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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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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要是真有这么给家里“长脸”的孩子,她一早开了宗祠除名了事。
卢志文转头看了眼萧明堂。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硬生生把一口气吞下,她竟然还可以沉声应答:“遵旨。”
“卢尚书。”
李凤宁却像是毫不意外似的,甚至连个表情都欠奉,直接便将眼睛看向卢志文。
“陛下。”卢志文应了声。
“萧令仪称病一事,当如何处置?”
关于操行与觐见礼仪之类,其实分为三处管理。宗正管着京中所有姓李的,吏部管着普通官员,而京外藩王与不姓李的皇亲则由礼部管理。萧令仪既娶了皇帝的弟弟,那自然也是归礼部管的。
“萧军丞返京是受范少监所命,所为公务,并非归家。”卢志文缓缓地说,丝毫不在意自己波澜不惊的语调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她应先至工部缴了公文,再行归家。”她就当自己没看见萧明堂使得快抽筋的眼色,“若实在病重行走不得,亦可遣人代为转缴公文。因此……”卢志文略微犹豫了一下,“臣以为,当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那边萧明堂还有些失望的,却松了口气。
“罚俸一年?”
然后,上头就飘来了李凤宁的声音。
卢志文微怔。
如今才不过是初秋,这声音却跟无数的冰块在里头滑动碰撞一样,听着就叫人心里冒出一股寒气。虽然细看之下……
其实皇帝的表情根本与愤怒或者愤怒毫无关系。
“此外,臣还以为应遣御医至郡君府为萧军丞看诊。若果真病入膏肓也就罢了,”卢志文微顿,“若并非如此……”卢志文站起身,“臣伏祈陛下从重处罚,以正朝典。”
“……卢尚书!”萧明堂失声,站了起来。
“说得好。”
上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愕然这个表情硬生生地刻到萧明堂脸上。
卢志文不由得抬头看去。
这位虽然在朝臣面前扮演了四年没脾气的好人,现下的表情却实在是与“温和”相去甚远。
“恃宠而骄,”她面色一冷,声音微沉,“谁给她的胆子!”
卢志文转过去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的几个,原本仿佛劝说几句的,在听到这句话后又纷纷闭上嘴,继续仿佛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
卢志文浮出一丝冷笑,虽然立即叫她抿了下去。
若只是恼一回,便是填进去一个萧令仪又如何?
反正本来就是萧氏家教无方,养出来一个蠢货。
怕只怕……
陛下一旦剥下这层温和谦厚的皮就再也不肯穿回去了。
从此,安阳多事矣。
第375章 流言与禁止
安阳外城,东西两市,一间卖羊皮的老铺外有个茶摊。
如今正是日头高悬的时辰,照说正是早膳嫌晚、午饭又忒早的钟点,两市里头却正是脚妇送完头一批货的茶歇时候,是以茶摊五张矮桌边几乎坐满了人。
“大姐,您一个人?”有个人从店外走进来,虽然与众人都不认识,却十分自来熟,“挤挤呗?”
其他地方都已经有人直接坐地下了,唯独正中间这桌的条凳上还有个空位。只是那穿着明显比周围人好些的女人一脸兴致怏怏,闻言竟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倒是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拉了她一下,“老黄,人家都叫你一声姐了,你还好意思不动?”
姓黄的女人面色有点不好,“拉扯什么!”然后不情不愿地挪开了点位置。
新来那人一边道谢一边坐下来,然后叫了与众人差不多的吃食和粗茶,慢慢吃起来。
那人闲着没事找人唠嗑,“大妹子瞧着面生,来咱们东市想买啥东西?咱姐几个别的不说,地头是肯定熟的。”
“不是。”新来那人摇摇头,“我这是头回来,想寻口饭吃呢。”
那人一愕,“是吗?那大妹子想做什么营生?”
新来的人抬头问道:“我就只一把力气还行,您给说说,哪里有搬搬抬抬的活可以干?”
