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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天下二部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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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听出陈庆之说法与陶弘景稍有不同:“崔浩死于《国史》案,这与汉化有何关系?”
太阳渐渐隐没在山后,天边一片血红,陶弘景仿佛看穿山梁,洞视落日:“这本是我们道家的绝密,事情过去很久,当事人早已不在,说出无妨。在《国史》案中,魏国太子态度反复,其实是害死崔浩的元凶。他先鼓励崔浩如实编撰国史,将《国史》刻成石碑,又率领贵族向太武帝告状,实际上将崔浩引上死路。”
“太子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害死崔浩?”杨忠仿佛看见一场早有预谋的杀戮。
陶弘景终于说出儒道佛间的血腥历史:“太子信奉佛教,崔浩是太武帝灭佛的主谋。”
这件事距今不久,杨忠早就听说过,却不知道深入的内幕:“崔浩为什么要灭佛?”
陈庆之不了解细节,仔细倾听,陶弘景坐直身体缓慢介绍往事:“崔浩本是大儒,儒家讲究忠孝礼仪,孝避免父子相残,尽忠阻止臣下谋反,礼仪让君臣父子和夫妻各得其所。佛教来自西域,在东汉年间由胡人传入中原,只在下层百姓流传。五胡乱华以来,入侵中原的胡人极力推广佛教抗衡中原的道教和儒教,佛教开始蔓延,儒教受到全面威胁。后赵时,汉人王度向皇帝石虎奏议禁止佛教:佛是外国之神,非天子所可宜奉。石虎回答王度,朕生自边壤,忝当期运,君临诸夏,至于飨祀,应兼从本俗,佛是戎神,正所应奉。由此可见,佛教得到胡人大力支持。崔浩想要汉化胡人,必须说服胡人采用儒教礼仪,研习儒家典籍,尊崇孔子为圣人,改服色,易语言,便与佛教水火不容。崔浩联合天师道宗寇谦之,借助太武帝之手灭佛,而太子却是虔诚的佛家信徒,种下崔浩日后身死族灭的惨剧。”
杨忠明白了儒教与佛家的冲突:“灭佛还有道家的参与吗?”
陶弘景是道家领袖,对这段历史非常熟悉:“灭佛是道家和儒家的联合反击,天师道掌教寇谦之也参与其中。他早年修炼汉末张陵、张衡和张鲁所创立的五斗米道,后来入华山和嵩山修炼,自诩太上老君授他天师之位,因此创下天师道。太武帝始光初年,寇谦之从嵩山入平城,结交崔浩,献上道书。崔浩上书劝谏,使太武帝信奉道教,拓跋焘于是在平城东南建立天师道场,兴建静轮天宫,自称太平真君,成为十足道徒,连改年号也为太平真君。从此,太武帝开始弹压佛教,上自王公下至庶人,限期交出私匿沙门,若有隐瞒,则诛灭全门。刚巧,卢水胡人盖吴率领十余万人在杏城起兵,太武帝亲自率兵镇压,在长安一所寺院发现兵器,便怀疑佛门与盖吴通谋,震怒之下,诛杀全寺僧众。此后,拓跋焘进一步推行废佛,诛戮沙门,焚毁经像,举国风声鹤唳。监国秉政的太子拓跋晃笃信佛法,再三上表向太武帝劝阻,都不被采纳,却使得废佛诏书得以缓宣,不少沙门闻讯逃匿,佛像和经论多得密藏,魏国境内的寺院塔庙却无一幸免于难。废佛后不久,寇谦之病死,太子拓跋晃利用《国史》案害死崔浩。废佛后六年,太武帝驾崩,文成帝即位,下诏复兴佛教,佛教重新恢复,反而越来越盛。”
杨忠听完太武帝灭佛的经过,才知道战场之外的惨烈斗争:“儒家和道家为了抵御胡人宗教,竟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比战场上还要惊心动魄。”
陶弘景摆手,不同意杨忠的说法:“道家讲究顺其自然,只是适逢其会,真正持之以恒教化胡人的是那些儒士。寇谦之因杀僧过多,曾苦求崔浩停止灭佛。崔浩死后,儒家实力大损,依然前赴后继地进入宫廷,推行儒教,汉化胡人。”
杨忠十分关心这些儒士的成果:“他们成功了吗?”
