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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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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消记住,我们都是给圣上办事的人。”张安答道。
穆千黎步入刑堂,果然其他几位妃嫔也到了。
贤妃将案上的茶拍在桌上,“三番二次,如果要说我就是人犯,不如直说了,我还受得起。”
淑妃悠然喝茶,“本宫也希望今日能得到个答复。”说完看向刚进门的穆千黎,“穆女史说呢?”
穆千黎轻笑,“如果有了了断,当然是好的。”
“穆女史前几日送来的梅花,我闻了,很香。不便登门拜谢,在这里谢过了。”淑妃慢慢抿着茶。
“娘娘客气了。”穆千黎走到最后剩下的一张椅子前坐下,身侧依旧坐的是赵美人。她局促地坐着,很不安的样子。
这一次审案的是副官,白墨辰没有来。
副官恭恭敬敬地行礼,一点口舌也不落下,“各位娘娘,穆大人。”
众人中淑妃贤妃品阶最高,淑妃将茶放下,“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话请直说。”
贤妃“哼”了一声,“我一个罪人,受不起你的礼。你也不必拿些虚礼来消遣本宫。”
副官并不恼,命小吏捧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下官是替圣上办事,娘娘有何不满尽管向圣上言明,只是此时,下官还是要斗胆审娘娘。“
小吏展开卷轴,“圣旨”二字黄得耀眼。
贤妃一咬银牙,不再说话。
淑妃缓缓开口,“我记得承办此案的该是白大人。”
“白大人自辞去主审一职,甘愿当穆女史的证人,此案便由下官承接。”副官答道。
淑妃点头不再说话。
穆千黎手紧了紧,指甲嵌进掌心。嘴角依旧挂着笑。这样的男子,恐怕今生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她能放弃他吗?
副官坐下,“今日我们不审案,只让诸位说。”他顿了一下,“我不妨明说了吧,圣上给我下了个最后期限,这个案子今天便要结了,罪人便在六位之间。”
赵美人的脸刷得白了,其它两位嫔妃脸色也不好看。只淑妃、德妃和穆千黎神色依旧,仿若早已料到。
“各位觉得,在你们之中,谁最像犯人呢?”副官问道。
一片沉默,淑妃还在不紧不慢地喝茶。
贤妃冷笑,“大人是叫我们鹬蚌相争,想渔翁得利呢,真真是好本事。”
“不敢。”副官谦逊地答道,“不知哪位娘娘先说呢?”
没有人回答。赵美人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贤妃都不正眼瞧他,淑妃依旧喝着茶。
“穆女史,您看呢?”副官点了穆千黎的名。
穆千黎看一眼眼前的茶盏,“我对众位娘娘了解不深,着实不知。”
“淑妃娘娘,您说呢?”
“本宫安分守己,并不常与别宫走动,也是不知的。”
“那贤妃娘娘呢?”
“我看这里最像罪人的就是你。”贤妃讽道,“索性我认下罪名,称了你的心,也好让众姊妹回去睡觉。”
“贤妃娘娘,话可不是胡乱说的。”副官安然地记上了一笔,又问赵美人,“赵娘娘怎么看?”
