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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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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这辈子,注定要和云氏扯上关系:他龙潜时的封邑在房州,起势时的军费靠云氏支持,鸾夙的母亲出身云氏,如今淡心也是云府的人……

天意弄人,造化弄人,真真是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

思绪有片刻游离,天授帝感到怀中的娇人儿又微微颤抖起来。他见状蹙了蹙眉:“怎么?还在怕朕?”

淡心死命摇了摇头:“不……不是……”

“那为何颤得这么厉害?”天授帝稍稍松了些手劲,见淡心面上已再次溢出泪痕,晶莹剔透滴滴坠落。

“奴婢是云府家奴出身,怎能入宫为妃?”淡心感到受宠若惊,然更多的是怯懦。她总觉得后妃的生活并不单纯,倒不如她做一个执笔女官而来得快活。

做女官,她只需听凭帝王的吩咐;可做了后妃,只要是比她位分高的妃子,她都不得不听从……而这样的生活,显然她不需要。

尤其,她想起了自己入宫之前,太夫人和出岫曾说过的敏感话题——子嗣。

做母亲,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自己倘若入宫为妃,帝王会让自己生下子嗣么?一个与云氏亲近的孩子?

叶太后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天授帝连叶家都提防,何况是云氏?一旦自己有了孩子,他(她)是否会与诚王聂沛潇同一个下场?自己是否会走叶太后的老路?

淡心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越想越是胆怯,方才那股子无所畏惧的冲动忽然消失无踪。她真得没有勇气能在波云诡谲的后宫里生存下去,更害怕帝王的恩宠会如天边流星,美丽而短暂……

想着想着,她的身子越发颤抖起来,方才只是轻微的,此刻却愈来愈剧烈。

天授帝感受到她的迟疑,心中蓦地一痛:“你在想什么?不许瞒着,你得告诉我!”

淡心咬唇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提出这个话题。

天授帝想起方才她询问“替身”之事,还以为她对子涵耿耿于怀,于是连忙解释:“那日在皇陵……我确实是遭了算计……你若心里不痛快,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在淡心面前,他已无法说出那个沉重的“朕”字。此刻他不再是什么帝王,他只是人世间最普普通通的一个男子,在追慕、在求爱,唯恐心上人受半分委屈。

“我虽忘不掉鸾夙……但我分得很清楚,子涵不是鸾夙。”天授帝端得是一阵后悔,忽而恨恨地道:“那日我就该杀了她……”

“不,不是……我是说……她留在皇陵就好了。”淡心发现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她迫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往日的伶牙俐齿忽然消失无踪,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别急,慢慢说。”天授帝自觉从未有过如此好耐性。淡心的哽咽与眼泪同时也淋湿了他的心,在某个角落里汇聚成了一泓水,灵动而温热。

可淡心越是急迫,越是说不出话来,急得脸色绯红,只差跺脚。天授帝倒是不再多说一句,抿唇看着她,静等下文。

如此,淡心平复半晌,才抽抽搭搭地道:“奴婢以为,您只喜欢鸾夙一个……那日在皇陵……奴婢心里难受……”

淡心深深垂眸,想起这难得的“两情相悦”,又是如此不舍:“您的心很大,心系苍生,能容纳下很多人……奴婢只要能在您心里有很小的位置,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很小的位置,比你想象得大。”天授帝无法描述内心的感受,只得重重一叹:“也许是朕太过贪心了……但有些女人,朕没办法忘记她们。”

听闻此言,淡心又是猛地摇头:“不是您贪心,是奴婢太贪心了……奴婢既想留下,又没这勇气。奴婢猜不透您……”

眼见淡心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天授帝抬手以拇指替她拭泪。可她一双清眸就好似一个泉眼,泪水源源不断地又冒出来,令他无奈又心疼。

尤其,淡心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授帝不禁心中一沉:“你还是想要出宫?”

