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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难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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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的感觉。
  没收到工作任务的时候就闲着,父母总想让他多出去转转,生怕他闷得慌。
  北方城市的冬天是可以在室内光脚吃雪糕的季节; 在医生的同意下许然终于办好了出院手续,成天画图下棋,要不就是整理那几盆被忘在阳台的绿萝。
  绿萝怕冷,冬天一冻几乎都不行了,叶子蔫蔫地垂下来,模样十分可怜。
  唯有一支还稍微坚|挺些,许然买了新土换上,折了枯黄的叶子,剩下细细的嫩枝搭在花盆边,摆在屋子里。
  绿色让原本有些冷清的屋子变得有了生气,原本许然还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现在养了个花儿,就跟养了小动物似的,施肥浇水,脆弱得必须小心翼翼地呵护才有可能缓醒过来。
  养花不是许母的强项,但对许然来说却并不复杂。也就是时不时留心照顾一下,比起照顾人来说可简单多了。
  画图、下棋、养花,这三样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有时候他能在窗台前抚摸着绿萝的叶子看上半天,看着阳光透过窗子,温暖地洒在手背上,给整个环境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在父母眼里太过平淡无聊,但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清闲。
  这种生活是他对上天的任性。老天爷把他耍得团团转,总要给他一个满足的机会。
  因为总得把另一个人放在前提,以前他都没有时间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现在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许然觉得就算再任性些也不为过。
  他不喜欢追着人跑的日子。
  他不喜欢等待,不喜欢冷冰冰的卧室和话语,不喜欢被绑在床尾,不喜欢被当做垃圾一样对待。
  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贺承对待他的方式。可他喜欢贺承这个人。
  真是奇怪。
  如果他能温柔些就好了。许然想,如果贺承能对他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能从土堆中扒拉出那些脏兮兮的破碎的幸福。
  发呆的时候大脑控制不住地回想过去,回过神来便笑自己。现在想这些“如果”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想得多了就能成真。自己曾经多希望贺承回头看看,不也从来没有实现过吗?
  外面天冷风大,许然不太想出门,便用工作躲着。可下午的工作计划延迟了,许母可算抓到机会要带他上街。
  “你林阿姨要教我练瑜伽,你陪我去买套好看点的瑜伽服。”
  许然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怪怪的,可直到出门都没抓到重点。
  周末商场人多,许然穿着厚厚的棉服坐在轮椅上,脸几乎被羽绒服领子上的毛给埋起来。许母买了些乱七八糟的让他抱着,自己接着一家店一家店地逛。
  许然看着怀里的各种衣服鞋子苦笑,“妈,我才刚出院啊。”
  “医生都说你不能总是待在家里,出来走走晒太阳补钙。”许母说得理直气壮。
  许然心中暗想,人家医生说的是可以出门,但要注意保暖。可看到母亲高兴的劲头,也乐得把话咽回肚子里。
  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连带着身体上的伤都恢复得迅速。以前一个小骨折都十年未好,现在一场车祸过了小半年,居然也能跟人说说笑笑地出门遛弯。
  两个小时后许母带他到街边的一家咖啡厅,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隔壁商场买瑜伽服。”
  “啊?不是要我帮你看吗?”许然疑惑。
  许母愣了愣,“啊……也对,不过我约了个人见面,你帮我在这儿等他吧。”
  “……您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怎么回事?”
  许母还真就什么都没说就撂下儿子走了,留许然在咖啡厅里独自凌乱。
  不过母亲不会害他吧。许然叹了口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从背包里拿出电脑。
  怕出门的时候来急活儿所以把笔记本随身携带了,可点开消息发现对方还没把图传过来,他就只能联网下棋。
  咖啡厅的桌子有点高,得仰着头才能看到电脑。打了两局,许然抬起头来伸展一下僵硬的手臂。坐的时间久了肋骨处还是有些刺痛,他不知道是伤还没长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抬起的手还没放下,一个刚进门的男人正看过来。许然连忙放下胳膊,结果那人像心有灵犀似的,径直冲他走来。
  “……”
  许然看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无奈道,“先生,这里已经有……”
  “你是许然吗?”
