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杀破唐-第5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准反问他:“什么算是要紧的,买刺史,还是兵马使?知道的太多,你们不怕脖子上的脑袋保不长久吗?”青墨道:“废什么话,有多少说多少。”
李准望了眼李茂,笑嘻嘻道:“纠察官还是让无关人员回避一下,反正我也跑不了。”李茂喝令众卫士退下,李茂又对负责记录的书记说:“你也出去。”书记起身施了一礼,赶忙逃了出去。
李茂指了指临时搭起的书案,青墨指了指自己,问:“我?”四顾无人后,青墨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庙宇,位置在登州城的郊外,四周都是李茂的人,没有人会来打搅。
李茂站在炭火盆前,饶有兴致地拿着烙铁敲击那铁钎,对李准说:“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去新罗、去日本、去辽东都可以。”李准嬉笑道:“李家老二猜忌、暴虐、苛严,四府幕僚死在他手上的不计其数。长安士子视淄青为虎狼之地,这个你不会不知道。而早十年,人们还是乐意到淄青来做官的,你道为何,待遇优渥,自在宽松,府主能礼贤下士,士子不虞有性命之忧。你再看看他,在他手底下当差,你就只能夹着尾巴做狗,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脖子上的绳子系的紧紧的,容不得你有一点差错。任你才高八斗,锦绣章,在他眼里就是狗,这个想必你深有体会。”
李茂冷笑着,耐心听他怎么说。
“不光外人恨他,族中宗老也不满意他,他们有心抬举密州接掌军政,我劝你也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而今跟着你吃饭的人也不在少数。”李茂道:“你是不打算说了。”李准嬉皮笑脸道:“我一个小小的县尉,有什么本事买官卖官?你纵然取了我的口供怕是也不能服众,淄青的天下不是哪一个人的,凡事都得讲道理嘛。”青墨摔笔而起,指着李准的脸叫骂:“别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我剥你一层皮。”
李准依旧嬉皮笑脸,嘿嘿道:“我信,我信,淄青来俊臣的话我怎敢不信?呵呵……”青墨悄悄问李茂:“来俊臣是谁?”李茂咳了一声,没有应答。度李准不会再说什么,李茂便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人在门口,李准忽然说了句:“我,不会写字。”言讫一声闷哼,二人回头看时,他嘴角流血,青墨叫了声不好,飞抢过去,李准“噗”地吐出一团肉来。咧嘴哈哈大笑,满嘴都是血,笑语未毕,人已昏死过去。
第209章 跑路是门技术活
李茂望了眼那团血糊糊肉团,感叹道:“以前听说咬舌自尽,一直不明白,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狠心把自家的舌头咬断?”青墨也惊诧难言,自度自己是没这狠心咬断舌头。
门外的卫士听到呼唤闯了进来,随行军医连忙施以救治。跟随李茂来登州的这些人中,有几个是平卢军狱的,精擅审讯,一望便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脸色阴沉的中年人低头拾起那块肉团,看了看,随手丢进了炭火盆,在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中,追随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抢前一步将那张临时书案挪了过来,中年人将夹在腋下的牛皮针灸包摆在案上,解开暗扣,铺展开来,衬内的布层上林林总总地插满了各式针刀。
李茂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冷面中年人摆弄他的这些小玩意的时候,两名随从已经将李准吊了起来。蘸了盐水的皮鞭望着胸腹就招呼了过去,李准从昏迷中醒来,大口喷着血沫,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人咒骂道:“李药师座前论兵法,可笑不自量。你有种就齐根咬断,那才是忠奴。”李准依然嘿嘿而笑,笑声里却有了一丝慌乱。李茂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被李准耍了。心里在想:恶人终须恶人磨,你纵然铁齿铜牙,又怎敌得住周默安的手段。
一支细长的银针扎进了李准的臂弯,夜空中响起一阵凄厉的长嚎。
李茂不觉头皮发紧,曾经何时自己的臂弯上也被人扎过这么一针,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述。
他实在不忍眼前的一切,又不能出去,便焦灼地来回踱着步,心如油烹。
青墨吓得面如人色,回头看李茂,见他不动如山,心里才稍感安慰,他舔了舔嘴唇,挪步向李茂靠了过去。
……