谁想她这话一说,周围一圈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起先搭话那人表情也彻底淡了下去,新来这人正莫名其妙间,旁边有人嗤笑一声,“哟,这哪来的棒槌,真当咱们这口饭是谁都能吃的?”
这再明显不过的讥刺,却没叫新来这人恼羞成怒,只是呆怔了一瞬后道:“怎么这个不是谁都能做的?”说着,竟是一脸茫然无措,“这要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之前接话那人瞧她这样也有些不忍,便出来圆场,“咱们这行说是搬搬抬抬,其实也有些说道。大妹子看着也不像卖力气的人,怎么想到做这个?”
“实不相瞒,”新来的叹了口气,“我家老娘是郡君府下门房,眼看着郡君府是要不行了,另外出来寻条生路?”
“郡君……府?”这话说出来,大多数脚妇都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哪家?”
唯独黄姓女人却突然抬起头,满脸厌烦渐渐淡了下去,一双眼睛看向新来那人。
“啊……”人群中有人低呼,“是不是皇帝认了干弟弟的……那家?”
“弟弟?什么弟弟。”新来那人一叹,“我家郡君母家姓时,妇家姓萧,”她说着说着,嗓门大起来,“与姓李的有什么关系?”
茶摊的谈话声渐渐低下来。
“用得着萧家的时候好得跟亲妹妹一样,”周围的安静自然令得她的声音更加响亮,“如今用完了,打杀起来简直就不当个人。”
“打杀?”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咱家大人的哥哥,堂堂工部尚书家的嫡子,是在宫里当差。”新来那人说,“就因为那点争风吃醋的破事,把好好一个人作践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咱家大人心里不畅快,都气病了,但是你们猜猜宫里怎么说的?”
“宫里怎么说的?”黄姓女人似乎也来了精神,竟是主动接了话茬。
“说咱家大人渎职,竟是要撤职查办!”新来那人一边说一边猛喘粗气,好像气得不行似的,“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这还——”
谁想她一句话没说完,后脑猛地被打了一下。她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一扑,“嘭”一下撞得本来就破损的旧桌哐一声大响,装着筷子的陶瓶原地一跳,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呸你个混账东西!”却是那黄姓女人撸袖子,瞧着那人抬起头了又巴掌呼一下扇过去,“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头,就敢造谣生事。”
这第二下比第一下更厉害,那人身体失去平衡摔到地上,正巧脸压到陶瓶碎片上,顿时划得鲜血淋漓。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被黄姓女人当胸一脚踩住,又倒回地面。
“咱家头儿千叮万嘱说最近有人要生事,老娘今早才刚拍胸脯保证西市这片干干净净,你个天杀的就来给我找事。回头给那起子夯货知道,还不笑死我?”说着不解气,又使劲踹了几脚。
旁边有人见势不好,连忙拉住她,“老黄,行了行了,你再踢要死人了。”
“这种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死了干净。”话虽这么说,黄姓女人到底是住了脚。
只是刚才几脚显然踢得不轻,叫那人躺在地上唉唉哼哼,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黄姓女人也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陡然一变,朝四周扫了眼,“我说,刚才那些浑话你们可不能信啊,更加不能随便乱传。咱们陛下多好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来。”
拉住她的人却是笑了,“旁的地方不敢说,东西两市里这些浑话可是没人信的。”
一旁有人应和,“咱们这里见过‘凤七小姐’的可不少呢。”
“是啊是啊……”
第376章 梓言枕边语
吃亏是福……
这句话换了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信的。
昏沉间,这个念头滑过梓言的脑海。
右耳边湿暖的气息一阵阵地拂过来,吹得碎发乱摇好一阵发痒。他下意识想伸手拂去,却先摸到光滑柔软的丝绢上……
有几个小洞。
梓言睁开仍然沉重的眼睛,因为身体乏力只能慢吞吞地坐起身。他在一片昏暗里低头。
身下的丝绢,好像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惜梓言从来就没能记住过。不过因是给皇帝垫在身下的,所以上面的百鸟朝凤图就只能由纺织而成。丝绢软是够软了,但是
但是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
梓言抬眸,看向另一边。
躺在他身边的人侧身睡着。似乎有什么难解的事,以至于睡梦中的她眉头依旧轻蹙着。
梓言伸手抚上她的眉心,忍不住就揉了一揉。
他手上根本没用力,她却几乎立刻就醒了,“梓言……”她抓着他的手,一拉。
梓言身体还酸软着,没抵住她的力气就被拉了下去。然后她一个翻身,又将他压在身下。胸腹之间瞬间被她肌肤的柔软温暖覆盖,随之响起的是她低沉中仿佛带着一点威赫的声音,“去哪里?”