赵美人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我……不知道。”
他一个一个问完,没有一个人给他明确的答复。
局面便僵了下来。
“圣上驾到。”有太监扯了嗓子在门外叫。
众人慌忙起身迎驾。
穆千黎也没有想到卓霄会这个时候来,摆明了想要过问案情。
“上官清,十日已到,你的案子审得如何了?”卓霄自配了白绢,神色疲惫,眼中布着血丝,气势却盈满整个刑堂。
“回圣上,正在审讯之中,只是各位娘娘都不甚配合。”上官清答道。
“你在审什么?朕来帮你审。”卓霄径自坐到主位,上官清立在他旁边。
“臣让众位娘娘自个儿看看谁像犯人。”上官清恭敬道。
“哦?”卓霄眼内闪过一抹异色,“倒是个法子。”他伸手一点,“淑妃,你先说。”
淑妃避无可避。
穆千黎微垂眼眸,如果必定要得罪一个人,依淑妃的性子,一定会选实力最弱的。赵美人在劫难逃了。
果不其然,淑妃答道,“依臣妾看,像是赵妹妹。”
她这么一说,赵美人的小脸就更白了。
“说说你的理由。”卓霄问道。
“臣妾有两点缘由。其一,我听说那一日赵妹妹生病,去了好些御医给妹妹看病,之后还有一位宫直亲自去给妹妹送药。这药里有三七、血竭、红花、没药、当归、白芨等,都是些治外伤的药。”
“你倒是对她的药了解得清楚。”卓霄冷冷道。
“臣妾也是之后着宫婢去太医院打听的。”淑妃答道,并不慌乱。
“继续说。”卓霄示意道。
“其二,我宴中醉酒,微感不适,便先行离席,途经赵妹妹房时,正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出来。臣妾离得远了,也未看清是谁。”淑妃说完便退到一边。
御医院的衣服确为黑色,淑妃倒不像是说谎话。
“赵氏,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臣妾……”赵美人几欲哭了出来,根本不知如何答。
小吏提笔飞快地记录着。
“上官清,把这个送药的宫直传来。”卓霄令道。
人证想是早已候着了,不一会儿,就带上来个穿乌袍的宫直。宫直是太医院内专门给后宫妃嫔把脉开药的医师,官阶不等。
这宫直年纪不大,约莫着和赵美人差不了几岁,摸样还算端正。
“圣上问你话,你都需如实答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听到了吗?”张安嘱咐道。
小宫直忙不失措地点头。
卓霄“哼”了一声,“一个太医院宫直,为何会去送药?太医院难道没有司药的童子吗?”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小宫直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
张安看了卓霄的脸色,开口说道,“送药也不是什么大罪,你也不必如此慌张。”
“是是是。”小宫直跪在地上,“那一晚,我碰巧给赵娘娘把脉,赵娘娘向我讨了好些药,这些药并非方子之内,所以才未遣童子去送。”他说这话时赵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却连瞟也没瞟赵美人一眼。
“赵氏都要了些什么药?”
“都是些可用外伤的药。”小宫直答道。
赵美人怔在当场,几欲晕倒。
“你可问赵氏为何要这些药?”
“小的一时糊涂,以为娘娘宫中哪位宫娥伤着了,不便给外面瞧,又都是些寻常药物,便不甚在意,都给了。”
“赵氏,你要这些药干什么?”
“臣妾……”赵美人盈着一汪泪,哽咽着说道,“药……是按太医院的方子……送来的,臣妾……并没有索要……伤药。”
上官清又适时地递上一张方子。
卓霄看都不看,便指着方子问道,“为何方子上没有这些药材?”
赵美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卓霄便撇开她,又点了贤妃。上官清便暗中示意让人把那小宫直带了下去。
贤妃只笑,“赵美人?区区一个美人,其父不过一城城守,她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淑妃欺我们都是傻子呢。”
“那依你看呢?”卓霄问道。
“依我看淑妃嫌疑最大。”贤妃笑道,“小年宫宴,人人都饮了酒,为何偏只妹妹醉酒,以至中途离席?妹妹前脚刚走,刺客后脚就来了,难道不令人生疑?妹妹惯常心高气傲,恐怕早已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想争个皇后了吧!”敢在卓霄面前称我的,后宫恐怕也就只有贤妃一人了。
淑妃脸色有些微变,反驳道,“妹妹不过是空口无凭。”
“谁让你说话了?”卓霄叱道。
淑妃马上噤声,眼中却还是忿忿然。
“赵氏,你说。”他看向赵美人,问道。
赵美人听了贤妃的话才稍稍好一点,依旧在哽咽。
“臣妾……臣妾……”赵美人偷偷望了穆千黎一眼,答道,“臣妾觉得穆女史嫌疑最大。”
穆千黎一愣,随即眼光微凉。总要指证一个,是自己又有何不可呢?