陶弘景详细道来:“就在崔浩被杀那年,一个叫做李冲的男孩出生在陇西汉人望族,成为魏国继崔浩之后的第二代儒家的佼佼者。他在孝文帝初年进入朝廷,担任秘书中散,掌宫廷文案。李冲还得到当时北魏文明冯太后青睐,继迁中书令,赐爵陇西公,极受恩宠。北魏太和十年,他建议废止宗主督护制,实行三长制,朝廷直接掌握人口,百姓负担减轻,国家赋税增加,打破豪强贵族对百姓控制。更重要的是,三长制釜底抽薪,切去胡人部族关系,从此,鲜卑胡人与当地汉人逐渐融合,开汉化之先河。”
李冲仅比陈庆之年长二十多岁,去世的时间也不久远。陈庆之对他的事迹知之甚多,听到这里不禁呵呵笑出声来:“李冲是儒家中的另类,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庆之话中之话,陶弘景笑着手抚胡须:“北魏文成帝早亡,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临朝柄政,与李冲情投意合。儒家口口声声君臣父子,忠孝礼仪,李冲却不管这一套,成为冯太后的内宠,国政大事决于香帷肌肤之间,在南朝引为笑谈。”
“可是一旦孝文帝登基,他岂不死无葬身之地?”杨忠替李冲捏一把汗。
陶弘景露出向往神情:“李冲了不得,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文明冯太后病死后,孝文帝对他极为敬重,不仅从来不直呼李冲其名,而称中书,还娶李冲之女为妃,作为汉化表率,从此,魏国亲王宗室开始与汉人通婚,血缘混杂,再也分布清胡汉。”
杨忠听得目瞪口呆:“这李冲真不是一般人。”
陈庆之提起李冲也兴致勃勃:“孝文帝迁都洛阳为汉化关键,李冲亲自担任将作大匠主持修建,现在的洛阳城就是他的杰作。孝文帝还让李冲担任少傅教导太子,可惜太子元恂坚决反对汉化,背叛孝文帝被处死。孝文帝于是改立元恪为太子,在清徽堂设宴庆贺。李冲提到废太子时说,我为太子少傅,不能尽心辅导,有愧所托。陛下宽宏大量,让臣参加宴会,我又高兴、又羞愧。孝文帝说,我是父亲,还不能阻止他胡作非为,你作为师傅,哪用得着惭愧道歉?”
陶弘景望着渐黑暮色,一口气说完李冲事迹:“李冲在北魏朝中如鱼得水,完成崔浩心愿,不仅协助孝文帝推行汉化,自己也官至咸阳王。”
“儒家既然大获全胜;为何现在佛家声势如此兴旺?”陈庆之对佛教不以为然,现在才渐渐意识到儒佛道三家斗争对天下的影响。
陶弘景面露慎重神态:“儒高一尺,佛高一丈。佛家没有就此认输,孝文帝死后,次子元恪继位,宠用外戚高肇翦除宗室。那时李冲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佛教势力蠢蠢欲动,魏国河州刺史胡国珍生有一女,这个女孩的姑姑早就踏入佛门,经常去皇宫内院为嫔妃讲经,处心积虑结交皇家。她故意在宫中夸耀侄女美貌,元恪听到风声,将她侄女招入宫中,成为其充华嫔。”
杨忠忽然大悟,这人便是全倾一时的北魏胡太后:“她就是胡充华?在河阴之变中被沉于黄河的胡太后?”
天色全黑,陶弘景依然谈兴不减:“就是她。在胡充华影响下,佛教更加兴盛,魏国境内寺院多达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座。元恪早亡,其幼子元诩当上皇帝,她垂帘听政,佛教彻底压过儒教,在魏国境内香火鼎盛。”
胡太后与目前北方局势紧密相关,陈庆之更有兴趣:“佛教中兴,儒家难道袖手旁观?”