身体里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在她自己没察觉的时候,帝王之威已经浸透了她的行为。她没有发现,越来越多的臣子因为她的一个眼神而心惊而揣摩,越来越多的宫侍因为她一声轻哼而敛首而噤声。但是当她在床上用这种煌然的嗓音问他去哪里的时候,却仿佛多了点倾尽天下也不愿他远去的深情。
他以前是不敢想的。
即便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即便他在她身边最近,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得到她对着“别人”已经成了自发习惯的那种温柔。
但是在她用这种嗓音说话的时候,在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后,他突然想试一试。
“我想喝水。”
然后就见她起身下床,在听见声音后就捧着茶盘趋近的宫侍手里拿过茶杯,喝一口,再反身将带着花香的温水哺进他的口里。
待他咽下,再哺了一口。
“够了。”
再一声后,她就挥退了宫侍,复又回到床上来,揽他入怀后再闭上眼睛。
这么起来一回,虽然身体依旧倦怠得很,却不知为什么睡意却淡了下去。虽然他闭上眼睛很努力地想再度沉入睡眠,却只觉得与她肌肤相贴的地方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梓言闭着眼睛,然后伸手抚到了她的后腰上。
这温暖的,又仿佛有无穷无尽生命力在她皮肤下奔腾流动的触感,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再往下是紧实浑圆的……
手被摁住。
“我明天还要上朝。”床尾夜明珠幽暗的光里,响起她怎么听怎么有点无奈的声音,“而且,你不累吗?”
才折腾过好几回的,他当然累。所以现在他不是想再勾着她,只是有些睡不着而已。
梓言慢慢把自己挪过去,直到嘴唇碰到她的耳朵,“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梓言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李凤宁却肯定明白。
他也不用李凤宁回答,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他不爱你。他如果要讨好你,对着我来也没有必要。”
难道不是吗?
如果萧端宜爱上李凤宁,那么他之前挑起凤后与贵君之间的矛盾,甚至利用香囊一事陷害梓言都可以说有了正常的理由。可他就算嫉妒梓言到发狂,他也没有必要为了构陷梓言把自己都搭进去。他可是到现在都还躺着起不来呢。
而如果说是期望能够进宫做侍君,以为家族臂助,那他留在栖梧宫里小心奉承凤未竟也算是有道理,毕竟没有他点头,李凤宁也没法纳谁进后宫。可他这么朝池子里一跳,旁人不会觉得是梓言被揭破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且不说侍笔身边白天黑夜都得有侍卫跟着,梓言之前是个什么出身谁都知道,所以人家不会觉得宫外有人跟梓言串通,只会觉得大约是梓言与他之间有了龃龉。
一个大家公子跟御前侍笔过不去,这是家里没教好呢,还是脑子没长好?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在街上摆摊卖字。”好半晌,李凤宁才幽幽地答了一句。
摆摊卖字?
梓言十足地意外,他愣了愣猛抬起头,“他那样的人,会去摆摊?”