扎过针,蘸了盐水的皮鞭又抽了过去,李准身上的衣衫在声声沉闷中飘落如雪,皮鞭过后,继之以烙铁,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李准又一次昏死过去。
李茂有些麻木。
卫士不慌不忙地提起水桶,朝李准的脸上泼了半桶冷水,李准惊醒过来,呼呼喘着粗气,含混地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县尉,谈何买官卖官,你们找错人了。”
李茂道:“我劝你还是如实招了,否则你下不来这刑架。”李准嘿嘿笑道:“没有就是没有,又怎么招……”
周默安一语不发,揭开针灸包的暗层,取出铁钳四枚,依次摆在书案上,又取出粗细不等的六枚铁钎,两把精巧的小铁锤并七样形状不等的刮刀,还有一卷钢丝,铁刷,螺旋钻。
李准望见那些刑具,咕咚咽了口口水。
周默安捏起两根铁钎,递给两个助手,一名助手托起李准的右手,将中指分出,助手将铁钎插进指甲缝里,周默安手持小钉锤精准地敲了下去……
李茂感到一阵恶心,赶忙扭过头去。
李准抵死硬扛,终究扛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钉到第三根铁钎时,李准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个不停,脸色蜡黄奄奄待毙。
李茂喝了声助手,上前问道:“落在周默安手里,你扛不住的,招了。”李准默默点头,认栽了。周默安收拾了家伙,依旧将皮包夹在腋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卫士散去,青墨振衣坐到书案后,抄起笔,铺好纸,咕哝道:“咬了舌头还能说话,也是天下奇闻呐!受了这份罪,又开口招供,你说你贱不贱。”
李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认栽,我什么都说,给我个痛快就成。”
青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呀,你呀。”
李准咧嘴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肯定笑我是个贱种,不动刑具就是不说,我说了命就没了,你说我能轻易说吗?”
李茂道:“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许不用死,你若有所隐瞒,一定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李准点点头,道:“我说,我全说,只希望死前能让我见发妻一面。”李茂道:“我说过,只要你说出真相,你可以不用死,甚至你现在的官位都可以保住。”李准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真能做的了他的主?”
李茂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得到了这个承诺,李准便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和李茂掌握的情况一对应,李茂判断十句话中至少有五句是真的,即便是这五句真话,也足可让人心惊肉跳了。
审讯完毕,李准脸色蜡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李茂问李准:“还能坚持吗?”李准闷声不应,李茂喝了声放人,卫士进来将李准掺出去救治。
青墨问李茂:“真的把他放了?”
李茂弹了弹那份厚厚的供词道:“带着他,你我怕是难以活着回郓州。”青墨道:“所谓纵虎归山,你就不怕他反过来咬咱们一口?”李茂道:“背主之人,他有这个胆量吗?”青墨眨眨眼道:“也对。”
……
二日正午,李准一瘸一拐地回到县衙,见州参军事郑荣和县主簿陈翔正在他的值房门前廊下闲坐,便朝二人拱了拱手。郑荣见他一瘸一拐,腿脚不太利索,便打趣道:“你老兄这是怎么啦?昨晚又跟蒲大姐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李准指了指自己的嘴,含混不清地说:“屁得花样,酒喝大了,出门摔了一跤,人废了。”陈翔道:“昨晚在醉仙居喝着喝着就不见了你的踪迹,回头四处都找不到,还以为你跟蒲大姐私奔去了呢。嗨,在哪摔成这样?”
李准摇摇头,捂着嘴说:“呸,我堂堂七尺男儿会跟一个*子私奔,我去给一个雏儿****去了,鲜羊嫩草,折腾的老子散了架。”郑荣歪着脑袋盯着李准的嘴看,嘻嘻笑道:“嘴巴怎么了,让雏儿咬掉了舌头?张开嘴,我看看。”
李准捂着嘴左躲右闪不让看,陈翔摇摇头,道:“一句实话都没有,刚刚说喝醉了酒摔个大跟头,这会儿又去给雏儿****,你这嘴里那句是真,哪句是假?”郑荣也觉得没趣,便叹了口气道:“你老兄有什么好处都不带着兄弟,真不够意思,走啦。今晚郑宝儿家,我做东,不来的都是王八。”
二人嘻嘻哈哈出门去,李准捂着嘴一瘸一拐地拐进了值房,把门关上,他站在窗户边朝外偷偷打望,见郑荣和陈翔走远,立即开门拐弯抹角出了县衙后门,抄小道一拐一拐回了家,对一妻两妾四个仆妇说:“收拾家伙随我去港口。”
妻子贾氏惊道:“不是说回密州吗?”