“却又是为何?”卓霄问道。
“穆女史独居桂宫,离各宫都远些。比较……好藏刺客。”
“照你这么说,刺客跑到她那里也不容易。”卓霄驳道。
赵美人一低头,再也说不出话。
又有另两位嫔妃指证,都是些明白事理的,纷纷点了赵美人。
卓霄最后把视线放在穆千黎身上,“你认为是谁呢?”
正文 29 千梅依旧人不在
穆千黎的目光从五人身上依次扫过,赵美人脸色惨白,犹自抽泣,只差没有晕过去了。
穆千黎微微一笑,答道,“幕后之人无可寻,幕前之人该是——淑妃娘娘。”
“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为难本宫?”淑妃气得不轻,指着她问道。
“淑妃!”卓霄叱道,“难道你与赵氏有仇,才指了赵氏?”
淑妃一咬银牙,“臣妾不敢。”
“诚如贤妃娘娘所说,赵娘娘一无请刺客的能力,二无请刺客的必要。淑妃娘娘娘家云家,历来与华国走得近,此番出兵,云家也是极力劝阻,意图割地求和。焉知不是华国给了云家什么好处?两国交战,重在军心,段将军失妹哀痛,长皇子失母悲伤,士兵因国丧低沉,恰是给了华国战机。”她说完,不看任何人,静静坐在位置上。并不一定是淑妃所为,但淑妃却有着可为的理由。此案所要,不过是这个理由,给前线的段泠一个交代。
“穆女史说得好。”淑妃不怒反笑,“京城两大世家,一为段,一为穆,此番不管如何,于穆家都是个天大的好处。华国许给我云家什么样的好处,能比你穆家的大?”
这话问得好,竟与当日卓少梓如出一辙。穆千黎想驳,也无从可驳。
卓霄一挥手,“此案按穆女史的话办。”
上官清点头,两个狱卒便把淑妃拉了下去。
一路听见淑妃凄厉的喊声,“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陛下——”
穆千黎默而不语。表面上看卓霄是给了自己的面子,却无形让自己背了个罪名。人人都知,此案为穆千黎一话所断,将来云家寻仇,十之*会找她,只是不知云家还有没有这个寻仇的机会。
一案至此落终。
也是多年的情分,卓霄终有些不忍,将定罪的事情留给了上官清,自己走出刑堂。难得的晴天,夕阳映着洁白的雪,亮得眼前一片空茫。
这一次穆千黎当然无心再去扶赵美人,率先走出去,贤妃随后而出,两人相视一眼,看不出对方的神情。
宫里的路面扫得很干净,一点积雪也无。残留的水迹被阳光照得全无踪迹。
案子很快定了下来,云氏一族满门抄斩,淑妃得了一碗毒酒,皇恩浩荡,以普通妃嫔之礼葬了。淑妃所出一子,皇五子卓安阳,自此幽禁深宫,无人过问。穆千黎忆起那日所见,粉雕玉砌的娃娃,明晃晃的笑容,当下心痛如刀绞。虽是无奈,却也是自己将这一族人都推向末路。
又下了一场雪,掩了这场血案。世界又是一片白。
“小玉,容我去淑妃宫里看一看吧。也算我害了她,我去帮她烧一串纸钱。”穆千黎叹道。
“是,大人。”小玉装了一串纸钱在篮子里,又带了两碟小菜,一壶酒。
两人默默往淑妃宫中走,淑妃会做人,宫中人缘颇好,昔日这路上也是热闹非凡。现今却冷清异常,连残雪都无人清扫。
穆千黎走到淑妃宫前,听闻淑妃受宠一时,生平最爱梅花,卓霄便在她宫内植了千树梅花,赐名“千梅宫”。此时梅花正开,未进院子,便香气扑鼻。
宫中的宫人早已散了,门前连个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想必淑妃触刑,宫中下人也免不了定罪。
穆千黎让小玉在门外候着,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独自走进院子。积雪很厚,踩在脚下软绵绵的,雪地里映出深深的脚印。
穆千黎寻了一株梅树,将两碟小菜摆下,又将一壶酒浇下。宠极一时又如何,终不过一缕芳魂。千树梅花,寂寞开无主。曾几何时,那梅树下的倩影,巧笑嫣然。然而已然逝去。自古君王薄幸,以后的自己,是否也要踏入这重重宫墙之中,踏上淑妃的后尘。
穆千黎将火折子搽亮,点燃那一串纸钱,黄色的纸片本来就极薄,慢慢燃成了灰,随着风飘散而去,零落在梅花林中。
人情薄凉。
穆千黎反身,走进殿内。
殿里居然有低低的吮泣之声。穆千黎顺着那声音看过去,看见缩在一角的桌安阳,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屋里出奇地冷,没有燃炉子,门大开着,串着风。