卖字并不奇怪,想来这种大家公子一朝落难,如果不想卖身的话,能做的就非常有限。
但是萧端宜这样的人,他拉得下那个面子去摆摊?
李凤宁慢慢睁开眼睛,“他原先嫁的地方,是庆梧。”
“庆梧?”梓言更奇怪了,“庆梧不是在青州吗,离安堰很远的吧?”
梓言侍笔也有好几年,说不了多具体,但是略大些的城在哪个州总知道个大概。庆梧在青州,而安堰在豫州,又不是安阳内城到外城,多走两步就到了。
那么一个连身边侍从也没有,被生活所迫到必须街头卖字的贵介公子,是什么越过这千里迢迢的路途,还得无巧不巧地出现在李凤宁面前?
这中间……
梓言心中有些不安,抬眼看去,李凤宁果然眸中一片森冷。
她一手把他拉下去,自己倒坐了起来。
“凤宁?”梓言心下明白,就刚才想到的那些事,李凤宁要是能睡着才是怪事。
“你先睡。”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后起身披了衣裳,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第377章 秋寒夜独语
“他那样的人,会去摆摊?”
如果生活真的落魄到这个地步,李凤宁是会去摆摊的。就算她无所谓,她的夫君孩子却委屈不得。为了他们的衣食饱暖不要说摆摊了,就是再脏再苦再见不得人的活,她都要去做。
这个问题如果问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答案也是肯定的。清容会,随儿会,多西珲会,甚至包括梓言在内也都会,虽然他们之中没有人会选择替人写书信,但在必要的时候抛头露面去挣钱都不会有什么抵触。
但萧端宜……
李凤宁拢了拢衣衫,慢慢地呼吸一口初秋夜里已经沁凉的空气。
萧端宜,只怕是不会的。
据说他婚事不谐,乃是源于他妻主心中另有所爱,又贪他嫁妆丰厚,所以把他晾在别院有大半年不理不睬。
从李凤宁来看,此事再好解决不过。
妻家背信,他才是占着理的那一方,何况背后有萧家做靠山,使人朝安阳萧家送一封信不就完了?他母父送他远嫁是想远离是非、保他平安,又不是存心推他入火坑,他偷偷逃到安堰算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无非又是那用错地方的自矜罢了。
想当年他虽在安阳赁了屋子,却始终托词体弱不曾做过任何赚钱的活计,日常吃用全靠孟溪寻来。
那么在他丝毫没有长进的现在,街头卖字这种落魄到极点的事,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是她疏忽了。
因为李凤宁知道他曾因不满与她婚约就从宁城出走,独自一人来到安阳,所以下意识便接受了他可以出现在安堰,却忘了他能孤身上路却没法独自生活。
李凤宁闭上眼睛。
自登基那一日起,她就失去了“独处”的权利。
现下已是深夜,可是在她寝宫正殿里,即使她闭上眼睛,依旧能感觉到无数的气息。
铠甲碰撞佩剑的声音,来自于深夜依旧巡逻的御前翊卫。
淡淡的茶香,来自于日夜不息炉火的茶房。
不知哪里传来的喁喁轻言,是躲在哪里偷懒的宫侍。
还有行走带起的凉风……
“陛下,小心着凉。”
有人把披风覆在她肩上。
李凤宁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眼立在她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宫侍,但是对李凤宁来说,除了他衣领和袖口的黑色绣纹能证明他是银阙宫的宫侍外,余下的只是一片纯然的陌生。
宫侍趋近只是为了送来披风,在系好衣带后便默默地躬身行礼,然后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样的人,在宫中还是很多。
在她刚得到仁郡王府时,曾经细细地查过每个仆人的身家来历。当时她以为那会是她需要住一辈子的地方,所以从一开始便兴致勃勃地努力收拾,她能叫出很多人的名字,甚至记得吩咐管家要让他们在上巳节轮换着休息。但是在登基的时候,这些事她却一件都没有做过。
是不是因为她这样地不上心,所以才……
没有察觉潜伏在身边的异心?