  一句话说得许然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男人便笑,说,“看着呆样,肯定是了。”
  男人有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足有一米八的个头,身高腿长,站起来的时候许然都得仰视他。
  “还记得我是谁吗?”男人问。
  许然摇摇头,男人便叹气,“看来我妈那些糖白给你吃了。”
  “啊,你是……”
  许然“是”了半天,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
  “林燊?”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流光,“你记性还不错。”
  林燊是母亲口中林阿姨的儿子,初中以前许然跟他最亲,后来搬家换了城市,渐渐地也没了联系。
  当年那个跟他差不多个头的男孩长成了极其出色的模样,许然有些无奈地想,都说三岁看老,他们两个小时候明明都差不多,林燊还大他两岁呢,凭什么他就能长得这么高,自己站起来却只有一七五出头。
  林燊看他弄电脑弄得辛苦,说,“这家店的桌子可以调高低。”
  “啊,是吗?”
  许然低头,还没看到按钮在哪儿呢,林燊就已经利索地给调整好了。
  “谢谢。”许然对他笑笑。
  林燊从小就是开朗的性子,这么多年不见竟一点没变。他本科毕业就出国了,在外面一直读到博,最近才毕业。
  “那你是打算回国来工作?”
  “不,工作在那边已经定好了,就是在入职前回家看看。”林燊说,“阿姨跟我妈说你也回来了,他们想让咱俩见见。”
  许然闹不清楚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刚要问,电脑上忽然出现文件接收的界面。
  许然抱歉地说,“我这边有工作,可能有点急,能不能麻烦你稍等一下?”
  林燊耸耸肩,“你忙,我没事。”
  许然点开压缩包一看,还好,只有两张图,今天晚上就要。
  估计晚上还得两家一起吃饭,干脆现在先做了。许然又跟林燊道了个歉,才打开软件处理起来。
  期间偶尔抬头,看到林燊在低头玩手机,注意到他的视线林燊立即抬眼,对他浅浅一笑。
  许然总觉得林燊在打量自己,却不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打量,而是不带任何恶意的试探,大大方方的,反而叫他讨厌不起来。
  快写完的时候林燊去点餐台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杯白开水。
  “你不能喝咖啡吧?”他把水递给刚把文件发出去的许然,开玩笑道,“那就多喝热水。”
  水的温度刚刚好,透过纸杯温暖到手心。许然愣了愣,轻声说了句谢谢。
  林燊问,“你现在怎么样?”
  许然指指自己的腿,“恢复期,可能要坐一段时间轮椅了。”
  “介意我问一下出事原因吗?”
  这问题出现得太突兀,许然本能地皱眉,却看到林燊坦坦荡荡的表情,仿佛他是在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许然也不得不认真地回答他,“这个……有很多原因。主要是因为我晚上走路没看四周。”
  林燊笑了起来。许然发现他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像是在观察对方的表情,用不太正经的话来描述——有些鸡贼。
  “我在国外辅修了一门心理学,”林燊说,“稍微有点职业病,你别介意。”
  许然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没事,我不介意。”
  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来说正经事。”林燊忽然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你妈妈叫我来见你,是事出有因。”
  “我知道,”许然说,“她觉得我缺一个朋友。”
  这事儿许母在家里念叨过好几次了。可林燊摇摇头,说,“这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呢?”许然开始好奇起来。
  林燊故作神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得不说他那双深邃的眼瞳有一种勾人的气质,把许然看得心一慌。
  然后他说,“第二,是因为我跟你一样。”
  “一样?”许然没反应过来。
  林燊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腿,许然瞬间明了。
  “你……”他结结巴巴地涨红了脸,“你怎么可能……”
  “在国外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国内才遮遮掩掩的。”林燊无所谓地说。
  许然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只能选择闭上了嘴。
  这也太狗血了,曾经一起玩的两个人都喜欢男人?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吗?
