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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是反贼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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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闻言眼一睁,补充道:“你不是有子时良方吗?就说,要这白虎鲜血,配这祛病良方。否则,病难好矣。”

苏赫心中一顿,开口道:“小民药方,需那致娘娘心病之人,所立方位上的半钱黄土,敢问白虎所在何方?”

梅妃咬牙恨道:“本在正西之位,如今到了西南。”

苏赫浑身一僵,低头恭敬道:“子时良方只需黄土,白虎鲜血,今夜万不能用。小民明日定向天子陛下禀报白虎一事。”

梅妃不悦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俏宫女见梅妃发怒,冲着苏赫摇摇头,惋惜道:“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神医就是不愿意,如今听得了奴婢的一席话,也算不得不做了!还请神医先下去准备你的药方,待会王公公领您去回陛下的话,您可记着奴婢方才说的那番话。”

苏赫战战兢兢磕头道:“是……小民告退!”

俏宫女见他起身,笑道:“神医的福分,无人能及。这天大的好事,现如今落在您的头上,也算您的运气。我们娘娘,素来宽厚待人,能叫神医一朝富贵荣华,也能叫神医一夜身首异处。”

苏赫立身不稳,连连点头:“小民明白,娘娘!”

梅妃笑笑,温柔娇弱道:“咳咳咳……下去吧……云兰,送神医。昨儿个得的玉如意,挑一把给神医带上。”

俏宫女躬身道:“是。”

梅妃点点头:“一并跟着吧,漠国神医不通楚国语,万一陛下听不明白,可不好了!”

俏宫女恭敬道:“奴婢记下了。”

几人一走,屏风后的李萦旭笑嘻嘻的转出来,乖顺道:“姑母,您怎么偏拣了这么一个臊气土人呀?瞧他那样,哪像大夫……”

梅妃淬他一口,笑道:“你懂什么?他一个外国人,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私自揭了皇榜,又身在他方。就是治好了我,陛下看重他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不明事理,蛮夷不化?等事一成……”娇笑的面庞,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李萦旭打个寒战,心中不期然浮现出“蛇蝎毒妇”几个字来。

☆、034  计中计(下)

叶倾城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眉眼直跳。小叶子见她走神模样,还以为她病了。熬了些汤水喂下,也不见好转。到酉时,人更是心慌难定,在花厅慌乱走动。

小叶子瞧见她额上细汗,担忧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不咱们回府去传了大夫瞧一瞧?”

叶倾城拿着绣了翠荷的团扇胡乱扇着,焦急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心头烦乱,不见平复。”

小叶子连忙扶她坐下,捡了凉枕与她靠着,接了团扇替她打扇:“想来近日天炎气闷,心内有些燥热了。奴婢去给您做冰镇酸梅羹,吃了也好解解渴,去去燥。”

叶倾城点点头:“许是吧!眼见着就进了六月火天,心中闷热也不一定。”

小叶子见她稍微安定些,将团扇递与她,自个儿往兽炉里添了些宁神香料,剔了剔灯芯,让火光大一些。又支开方才关了的花窗透气儿,出门担忧道:“小姐稍待一会,奴婢先去给您拣些冰块来祛暑。”

叶倾城点头应了,靠着凉榻,秀眉拧成一团,急急打着扇,望着外间暗下来的庭院,叹一口气:“今儿个究竟怎么了?”

子时,万籁俱寂。墨蓝苍穹,几点冷星。

梅欢殿一片漆黑,宫女往来走动也无声,只在外殿支了火红的炭盆熬药,能见一丝光亮。

梅妃病怏怏躺在内殿凤榻上,不时轻声软语的咳嗽,东南窗下支了一盏灯烛,微弱的光线照不亮殿中人。

皇帝楚洛陪在她身旁,坐在凤榻外侧,握着她手宽慰道:“朕的好美人,待会喝了药就好了。这下,再不用受苦了。”

梅妃苍白着脸,望着楚洛隐在暗中的脸,悲戚道:“臣妾好了,又有什么用?白虎不去,陛下也会受殃及的。就是这次好了,臣妾怕也熬不过……这刑克之年呀……呜呜……”