“奴婢不知道……”淡心煎熬不已,既恐惧于后宫的一切,又担心天授帝终会翻脸无情。

而最最令她犹豫的,是她没有自信能够留住他的心……

眼泪落得更凶,抽噎的声音也渐渐变大,天授帝一直在等,却终究没能等到她的一句应答。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此生曾对两个女子剖白,却先后遭到拒绝了。也许,他注定是孤家寡人,注定要与江山为伴。

落在淡心肩头的手逐渐滑落,天授帝魅惑的容颜看不出丝毫伤心,与往常无异。而那完整肌肤下逐渐溃烂的伤口,终也无法愈合。

感到帝王不再揽着自己,淡心几乎是摇摇欲坠。她再也无力支撑着自己站立,趔趄两步跌坐在地,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你哭得这么厉害,可见心里有我……为何没有勇气留下?”天授帝试图走入她内心深处,便俯下身去看着她,低声探问。

淡心哭得太猛,抽噎着说出了一句话,可实在是断断续续,天授帝听得不大清楚。

“你想说什么?”他蹙眉,忽然有一种不祥之感。

淡心吸了吸鼻子,极力让自己的口齿变得清晰:“云氏……子嗣……我不能背叛云氏……”

这一次,天授帝听懂了。不可否认,这的的确确是个棘手问题。很棘手。

沉吟良久,他才反问:“跟了我,就是背叛云氏吗?”

这个问题,淡心无从回答。她唯有垂眸问道:“那您会让我有孩子么?你不忌惮云氏么?”

“你怕云氏会变成第二个叶家?”天授帝一语道破她的顾虑。

淡心抽噎着没有答话,可那神色已是默认。

“你怎么会这么想?”天授帝心思一沉:“云氏是鸾夙的母族,也算是你的娘家……我虽忌惮云氏强盛,但也不会轻易动他们……只要他们安分守己。”

“可是我一但入宫,外头必定风传是云氏的‘美人计’……”淡心顿了顿,继续啜泣道:“难道您不怕那些风言风语?倘若外人都说云氏野心勃勃,只怕您听得多了,也就信了。”

三人成虎,自古有之。何况天授帝本就多疑。

“为了云氏,你宁肯放弃入宫?”帝王的脸色不大好看,既阴鸷、又伤情:“你选了云氏,要放弃我?”

“云氏待奴婢恩重如山……”淡心又开始以“奴婢”二字自称:“而且,奴婢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你就这么不相信朕?”天授帝更加伤情,语中藏不住地失落:“难道在你心里,朕连自己的女人都安排不好?”

这一次,淡心略微停止抽噎,终于肯再次抬眸看他:“您有法子?”

“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天授帝无奈而笑:“真正两全其美的法子并没有,或多或少都要做出一些让步。朕肯为你让一步,你是否也肯为朕让一步?”

各让一步……淡心并不晓得天授帝会想出什么法子,但她却想要信他一次,亦或者是,离开他真的太过艰难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让帝王妥协退让?走到这一步,她又是何其有幸!

淡心觉得,自己是不大贪心的,可还是有些小小的贪心。鬼使神差之中,她缓缓点头:“我信您。”

天授帝立刻长舒一口气,看着淡心道:“我的法子是……让礼部尚书收你做义女,重新给你换个身份,以选秀的名义纳你入宫。”

礼部掌嘉礼、军礼、学务、祭祀之事,此外还问吉凶、待宾礼,实权相对小一些,官职也更神圣一些。以礼部尚书的女儿入宫,不会让淡心处于风口浪尖,至少这要比云氏的出身轻松许多。

更何况,礼部尚书算是德高望重,就连左相庄钦也给他三分薄面。只要淡心成为他的女儿,皇后庄萧然便不会怠慢淡心。

这个法子,是天授帝所能想到的,最折中的法子了。

“说来说去,您还是要让我舍弃云氏。”淡心凝声道:“做了礼部尚书的女儿,我便与云氏没什么干系了。”

“怎会没干系?”天授帝耐心解释道:“你只是表面不与云氏亲近,实际上不还是云氏的人?朕也能用你这个身份来堵住悠悠之口,不仅不会有云氏的宿敌找你麻烦,别人也休想借你来攻击云氏。两相获益,一举两得。”

天授帝噙起一丝魅惑笑意,再道:“出岫夫人只会更替你欢喜。你有云氏和礼部尚书两大世家做后盾,难道还怕朕亏待你不成?”