  可用林燊的话说,就是——
  “既然你能喜欢,为什么我不能喜欢?”
  这话说得好像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男人也一样正常似的。
  许然被他弄得有些混乱。
  刚想问点什么,忽然两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来。两位妈妈终于逛完街了。
  出咖啡厅的时候,林燊一步迈到前面将门打开,撑着一直等许然过去,又帮他拎过大小包裹,跟着许然从残疾人坡道走下去。
  他把许然推到一辆白色SUV前。如果不是有专门的轮椅装置,许然怀疑他都要出手把自己抱上去了。
  “想吃什么?日料?火锅?”林燊问,“日料吃点熟的,火锅吃清汤,少点肉和油,偶尔打打牙祭应该没关系吧?”
  “没事,我不挑的。”许然说。
  林燊笑笑,“你从小就这么好伺候。”
  他缓缓将车驶进主干道,汇入晚归的车流之中。
  就在刚才SUV停车位置的后方,黑色轿车中驾驶座上,贺承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右手还拿着刚被客户挂断的电话,左手的烟烧到指尖,烫得他一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沈塬小甜饼 淋梓夔。芒果芒果 的地雷


第四十五章 
  贺承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原本预定和客户的会面被单方面取消了; 只不过在路边停车接个电话,就看到许然和一个男人亲密地从咖啡厅走出来的场景。电话里是客户毫无诚意的道歉,他却只顾着看那两人乘车离去,连对方编造出来的理由一点都没听进去。
  原来许然是住在这附近吗?
  短暂的愣神之后是满腔的怒意,从烦闷的胸口直冲进脑袋里。
  不是说想歇一歇吗?怎么一回家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那个英俊的男人对许然有好感,单从他看许然的眼神就能感觉出来。贺承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玻璃看出那男人眼中的温柔; 但就是感觉心脏被什么撕裂了,狠狠扯着坠向深渊。
  跟以前一样; 他不喜欢看到许然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一点也不喜欢。
  先是许然单位里的那个小年轻,叫什么来着,贺承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 却清楚地记得照片里那人扶着许然的手的姿势。
  第二个是那个刘铭; 贺承想不通; 只不过是个老同学; 他用得着对许然那么尽心尽力?
  第三个; 是这个男的。
  看起来像个精英,贺承冷哼一声,他知道有多少败类打扮得人模狗样出去招灾惹祸,麦兴就是这样。现在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绅士有礼,谁知道内里是不是跟麦兴是同样的货色。
  贺承坐在车里,用最坏的可能性去假设那个男人,越想刚才的景象就愈加清晰,贺承分明看到许然是对那人扬起一个笑脸。
  以前许然对谁都笑,那是一种疏离的防范。在床上他害怕的时候也会笑; 很勉强地勾起嘴角,撑着不让贺承失了性子。贺承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变本加厉,就为了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撑不住崩溃。
  直到最后他都没试探出许然的底线。
  然而现在,许然的笑容变了。
  变得更加明亮,弯起来的眼角都带着朦胧的光,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这让贺承十分不爽。
  你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吗?为什么你给我的笑容和给别人的完全不一样!
  只有给他的笑容是苦兮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贺承分辨得出。
  他泄愤般狠狠砸向方向盘,车笛尖锐地响了一声,把过路人吓了一跳。
  跟林家母子见过面后,许母一直很开心。许然知道她的心思,哭笑不得地说,“妈,您就别折腾了,行吗?”