李准敷衍道:“是回密州,咱们走水路。”
说罢换了一身便装,坐上两辆早就准备好的黑蓬马车一路出了城,马车颠簸,李准坐不得,只能站着,车棚低矮,他只能跪在车厢里,到码头时,膝盖都磨烂了。
港湾里泊着一艘大海船,码头上候着一艘小艇,李茂人还没到登州李准就布设好了这些。
乘小艇登大船,扬帆出海而去。等到看不见海岸线,李准才松了一口气,妻子贾氏道:“出了什么事,走的如此匆忙?”
李准背起双手道:“昨夜让人算计了,十几年的辛劳化作一场空,淄青咱们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你不是一直想归隐田园吗,其实我也想,只是一直舍不得这份繁华,如今好了,不舍也得舍。”
贾氏听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一阵发懵,不过听丈夫说要和她一起归隐田园,远离是非场,心里依旧高兴,一向端庄稳重的她身子微微一侧,靠在了丈夫的肩头。
刚享受这一刻温馨,船舱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船老大领着七八条壮汉,手持板刀冲了进来。贾氏惊叫一声躲在了丈夫的身后。
李准强作镇定,喝道:“老吴你这是做什么,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船老大哈哈一笑,道:“李少府,你弄错了,俺不姓吴,俺姓桑,清海军的桑容你还记得吗,曾花五百贯钱求你买过官的。”李准闻言变色,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死?笑话,海蛇有九头,怎么轻易就会死?”
“海,海蛇,你就是海蛇?你……”
李准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海蛇是横行于渤海上都一股强悍的海盗,一度销声匿迹,半年前重新崛起。
这是一股生海盗,与官府没有任何交集,彼此仇恨,互相攻杀。
驻扎登州的镇海军几番进剿都无功而返,已被登州地方视为头号大敌。
李准悔恨无及,他是千防万防,却还是自投罗网上了贼船,想想自己这一百多斤,想想万贯家私,想想如花似玉的**美妾,李准恨不得一头撞死。
“别懊悔了,我知道你犯了事,跟我去辽东城,做我的军师。你这个人嘛,除了贪财**,还是能干点事的,老子好好**你一番,帮你改邪归正,早日成才。”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李准恨不得趴下来给桑容磕个头,却不料舱外哄地传来一声巨响,船体剧烈摇晃起来。
李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屁股先着地,疼的他哇哇大叫。
桑容也趔趄了一下,但他地盘稳,并未摔倒。他脸色一变,正欲询问,早有一个喽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道:“不好,老大,咱们被官军包围了。”
第210章 海上遇故人
桑容劈手揪起那小喽啰,怒喝道:“胡说八道,官军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小喽啰道:“千真万确,船头打着镇海军的旗号。”
围住桑容的的确是镇海军的舰船,共有六艘,镇海军共有舰艇十二艘,能出远海的只有六艘,这是全军出动的架势。
桑容的那张脸瞬息数变,他劈手揪住李准喝道:“狗*养的,你玩老子!”手出弯刀就要剁了李准。李准哭丧着脸,哀求道:“落难之人,逃命都来不及,还敢玩什么花招?对了,必是某被人家跟踪了。大当家,而今咱们是同坐一条船啊。”
桑容丢开李准,喝了声:“准备迎战。”众海盗急忙取出皮囊、短盾,防备官军的弩箭。恰在这时,忽听得对面军舰上有人大呼:“桑将军,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桑容一皱眉头,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原孤山镇走引使李茂。
李茂那晚取了李准的口供,就放了李准。他的理由是恐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险地。实际上李茂还有一个用意,李准买官买官其实问题不大,他张罗的买卖都是县以下的卑官、小吏,这在淄青早就成了一种风气,也就入不得李师古的眼,李师古真正忌恨他的其实是李准打着买官卖官的幌子四处为李师道奔走串联。
这是李师古绝对不能容忍的。
李师古派他来登州,让李茂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是自己的某次失误让李师古对他起了疑心,这让李茂感到悲哀,侍候这样的猜疑之主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目下自己也并无更好的出路,只能小心翼翼周旋着。