听闻此言,淡心的娥眉娇俏蹙起:“我以前从没想过要离开云府……奈何还是相继离开了侯爷和夫人……”

话到此处,她却忽然停顿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腿:“以后我就见不到云府的人了……”

出岫、太夫人、浅韵、竹影、竹扬……她在云府生活多年,这些人早已成为了她的亲人,她又怎能轻易舍去?

“女儿终归要嫁人,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云府的庇护之下?”天授帝很不赞同:“淡心,你二十五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

“那也是您喜欢我这个小姑娘。”淡心嘟囔一句,仍旧不肯松口。

既然对方是个“小姑娘”,天授帝也只得拿出哄人的本事,故弄玄虚道:“这法子只是权宜之计,你突然问我,我一时只想到这一个……不若你先留下,往后咱们从长计议,总能找出更好的法子来。嗯?”

这最后的一个字,天授帝说得分外柔和,长长的尾音富有磁性,如何能让她拒绝得了?

淡心生生被哄住了,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再然后,重新点头。

天授帝见她如此踌躇不决,更觉无奈,而这无奈却令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宠溺地替她拭去泪痕,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座椅之上:“总是跪着,腿不疼么?”

淡心摇头:“有些酸,从前都习惯了。”

天授帝一手搁置在她膝盖之上,似有所想。半晌,又道:“我答应你,在想出更好的法子之前,我不会碰你……还有子嗣的问题,都能解决。你只需信我这一次,不要再胡思乱想。”

天授帝边说边看向淡心,狭长的凤眸柔光闪烁,魅惑人心。淡心似陷进去了,在这难以言说的情愫里无法自拔,她被诱惑着缓缓点头:“好。”

天授帝长舒一口气,半是戏谑半是郑重地道:“这次你不能再反悔了,否则朕治你欺君之罪。”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连自己也无从琢磨。帝王的内心辽阔似海,装着百姓、装着权欲,还有鸾夙和庄萧然。但终归给了淡心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从此之后妥帖收藏。

天授帝想去吻她,可又怕失了郑重,更不愿在光天化日里,轻薄了这娇俏可人的女子,怠慢了这来之不易的感情。

“把赐婚的旨意还给我,现下不作数了。”天授帝再次笑叹:“淡心,谢谢你肯留下。”

不知何时,两人又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他们都曾失去过、求不得,在爱河里几经挣扎怅然若失。可终究,还是等到了属于彼此的救赎。

*****

大凌天授元年,腊月底,三月热孝之期刚过。天授帝下旨初开选秀之门,充盈后宫。着皇后庄萧然主理此事,内务府协同。

翌年元月,皇后挑选三女入宫,皆封高位。其中礼部尚书之女唐心最得圣宠,入宫即封妃,赐号“淡”,取“人淡如菊”之意。

应元宫中,除却龙乾宫、凤朝宫、慈恩宫之外,最为奢华精致的便要属灵犀宫,而这座宫阙也是离龙乾宫较近的一处。因此,它历来是宠妃的住所。

自淡心更名唐心之后,也理所应当地入主此处。

天授帝并非纵欲之人,于床笫之事上也较为克制,一月里宠幸后妃的次数并不多。尤其从前后宫空置,他大多歇在皇后的凤朝宫。

可自从淡妃唐心入宫之后,皇后的“床笫专宠”被打破了。其余两位同期入宫的妃子倒不怎么承宠,而淡妃虽不能说“专宠在身”,却也算是“后宫第一人”了。

皇后庄萧然对此乐见其成,对于一切风言风语都置若罔闻,只一心打理后宫,也与后妃们相处融洽。

皇后的这种态度,不仅是因为她本人温良恭俭、贤惠体贴,也是因为她知道淡妃就是从前的淡心。而天授帝不惜为淡心改头换面,甚至为她充盈后宫以掩人耳目,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然而,外人都只瞧见天授帝专宠淡心,却不晓得,其实两人一直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