穆千黎站在殿中,看着他,心酸,却不知说什么。
卓安阳察觉到有人,抬起头来。看到她,眼里腾起一丝仇恨。“你来干什么,我不要你假惺惺,是你害死了我母妃,是你害死了我家人。”他冰冷冷地说道。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语气中带着倔强,“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同情。”他说罢抄起近旁的一支烛台就要往胸口刺。
穆千黎看他决然的神情,竟真是想死。不急多思,穆千黎快步走过去,一掌扇了下去,那白净的小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卓安阳手中的烛台应声落地。
穆千黎冷哼,“谁是来同情你的,我是来看你的笑话的。”
“你……你……”卓安阳怔住,眼前的穆千黎与几日之前所见截然不同,让他无可适从。
“我怎么了,我以下犯上吗?”穆千黎轻蔑地看着他,“你要记住,你现在只剩一个人,而我身后有一个穆家,搞不好过几日我便是你某位皇兄的妃子。穆家的千金独女,声名响彻京师的才女,比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算什么?我今日不过打你一巴掌,就是打死你也无人替你伸冤。你的家族,你的母妃,不就都葬送在我手下吗?我背负了两百多条人命,也不在乎多你这么一条。”
穆千黎瞥见他手上套着一个翡翠镯子,在他腕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是淑妃惯常带的镯子,那一日在刑堂她还看见淑妃配着这只镯子。
穆千黎将那镯子硬生生从他腕上夺下。
“住手,那是我母妃的……”
他没有说完,镯子摔碎在地上,他扑上去拢那一地的碎片,抱在胸口。
穆千黎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最终不忍地闭上眼睛。恨我吧,活下去,学了本事好来报复我。
她转身欲出去,身后传来细微的风声。她好歹也学了几日武,微一偏身便让了过去。
卓安阳持着烛台栽在了地上。
穆千黎轻哼,“你还不明白吗?凭你现在根本杀不了我。”
卓安阳抖了一下,竟伏在地上不动了。
穆千黎走上前抱住他,才发现他额头滚烫,已经晕了过去。她叹一口气,抱起他,往外走。穆千黎自己本就是医生,略把了脉便知道他是几日没吃饭,又加上受了凉,此刻发着高烧,一栽之下,便饿晕了过去。
卓安阳抱住她的衣襟,将头埋在她怀里,“母妃……娘……”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穆千黎将他抱出千梅宫。
“大人。”小玉看着她怀中的卓安阳唤道。
“去太医院抓些黄连,清开灵,柴胡,羚羊角,五皇子发烧了。”穆千黎答道,将卓安阳递到她怀里,“抱到你屋子里吧。你把药喂他,再熬一碗粥喂了,就差不多能好了。”她顿了一下,又说道,“别告诉他是我救了她,就说你把他抱回去的。”
“大人,为什么?”小玉看着怀中的卓安阳问道。
“他需要恨一个人,才能活下去,那个人只能是我。”穆千黎答道,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路上只有她和小玉来时的脚印,深深浅浅。她伸手在头上轻轻一抹,竟抓到一瓣桃花,她看着掌心的那一瓣桃花,久久无语。
段皇后薨后四十九日下葬,卓霄亲自填了一捧土,据说那一日哭声遍野,有一只彩凤哀鸣。
那是一场浩大的葬礼,整个京师都飘着白色的绢带。送葬当日,穆千黎穿着宫服,站在妃嫔之后,看着棺木出了宫墙。目光顺着那送葬的队伍而去,竟遥遥不见尽头。哀乐齐鸣,地动山摇。
卓幽昙站在一干女眷之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却可以看见她僵硬的脊背。这样的背影,让穆千黎想到了恨。卓安阳要靠恨来活下去,恨得是自己。卓幽昙也要靠恨活下去,恨得又是谁呢?
