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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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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铁木真大笑了起来,“我,乞颜部也速该的儿子,生下来便不知惧怕的滋味儿,长生天在看着我们,札木合安达,我们蒙古人的嘴巴永远不会如同弯刀和箭矢般锋利,还是让咱们用弯刀和弓箭代替这些没有用处的言语吧……”

一直保持着笑容的札木合终于收起了笑意,冷冷道:“铁木真安达,看在我们曾为兄弟的份儿上,如果有人将你带到我的马前,只要你牵住我的马缰绳,我之前的诺言还会兑现。”

铁木真扭头便走,不过他的声音却还清晰的传了过来,“札木合安达,如果我抓住了你,我会放你走的……”

两人各自带人归队,不一时两方便骚动了起来,所有的蒙古人都翻身上马……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480章 大战(三)

“我勇猛的战士们,知道那些骑着马儿,手持弓箭和弯刀的敌人是为什么而来吗?”

随着草原上呼啸而过的朔风,铁木真浑厚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一个响应他的呼唤而来的蒙古人的耳朵,草原上的战争虽然和中原的战事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有那么几点还是一样的,尤其是士气,所以在和塔塔尔人,蔑尔乞人的连续交战当中,蒙古人逐渐学会了如何有效的鼓舞士气的方法,所以两边并没有像从前般一上来便展开厮杀,而是如同现在般向所有的战士灌输作战的理由。

“他们带着乃蛮部的鬣狗,想让俺巴孩汗的子孙低下高贵的头颅,想要占据我们世代居住的草原,想要截断我们的河流,玷污我们的血脉,想让我们的子孙,放弃弯刀和弓箭,为他们那些只知坐着等待食物的老爷们挤马奶,长生天在上,我,乞颜部也速该的儿子,身上流淌着金色血液的铁木真会带领你们击败他们,砍断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的马儿身上没有人骑乘,让他们的妻儿失去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愿长生天保佑他的子民……”

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咆哮着,所有听到他声音的蒙古人也都一如既往的兴奋了起来,便是身下的战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骚动的杀气和热情,不停的踏着前蹄。这时铁木真用力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高高举在头顶,策动胯下的战马,在长长的军阵之前狂奔而过,他所过之处,所有的蒙古人都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林的弯刀在刺耳的出鞘声中指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长生天保佑我们……”

“长生天保佑铁木真……”

“呀呼……”

整个乞颜部的军阵都好像烧开的热水般沸腾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将达兰版朱思草原的平静搅了个粉碎。

等到呼啸声过后,铁木真又回到他原来的位置,大声呼喊道:“猎物最肥美的地方永远属于最勇猛善战的蒙古人,我的战士们,用你们的武勇去获得吧,不用担心你们的妻儿,他们有你们仁慈的大汗铁木真去照料,会永远占据最丰美的草场,而公正的铁木真永远不会如同那些贪婪的家伙们一样,窃取战士的战利品……现在,握紧你们的弯刀,随我去获取猎物吧……”

“呀呼……”

于此同时,对面的军阵同样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到了这个时候,流血的厮杀已然迫在眉睫。

呼啸声中,在两军阵前的两位大汗都回到了自己的军阵当中,随后两军的军阵开始缓缓前移。

接着,前面几排蒙古骑兵催动自己的战马,呈一条长长的线状向前方扑去,这个时候的蒙古人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战法,他们不会如同从前先祖般一窝蜂的杀向敌人,而是尽量的在前后留出空间,除了最大程度的减少误伤之外,还能很好的形成梯次无间歇的进攻,可以说,此时的蒙古人已经有了很强的战斗力。

札木合的大军分为十三排,一排便为一营,也代表着十三个强大的蒙古部落,其中还夹杂着乃蛮部的援军,在得到乃蛮部援军的同时,还得到了许多援助,其人数以及穿着装备都已经不是现在的乞颜部可比。

在札木合冷冷一挥手之间,第一排的蒙古战士终于放开了马缰绳,战马撒欢般的冲向前方,而马上的蒙古战士粗野的嚎叫着,同时不忘在马上握紧手中的弓箭。

札木合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在得到乃蛮部的援军和帮助,更得到了乃蛮部塔阳汗会为他拖住克烈部的承诺之后,他已经有了很大的胜算,但他还是没有半点的把握一定会摘取胜利的果实,因为他太了解那个安达了,从小就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铁木真,其性情就如草原上的孤狼般坚忍不拔,当他有了强大的实力之后,将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对手,就算重伤垂死,也要提防着他跳起来咬你一口的。