只因天授帝说过,在没有想好子嗣的问题之前,自己绝不碰她。

天授帝端得是克制力极强之人,他夜夜与淡心同榻,却只是相拥而眠,仅此而已。每每纠缠到衣衫半褪,爱抚亲吻,他也总能在最后关头隐忍打住。

可大凌天授二年正月刚过,在淡心入宫足足一月之后,皇陵里传来消息:子涵有孕了!

天授帝怒不可遏,欲下旨赐死子涵,却被皇后以“皇嗣为大”为由,跪谏拦下。

皇后庄萧然的主意是——先让子涵将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验明身份。倘若是皇家子嗣,母死子活;倘若并非皇家子嗣,母子俱不能留。

听了这个主意,天授帝心软了,也许在他心里,能有一个肖似鸾夙的孩子,是他所愿。而一旦子涵真的生下他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算他对旧情做一个最终了断。

他会把子涵的孩子交给淡心抚养,教导出一个容貌像鸾夙、性情像淡心的孩子,这也是另一种圆满罢!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天授帝最终对子涵网开一面。皇后亲自派人接她回宫,安排在了一处僻静的宫殿,着专人为她保胎。

就在子涵回宫的那一夜,帝王与淡妃有了肌肤之亲。

夜色撩人,灵犀宫内殿里却没有一盏烛火,只因淡妃娘娘的羞怯。

天授帝生在帝王之家,看似富贵实则险恶。他见过种种匪夷所思之事,也亲身经历天家无情,唯有在与淡心相处之时,才能有一时片刻的放松。

他不是初尝人事的轻狂少年,也曾与皇后、妃嫔裸裎相亲,可每每总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与懒怠,甚少动情。即便是在缠绵的高峰之上,他也极为理智,能把握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更能掌控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而与淡心的初次,却是让天授帝破了戒。明明晓得淡心刚破了身,必是有所不适,可他的欲望却一再坚挺,毫不餍足。

他从未感到如此放纵,如此急迫,如此放浪形骸。淡心的泪水及痛呼被他尽数吻去,他一心只想索取更多,千回百转,不愿抽身放手。

待到娇人儿已是香汗淋漓,连连告饶,帝王才将其揽在怀中,享受着彼此激情过后的温存。

“我想好了,你生下的第一个子嗣,交给皇后抚养。往后的孩子都可以由你自己抚养。”天授帝轻轻摩挲着淡心的香肩,黑暗之中话语幽幽:“只是儿子交给她,女儿不必。”

淡心本是疲倦至极,然听了这话,又立刻打起精神,心头一凝。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重重的叹息声在屋内响彻,天授帝试图解释这种安排的目的:“倘若皇后膝下无子,她必会对咱们的孩子视如己出,往后这孩子会理所应当被立为储君。你是生母,他会对你孝顺至极;皇后是养母,他也会一视同仁。云氏和庄氏都会依附他。”

“臣妾明白。”淡心低声回道。

天授帝继续说下去:“倘若皇后有子,我会立她的孩子为储君。咱们的孩子养在她膝下,庄氏与云氏都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储君位置一稳,旁人便没有可乘之机了。”

倘若皇后有子,淡心的儿子便算是皇后手里的“人质”,用以警告云氏不要轻举妄动;同样,倘若庄氏想要外戚篡权,天授帝会立皇后的养子——淡心的亲生儿子为储君,如此不仅不违背宗庙承嗣的传统,也能让皇后一族彻底失去机会。