李凤宁才抬起脚朝门走了一步,便有宫侍疾行而去,替她打开门。
初秋的深夜,即便皇宫里也是昏暗一片。宫室外游廊下一盏盏宫灯在已经带着几分寒意的风里摇摇晃晃,叫四下里影影绰绰的一片,只离得略远一些,便和黑暗模糊在一起。李凤宁身前有两个宫侍提着宫灯引路,身后跟着四个翊卫,明明近在咫尺,她却仍然觉得他们面目模糊。
周遭的这一切,简直就与她的处境如出一辙。
如果萧端宜不是个能放下自尊在街头摆摊卖字的人,那么他出现在安堰酒楼之外就不会是个巧合。
他的目的,只能是为了出现在李凤宁面前。
如果这是真的话……
李凤宁脚下一顿,转而向勤诲斋的方向走去。
那么萧端宜,或者说在背后协助萧端宜的人,是怎么知道李凤宁会去那家酒楼?
李凤宁缓缓地眨了眨眼。
据时显回报,萧端宜在安堰镇已经住了两月有余,也就是说在李凤宁自安阳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要么,就是时显与幕后之人串通。如果不是串通,那么就是……
凤舸上有内应。
凤舸每日都消耗巨大,因此行船途中时不时要停上一日补充食水。安堰是大镇,很有可能选为停靠的地方。
也就是说,内应至少有两人。
李凤宁眼睛微眯。
其一是能确保凤舸必须要停靠安堰,其二是要能说动李凤宁下船,或者说可以影响能说动李凤宁的人。
而再之前,李凤宁在答应凤未竟陪他归省之后虽然没有立刻下明旨,却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其中动静最大的要数修缮凤舸,但是安阳南北都有大河,连通水道之后更是四通八达,仅仅凭着修船一点,谁也猜不准会去哪里。
李凤宁长长地吸了口气。
也就是说,她身边的人也出了问题。
勤诲斋到了。
跟在李凤宁身后的侍卫本想提前过去开门点灯做些准备,都被她拦了。
“让朕一个人待会。”
轻轻一句之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随着门合上的一声轻响,屋子里只剩下李凤宁一个。
没有点灯的屋子自然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李凤宁却仅仅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就能在其间轻松行走而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她一步跨上了御案所在的地台,然后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御案光滑也阴冷的桌角。
那一丝阴冷碰上她的指尖居然没有被驱散,却像一条毒蛇一样沿着她的血肉窜到了她的身体深处。
“陛下,大姐姐。”她轻轻地唤着两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你们是不是也有过我现在这样的感觉?”
屋子里自然不会有人应她。
只是四年没有人用的屋子,虽然还是时时打扫,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一股子寂寥冷清的味道,换到已经有了萧瑟之意的初秋,居然愈发阴森起来。
“不论是谁做的这些事”也于是,始终没能传出屋子的絮絮低语,仿佛也浸染了几分其中的寒意,“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378章 各处心思异
“哎,听说了没?”
“什么?”
“还有什么,萧家……”
“你说那个萧二在宫里挑拨凤后与贵君的事?”
“就是那个。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好好的一个人,进了宫……怎么变成这样。”
“是啊。萧家也是安阳名门,世代的尊贵人。本来想陛下自登基以来再没添过新人,这回总算是开例了,谁想居然弄成这样……”
“说什么挑拨离间,再陷害侍笔?倒好像后宫里有多干净似的。远的且不去说她,你瞧那位都生了两个皇女了,到现在还是没名没分的,这里头要说没有凤后的手笔,谁信?”
“你这嘴上没把门的,连凤后都敢编排?”
“我也是一时不忿。还记得我二叔家的表妹吗?她夫君就是姓萧。虽说与萧尚书家不是一房,到底也是一姓的。近日就因为这个,在衙门里没少被挑刺为难。”
“这……不至于吧?后宫的事,都影响到前朝了?”