他想深挖其中的章,借此重新获得李师古的信任。
李茂的如意算盘是借查办李准之机,让自己留在登州。
登州的商业氛围实在是很对他的胃口。
放走李准,看看他在登州有哪些关系,李茂把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鱼能不能钓到他心里其实没底。李准,大字不识一个,而能从养马奴走到今天,此人不简单,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李茂看不透。
李准看穿了李茂的用意,他选择了跑路,这也在李茂的意料范围之内,李茂有点恼恨,又有一丝欣喜,在登州公然杀了李准,势必对他不利,但李准自己跑到了海上,便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再抓他就名正言顺,即便是李氏宗族里那些善于在鸡蛋里挑骨头的老家伙们也料必说不出什么来。
因而,李准前脚一上船,张股的战舰就出了海。
李茂要张股出海巡弋,并未说是为了何事,但张股心里很清楚李茂是冲着谁去的。
镇海军出海巡弋本系职责所在,发现命官外逃而出手抓捕也是分内之事,张股不惧日后会有人拿此事跟他啰嗦。
镇海军虽然不能奈何海上那些来去如风的海盗,但在近海还是保持着相当实力的,军中所装备的战舰都是吃水浅、速度快的平底船,追击伪装成普通商船的海盗船在技术上占据了巨大优势。
至于李准误入桑容的贼船,倒是出乎李茂的意料。
一年前,李师古调兵遣将围困孤山镇,感受到巨大压力的于化隆派遣副将黄仁谷和桑容去徐州联系张建封,做出鱼死网破的姿态,意图吓阻李师古,黄仁谷后来在曹州境内被人杀害,赵和德调查后指认凶手就是桑容,但理由显然有些牵强,李茂至始至终也不相信桑容会因为**输了钱而杀害黄仁谷,只是当日黑云压城,谁也没心思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至于桑容摇身一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海蛇,李茂并不感到意外。
清海军本就收编海盗而成军,于化隆、尹牧等人招安前莫不是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桑容自也不会例外。海盗不好做去做官军,官军做不成再做回老本行,实在是情理之中事。
镇海军拱卫淄青沿海,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遭遇敌情,立即撒开队形将对手包围了起来,船上数十架硬弩待命,只待张股一声令下就射往贼船,弩头为三爪铁钩,射穿对方船体后可以将对方的船抓住,凭借吨位将贼船锁住,再以弓弩掩护甲士上船,以近身肉搏战取胜。
海上湿气大,海盗们怕弓弦受潮不能用,向来不用弓弩,张股是个旱鸭子出身,虽执掌海军,骨子里却与水无缘,在他的主持下镇海城的水军营装备了大量的弓弩,此举一度沦为笑柄,但此时此刻却奇迹般地派上了用场。
张股身为镇海城镇扼使,统领登州水军拱卫镇海港和近海航线安全,与海蛇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一直不知道海蛇的真实身份。如今他见李茂跟对方认识,忙下令部属先不要轻举妄动。
桑容此刻有些无奈,今日风和日丽,海风不兴,果然对方万箭齐发,自己一方必然损失惨重,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弄个全军覆没出来。
桑容压了压胸中的怒火,哼了一声,又拿出惯常的嬉皮笑脸:“原来是走引使,你何时又改做水军了。”李茂笑道:“一别多日不见,老兄不请老友喝一杯吗?”
桑容道:“我船上就备有好酒,就怕老弟嫌弃我船破,不肯赏光。”
李茂道声哪里话来,便吩咐备船。张股挑了几个得力的水手护送李茂过去,李茂的侍卫都是旱鸭子,海上风浪大,上了船后上吐下泻,晕晕乎乎,难辨东西。
李茂挑了两名粗壮的水兵做随从,攀着软梯上了桑容的船。
桑容客客气气迎在船舷,礼数周到,十分恭敬,一进船舱却立即翻了脸,左右夹住李茂,收缴了他的兵器,两个卫士也被擒住。
李茂始终保持微笑,举着手,神态自若。李准见李茂和桑容说说笑笑,似是朋友,脸色顿时大变,此刻又见二人刀枪相向,一时难辨好歹,默不作声地望着。李茂瞄了眼堆积在角落里的李准的家私和妻妾,微微一笑,从容地坐了下去。
桑容跪坐在李茂对面,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问:“你这番来又要祸害谁?”
李茂道:“桑兄这是什么话,我若怀有歹意,何必过船一唔,海蛇毕竟不是海龙,纵然是海龙,被人四面围困,怕是夜难脱身。”桑容呵呵笑了声,道:“有话直说,你想怎样?”
李茂道:“官军已知你就是海蛇,目下你有两条路可走:跟官军顽抗到底,彻底干垮镇海军,或被张股干垮。”桑容道:“敌众我寡,第二条路是什么?”