这法子虽诸多算计,却是他绞尽脑汁所得。

当然,在天授帝的私心里,他更希望淡心能生下女儿。他会给女儿所有的疼爱,给予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独一无二的一切。

大凌天授二年,正月刚过。

在京州,天授帝正为了淡心入宫之事绞尽脑汁,竭力为她和云氏、庄氏想出一条妥当的后路。

而在北地黎都——从前的北宣皇城,云承正与沈予举杯共饮,做最后的道别。

窗外,鹅毛大雪、千里冰封。两株一抱粗的梅树立于庭院之中,寒梅怒放、暗香浮动。

屋内,炉子上煨着一壶好酒,两件狐裘大衣随意地撂在炕上,好酒好菜摆了一桌,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沈予与云承对面而坐,“啪”的一声悦耳鸣脆,玉杯相击。然后两人共饮而尽。

一年多的北地历练,沈予更添成熟稳重,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之上未见沧桑,反是沉淀了一种阅尽世事的坚强与刚毅。这份气质,已不是从前的杀戮,而是平添了几分恬淡自适。

自文昌侯府垮台之后,沈予见惯了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历经了南北和谈、天下统一……几年的军中生活,让北地的苦寒、南地的暖热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这个男人,越发不一般了。

再看云承,虽然年仅十六七岁,却已是正正经经的离信侯,不折不扣的云氏之主。因为他是过继的子嗣,年纪又轻,原本并不能够服众。好在他此次成功收复北地的生意,也终于在云氏一族树立了威信。

日渐成长起来的云承,容貌性情都更加酷似云辞,气质谦谦温润,手段雷厉风行。沈予亲眼所见他在北地的为人处事,方方面面都很是稳妥。

挽之,后继有人。

此一时,此一刻,明明是叔侄相聚,却恍惚教人生出错觉,仿佛是多年前的一对好友,时光从不曾让他们的情义有所褪色。

只不过,一个不再是腿疾缠身,另一个也不再轻浮放浪。

蓦地,沈予想起了出岫。不知她看到眼前这一幕,是否会触景生情,唏嘘落泪?

浓重的思念之意霎起,如同这铺天盖地的风雪一样扑面而来,令沈予无处遁逃。可他懂得“两情长久不在朝朝暮暮”,便也不会计较这剩下的一年半载了。左右他已等了十年。

沈予正兀自出神冥想,却见云承执杯浅笑,说道:“我原以为能赶在过年之前返回房州,奈何还是耽搁了。好在有沈叔叔陪我过年。”

“不是我陪你,而是你陪我。”沈予感慨万千,回神笑叹:“北地苦寒,我又是孤家寡人,倘若你不留下作陪,这天寒地冻的,我还真是寂寞。”

云承顺势搓了搓手,呵气道:“我幼时在闵州生活,冬天也没冷得这么厉害。兴许是在烟岚城里呆久了,身子也不大抗寒了。”

“我最初也不习惯。不过去年头一次见到下雪,真是很美。”沈予远目望了望窗外,那一层薄薄的寒气阻挡了他的视线,只能够隐约瞧见外头白茫茫一片:“转眼我在北地整编军队,也足有一年了。”

“您能在一年之内将五个州的军队整编完毕,让他们服服帖帖,这已经很神速了。”云承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你何时也学会说客套话了?”沈予转而看向云承,笑回:“能用短短几个月收复北地生意,还将族人们治得服服帖帖,你的进展也不慢。”

言罢,他又忽然悲从中来,神色一黯:“你父候在天之灵,想必会很欣慰。”

云承见沈予提起云辞,亦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尤其是自己即将返回房州,便使得这临别一刻更加伤怀。

想了想,他唯有谦虚地道:“我在北地只是管管族人和生意,您可是管着五州的军队。那些将领都是戎马出身,心高气傲,您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才收服他们。”