陶弘景虽在山中,消息却灵通:“胡充华当政,儒家就没有机会翻身,谁知道魏国突然爆发河阴之变,尔朱荣扶持长乐王元子攸称帝,胡充华被沉于黄河,佛家势力失去庇护。儒家的佼佼者便潜入魏国宫廷,辅助新帝元子攸,实现他们的理想。”
“元子攸,为什么要辅助他?”杨忠隐约觉得元子攸的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李冲将一个女儿嫁给孝文帝,另一个女儿嫁给孝文帝之弟,彭城王元勰,她生下一个儿子,被册封为长乐王,名叫元子攸。”陶弘景缓缓说出答案。
陈庆之突然醒悟:“故此,元子攸的血脉身兼胡汉?”
“元子攸竟是李冲外孙?”杨忠顿时明白儒家入宫辅助元子攸的原因。
陶弘景笑着说:“元子攸血缘上身兼胡汉,却从小入太学,完全不会胡语,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人。”
“通明先生,教化胡人的第三代儒士是谁?”陈庆之极为关心。
“温子升。”陶弘景说出名字。
陈庆之紧皱眉头,终于想起:“我听说这个名字,陛下提起过。”
这次轮到陶弘景吃惊:“温子升进入魏国朝廷是最近的事情,陛下怎么会提起他?”
陈庆之给萧衍伴读时,偶然间听过温子升的名字:“陛下曾经读到温子升文章,赞叹说,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
陶弘景起身望着北方,仿佛注目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斗争就要上演:“温子升在儒家同僚推荐下步入庙堂,为魏帝元子攸运筹帷幄。儒家治国以人伦为本,教化胡人必从君臣父子和夫妻礼仪开始。等着瞧吧,魏国聘皇后,立太子,正衣冠的后面一定有儒士的影子,这时就说明温子升取得魏国皇帝的信任了。”
陶弘景兴致勃勃,谈了许多,始终没有涉及到北伐的事情,陈庆之就要返回涡阳,不由暗自焦急。杨忠知道陈庆之心事,突然问道:“难道我们就坐等儒士教化胡人,不用北伐吗?”
陈庆之一言不发,静静等待回答。陶弘景示意两人起身,默默向山下走去,直到楼阁门口,他才缓缓开口:“子云,陛下沉迷佛教,心事不在国事,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也无法劝说他出兵北伐。”
陈庆之失望之极,陶弘景都不能劝说萧衍出兵北伐,难道毕生夙愿无法启程?
第一部分 3。9 神秘关系
杨忠随陈庆之从茅山回到涡阳前线,直接来到老侯的酒馆,躺在长凳上乎乎大睡,冷不防被一脚踢中屁股,从椅子上跳起来。老侯瞪着眼睛说:“小子,现在什么时辰?大中午在这里睡觉,快起来吃饭,然后给我滚回军营。”
杨忠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桌子上摆了一盘牛肉和一坛刚开封的千里香。他两腿一盘横坐长凳,左手抓起一大片牛肉向嘴里塞去,右手端起酒坛向嘴里就灌,连声赞叹:“老侯,你酿酒可比你炼的兵器好多了,你不当铁匠算是对了。”
杨祯身披铁铠,仍被宿铁簇头身穿身亡,始终是老侯心中之痛。他将杨忠送到南方,自觉无脸再回北方,发誓不再打铁,在城中开个酒馆,照顾杨忠起居,报答老坞主之恩,唯独儿子小猴子让他日思夜想。
老候被杨忠说到心痛处,恼羞成怒:“你成天白吃白喝,还敢罗嗦,当心我赶你走。”
酒肉在眼前,杨忠无心说话,只顾低头吃喝。忽然木门吱呦响起,宋景休推门而入,向身后的元颢说:“杨忠果然躲在这里喝酒。”
杨忠看一眼元颢,绽开笑容:“北海龙王来请客了,应该弄点好吃的才对。龙王,你箭法不错,近身格杀,嘿嘿,不怎么样。”
“老板,来盘鱼。”元颢吩咐老侯加菜,向杨忠说:“要不是我的护卫拦着,你赢不了。”
杨忠头也不抬,嘴里塞满牛肉:“好,天天比,天天赢,天天有牛肉吃。”
元颢笑着说:“你赢不了我,我是拜了名师的,你有师傅吗?”