“有什么不至于?萧家丫头罢官时,申饬的旨意可是直接送去的萧家。这才没几日又斥责萧家儿子人品低劣、忘恩负义,谁还能瞧不出来如今是厌弃了萧家?墙倒众人推,那起子小人最爱的就是落井下石,见到这样的机会,还不用力踩?”
“可说到底,也是那两个做错的不好……”
“做错?不说萧丫头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好歹看着两个老的也要给几分面子说得客气些,这么骂人揭短的,旁的不说,今后萧家孩子还要不要嫁娶了?”
“唉,你说到这个……其实我之前就相中萧四,正要跟阿阮提亲的,现在他们家出了这事……”
“你也省省吧,再好的孩子也抵不过陛下这么一句话。再怎么看中,总归是承儿更重要,你再挑吧。”
“婚事倒也罢了,横竖两家都没明说过。只是陛下这样……真真是叫人心寒。不过犯一时错罢了,就要受这样的磋磨。再有不好的,不能教训一下?非要这么一家子人都踩进泥里才甘心。”
“唉,谁说不是呢……”
*************
安郡王府,书房。
如果有人曾在半年前来见过安郡王,此刻只怕要大吃一惊。
过去的李鲲整日沉浸在酒色中,成日间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说她失心疯了,十个里倒有九个半是会信的。可如今瞧她从头到脚都收缀得整整齐齐,乍眼过去仿佛还是那个风流隽秀的睿成皇帝四皇女,只除了眼眸间偶尔的阴沉之外竟是再无不同。
“殿下。”门外有人一人翩然而入。她身着宽大的白衣,行止之间很有一股飘然若仙的味道,便是那嗓音,也如极上等的丝绸,轻轻一触便凉滑入心。
她只抬了抬手,仪态虽然美好,却并不怎么恭敬。
“怎么样了?”李鲲却仿佛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见她进来身子猛地朝前一冲,无论神情语调都充满十分的热切期冀。
“朝中不满之言四起,”白衣女人道,“凤阁与御史台已经有人上折劝谏了。”她开口时语调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叫人听着便不由得相信。只是她原本生就一副谪仙模样,如今说起话来却满是谋算掌控的意味,瞧着实在是违和无比。
“那无知小儿懂什么?”李鲲大笑一声,只是舒畅的表情瞬间被她扭曲成狰狞,“本王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白衣女人嘴上未答什么,眼眸中却露出一丝轻蔑。虽然在她再开口之前已经荡然无存,“殿下,接下来就该是殷家了。”
****************
礼部尚书时蕴,自家书房。
“祖母,”时家嫡长孙时显侍立在祖母身边,她忧心忡忡,“陛下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失了民心。”
时蕴虽不像自家孙女那样,却也神情凝重,“陛下幼年,先失父后无母,是养得有些左性了。先前还有殷家帮扶着,总归还有人能拗一拗,如今登上赤月至尊之位只怕是……”
“那,不如请殷右丞去劝一劝?”时显道,“陛下与殷六到现在还是很好的。”
“不急。”时蕴似乎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想了一想之后,到底还是摇摇头,“对着陛下还是少端长辈的架子为好。”她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更何况,明理这人瞧着仿佛温和谦冲,心里头只怕跟陛下想的是一样的。你叫她去劝,还不定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那,那要如何是好?”时显傻了,“陛下辛苦了那么些年才打开如今的局面,难道叫一个姓萧的给毁了?”
“那是你弟弟妻家的哥哥。”时蕴横了孙女一眼。
时显讪然了一阵,“祖母,如今外头都在传说陛下如何暴戾如何乖张。旨意下来才几日功夫?劝谏的折子要淹没御案了。”
“哪止这个?”时蕴苦笑道,“与萧家连着的那几家,一个个的都开始告病。工部衙门倒还好,兵部、礼部的日常文书少了能有二十个,公文都要积压起来了。”
“这,这可怎么才……”
“大人,大人——”有人在外头高呼。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时蕴还未曾说什么,在宫中掌惯人的时显先不悦起来。
来人是时府下人,后头领着吏部的主事,平常跟着时蕴做事的。
“启禀大人,”主事倒是镇定了些,虽然也仅止于“一些”而已。
“魏王入宫,劝谏陛下!”