沈予表情如常,低头吃了口菜,没有回话。

云承忽又想起从前的日子,沈予出入云府,教自己骑射之术。不可否认,那段日子他很是怀念:“真要说起来,我学武启蒙还是受您教导。当时我年纪小,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超过您,如今却只能在打算盘上下下功夫了。”

“人各有长,我只是一介武人,你才是文武双全,又懂经商之道。”沈予再饮一杯,如是回答。

“谁说您是一介武人?您还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呢!”云承忽然挺直了身子,再次称赞:“大丈夫出入沙场才是真英雄。而且我听说,您在这儿还扫过几回流寇?”

说起扫荡流寇的经历,沈予终于敛去黯然神色,肃然回道:“南北初初统一,总有些人自不量力趁乱生事……当初圣上派我来整编军队,也曾吩咐过,对那些投机之人不必轻饶。”

云承闻言啧啧再叹:“真羡慕叔叔上阵杀敌,威震四方。我可是听说了一句话——‘不知天授帝,只知威远侯’。”

“啪嗒”一声,沈予放下酒杯,面色沉敛地反问道:“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

听闻此言,云承立刻摆手否道:“我来收复生意之时,族人们都这么说!听说北地五州都传开了!”

他话到此处,亦想起这传言的后果,连忙安抚一句:“叔叔也别担心,这都是说着玩儿的。不过也足见您在北地威信极高,颇受爱戴。”

“北地近几年战乱频繁,百姓又喜欢舞刀弄枪,才对武官比较敬重。”沈予如是解释。

云承立刻点头附和:“是啊!北人爱武,南人重文。”

沈予再次颔首笑道:“不说这些了,你明日即将启程南下,今日再陪我好好喝几杯。”

“又不是往后不见了,您不是也该回去了么?”云承话虽如此,但还是执杯斟满,与沈予碰杯而饮。

“嗯,我要带着各州的将领回去面圣,脚程自然会慢一些。”沈予忽然顿了顿,坦诚道:“此次返回京州,我打算辞官卸任。”

“辞官?这么突然?”云承蹙眉:“母亲她知道么?”

“她应该能猜得到。”许是因为几杯烈酒入腹,又或者是提起了出岫的缘故,沈予面上忽然焕发出强烈的神采,语气也很兴奋:“我们说好给彼此三年时间。如今你已娶妻生子,我也重振门楣,心头大事已了,可以放心离开了。”

早在云承初到北地时,沈予已听他说起了云府的近况:、庄怡然有了身孕,云想容借刀杀人未遂,聂沛潇即将与谢家联姻……

再后来,云氏暗卫又陆续传来几个消息:明璎疯癫、叶太后自缢、淡心入宫为妃……

这桩桩件件,都能令沈予心头一轻——

云想容如此歹毒,自己不必再对这个妻子背负歉疚;

聂沛潇另娶佳人,又是谢太夫人的侄孙女,便也不会再纠缠晗初;

庄怡然有了身孕,云府开枝散叶指日可待;

云承成功收回北地的族人和生意,云氏也因淡心入宫而更为稳固;

叶太后“自缢”身亡,朝中权力尽数归于帝王手中……

如今天下一统、大势已定,晗初卸去了云氏重担。就连贞节牌坊也题名给了谢太夫人,她的身上再无枷锁……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果然是整整三年呵!算上自己重回京州,辞官卸任的日子在内,三年光景恰好够用了。

沈予越想越是期待,已情不自禁开始规划起往后的日子。而临近美梦成真的这一刻,竟又是如此的不真实,他唯恐只是一场梦幻泡影,如露如电,短暂易碎。

云承见沈予表情复杂,一会儿憧憬、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惊疑,便忍不住打趣他:“叔叔在沙场上英勇驰骋、所向披靡,可一遇上母亲,便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