这世上,总是要有些恩怨情仇,谁都免不了。
一个月后,边疆战事草草收场,也算是险险的胜了。大军归京那一日,将士们人人头扎白绢,唱着哀歌,即便在深宫之中也可以隐隐听到。
卓霄亲自去城外迎接,段泠下马,向他拜了一拜。两人相对无言,神色不可捉摸。
卓君樊也下了马,在他身后,十几万大军列得整整齐齐。长矛击地,悲歌回荡。
小内侍奉上两个杯子,卓霄举起其中一只,对大军致意,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段泠拿起另一杯,也一口喝干。空杯子放回了盘中,被小内侍端走。
正文 30 舞若倾城
当日午时摆了素宴,卓霄宴请满朝文武,为了这一次胜仗。
满席素菜,配以清酒。也算是给了段皇后天大的面子。
卓霄举杯,“段将军生了个好儿子,朕的儿子,竟个个都比不上,一千轻骑就能横扫华军大营,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小儿不才,陛下谬赏了。”段泠喝干酒,谦虚道。
卓霄看向段岚,“段岚,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臣想求圣上一件事。”段岚站起身,双手平直相对于胸前,长袖招风,轻轻舞动。
“说说看。”卓霄笑道。
段岚的声音便落在大厅之中,“臣求娶御前女史穆千黎。”
一瞬间,满堂俱静。卓霄脸上的笑容便生生僵硬在脸上。穆远萧拿杯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喝酒。
段岚又重复了一遍,“臣求娶御前女史穆千黎。”
整个大厅安静得出奇,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回荡。
卓霄看向阶下的少年,意气风发,嘴角含着一丝笑。
京城两大世家,一文一武,功高盖主。段家此举,是存心给他为难。
“去请穆千黎。”卓霄沉声吩咐道,马上就有小太监应声去了。卓霄一笑,“各位爱卿怎么不喝酒了?”
众人慌忙纷纷端了酒杯。有谁敢当面揣摩圣意,众人心中各有所思,食不知味。
“段岚,朕敬你一杯。”一旁地宫娥连忙帮他满上酒,卓霄端了酒杯,举向段岚。
段岚毫不客气地也取了一杯酒,一口而干。
穆千黎着了素色的衣服,绾了素鬓,扎了一根白色的丝带。宛若一只白色的蝶,出现在宴会之上。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卓霄微一拂袖子。穆千黎站起身来,当真满朝文武的面,静静站在大厅中央,一如十三岁的那年。
“段岚,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臣求娶御前女史穆千黎。”段岚盯着穆千黎再次说道。这是段岚第一次见到穆千黎,此前只闻人说她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身姿很好,容貌漂亮得没有话说。难得是气质,沉静如水,却又艳丽如桃花。冰肌玉骨,寂寂生香。
他丝毫不掩惊艳的神情。
穆千黎垂着眼眸,仿若未闻。
“穆千黎,你愿嫁吗?”卓霄问道。
“承蒙段将军垂爱,民女已不是御前女史了。”穆千黎答道,声音幽幽静静。
不待段岚反应,她便抬头直视卓霄,静静说道,“圣上,千黎不愿嫁。”
卓霄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为何不愿嫁?”