楚洛面色尴尬,亏得灯烛太暗看不清楚,捏着她手软语哄道:“朕对她着实没了念想,只是皇弟有言在先,不能动她。再说了……朕与她也算做了几年夫妻,若将她赐死,怕是……不大好吧……”

梅妃靠着丝枕,眼中怒恨十分,玉手捏着楚洛的大手,却是柔弱无力,口中软软哭泣:“陛下……就是……不想臣妾活了……呜呜……陛下……就是还想让她当皇后……”

楚洛见她一哭,先着了急,连忙辩解道:“她一个死人,哪能跟你争呀?朕的好美人,别哭别哭……”

梅妃抽抽搭搭不歇气,楚洛拍着她手笑道:“朕的心,你还不明?待会喝了药就好了,别怕了……”

梅妃眼中一冷,暗暗恨起苏赫来。命他向陛下言明,要白虎鲜血做药引,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陛下一听就信!这人是不能留了,子时一过,哼……便叫他有命来,无命回!

外殿药香四溢,药汤咕嘟咕嘟的滚着。苏赫亲自煎着药,扇着扇,吹着火,不慌不忙的打量殿外夜色。

夜黑无月,偶有一两颗暗淡冷星。殿外,几只宫灯,随风忽闪,几个侍卫值守戒备,身手皆算普通。殿内,依旧无光。数名宫女并一个青衣宫人小心守着四处,内殿只有一个梅妃和一个楚洛,另守了几个值夜的小宫女。那屏风后的年轻男子,早在他前往紫未殿回话时,就走了。剩在殿内的人,都没有武艺在身,而且,灯烛暗淡,灯火不明。早间那汤药不得见光,不得见人的瞎话看来是蒙混过去了。

今夜,月黑风高。苏赫嘴角一勾,慢腾腾的开口道:“娘娘……药好了。”

俏宫女一直守着他煎药,闻言吩咐一旁的小宫女拿玉碗来让苏赫盛药汤。自己进入内殿,立在榻前,屈膝轻声道:“回陛下、娘娘,药煎好了!”

楚洛一喜:“快快快,快端上来!”

俏宫女应道:“是。”轻声走出门,将玉碗端在手中,招呼苏赫进来:“神医仔细些。”

苏赫恭敬道:“是。”小心跟在女后头一并进入。

药材、汤水都用银针试过,没有毒物,梅妃自然敢放心服下。但她根本没病,务须服药,且除掉慕容雪的心思不见达成,便想寻了苏赫的不是,将人赐死殿下,另寻了借口,治死慕容雪。

楚洛不知她的心思,命俏宫女将药碗呈上。俏宫女端了盖好的玉碗,一步一步走近榻前。

梅妃埋头在丝枕上,漆黑殿中也看不清楚神色。但俏宫女显然明白她的心思,正欲开口,就听身后的苏赫突然道:“天子陛下,此药需小民亲自送给娘娘服用。”

楚洛一听,点头道:“正是,正是。神医不是说,不得见人吗?那朕也要先避一下?”

苏赫低着头,开口道:“天子陛下,不用。”

楚洛放下心来,急道:“快把药碗给神医。”

俏宫女顿住脚步,转身将手中玉碗送到苏赫面前:“神医请!”

苏赫也不接话,径自接了玉碗,往凤榻前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苏赫慢慢数着,靠近梅妃。

最后一步,珠帘泛着荧光,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梅妃面色阴晴不定,正自思量如何应变,楚洛满面期待,盯着药碗,看来对乔神医的名头,信赖有加。

“诤。”一声短促的刀剑出鞘声,划灭远处的灯烛。

“哐。”玉碗坠地破碎声传进耳中。

殿中一片漆黑,梅妃惊叫道:“啊……陛下!”

“噗。”弯刀没入身体的钝音,梅妃捂着肩胛,疼痛难忍。

黑暗中,隐见寒光泛出,晃人眼目,楚洛吓得丢掉梅妃就往凤榻下钻去,一边急急吼道:“抓刺客!”一边抹着额头冷汗,缩禁自家脖颈。

梅妃滚进凤榻内侧,一边尖叫,一边躲闪,珠帘摇摇晃晃,胡乱缠住。殿中女子尖叫声、呼喊声、重物倒地声、花瓶碎裂声乱做一团,俏宫女呼喝道:“快来人啊!抓刺客……”上前拼死了去抢夺苏赫手中的弯刀,却被苏赫一脚踢飞,后脑撞到榻角,晕了过去。

苏赫来此便是为了二人性命,此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楚洛与梅妃。短刀劈砍,只中了梅妃两刀,皆不致命。楚洛一闪便没了人影,果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苏赫正凝神目视,搜寻着躲藏的楚洛与梅妃,却听殿外喧哗震天,一人嗓音如虎:“保护陛下!活捉刺客!”