杨忠抬头注视元颢:“我师傅有好几百个。”
元颢不以为然:“师傅贵精不贵多,几百个烂师傅不如一个好师傅。”
杨忠呵呵偷笑:“我这几百个师傅可不一般。”
元颢到梁国借兵北伐,见杨忠骁勇善战,有心收揽,没有一点儿架子:“呃?你的师傅有什么不一般。”
杨忠猛灌一口:“我的师傅都是死人。”
元灏以为杨忠妄言:“哈哈,死人?难道死人可以传授武功?死人会陪你喂招?”
杨忠狂吃海喝,眼睛都不眨一下:“涡阳大战打了一年多,我从一个小兵打到校尉,每个敌人都是我的师傅,他们从不跟我客气,个个都想要我的命,我要含糊一下,就不能和你在这里喝酒了。最终,他们都被我砍了,我的功夫是从死人堆里学的。你说说,是我的死人师傅厉害,还是你的名师厉害?”
“你师傅厉害。”元颢不与杨忠争辩,端起酒杯大口灌下去:“好酒,往口中灌下去,香味一直通到肠子。哎,你怎么不吃鱼肉?”
“我是北人,吃不贯米饭和鱼,还是吃牛肉和面饼上阵有劲。”杨忠又抓起一块面饼。
“你家乡在哪里?”元颢趁机探听杨忠情况。
左人城被葛荣叛军攻陷后,老侯和杨忠逃亡梁国,半年后,叔父杨闵差人送信,他们收容逃亡百姓,向南迁徙,到达黄河北岸的汲郡枋头城,建造了一座坞壁。杨忠抬起头答道:“我自幼长在武川镇,后来六镇反叛,我父亲带领流民逃亡河北,筑造左人城自守。葛荣几年前攻破左人城,我绕道山东逃到这里,我的叔父带着百姓到达汲郡,又建起一座坞壁,名叫枋头坞。”
元颢啊了一声:“真巧,我也从汲郡来。”
杨忠嘴里停止咀嚼,着急问道:“枋头坞情形如何?”
元颢本为魏国车骑大将军,正在汲郡防御葛荣南下,得到河阴之变的消息,匆匆南逃梁国,图谋借兵讨伐尔朱荣:“我的封地在山东北海,不是汲郡人,我去年在潼关以西讨伐万俟丑奴,葛荣扫荡河北将要进军洛阳,朝廷调我至汲郡防御。半路上听说河阴之变的消息,便匆匆南投。我在汲郡时间不长,没有去过枋头坞,不过听说坞主姓杨。”
杨忠想起伤重身亡于的父亲,低头停顿很久,才回答:“那是我叔父。”
元颢看出他神情有异,安慰说:“枋头坞不断收揽河北流民,越来越兴旺了。”
杨忠忍住对父亲的思念,想起左人城的幼时伙伴,刘御医为救自己丧生当场,其他人逃到枋头坞了吗?刘离过得好吗?小猴子还在打铁吧?
三个人边吃边聊,门外传来马佛念的声音:“郡主放心,杨忠和宋景休肯定在这里喝酒。”
明月脱下戎装,换上在北方常穿服饰,脚下一双可爱的橙黄色小牛皮长靴,将小酒馆的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明月冷不防看到这么多目光,笑着向元颢等人点头招呼,却看见杨忠立即将目光躲开。
明月转向元颢:“姐夫,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人家找你半天。”
宋景休向马佛念眨眨眼睛,这个称呼将两人关系暴露无疑。明月走到元颢身边坐下,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交给他,对着桌上的牛肉皱皱眉头。宋景休看出她不喜欢牛肉,连忙叫来老侯,为明月加了几样素菜。
元颢抽出信件仔细观看,皱眉沉思片刻,将信件交还给明月。这封信是写给元灏,明月没有私自打开,此时将丝帛密信展开一角,在桌沿下埋头观看,脸色竟如傍晚的夕阳,浮出一片彩云。明月看完,抬头望着元颢,似乎压制不住心跳,眼中放出七彩光芒。
宋景休冒冒失失问:“什么信,金丝银线,肯定是有钱人。”
元颢沉得住气,向明月微微一笑,回答宋景休:“这是从洛阳来。”
杨忠和马佛念都知道元颢在北魏地位崇高,不再打听,宋景休却不知深浅:“洛阳?那可是魏国的都城。哎,哎,北海龙王,是谁啊?”