“民女已有意中之人。”穆千黎答道,人人都盯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点端倪来,她却只看着卓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哦?是谁?”卓霄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民女的意中之人便在这宴会之上。”她一笑,毫无惧意地看着卓霄,“只是,民女却不想说。民女尚待字闺中,脸皮单薄,如被拒当堂,再无颜面。”
卓君樊本慢慢喝着一盏酒,此刻酒杯停在半空之中,犹自揣摩她的话意。卓少梓挂着一抹邪魅的笑,银筷有意无意地点着盘子。白墨辰端坐案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段岚一笑,回身拿起一根筷子,去敲案上的盘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银筷敲出的声音清脆,和着他的声音,虽不伦不类,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一曲《关雎》,爱慕之心尽显。你不愿嫁,我却要娶,又如何?
穆千黎微微行了一礼,“公子错爱,无以回报,只能以一舞报之。”穆千黎含着浅笑,“还望陛下恩准。”
“准。”卓霄挥手道。
“好舞岂能无乐。父皇,请容我为穆氏伴奏。”卓君樊起身道。
“准。”
卓君樊取出碧玉箫,他一贯着明黄色的袍子,袖口和衣角绣着精致的云纹,他站起来,长身玉立。
“多谢殿下。”穆千黎向他见了一礼。几月不见,他依旧是那傲气的少年,却沉稳了许多。站在那里,隐隐有一股帝王之气。
一道清音破空而出,如破土之芽。随即转为清扬,泠泠如春燕清鸣。他手指翻飞,缓缓而吹。玉笛微微向下倾斜,泛着润泽的光芒。
他略顿了一下,箫声转向微沉,穆千黎方开口,清声唱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慢慢摆了一个起手式,抖开一袭素袍。一瞬间彩蝶翻飞,花香萦绕,仿若置身花丛之中。宽大的袖子遮了容颜,半遮半掩,欲拒还羞。娇颜隐隐而现,丽影扑朔迷离。
那素色衣袍,看似平淡无奇,舞起后金色的蝴蝶时见时隐,美得不可方物。细看之下,才知那衣服褶皱之中是用金线绣了彩蝶,栩栩如生。她身子极其灵巧,穿梭在大殿之中。一颦一笑,倾尽容颜。桃花香气越来越浓,萦绕了整个大殿,美人如梦如醉。
卓少梓凝视着她,笑容越来越深。段岚飞扬率性,绝不是谦谦君子。这一舞,不是给段岚的,是给谁的呢?他的视线慢慢在大厅中游移,落在一个人身上。一袭白衣,敛去了所有的气势。玉的光芒是凛于内而非形于外的。雍容自若的神采,豁达潇洒的风度,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无大悲大喜,无偏执激狂。白墨辰就是给人这样温润的感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只有他能担得起。
他好像从来都是一般的神情,仿若置之世事之外。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然而,“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却只是淡淡的无奈,世事终不可强求。
他笑得像只狐狸。白墨辰虽固执,穆千黎却偏偏是个通事理的。白墨辰的一腔情意恐怕就要付诸东流。
卓君樊吹出最后一个音符,穆千黎卧倒在大厅之中,彩蝶瞬间而逝。素衣似锦,万籁俱静。敛去一切繁华,天地间只余一片纯白。
众人都忘了,穆千黎五岁能文,七岁会舞,十三岁一曲瑶琴震遍京城。她的舞成名,先于琴。
“看。”有人指了殿外。
众人往殿外看去,无数彩蝶绕着庭院飞舞,轻灵地飞向殿内,绕在穆千黎身边。众人都看呆了,方才是绣在衣褶之间的蝴蝶,现在却是真正的蝴蝶,孰真孰假,早已分不清。