随着一声令下,殿中涌入大批精卫,个个武艺超群,火光漫天,照的殿中灯火通明。几个黑衣高手,窜入内殿,剑光密集袭来。

“中计了?”苏赫一冷,举起弯刀匆忙迎敌。

“怎会这样?”苏赫心中暗问,无暇分身细想,弯刀划起有力的弧度,劈砍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高手。

一个蟒袍玉带的彪悍男子威武立在内殿门口,朗声笑道:“大胆刺客,本王侯你多时也,还不快束手就擒!”

☆、035  被擒

务须多想,苏赫弯刀迎敌,四面周旋。奈何,弯刀怎能与利刃抗衡?苏赫左手持弯刀,护身劈砍,趁着一个黑衣人抵挡不备,抢过对方长剑在手。右手挥剑杀敌,斩的飞快,瞬时,当先上前的三人便败下阵来,各自口吐鲜血倒地毙亡。

楚钺立在门口丝毫不以为意,大手一挥,又有数名黑衣武人加入恶战。这些人个个骁勇,眼见着同伴身死却面无惧色。恶狠狠扑上去挥刀便砍,一个受伤一个复上,潮涌般围杀住苏赫,不见一丝破绽。

内殿虽阔,人却堵了半百,拥挤不堪,着实难施展身形功法。不到两炷香时间,苏赫已经有些力竭,喘着气,杀红了眼。长剑一声接着一声刺入人体,弯刀一下接着一下划过人身,换上来一个接着一个生龙活虎的黑衣武人。花窗近在三丈之外,却任是如何也不能破窗逃脱。

苏赫负伤多处,浑身浴血,右手提着长剑,剑尖不断汇聚细碎的血痕,汩汩的淌下来。染红了波斯绒毯上大朵的牡丹花,让人分不清是黑衣武人的血迹还是他自己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耗去,苏赫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身上的剑伤混着刀伤,撕裂着心上也跟着疼痛起来。周围的黑衣武人,似乎永远也砍杀不尽,一个一个,都像来自地狱的索命者。

难道,今日果真要丧命与此?

难道,师父说的话当真不可违背?

“狗贼,纳命来!”苏赫眉间一冷,一声爆喝,飞身而起,足尖点地。掠过身前数十名围杀他的黑衣人,直取内殿门口的楚钺项上人头。

这一击,已是竭尽全力。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此杀招失败,今夜他便是横尸当场了。

苏赫咬牙屏气,半空借力,剑尖凝着八分内力,不顾眼角渗下的血渍,腾空直上。

剑尖距离楚钺,从两丈骤减至三尺,殿内的黑衣武人同门口的铁甲侍卫同时急喝:“保护王爷!”

黑衣武人顾不得围杀苏赫,纷纷往门口护卫,但终比苏赫要慢上三分。

众人焦急挥剑来袭,有人掷了手中刀剑来挡,皆快不过那一身血腥的亡命之徒。

“哗!”

一张金丝网,从门后直射而出,兜头而下,罩住腾在半空,一身羊皮的狰狞刺客。

楚钺安然立在门口,朗声大笑:“哈哈……抓住了!”

苏赫被困金丝网中,长剑力劈,只溅起一地火花。金丝网越收越紧,长剑被侍卫抢先夺去,浑身被金丝网缠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停止挣扎。

“狗贼!”苏赫咬牙切齿,凶狠的瞪着楚钺:“有本事,一剑杀了我!暗器伤人,算什么本事!”

楚钺鹰兀一笑:“哼……本王与你一个刺客讲什么江湖道义?等进了死牢,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呸!”苏赫一口吐在楚钺蟒袍上,目眦欲裂。

“大胆!”楚钺未及开口,身旁的青衣宫人一掌掴在苏赫脸上,阴阳怪气道:“叫你嘴硬!”