这封信件的主人身份贵不可言,元颢欲言又止,杨忠劝说宋景休:“既然是从洛阳来,信件肯定十分机密,这酒馆里人多眼杂,别乱问了。”
马佛念看出这封信中必有名堂,故意用话刺元颢:“大眼并非好奇,而是为大王考虑。”
元颢打定主意,只问不说:“为我考虑?”
马佛念笑呵呵,语中却带威胁:“大王,这是梁国地界,却有一封密信从洛阳送来,难道不让人遐想吗?”
元颢面色丝毫不改,明月却沉不住气:“这只是子攸发来的一封家信,没有什么军国大事,更无不可告人之处。”
马佛念听出话中有话:“子攸是谁?”
元颢故作轻松:“我的一个兄弟。”
杨忠却听得心惊肉跳,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明月在战场上绝危之时呼喊这个名字,第二次是从茅山陶弘景嘴中说出,当时杨忠便觉得耳熟,现在终于对上,这个叫做子攸的人就是魏国皇帝,身兼胡汉血脉的魏国皇帝元子攸!
宋景休不知道元子攸的来历:“嗯,兄弟,我知道,杨忠和老马就是我兄弟。”
元颢不想说出元子攸身份:“有点儿不一样,我的这个兄弟有点儿不一般。”
宋景休犹自胡闹,瞪着双眼向杨忠做个鬼脸:“不一般?杨忠,你完了。”
明月听出话中有话,瞪一眼宋景休,嗔怒的表情让杨忠神魂颠倒:“你说什么呢?”
宋景休嘿嘿笑着指向杨忠:“没什么,我说他完了。”
明月不舍追问:“他什么完了?”
元颢右手在明月面前挥挥,开玩笑:“喂,你得到子攸的消息无动于衷,怎么心思都在杨忠身上?”
明月气得厥起鼻子,正要反驳,宋景休哈哈打断:“还是龙王高明,一下就看到郡主心里去了。厉害,佩服,不服不行。”
明月气得脸蛋泛红,站起身来手指杨忠:“他这个胆小鬼,怎能比得上子攸?”
马佛念摇头不信;“他是有名的杨大胆,打起仗来使劲向前窜,说他胆小我不信。”
宋景休用同样的姿势和速度,与马佛念一起摇头。明月急起来,瞪着杨忠:“我刚才进来时向他和宋景休打招呼,人家宋景休瞪着眼睛和我点头,这个胆小鬼眼睛刷地躲开,不敢看我,不是胆小鬼吗?”
宋景休、马佛念和元颢的六只眼睛齐刷刷转向杨忠,杨忠不好意思,只好点头承认。宋景休搂着他肩膀嘿嘿笑着:“明月郡主说的没错,你是一个胆小鬼。”
“呵呵,你听听,人家大眼都说你胆小。”得到宋景休支持,笑容跳到明月脸上。
元颢替杨忠解围:“明月,你怎么那么在意他的眼神?”
明月狠狠踢一脚元颢:“你气死我了,你不去见梁国皇帝办正事,来酒馆来做什么?”
元颢叹气一声:“早就见了,萧衍要回建康和大臣们商议。”
杨忠好奇问道:“龙王,听说你来借兵?”
元颢露出无奈神情:“是啊,我要借兵讨伐尔朱荣,他发动河阴之变,将洛阳的皇族几乎杀光。”
马佛念举起酒杯劝诫元灏:“龙王,这种大事,我们这几个小兵也帮不上你。不过你既然来到我们的地盘,就算有缘,只能陪你借酒消愁。来,干一杯。”
宋景休憋了很久,终于问出:“龙王,你在魏国是大官,到底有多大?”
元颢苦笑摇头:“大官有什么用?如今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还是举杯痛饮吧。”
宋景休仍不放弃:“您在梁国的官能比得上我们关中侯吗?”