卓少梓随手取了身后琴姬的琴,便续上了箫声。
琴声不同于箫,温润舒缓,颤音不断。卓少梓弹了《凤求凰》的曲调,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他用嬉戏的声音唱出求娶的曲调,虽无段岚直接说出来张狂,求娶之心却可为众人所见。一曲弹罢,他将琴还于琴姬,坐回案前若无其事地饮酒吃菜。
他不语,穆千黎也不答。只间花香萦绕,彩蝶翻飞。
“果然佳人无双。”卓霄赞道。
她始终带着浅笑,迷了一殿少年的心。
“朕已免去穆氏之女御前女史之职,禁足三月。现三个月禁足已满,又念其二八年华,令其归家待嫁。”卓霄宣道。
穆千黎谢恩告退。路过白墨辰时,脚步略停,眼角余光瞟过。白墨辰一贯的安静,眸中却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心中烦乱,加快步子,走出殿外。
时值三月,桃花初绽。一片繁花似锦。
她走回桂宫,将先前酿下的那一曲酒装入酒坛,埋入梅树之下,填上土。又唤了小玉和彩衣,每人给了一袋银子,嘱咐她们日后多关照卓安阳,让他在宫中不至病死还无人知晓。
卓安阳被小玉抱到宫中,第二天才苏醒。刚刚醒来便挣扎着要离开。穆千黎也没有拦他,只让小玉遣个小宫娥*送药,也不再关心。半月之后卓安阳的烧退了,便连送药都省去了。
穆千黎再见到他,他的眼中便只余恨意。宫婢们的冷眼怠慢,让他眉间脱了稚气,眼内冷若冰霜。在宫中尝遍了世态冷暖,仿若一夜间*。
很好,就这样下去吧。穆千黎闭了眼睛,突然其然地感到疲惫。
晚间便有接她的马车,穆远萧亲自来的。
她再次见到父亲,穆远萧持了她的手,“千黎,这些年你受苦了,”他沉默半响,终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她答,“有穆家在,我又怎么会有事。”她问,“父亲,我只问一句,这次是穆家所为吗?”
穆远萧半响方摇头道,“不是,我也在猜测是谁所为。”
穆千黎这才舒了一口气,她登上马车,回首看一眼九重宫阙,郁郁沉沉。有多少女子的青春被埋葬在这里,有多少悔恨,多少无奈。她,{WRSHU}可以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个吗?她,可以幸免其中吗?
正文 01 静待芳华
云梅出嫁了,穆远萧新择了个叫如月的丫头给穆千黎。有心为之,性子也十分活泼,很云梅十分相像。习惯了小玉的沉默,乍一被这小丫头叽叽喳喳得一吵,颇有些头晕。穆千黎笑她不该叫“如月”,倒要改个名字叫“如雀”,跟只麻雀似的整日嘴巴闲不得。于是如月被她改名为雀儿。雀儿对自己失去一个诗意的名字十分懊恼,于是便更嘀咕了几日。
穆千黎如今是奉了圣旨,标准的待嫁,无事可做,成天就被雀儿拉着在院子里乱窜。
三月,桃花盛开。
卓君樊早已是相府的常客,穆千黎看到他只是微笑行礼。
“千黎。”他叫住她,“我这次来,是向你提亲的。”他穿着惯穿的明黄色衣袍,十分飘逸。
穆千黎身子微震,随后抿嘴道,“殿下,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嫁你。”
“说说你的理由。”卓君樊居然不生气。
“既然殿下执意让我说,那我便不妨明说。殿下为什么要娶我,原因有两点,其一,我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其二,我的老师是帝师沈辽。这两个人,一个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一个是天下最有名望的人。换而言之,殿下想娶的只不过是宰相之女,沈辽之徒,而不是穆千黎。”
“可是天底下也只有你是宰相之女,沈辽之徒,所以我要娶的也只能是你。”卓君樊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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