“去辽东,永远不要回来。”
桑容道:“自安史之乱后,辽东沦陷,而今已成荒蛮之地,我去那作甚?”李茂道:“荒蛮之地,也是无主之地。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桑容打了个手势,一众人便退了出去。
李准想留下来听一耳朵,被桑容的结拜兄弟恶狠狠地推走了。
桑容收敛笑容,郑重地问道:“你想怎么做?”李茂道:“书丞现任营田判官,主持垦殖事务,利用职务之便收留离散的清海军弟兄,几处田庄加起来不下两三千人,这么多的人岂能瞒得住郓州的眼睛?郓州方面正着手调查此事,一旦坐实,只恐难逃厄运。”
清海军自内迁以来,兵员被一再压缩,流散在外者比比皆是。
在于化隆掌军期间,这些人还能得到定时接济,虽然困难,却还有口饭吃。后于化隆被软禁在郓州,清海军肢解,接济断绝,这些人生活无着,沦为流民。
李茂被削夺纠察官权柄后,书丞自请去营田幕府,主持招募流民垦殖新田,这本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但他却干的有声有色,他利用职权,大量招募原清海军流散士卒,组织他们垦荒。
这本是一个双赢的事,奈何他的身份尴尬,久后必招致祸端。
书丞收容离散的清海军士卒,这事桑容略有耳闻,只是相距甚远,知之不详,今日听到李茂提起,心里一动,却又不十分相信,便笑道:“那又怎样,他如今甘做李家的走卒,若家主怀疑他,他只需将人拱手交出,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李茂道:“桑兄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刺杀黄仁谷将军的真的是你?”
桑容依旧笑着,道:“这恶名我已经背了一年多,继续背下去也无妨,桑容已死,这世上而今只有海蛇。”李茂拂袖而起,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人已走到舱门口,两个彪悍的海盗把守住舱门不放李茂走。李茂虽然没将这两个壮汉放在眼里,喝了声:“让开。”两个海盗同时把胸一挺,手中的刀已弹出三寸。
桑容方咳嗽了一声,道:“好了,你的脾气怎么变的跟我一样,一点就着?”
两名壮汉按回刀,侧立在两边。李茂回转身,撩衣重新落座。桑容倒了盏酒推在李茂面前,海上风浪大,这酒盏肚大腰细,造型很是古怪。酒不错,李茂却无心多饮。
第211章 那件事的真相
“昔日将军派我和黄仁谷一同去徐州,临行前将军给了我一封密信,要我半道折转去高密和黄县,召集那里的旧部出海去辽东。我问为什么,将军说他这一劫怕是难过,要为清海军留点火种。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走,就遭到了铜虎头的伏击。我和黄仁谷将军被堵在一间泥草屋里,他跟我说我们俩必须得有一个人出去,我的双手都废了,不中用了,你走。
“我说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他说能走当然一起走,我小孙子才刚刚出世,我还没抱够呢,然后他猛地撞了我一下,撒腿往外跑,泥屋外不远就是河,他一头扎进河里,我赶忙追出去朝他射了两箭……”
桑容说到这哽噎了,眸子里闪耀着泪花,自李茂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情失态。
“我把将军给张建封的信交给了铜虎头,说要投降,他们信了,觉得我还能利用,就没杀我。孤山镇被削平后,我趁他们得意忘形就逃了出来,潜回高密和黄县去招募旧部出海。
“铜虎头到底不是浪得虚名,他们早料到我有这一手,在高密设伏要捉我,为了掩护我,好几个庄子被他们夷平,他们连三岁小儿都不肯放过,斩尽杀绝,一个不剩。
“我亡命天涯,后来在海边遇到几个旧日朋友,他们推举我来当家,于是我就成了海蛇。”
李茂道:“这以后,你有没有去看过于将军?”
桑容摇摇头,道:“我想见他,又怕会害了他。”
稍顿,桑容又道:“不瞒你说,我也有意去辽东,海蛇好做,却非长久之计,早晚是要连累将军的。不过,辽东苦寒,若无内地接济,只恐难以持久。”
李茂道:“辽东卑沙城的沙老大跟铜虎头有交易,铜虎头的一个当家因为账目不清不久前被执行了家法,而今因为人选问题,他们内部吵的厉害,我设法留在登州,设立一家商栈与辽东贸易。辽东所需之物,从淄青运输过去,辽东的特产运回淄青,转道贩运至河洛,这将是一笔很丰厚的利润,只要经营得当,足够供应一两千人。”
桑容道:“沙老大是铜虎头一手扶植起来的,他们纵然内部不和,也断不会把这么丰厚的生意交给你一个外人。”
李茂道:“垄断或许不能,分一杯羹总是可以的。”
桑容笑道:“看起来,你现在混得不错。”
李茂道:“你不要多心,铜虎头内部盘根错节,围绕这个人的死闹出了好大的风波,他们只是想把原来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分开放置而已,而我恰好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桑容道:“他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还要吃里扒外?”