明月哼了一声:“北海王是当朝太傅,三公之一,除了皇帝和太师元继比他大,其他人都比他小,你说有多大?”
宋景休吓了一跳:“龙王,是不是人家把你官给免了,你才跑这里来?”
明月端起酒杯递给宋景休:“我姐夫只要回到洛阳,就仍是太傅,没人敢动他。”
宋景休酒已喝多,不加考虑:“太傅都看不上,是不是想当皇帝啊?”
元颢举酒杯已到嘴边,突然被宋景休说中心事,手中一晃,杯中酒洒出小半,马佛念看在眼中,沉思不语。明月十分生气:“我姐夫想为河阴之变报仇,不是自己想当皇帝。”
马佛念劝说宋景休:“大眼别乱讲,这里是梁国,我们的皇帝就在涡阳。”
马佛念如此一说,大家都闭口不语,只管低头喝酒吃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忠一言不发,明月在战场上危急时刻长呼子攸的情景一闪而过,她与魏国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元颢看完洛阳密信后似有心事,三两口吃完,向杨忠三人拱手:“多谢三位在战场上相救,我铭记于心。我要去见关中侯,与他去商量这封密信。”
杨忠、马佛念和宋景休一起站起,与元颢告别。明月出了酒馆,杨忠身上压力突然消失,思路活络起来,请老侯又开一坛千里香醉,摸摸肚子:“今天北海龙王请客,他刚才扔了一块金子给老侯,今天得吃够。”
老侯得了金子,乐呵呵:“你小子在我这里吃吃喝喝都两年了,今天这位龙王的金子就把这两年的帐全结了,你们随便吃。这么体面的朋友要多交些,往这里带啊。”
宋景休站起来跳跳,把满腹的食物向下颠:“今天要吃得见到牛就逃,见到酒就吐。”
杨忠蹲在长凳上,向马佛念和宋景休招手,三个头颅聚在一起。宋景休瞪着眼睛:“什么事?在老侯这里还要小心翼翼?”
杨忠压低声音:“你们知道那个子攸是什么人吗?”
宋景休一直琢磨明月郡主的来历,立即不停摇头,马佛念却笑着点头,两撇黑胡向上一挑:“今年四月十一日,魏国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拥立长乐王登基称帝。四月十三日,尔朱荣将胡太后和三岁小皇帝沉于黄河,在河阴发动屠杀,两千名魏国王公大臣丧命。”
宋景休仍在摇头:“这和元子攸有什么关系?”
马佛念黑胡收敛,目光闪烁:“长乐王元子攸!”
杨忠佩服马佛念熟知天下大势,宋景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绕着杨忠和马佛念转了三圈:“元子攸是魏国皇帝?明月郡主是什么人?”
马佛念回味着当时的情形:“明月郡主提起元子攸,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极熟。”
宋景休一拍大腿,痛得呲牙咧嘴,驱走酒意:“搞大了,搞大了,事情搞大了。明月郡主有相好的了,奶奶的,还是魏国皇帝!也对,这天仙一样的女娃娃,除了皇帝谁还能配得上?杨忠,赶紧洗洗睡吧,醒来后就当做了个梦,忘记这个郡主吧。咱们天天和魏军作战,他们的皇帝好惹吗?你偏偏看上人家皇帝的女人,这比登天还难。”
这句话吓了马佛念一跳:“大眼,你怎么知道她是魏国皇帝的女人?”
宋景休嘿嘿笑着:“我和你赌。”
杨忠连连摇头:“北海王元灏南投,岂能将魏国皇帝的女人带在身边?大眼,你别胡思乱想。”
马佛念右手托着下巴,皱眉思索,两撇黑胡纠缠在一起:“明月郡主提起魏国皇帝的口气,说明两人关系绝非普通,她逃离魏国,其中必有极大变故。”
这句话提醒杨忠:“是啊,既然她与魏国皇帝关系非同一般,为什么要逃到梁国?魏军为什么还要沿途截杀?”