而且铁木真的身边,还聚集了一群如同合撒尔,博尔术等人的蒙古豪杰,也许……再给铁木真一个冬天,就算有乃蛮部的帮助,也不可能会击败这只雄鹰了吧?这也正是他决定召集十三部人马,迫不及待的带领大军长途跋涉,在这个秋天来攻击乞颜部的原因了。

不过当他见到乞颜部的主力的时候,以前的种种担忧便都消散了个干净,因为他在铁木真的队伍中看到了还未成年的孩子,人数上也比他的预想少了许多,更没有更坏的情形发生,强大的金国人没有向他在草原上的仆人派出哪怕一个战士,所以……这一战胜利将属于我……

“英明的大汗,请允许我在未开战之前,便奉上我真诚的祝贺,您将成为这片广阔草原的主人,而蒙古诸部的羊群都将是您的了。”

札木合转过脸来,注视着说话之人,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尊贵的客人,我手下的战士还没射出一支利箭,这时谈起战利品不是早了些吗?”

说话的是一个强壮的高大汉子,四十岁左右年纪,带着镶着金边的皮帽,虽然走了很远的路,但他身上的皮袍子已然雪白的好像冬天的冰雪,脸上起色红润,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应有的疲惫,他的名字叫兀勒达尔黑,乃蛮部千户长,塔阳汗的舅舅,身后的家族也是乃蛮部八族中最尊贵的一支。

听到札木合的回答,这个有着一双淡蓝色的眸子,预示着他尊贵的血脉的乃蛮部贵族哈哈笑了起来。

“尊贵的旭儿汗啊,您是在考验兀勒达尔黑的眼力吗?我的眼睛没有被寒风吹瞎,您的敌人虽然与您一样渴望胜利,但他在这片草原的声名好像超过了他的实力,您应该看到了,您的敌人和您手下的战士比起来,更像是一群肮脏的乞丐。”

“我们乃蛮部的战士在成年的时候,都会获得长辈赐予三样东西,一把能轻易斩开野兽咽喉的好刀,一张能射落天上鹰隼的长弓,还有就那强壮的战马了,而您的敌人还手拿着木棒,箭头上还镶着骨头,天神作证,他们的勇气令人钦佩,但胜利将是您的……”

札木合也笑了起来,不错,这番恭维话很中听,但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和乃蛮部的交往让他并不感到高兴,这些西边来的狼崽子总是将头仰的高高的,说话也并不中听,若不是他和兀勒达尔黑一起约束手下,很难说将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他和这个兀勒达尔黑却很能谈得来,对方的豪爽和风范都很令他欣赏,不过乃蛮部的援军还是来晚了一个月,不然秋天草原上的芳草刚刚枯黄一半的时候将是最好的战机,而不是现在这个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这令他有些遗憾,因为这样的话,将不能将铁木真追进冰冷的斡难河中……

“是的,这片草原将是我的,兀勒达尔黑兄弟,你不用提醒我,札木合是不会忘了那些慷慨帮助他的人的……”

在这杀场之上,两个人谈笑自若,确实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度。

而在两人谈笑之际,前方的喊杀声猛然间猛烈了起来,相对奔驰的蒙古战士们先是一阵急射,每个人都射出至少三支箭矢,天空中好像下了一片杂乱的箭雨,而不是像中原战阵那般,为追求最大的杀伤,会是形成整齐的齐射,这是他们不成熟的地方,不过深层次的原因却是如今蒙古诸部并没有一支成建制的常备军伍,也没有谁教导他们战争的知识,尤其缺乏的还是有战争素养的将军,缺少了这些东西,蒙古人如今还有许多的缺点,也许他们现在最不缺少的便是好的战士了……

箭矢落下,无数的蒙古战士惨叫着掉落在地上,但这一刻,才显示出了草原民族的彪悍和勇猛,一些受伤较轻的战士方一落地,打了个滚便跳了起来,拾起弯刀,随后伸手间便攀上同伴的马鞍子,狂乱的咆哮着杀向自己的敌人。

无数弯刀举起在头顶,从远处望去,两条清晰的长线不一刻便交融在了一起,此时更加显示出了这些草原民族在骑术上的优势,几乎没有什么相撞的情形发生,两条参差不齐的长线交汇了一下,之后便立即分开,但结果却同样惨烈,鲜血终于开始大规模的流淌,无数的战士在交汇的一刻便被对手砍下战马,只这一个交锋,战场上便掀起一阵血雾,无数的尸体永远留在了那里……