苏赫嘴角溢出血渍,楚钺盯一眼身旁人,眼光冷的渗人。那打了苏赫的青衣宫人,目光一触忙低头颤声道:“老奴知错……王爷……王爷恕罪!”

“哼。”楚钺冷冷一哼,未置可否,迈进内殿,伏地拜倒:“臣弟救驾来迟,求陛下恕罪!”

方才打斗的黑衣人死伤一片,负伤的都相互搀扶退出内殿,在殿外等候。倒地身死的,也由铁甲侍卫迅速清理着。

楚洛在凤榻底下,将殿中发生的事情听的不算清楚。刀剑来往了半个时辰,便没了动静,就不知抓没抓着了?可他哪敢爬出来亲自瞧个究竟?这会听到皇弟楚钺恭敬唤他,才敢确定是安全了。

“没事了?”凤榻底下传出发抖的龙音。青衣宫人飞快上前,趴在地上往凤榻底下哄:“陛下,没事了,您出来吧!”

楚洛放下心来,颤巍巍从凤榻底下钻出,衣衫不整的站起身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问道:“哎呀,刺客呢?”

青衣宫人赶紧扶起他,恭敬道:“陛下,刺客抓住了!”

楚洛往火光通明的内殿一瞧,污血满殿,尸首满地,浑身一下就僵冷了。看见趴着的楚钺,连忙打着哈哈去扶楚钺:“皇弟啊……多亏你先跟朕提过!不然,朕真会吓死的。”

楚钺起身低头道:“臣弟让陛下受惊了!”

楚洛摆摆手,喘出一口气:“这刺客身份可查出了?咱们与漠国素来无仇呀?为什么要害朕?”

楚钺摇摇头:“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并非漠国人!”

“哦?”楚洛不解,抬头道:“此话怎讲?”

“陛下,请随臣弟来!”楚钺伸手一引,将楚洛领至金丝网前。慢慢走进苏赫,揭下苏赫的伪装,转头道:“陛下请看!”

楚洛忌惮苏赫,远远站着不敢靠近,隔着楚钺打量被牢牢捆绑的苏赫。

羊皮帽、八字胡都去除了,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少年脸,浑身是血的模样瞧着一股狠劲,却压不住书生之气。这人,赫然是苏夜离!

楚洛与苏夜离双目一对,打了个寒颤,疑惑道:“你……你……你是楚国人?”

苏夜离恶狠狠盯着他,喝道:“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砰!”刀柄狠狠的瞧在苏夜离腰背上,立时听见沉闷的肋骨断裂声。苏夜离咬牙忍住剧痛,望着楚钺的双目能喷出火来。楚钺面不改色:“带下去!”

“是!”

侍卫拖着苏夜离往死牢方向行去,楚钺转身恭敬道:“陛下,刺客语意冒犯,臣弟暂将刺客关进死牢,以免冲撞了您和娘娘!”

楚洛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一切交由皇弟全权处置便是,一定要查出刺客身份!”

楚钺恭敬垂首:“臣弟明白!”

楚洛放下心来,缓慢避着脚下血渍往殿外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急急唤道:“美人……美人……你在哪?”

方才还吓傻了的宫女在外间听见楚洛传唤,忙进殿四处寻找自家主子。终于在靠近凤榻的墙下寻到梅妃,不过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中三处刀伤,浑身染血,性命堪忧。连着梅妃的贴身宫女云兰,也是后脑出血,昏迷不醒。

楚洛抱着梅妃,焦急道:“快传太医……”

☆、036  鬼

皇城死牢,阴暗潮湿,散发着阵阵霉味。苏夜离靠坐在墙角,半眯着眼睛盯着紧闭的牢门。身上的羊皮夹袄已经被剥,只穿了单薄血污的中衣。虽然如今天炎了些,但身处地底死牢,仍是冰冷异常。

他身上的伤势不容乐观,肩胛处受了一剑,伤口入肉寸许,皮肉外翻,结了厚厚的血痂。眉角被刀刃削到,破了相,好在伤口不深,伤愈应是不会落下疤痕。只是腰背处断裂的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担忧。