李茂默然。桑容笑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谁懂经营,你吗?我可只会打打杀杀。做生意我绝对是个外行。”李茂道:“生意上的事我来想办法,不会让你操一点心。海上的安全,在这边我来想办法,那边你来想办法。等将来在那边站稳脚跟,就把田庄里的人慢慢移送过去,辽东是荒蛮,可也是一张白纸,做人总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桑容道:“你说的我明白了,我们就联手在辽东打出一片新天地来,在那里只有兄弟手足,没有尔虞我诈,我们的家,我们来做主。”桑容说的有些动情,眼圈里再度噙泪。李茂也被他感染,眼圈湿漉漉的。
桑容想将李准带去辽东,李茂道:“此人牵涉在一桩大案子里,若去辽东,只恐后患无穷。”桑容道:“我知道他,他是李师道的亲信,替他卖官敛财,李师古派你查办此事,依我看就是要试探你的真心,二是逼你彻底与李师道切割开来。
“李家兄弟斗法已久,李师古虽占据上风,却未必就是最终的赢家。此人雄猜多疑,待下严苛,淄青许多人不满他,那些喜欢干政的宗老们早晚会废了他。他们中意的其实是怯懦没主见的李师道,这个你要心里有数。”
桑容献了一计:由李茂先将李准带回登州,再由他出手解决这个麻烦,这样李茂对李师古,对李师道都有所交代。
李茂望了眼捆在舱角的贾氏,桑容笑道:“我闻李师古最爱人妻,你索性将她献上,也好取信于他。”
李茂摇摇头道:“太缺德,做了损阴德。”
计议已定,桑容命将李准捆绑,堵了嘴押回官船,李准再三恳请,又将十万家私奉献,桑容暗中嘱咐道:“你不回去,大伙都得完蛋,你先回去,今夜三更,我派人去接应你。”事到如今,李准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与妻妾撒泪告别后,跟着李茂上了镇海军的战船。
张股见李茂平安带回了李准,心中大喜,问李茂桑容是何人,李茂道:“原是清海军的一个旧部,因为克扣粮饷被贬到城局城防营,在我手下当差。尚何来叛乱,他平乱有功,被清海军的余孽盯上,不得已才辞官回乡做了海客。”
至于蓬莱县尉李准为何会出现在桑容的**上,张股明知事有蹊跷,却也不敢多问。
船进海塘,李茂邀李准去镇海城饮酒,李准推脱不肯,张股不知二人玩的是什么花样,也不敢劝,派了四名卫士护送李准回城。留李茂在城中饮酒,李茂不惜酒量,喝的酩酊大醉。当晚歇宿在镇海城,有营ji两名侍寝。
二日清早,张股来请饭,饭后用茶时,有旗牌官来报,蓬莱县尉李准家宅昨夜起火,一门十数口葬身火海,李准烧成焦炭。张股闻言,眼皮子猛烈直跳,张着嘴半晌无言。
李茂良久无语,欲往城中探视,张股劝道:“事发蹊跷,判官若去,只恐引起地方恐慌,我看先缓缓再说。”李茂点点头,留步不动,张股遣人前往探问。
午时不到,登州和蓬莱县先后派人来通报案情,午后登州司法参军和蓬莱县令联袂来到镇海城,向李茂通报案情进展,二人的结论都是李准与人**,欠下巨债,向海盗举债,至期不还,以至于被海盗加害。
二人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张股,希望他能为其圆谎,张股气的鼻孔朝天,地方为了推卸责任把屎盆子往海盗头上扣,表面看是没什么问题,可只要细细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海盗公然进城杀害朝廷命官,自己这个镇海军镇扼使脸往哪搁?
“想让老子给你们背黑锅,门都没有!”
张股的火爆脾气正要发作,李茂却咳嗽一声,先开了口,他说道:“李准的死未必是因赌债,我在郓州时接到举报说他在登州买官卖官,闹的很不像话,此番我奉命查办卢适,他必是心中有鬼,想携妻妾外逃,因而勾结海盗,海盗见他家财众多,徒生歹意,杀人,放火,灭门,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啊。”
众人闻言,恰如醍醐灌顶,连声叫好。
登州司法和蓬莱县令连忙改口说:“案情判断有误,待某等回去细细查勘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