不过,大战才刚刚开始罢了,这一天,必将是蒙古人的鲜血染红达兰版朱思草原的一天……

第六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481章 围城(一)

尸体堆积,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最勇敢的蒙古人也被这惨烈的厮杀震惊的面色苍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尸体和鲜血,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伤亡,只这两个时辰过去,战场就已经倒下了万余蒙古人,被砍掉臂膀,跌断腰椎,破开肚皮的蒙古战士在战场的中间无助的哀号,没有人去治疗伤患,因为大战还在继续,死亡和痛苦在这里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看着那些同族兄弟在离自己不远处鲜血中爬行,便是最坚强的战士也忍不住留下泪水。

但在号角声的催促之下,一队队的蒙古人还是催动战马,进入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

这时已经日近黄昏,这场几乎波及整个东北草原的战事到了此时已是来到决战的时候了,两军数万主力不约而同的开始移动,并迅速的进入战场。

在夕阳和朔风呼啸当中,一排排的蒙古人在两位蒙古英雄的一声号令之下,义无反顾的冲向自己的敌人,战事终于到了最最惨烈的时候。

日渐西斜,夕阳如血,铁木真的军队终于在实力不如的情况下支撑不住,一些附庸的部落开始撤出战场,狼狈的向斡难河上游逃去。

随着这些逃兵的出现,溃败不可阻挡的发生了,札木合的军队节节进逼,渐渐已有合围之势,乞颜部的主力也开始了退却,一场惨烈的战事也到了尾声。

铁木真在合撒尔以及他的亲信部众的护卫之下,杀出重围,带着满身的鲜血和伤痛以及那浓浓的不甘溃逃而去。

而被允许站在铁木真的毡帐外边,勇敢而又忠诚的察和尔则带领赤那思氏的所有战士,阻挡住了札木合联军追击的脚步,最后力战而死,他的部族,幸存的赤那思氏战士则被俘获数百人,其余全部战死在达兰版朱思草原的边缘。

之后札木合命令联军追击铁木真残部数日,但已逢秋末,一直到将铁木真残部赶入斡难河畔的折列捏大峡谷中,札木合最终在部将的劝说下,才不甘的选择的退去。

但未能捉住铁木真的遗憾终于引发了他的怒火,不顾他人的劝阻,在回军的途中用数十口大锅煮死了赤那思氏所有的青壮,这一举动让他这一战所获得的威名损伤巨大,蒙古人的规矩,战败被俘只有两个命运,一个是被处死,一个则是被当成奴隶。

但札木合这一举动却太过残暴,烹杀英勇的战士,是无法让这些战士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的,而更加重要的是,让许多渴望得到奴隶而英勇作战的战士失望,加上札木合按照蒙古人的旧俗,取走了大多数的战利品,更让追随他的战士感到失望和不满。

于是,联军才到半路,十三部已经走散了八部,许多部落在这一战中失去了大多数的成年人,在严冬来临之后,更没得到主部的任何照料和给予,所以,在初春的时候,很多部落开始了向远离扎只勒剔部的方向前移,他们中间渴望建立功勋的蒙古豪杰则开始陆续投奔战败不久的铁木真,因为铁木真的慷慨和公正是草原上有名的,于是使刚刚经历惨痛失败的乞颜部迅速壮大了起来。

虽然这一战的经过和历史差不多,但由于乃蛮部的加入,这一战还是和历史不尽相同,战事的惨烈比历史上犹有甚之,双方在这一战当中都用尽了全力,伤亡都很惨重,数万蒙古战士战死在战场上,使蒙古诸部元气大伤,而成吉思汗铁木真更是在这一战中被流矢射中,使这位年轻的蒙古英雄落下了隐疾,由于这场大战中众多的成年蒙古战士战死,可以肯定的是,蒙古诸部统一的脚步会被延迟开来,这些都使未来的草原充满了变数。

而乃蛮部在鞑靼人交恶已成为现实,双方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在局部却屡有摩擦,死伤虽然不多,但仇恨渐深,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一场留着相同血脉的兄弟之争又将上演,而急于在草原上竖立自己的权威的塔阳汗使这种可能无限的放大了,加上乃蛮部和克烈部的纷争,可以预见的是,随着金国的衰弱,草原上的烽烟将越烧越烈,至于最终谁将成为草原的主人,是蒙古人,还是乃蛮部,或者是克烈部,又或者是鞑靼人,历史在这一刻,终于又偏转了一下步伐,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相比较草原上这次影响深远,但却有头没尾的大战,在中原川中一隅上演的战事虽说漫长了些,但却已经没有悬念。