自从在漠国边境将蜀国盐钱两讫之后,苏夜离便马不停蹄赶往洛城。在漠国,苏赫这个名字,男子十人中便有八人,即使知道此名,也难寻到想要找的人。苏夜离与边境的苏赫来往数年,对漠国的地域风情甚为熟悉,扮一个漠国来人,着实不难。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刺杀,却不知为何却走漏了风声。如今被人生擒,只得坐以待毙。

苏夜离呵出一口白气,靠着湿漉漉的石板地,咬牙撕破衣衫下摆,缠住结痂的肩胛处。这一用力,伤到断裂的肋骨,额角立时冒出了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凝神望着粗比手臂的脚链,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莫逍遥自上次刺杀失败后,严命苏夜离今岁按兵不动,不得刺杀。苏夜离一直遵从他的谕令,不敢轻举妄动。奈何梅妃病重的皇榜,张贴的天下皆知,多少游方术士奉命而来,复又全身而退!如此良机,他怎能轻易错过?

暗中脱离了押运队伍,只身犯险前来洛城。走时,一人一马,连青羽也没带上。所做之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将刺杀梅妃的计划诉与展奕与谷中兄弟知晓,他们怎肯放他一人前来?

他们必定会集聚一处,听他号令,乔装也罢,夜袭也罢,皆会随他一同杀入皇城。只是,到那时,他该如何向莫逍遥交代?皇城凶险,刺杀不易。谷令森严,违者重罚。难道,他要亲自害了甘愿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吗?

苏夜离嘴角苦涩一扯,或许这就是天意?他担心刺杀失败害了谷中兄弟,独自一人乔装来此。却原来,自己真的输了!灭门之仇难报,抄家之恨难慰,就连自己这苏家最后的血脉,也要葬身在这深宫死牢之内了。

远处的甬道口传来丝丝火光,给漆黑如墨的牢房深处带来点点晕黄。脚步声渐渐靠近,听去不止一人。火光中,人体拉出长长窄窄的黑影,投射进牢房,混合着沉闷的脚步声,放佛来自地府的勾魂使者。

“王爷。”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伴随着佩刀擦过革带的金属声。

“嗯。”楚钺沉闷一哼,迈步进入狭窄的甬道。

苏夜离闻言抬头,眼中射出冷冷的寒光,直直逼视而去。

楚钺缓慢走着,不长的甬道,放佛却走了许久。走至牢门前,隔着牢柱,低头打量着湿冷的死牢中浑身是血的苏夜离,眉眼一咧:“怎么?恨本王?”

苏夜离不语,只是盯着他。

楚钺朗声一笑:“你如今性命捏在本王手里,杀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你,凭什么恨本王?”

“哼……”苏夜离冷冷一笑,开口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既被你擒住,本少爷也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冷冷一言,充满了无惧赴死之志。

%文%楚钺摇摇头:“大好的年华,便要被凌迟处死。可惜了……”

%人%苏夜离心口一冷,昂首喝道:“楚钺,要杀便杀!何不来个痛快?”

%书%楚钺鼻尖哼出一声不屑:“痛快?看着你一刀一刀的凌迟,本王会非常痛快!”

%屋%苏夜离牙关紧咬,握紧右拳,眼中是滔天仇恨:“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火光下,面目神色分外狰狞。

“哈哈……”楚钺瞧见他怒火急烧的模样,不自禁的轻轻笑起来。肩膀的颤动,带动着蟒袍上的玉带也跟着抖动着。眼神一凛,喝道:“说!是谁派你前来?你,又是谁?”

苏夜离眼光一冷,枯坐不语,低头不再接话。激将、攻心、奸猾、耍诈,任你如何费尽心机他也不会泄露分毫!

楚钺目露不悦,转身朝外走去,扬音道:“很好!很好!好好招呼他!直到他说出来为止!”

“是!”身后的狱卒恭敬应答。待楚洛远远离去,才转过身来。其中一个狞笑道:“瞧着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味道如何?嘿嘿……”

另一个笑劝道:“哥哥万莫胡来!听说此人武艺极佳,咱们千万别上当了。依兄弟之见,不若留给典狱吧!他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好,正愁找不着人撒火呢!”