第379章 劝谏的结果
历来御座上的只要是个活人,大抵就是没法人人信服的。
李昱一条血路杀上御座,此后御极二十年,底下照样各自心思;先帝是近十代赤月皇帝里唯一一个中宫凤后所出的嫡女,再也没人这么正统的,反倒是她的妹妹们一个个心思活泛,她驾崩了也没见有几个伤心的。所以她这个根子上就不正的,真要甫一登基就海晏河清的,大概也只能做梦的时候才能见到了。
所以她很努力,努力到了甚至把脾气都藏起来的地步。但,是人就有底线。那起子心思不正的,最不该的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她女儿身上。
李凤宁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戾气。
她还是秦王的时候,明目张胆到掳走染露,如今居然胆敢把主意打到李璋身上。
而且最为恶毒的是,其实在孩子身上悄无声息地挂上一块玉佩,其实要比掳走孩子困难得多。但是对方仍然这么做,简直就差没昭告天下她视宫禁为无物,能为所欲为了。
而这种行事手段……
“启禀陛下,魏王求见。”当值的仪令进来禀报。
李凤宁眉头一皱。
“她又有什么事了?”
李凤宁丝毫没想掩饰她的厌烦。
在她做了母亲之后,终于也是能够理解当年李端的心情。但是更显然的是,当她念着李端在她刚刚成为秦王时的和善,因此想要与“姨母”更亲近一点的时候,李端却突然又变回过去的那个她,甚至变本加厉起来。她置疑李凤宁的任何决定,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她,用生硬的语言斥责她。
连一旁当值的凤阁学士都一缩脑袋,显然也是深知李端每回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又生怕李凤宁问她。
但无论如何……
李凤宁抿了下唇。
魏王就算不是她亲娘也是她姨母,总归是她长辈。在她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之前,她是不能不见她的。
“宣。”李凤宁仍然没法和颜悦色,只是冷硬地应了声。
仪令赶紧去了,不一时另有人领了一个紫袍金带的人进来。
她并无沉湎酒色的恶习,因此虽然年近五十,依旧显得十分精神。又因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的尊贵与自矜,瞧着便是一副天家贵胄的模样。
罢了,好歹她并不是恶意。
“魏王今日来有何事?”李凤宁做不到和颜悦色,起码语调是平和的。
“我竟不知道你竟如此蛮横刚愎!”李端素来就是严正到刻板的人,此时再拉着脸,自然就更显得不好相处了。
而李凤宁的第一感觉,却是错愕。
李端……
居然在指责她?
错愕之后,李凤宁只觉得一阵荒谬。
她一直觉得李端不管是贤是愚,至少在维护帝室威严上是确实做到了。所以即使她清楚地知道,李端从来没有自己独个儿做成过任何一件大事,她还是把监管宗室贵女读书的重任交到了她手里。
但是她现在居然能不问缘由地当面指斥皇帝?
她以为自己是谁,李凤宁又是谁?
李凤宁因为愕然而沉默,显然被李端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萧明楼刺燕州劳苦功高,皇姐多次下旨褒奖。你居然下旨申饬,简直不知所谓!”李端沉声道,“令仪当年在驲落救你,后来勤勤恳恳跟着你做事,就算不提救命之恩,如此良才美质人人都想着笼络,偏你倒好,竟然撤职。如今以后还有谁敢为你出力,还有谁会用心做事?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就答应了皇姐,竟把江山交到你这样的无知小儿手里……”
“够了!”
李凤宁前头听着只觉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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