后蜀京师,成都城下,漫山遍野的秦军将这座古都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除了后蜀太子孟谦战败不知所踪之外,后蜀君臣却并未逃离这座成都,这也象征着后蜀,这个分裂百年的割据势力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尽头。

而在此时,城下秦军大营帅帐之中,一众秦军将领也都眉飞色舞,只是碍着两位主官端坐于上,所以不能太过肆意,但各个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破城灭国之功就在眼前,身为武人,到得此时,方算无憾,也怪不得他们沉不住气。

不光是他们,便是身为主帅的吴宁此时也感觉好像有一团火在胸中翻滚燃烧,此次战事,从开始到如今已有大半年了,秦军入川之后,分兵三路,伤亡不多,却虏获无数,捷报频传,尤其是不费一兵一卒而打开了后蜀京师门户所在剑门,直到围却后蜀京师,如此开疆裂土之功绩,以往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却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

再想到班师还朝之际,会得到的尊荣,饶是他心性沉稳端凝,一直有儒将之称,此时也不禁有如梦如幻之感。

不过到底不同于常人,心血沸腾虽不比帐下众将稍少,但表面却不露半分,只是如常日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在帐内扫了一圈,这才言道:“明日攻城,捷报已然拟好,众将当奋勇争先,不落人后,先登城者,不论将校士卒,当以殊功厚赏之,率部破城而入者,为此战首功。”

说到这里,见众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虽说满意,但话锋一转之间,语气变得分外严厉了起来,“不过……入城之后,如有奸淫掳掠,肆意烧杀者,当知军法无情,众将需谨记于心,不得不察。”

“是……”众将立时凛然遵命。

之后便是安排诸将职责,以及战后诸多事宜,大帐之内,虽是将领极多,但并无一人对这种视坚城如囊中之物的做法表示奇怪。

直到日斜西山,许多事情才安排妥当,吴宁这才转首看向一直默默无语的观军容使李严蓄,笑道:“监军大人可还有什么说的?”

李严蓄满头白发,脸上的沟壑只有比在京师时更深,但目光炯炯,精神却是极好,此时这位经过了大起大落的兵部左侍郎,观军容使,心中却也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平静的。

他的心事却只有比吴宁来的更多更杂,尤其是此战过后,回京之后的事情,更已是困扰他多日了,说起来,此次出京到得前敌,对于他来说是福非祸,不过究其根底,却是有人在朝中为他这个不得皇帝心意的“弃臣”说了话的,至于说话的是谁,背后又是谁在悉心布置,这个是不用猜的。

对于那位年纪轻轻,却堪称野心勃勃,翻云覆雨的少年羽林将军,饶是他为官数十载,经历了不少沉浮上下,此时也不敢有半分轻忽的了。

他如今想的最多的便是,回京之后真的就惟此人之命是从吗?这已经不是脸面不脸面的事情,已经错过一次的他对此却是谨慎又谨慎的,在他看来,那位羽林将军虽说号称皇帝近臣,将来前程未可限量,但他却有一点分外担心,此人如今方才十六岁,就已到了如此地步,更已开始准备在朝中安插亲信,如此这般,安知祸福?

这些心思纠结在心里,便是秦军眼前的大胜也有些引不起他的兴致了,哪里还有说话的兴趣?不过一路以来,和吴宁相处甚欢,这才微笑道:“大帅指挥若定,布置周密,哪里还用下官献丑?”

吴宁呵呵一笑,许是看出了他兴致不高,虽是不知到底是和缘故,在这泼天大的功劳面前,还能让他郁郁寡欢,但也不纠缠于此,一笑之际,转头面向诸将,摆手道:“今晚约束诸军,好好休息,不得怠慢军务,好了,也都困乏了吧,自去便是……”

“是。”众将领命,鱼贯而出。

等到帅帐之中只剩下他与李严蓄两人,吴宁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李严蓄也不着急,每次军议之后,两人总要谈上一句半句的,多数都是有关军务战情,不论私交,这位大帅行事很谨慎呢……