“对、对、对!他老人家的双生刃日久不用,都有些锈了,这小子细皮嫩肉,正好磨刃子。”二人改口一合计,都觉有理,暗暗欢喜。

苏夜离听见他们的话语,心中愤恨更甚,若非身负重伤,脚铐铁镣,只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两个口吐秽语的狗杂碎才好。

“呼。”冷风一吹,火把熄灭。

二个狱卒站在湿寒的死牢中,都吓了个半死,浑身颤道:“谁?”

无人回答,亦无任何声音。

二人又站了一会,牢中再无异样。关押重犯的此处,只有一个苏夜离,瞧他处境,谅他也插翅难逃。

“今晚的风真大呀!”那先前规劝别人的狱卒当先开口,悉悉索索的摸索着火折子。

另一个狱卒也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吓死哥哥我了!快些点火,咱们出去。这里阴森漆黑,怪吓人的。”

“知道了,我正在摸呢!”

摸来摸去,终于寻到火折子,狱卒开口道:“找着了,找着了。”慢慢揭开火芯,小心吹燃,往火把头上凑去。

火折子一凑近,暗淡的火光中,只见一张放大的人脸悬在甬道的半空。细长的眼睛,苍白的面具,泛着绿幽幽的光。

“啊……有……鬼……!”狱卒一口呼出,还未说完,咽喉处却涌出大量的鲜血,无声的流动,淹没了最后一个鬼字。

另一个狱卒陡见此景,已然骇得不轻,双眼瞪的堪比铜锣,惊呼一声:“妈呀……”一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只要跑出甬道,进入上面的牢房,就有救了。

火把沉重的木柄准确的钝入狱卒后颈,未给他多余的时间思索与挣扎。有救无救,从此就再与他不相干了。

☆、037  仙人指路

眼见着两个狱卒瞬息致死,苏夜离惊疑起身,沉声道:“谁?”甬道一团漆黑,实难看清来人是敌是友?

“啪。”两串钥匙掉落在苏夜离脚边,触地又弹开,清脆的声响带着一线生机。

甬道静寂无声,让人生出一种没人的错觉。苏夜离知道来人就隐身在黑暗里,不再多问,飞快捡起地上钥匙,摸索着打开脚镣。脚镣打开,身体顿时轻了许多。手中钥匙不止一把,苏夜离出了牢门,运起内力,想要看清甬道中人。

黑暗中的人似乎知道他的意图,闪身穿出甬道,往甬道口躲去。苏夜离不敢多虑,飞快跟上。

沿着石阶上到地面死牢,仍是漆黑一片。灯烛被人刻意灭掉,空气中隐隐散发一丝奇异的香味。苏夜离一闻便知是江湖惯用的迷香,忙屏气收声。

窗外投进点点星光,照出一片光亮。木桌边趴着几个昏睡的狱卒,关押人犯的囚牢中,横七竖八躺着衣衫破烂满身乌黑的蓬头之人。

方才救他的人眨眼不知去向,苏夜离忍住腰肋伤势的痛楚,七弯八拐往死牢大门寻去。

通往牢门口的地上静静地的躺着数名铁甲侍卫,倚靠着墙壁悄无声息。咽喉处的血渍,已经凝结成暗红的血块,显然死了有些时辰。

门口的木柱后一角黑衣飞快一闪,不见踪影。苏夜离不敢久候,快步跟上。

死牢左侧的花圃边,又见黑衣闪过,苏夜离略一迟疑,脚步却未见停滞。

穿过花圃,转过漆黑的冷殿,水榭的花枝异样的颤动,苏夜离抬头望去,隐见一袭黑衣,忙足不点地,欺身追去。

一路折转夜行,约一炷香时间,远远地瞧见一段朱红的宫墙。皇城,到头了!

苏夜离快步追至宫墙边,却仍瞧不见黑衣人的身影。

这黑衣人武功颇高,一路隐匿身形,始终不肯露面。巧妙的避开宫中数拨巡夜侍卫,将他安全带出了皇城,实在诡异。

苏夜离捂住疼痛的腰肋,凝神四处搜寻。暗夜无光,月色掩藏,莫说人影,便是耳力极佳的他也察觉不到有任何人息。

苏夜离沉声道:“恩人?”