宋景休想不清楚,也不管这些:“她在我们地盘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强扭的瓜最甜,咱们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擒贼先擒王,今晚就动手,先把这丫头抢来洞房。”
“谁是贼?谁是王?”马佛念一推宋景休:“别胡扯,快吃。”
三个人边说边吃,牛肉和千里香流水般向腹中填去。宋景休觉得没有把金子吃回来,向老侯大喊:“老侯,我们在这里睡一觉,继续吃晚饭,行吗?”
老侯哈哈笑骂:“撑死你们,你们三个就住在这里吃吧。”
第一部分 3。10 知己知彼
杨忠、马佛念和宋景休酒足饭饱,醉醺醺出酒馆找到战马,软在马腹上爬不上去,干脆将战马寄在酒馆后院,在夜色中东倒西歪地向军营走去。刚出酒馆大门,几名梁兵急匆匆低一脚高一脚跑来,向三人大声叫嚷。
杨忠努力睁开眼睛,认出是自己手下,看见他们嘴巴张合,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与宋景休和马佛念肩搭肩摇晃着继续向前走。梁兵看出他们喝醉,上来搀扶,杨忠身体顺势一倒,加上宋景休和马佛念的重量,将这几名梁兵压倒在地。马佛念稍微清醒,看出来几名梁兵急得抓耳挠腮,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扯着一名士卒耳朵说:“泼,泼水。”
梁兵转身进入酒馆,不一会儿带着三五伙计出来,每人手提一个木桶,先浇到马佛念头顶。马佛念摇摇晃晃,晕乎乎站起来,俯身拍拍宋景休脸蛋,听见他酣声如雷,让梁兵举起木捅向他兜头浇去。宋景休揉揉眼睛,仍然照旧沉睡,杨忠终于稍醒,梁兵拉着他的耳朵大声说:“关中侯命你立即晋见,快醒醒吧。”
马佛念弯腰提起杨忠后脚跟,向身边士卒说:“来,将他俩拉到河里灌醒。”
梁兵和酒馆伙计七手八脚拽着送景休和杨忠顺着草地拖到河中,入水猛灌,让冰凉河水灌入胸腔,两人呕吐将牛肉和大饼都喂了河里的鱼虾。杨忠大声咳嗽,从河水里爬起,抹去脸上水珠,抹完全清醒过来。
梁兵将铠甲包取来,三个人顶盔贯甲,翻身上马,宋景休还没有清醒:“关中侯找我们什么事?月亮都爬这么高了。”
杨忠催马加速:“到了,就知道了。”
杨忠三人飞马扬鞭,到达涡阳城中钟楼,将战马交给士卒,大步登上钟楼,见大门敞开便通报一声,大步跨入。杨忠居中,马佛念和宋景休在左右,向陈庆之弓身施礼完毕,抬头看见北海王元颢和明月坐在左侧。
陈庆之挥手让他们坐下,杨忠坐在元颢对面,向点头致意,目光在明月身上一扫而过,不敢对视,匆匆移开。宋景休看见明月,用胳膊肘轻桶杨忠,咧嘴坏笑轻声说:“你和这个明月郡主还挺有缘分啊,总能碰上。”
陈庆之目光一闪;看清两人小动作,却当做没有看见:“杨忠,多久没有回家了?”
杨忠站起来拱手答道:“我从军将近四年,一直没有回去。”
杨忠刚来时候还是少年模样,现在成为身经百战的梁军校尉,陈庆之微笑着问道:“最近,有家里消息吗?”
杨忠眼睛亮起来:“葛荣四年前攻破左人城,追随鲜于修礼起兵造反,我叔父掩护百姓撤入山中,继续向南逃亡,到达黄河北岸的汲郡,建造一座名叫枋头坞的坞壁,收纳各地流民,现在已有数千户百姓,在山上开垦田地,更加兴旺了。”
陈庆之饶有兴致地听完杨忠介绍,笑着问道:“想不想去枋头坞看看?”
杨忠痛快回答:“想,天天都想。”
陈庆之北伐之议被萧衍拒绝,心中仍不想放弃,打算派遣小股斥侯游骑去北方侦查魏国军情,尤其是新近崛起的魏国大将军尔朱荣,做到知己知彼。陈庆之忽然取出一片丝帛抓在手中:“我想让你去一趟北边。”
马佛念认出这丝帛正是魏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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