直到盏茶过后,吴宁这才笑着说起旁事,“后周兵马调动频仍,如今已有数万兵马聚于江畔,其势不言自明,监军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南人软弱……”李严蓄微微一笑,却是答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边的吴宁偏偏就好像听明白了,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后周立国不比咱们大秦短,又地处中原腹地,地域辽阔,民丰物埠,却先为辽人所抑,再为金人逼迫,据说连皇帝都成了什么他娘的儿皇帝,可笑可笑。”

“如此之朝廷,还能带出什么像样的军伍来?便是倾国而来,咱们也不惧其半分,正好让其知道咱们大秦兵锋之利……”

“不过江淮之卒善水,还算有些长处,我已命人沿江紧守各个渡口,若不是后蜀京师就在眼前,我到是想放后周之军入川,在平地上跟他们较量一番呢……”

吴宁侃侃而谈,却是心中早有定计,李严蓄也不奇怪,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是废话,但却是两人的默契之所在,他呢,也会原原本本的记在心里,往京师奏事之时,这些话便都会一一列数。

观军容使和主帅相互钳制,所以这个差事并不好干,容易招主帅乃至麾下将佐之怨恨,一不小心,更容易坏事,纵观前朝故事,被监军弄的身败名裂的将帅自然不在少数,但被砍了脑袋的监军却是更多,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事事都有主帅配合行事,这一切便都不成为问题了。

说完这些,吴宁却是收起了笑容,有些凝重的接着道:“还有一事,最近探子回报,一些行踪诡异之人出没于川中各处,但战乱之地,哪有不乱的道理,我已命人查之,但结果却不好说,所以……入城之后,我想请进贤主持川中政事,至于这些兵卒嘛,离乡已久,早晚会有厌战之心……所以还请进贤兄奏请朝廷,尽快措置……”

这话说的虽然含糊,但李严蓄一听也就明白了,大功将成,这是对方的谦抑之道,军政两权要主动交出来,此人当真不愧为人杰,灭国之功就在眼前,却还能自持如此,没有半点骄狂之气,其心胸度量真可谓是一时之选了,不怪吴家世镇金州,历有数代,尊荣一直未减……

其实说起来,川中战事到此还不算完的,大战之后,山贼盗匪必定是遍布川中,除了战后剿匪事宜外,还要派兵留守各处川中要隘,若吴宁不想放手军权,尽可在此事上做些文章,便是朝廷也怪罪不得他的,但只这几句话,李严蓄便知道对方打算果断放手,只取功劳,而放却权柄,这才是令他称赏之处。

明白是明白了,但他这人圆滑惯了,却不欲将这事揽在身上,只是含糊道:“大帅此言,下官必定据实奏于陛下,大帅领兵征战半载,劳苦功高,想来陛下也不忍大帅过于操劳的……

至于入城之后,梳理川中政务,下官才疏学浅,本是不堪重任的,不过在朝廷诏谕下来之前,下官到是可以勉为其难,代任些时候……”

至此,两人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再谈些杂事,便也相继离去,来到暗处,李严蓄这才目注成都高大的城墙,嘴里喃喃自语,“封侯之功业……封侯之功业啊……嘿嘿……”

第六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482章 围城(二)

“公爷,吃点吧,您已经好长时日未好好用饭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

在另一处秦军营帐之中,曾经的后蜀理国公赵方一动不动的坐在帐内,只一个多月下来,这位曾经雄姿英发,在大军阵前面不改色的后蜀名将,一军之统帅已是形容枯槁,不到四十的年纪,此时看上去却好像老了足足有十岁,身旁两个跟随他多年的亲随端着饮食在苦苦相劝,自打赵方降了大秦之后,到也没受什么刁难,秦军统帅吴宁对他还安抚有加,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虽说他献出的是剑门雄关,但秦军声势正盛,根本就未将后蜀守军放在眼里,在这样的情势之下献关,份量上要差了许多,在之后的际遇也表明了这一点,秦军入关之后,便收了守军甲械,分地看管,而他这个降将,则被带着随军南进……他一朝之间,满门被戮不说,自己也沦落成为背主之徒,这心里能好受的了才是怪了。

当时乍闻噩耗,心中激越,根本无暇镇定下来好好想想便斩了枢密副使苏方重等人,临阵投敌,现在想起来,自己也不知当初做的对是不对,说懊悔吧?朝廷奸佞杀其满门老小,此仇不共戴天,不反又待如何?