四处静寂,冷夜无风,唯他一人独立宫墙之下。

苏夜离凝眉片刻,怅然道:“恩人既无意现身,在下不敢勉强!请受苏夜离一拜!”言毕,单膝跪地,抱拳道:“大恩,没齿难忘!他日有缘,在下定当涌泉相报!告辞!”翻身上墙,腰肋一软,腔中血气涌动。呼吸不稳中,隐隐看见死牢方向一片火光,滚滚浓烟映照火光,夜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皇城一片混乱,各处的侍卫一拨一拨涌向死牢救火,这偏殿宫墙的一角却静溢宁和,恍若隔世。苏夜离不敢耽搁,跃下高墙,忍住疼痛,单手捂住伤口,飞快的遁入夜色之中。

一路无人,偶有打更人敲着更鼓,拖长音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巷安静漆黑,苏夜离寻着记忆,摸出洛城街道。一路接连避开几拨不知名的人马,终于行至城墙处,他连忙飞身上墙,攀爬出城。这一用力,肩胛伤口再次撕裂,肋骨更是磨出“咔嚓”的声响。

苏夜离冷汗直冒,额角青筋暴露,缓缓呼出一口气,跃下高高的城墙。落地一滚,隐进城外荒地中。伤势加重,肩胛流血,气息急促,却不敢停下。借着呼吸调整内力,一路快行,朝着苍莽山遁去。

在往日,一道城墙不过如履平地,又如何能阻拦他?一条山道,不过【:文】飞奔片刻便【:人】到目的,又如何【:书】会如此艰【:屋】辛?可惜,今夜,那不算崎岖的山道却如黄泉之路,令人噬骨难行。看来,要想回到夜离谷,怕是不行了。

苏夜离伤势严重,一路发狠狂奔,脑中意识渐渐迷糊。行至一处熟悉的山壁,已经力竭。远处两山相夹的悬崖,陡峭异常。苏夜离眉间一柔,沿着隐蔽的路径往密林深处寻去。密林幽深,虫鸟惊飞。往日掠在树梢的枝干上,觉着景致清逸,夜风凉爽。如今行在树下杂草中,顿觉出夏日密林的荆棘湿闷来。走到一半,虚脱乏力,实难前行。苏夜离倚着一株老松,慢慢喘着气。

“叶倾城……”苏夜离呢喃念着,眼前的美人粉纱青丝,娇颜如画,一伸手仿佛就能触碰。苏夜离闭着眼,压抑住想要沉沉睡去的想法。肩胛处的血水,沿着中衣上的淤血缓缓的凝结,又渐渐下淌……

“嘎……”一声夜鸦啼叫,扑扑翅膀,落在老松枝头。绿幽幽的眼目,偏着头打量杂草中的将死之人,带着些许疑惑。

“谁人擅闯禁地?”一阵疾风,掠近树下之人,陡然停下。

方才还微微能见的夜色,此刻却漆黑如墨。苏夜离抬了抬眼,看不清楚。

又是一阵风声,数人飞身落下,立在丈外。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禁地?还不快速速退去!”当中一人,冷言开口,语气不善。

苏夜离努力睁开眼,靠着老松起身,背倚粗老树干,轻声道:“在下苏夜离,是叶小姐的朋友!路遇劫盗,受了重伤,望朋友替在下通传一声!”

黑暗中人闻言,却未停顿,依旧冷言道:“擅闯禁地者死,还不快速速离去!”

苏夜离听毕一怔,忽然就笑起来。

“呵呵……”依旧倚靠树干,望着面前黑暗,不发一言。果真,注定了亡命今夜吗?

众人见他不退反笑,纷纷抽刀出鞘,为首之人喝道:“若不离去,休怪刀剑无眼!”

苏夜离摇摇头,轻声道:“你们,怕是杀不了我!”言毕,忽然向着临渊阁狂奔而去。

“追!”

暗夜风冷,寒雾四起,清晨的露水青草味柔润着清凉的空气。方才还漆黑的天幕,一下子泛起灰白,眼前的景致也清晰起来。

苏夜离奔了数息,脚步一跄,轰然倒地。黑衣人飞快靠近,剑尖冷然,将他围住当中。

绝不能死!

苏夜离强睁开眼,望着围住自己的黑衣人,运起最后的一丝内力,隔空喝道:“叶倾城!”星目一阖,陷入了无边的虚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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