寻常男子听闻此言,只怕会强撑面子反驳几句,可沈予端得是一阵坦然,不仅坦然,而且乐在其中:“人世间有这么一个女子,能让你百炼成钢,又能让你倜傥柔情,是人生大幸。”

沈予边说边执起酒壶,将剩余的醇酒均分给云承。他倒酒时的表情认真而内敛,与从前外放的沈小侯爷判若两人。那整个脸部线条既刚毅、又柔和,好似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巍峨入云、令人敬畏。

“我一直很感激上苍,让我认识你的父母。”沈予看向云承,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嘱咐他,一字一顿道:“你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叔叔放心,侄儿明白。”云承对沈予拱手一让,痛快地饮尽这最后一杯,反过来嘱咐他:“虽然母亲只大我七八岁,可我跟着她很受教导……她还很年轻,叔叔一定要照顾好她。”

“这还用你说?!”沈予笑了,俊颜之上满是自信与坚定:“能得到你和太夫人的祝福,她会很开心。”

“那我这次回烟岚城,得先向母亲透个底儿,让她先做好准备。”云承再次打趣:“免得您忽然辞官杀过来,母亲措手不及。”

其实还有一句话,云承没有说出来。他认为沈予辞官辞得正是时候。否则,以沈予如今在北地的威望,将来必定会为天授帝所忌。倒不如眼下就辞官归隐,反而是一条生路。

更何况,沈予不是一个人归隐,而是带着他的嗣母出岫。两人以后神仙眷侣,的的确确是个好结局。

云承由衷地赞同这个决定,又望了望窗外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行装。叔叔何时启程回京州?届时记得给我个准信儿。”

“我还在等圣旨,快则二月底,慢则四月初。”沈予想了想,又道:“你留下一个能联系云氏暗卫的法子,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让清意送信过去。”

“好。”云承从案前起身,将狐裘穿在身上,最后笑道:“外头天寒地冻,叔叔别送了。我在烟岚城等你消息。”

第290章

云承是二月初二启程返回房州,沈予是二月初四接到了天授帝的传归旨意,命他率领北地五州的将领和部分将士,入朝面圣。

旨意一到手中,沈予即刻传话给五州将领和一批军功显赫的将士,一路上与他们且行且会合,因此脚程并不快。

等他出了北地五州时,时节已是三月末。

而此时,正巧赶上诚王聂沛潇的婚事——迎娶曲州谢家的第三代嫡女,谢太夫人的侄孙女谢佩骊。

婚仪在京州举行,日子去年腊月就已经定下,是天授帝特意让礼部算的吉日。这一过了正月十五,内务府便张罗着广发喜帖。

而从北地黎都到烟岚城这一路之上,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皇城京州都是必经之路。云承原意是先回烟岚城,与云府报个平安,而且他也惦记爱妻和未出世的孩子。

可云承刚走到南地境内,太夫人便让暗卫捎来消息,嘱咐他直接留在京州,等参加完诚王聂沛潇的大婚典仪之后,再与三房云羡一齐返回烟岚城。

这法子的确省时省力,不必云承再来回折腾。何况他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离信侯,自然应该由他代表云氏出面,恭贺诚王大婚。至于谢太夫人和出岫这两个名满天下的寡妇,已不再适合抛头露面了。

云承算了算日子,诚王大婚是在四月初二,等参加完这场盛世婚仪,恰好能赶在四月底回到房州,并不耽误庄怡然的产期。

如此一想,他便应从了太夫人的安排,径直去了京州,歇脚在流云山庄。而此时云羡也已按照出岫的吩咐,准备好了送给诚王聂沛潇的大婚贺礼。

这不仅是诚王的婚事,也是谢家的婚事,更是天授帝统一天下以来,皇室里第一桩正儿八经的大喜事。因此南北大大小小的世家,皆赶赴京州前来参加诚王的大婚典仪,不敢有所怠慢。

待到三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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