说不后悔吧?他生于簪缨世家,自小受的就是精忠报国的教诲,加上世受后蜀国恩,他做梦也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会亲自率兵投敌,国仇家恨穿插在一起,并激烈的交锋,让他夜不能寐,食难下咽,不出一个多月,就已消瘦的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吹走一般。

疲惫嘶哑的声音响起,“放在这里吧,我还能饿死自己不成?都下去,我想静一静……”

两个亲随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放下食盘转身离去,隐约听见后面一声长叹,两个人心里不由都是一酸,正想着是不是让小公子来劝上一劝,但脚步声响,两人抬头一看,都是神色一变。

只见前面几个魁梧强壮,穿着秦军常见的血红色战袍的军士护卫着一人已经来到了不远处,两人只是稍微一扫,腿肚子就都是一软,噗通噗通两声,相继跪倒在地,头也深深垂了下去,并不敢稍微抬起看上一眼。

“赵国公可在帐内?”脚步声来到近前便停了下来,威严的让人背后直流冷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公爷……公爷在呢……”

听了他们的回答,脚步声又自响起,转瞬便到了身后,两人这才抬起头,相互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面色苍白的样子,两个人都是苦笑,他们也是随赵方多年的老人儿了,也曾随赵方去南边平过南蛮,胆气本不应如此之弱,不过不入秦军大营,不知道这些秦军之可怕,军纪严明,装备精良,这些到还罢了,若论军甲之华美,怎么说也逊色蜀中一筹,但眼瞅着一群群身高马大,强壮的令人汗颜的士卒以相互扑击为乐,比之那些南蛮还要凶狠十分,他们这些降人胆子又如何大的起来?再说,之前那人的身份……

“国公怎还未歇息?”

外面声响却也瞒不过赵方,见这人进来,却已经站起身来,“原来是李大人……”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自嘲道:“新降之人,正想着日后如何自处,还谈得上什么歇息不歇息的……”

李严蓄呵呵一笑,不以为许,从帅帐之中出来,他虽有些感慨在心,但想的最多的还是正事儿,所以又带人来了赵方这里,却不是为听这些自讽之言来的。

瞄了一眼放在几上原封不动的饭菜,这才道:“听闻国公饮食废绝,李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方神色恹恹的,好像从当日献关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已经成了孤魂野鬼,精气神全不见了踪影,对什么事情也没了兴致,此时无可无不可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的道:“国公之说大人再不用提,都已经是昨日黄花,只恨……唉……大人有话就直说了吧,赵方听着便是。”

见他一副心灰若死的模样,李严蓄心里并未产生什么鄙夷之情,想起自己在京师失了权位,这几年心神不定的情形,反而心有戚戚焉。

所以声音更加和缓,“国公本是英雄之身,怎效那小儿女情状?岂不为旁人所笑?蜀中君臣暗弱,今国公弃暗投明,降了我大秦,正应存奋起之心,存高远之志,做一番功绩给旁人瞧瞧,此时却枯坐帐中,自怜自伤,岂不愧对自己男儿之身?”

说到这里见赵方还是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却是打住了话头,须臾才加重了语气道:“闻国公家小皆为小人所害,如今我秦军陈兵于成都城下,明日一鼓作气,必定能破关入城,国公就不想手刃家仇,斩下那些小人之头以慰家人在天之灵?”

见赵方目光闪了闪,似有所动,他这才又往上添了一把火,开始晓之以理,“国公不为自身,也应为川中百姓想上一想,大军摧城拔寨之间,要死多少无辜百姓?就拿眼前来说,我秦军入城,铁骑洪流,非是守军可挡,但然后呢,我大秦百战之师,虽说军纪严明,不想伤及无辜百姓,国公也是领兵之人,应知骄兵悍将,血战半载,心中杀气之盛,但有人挑拨一二,难保不会弄出些惨事来,而国公生于斯长于斯,对着这些家乡父老,就没有半点怜悯之意?”说罢,也不再多言,只是眼光灼灼的盯在赵方脸上。

“大人的意思是……”赵方脸上露出挣扎之意,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半晌过后,才缓缓道。

李严蓄微微一笑,知道是时候了,“也不用国公亲临阵前,行那什么劝降之事,城上之守军实不足道也,国公只需随我入城,我给你百十精锐亲军,让国公能快意恩仇,之后为我所用,安抚局势,我知国公在蜀中威望甚隆,这也正是我要借助之处,再推荐些能臣干吏,也好让这战后之地少些杀戮,待得平复川中之日,我为国公向皇帝陛下请功。”

一番话说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最终赵方神色变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赵方定不负大人所托……”

……

秦军大营中士气如虹,万事俱备,只待最后破城,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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