  “什么叫折腾呢?”许母不满地道,“多个朋友好啊,你总不能在房间里自己待一辈子。”
  许然摇摇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母亲可能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喜欢男人,或许会有共同话题,但许然从林燊身上嗅得到捕猎者的气息。他们两个属性不一样,许然无奈地想,自己在林燊面前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这话是绝对不能跟母亲说的,而且许然觉得,自己也没有能吸引林燊的特点。
  一个几乎残废的男人,和国外的博士精英,他们两个要是能有什么才是天大的笑话。
  许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肖想和林燊能发生点什么。他才从一段撕心裂肺的恋情中走出来,没有力气再开始下一段感情。
  能喜欢上别人是件好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缓到什么时候,可能是明年,可能是下辈子。
  但林燊却像得了命令似的,从许母那儿加了许然的号码,三天两头就要聊天。
  有的时候许然出不去,他就到许家做客。
  许然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还悠闲自在的男人,无奈地说,“我爸妈在上班,你要是想喝茶就自己烧水。水壶在阳台的架子上。”
  他说的是气话,没想到林燊真的起身去烧了,还给许然倒了一杯。
  许然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叹着气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林燊说,“我们好歹是朋友,你这也太冷淡了。”
  “你在这儿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许然转着轮椅来到他面前,十分认真地说,“我妈到底让你干什么,跟我说了吧,别这样浪费时间了。”
  林燊好笑地看他,“我说的是真的。没事,什么都没有。”
  许然快被他那好看的眉眼给唬住了,连忙移开视线,“我这儿没什么好玩的。”
  林燊喝了口茶,“我看你就挺好玩的。”
  “……”
  许然确定这家伙是来没事找事的了。
  林燊悠哉了一会儿,见人真的怒了,才开口,“我没骗你,阿姨没让我做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然不解。
  “你看,我们是同类,要知道就算是在国外,遇见一个同类也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长大以后,大家都学会了伪装自己。”
  林燊忽然身子前倾,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距离,看着许然的眼睛说,“所以,遇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同类,更难。”
  许然把轮椅后撤一段距离,淡淡地说,“单身也不错。”
  林燊大笑,半晌道,“是啊。”
  许然越来越不懂他想做什么了。
  这次聊过以后原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林燊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发消息聊天,聊的还都是工作生活上的事,绝口不提感情。
  这是什么意思?许然实在想不通,林燊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就差捅破窗户纸,结果他停下了,根本不继续,反倒勾起了许然的好奇心。
  有的时候许然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蠢了一点。这是最简单的吊人胃口的战术,就连小姑娘都不会上当了,他还当真的似的在心里留了个疙瘩。
  后来,他也就渐渐习惯了林燊的说话方式。
  可能是真的在国外待久了,林燊的表达会很直接,许然就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许母希望他们能玩在一起,许然就顺了她的心愿,跟林燊出门。
  其实林燊不是个坏人,他体贴得很,只是有时候许然跟不上他的步调。
  他从来没跟贺承一起逛过街,倒是和林燊把家周围的商场逛了个遍。
  “等我走的时候一定要买一箱火锅底料带过去,”林燊说,“我那个外国室友都馋疯了,天天嚷着要吃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里哪儿有这种火锅?”
  “是啊,不过我跟他说这就是古时候的满汉全席,以前宫里面给皇上吃的就是这个,一百八十个菜碟轮着涮。”林燊把一包榨菜丢进车里,“他信了。”
  “……”
  两个大男人逛街到底是无趣,冬天公园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们便去咖啡厅,一坐坐一天。
  许然画图,林燊就拿着平板看文件。这个时候他们很少说话,偶尔抬起头对视一眼,都是许然先一步移开目光。
  有点稀奇,许然想。他从来没有跟人这样平静地相对而坐,从对方手里接过纸杯,看着他利索地调整桌子的高度。他曾经奢求的场景竟然于现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发生得如此自然。
  有时候许然看着林燊的侧脸,想,如果换成贺承也不知该有多好。
  转念又笑。贺承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享受着他最喜欢的宁静午后,或许还有一个乖巧漂亮的男人陪在他身边。
  恋人们的幸福是螺旋线,相互缠绕着绵延向前,如果分手就各自岔开。会有些可惜,但最起码曾经一起经历过,也算是没有遗憾。
  可他和贺承的幸福却是两条平行线,一高一低,从头至尾没有一丁点交集。
  也不知贺承现在跟谁交缠着,又为谁心动呢。
  咖啡厅的落地窗外,黑色轿车里坐着那个偶尔出现在许然脑海中的男人。
  上次那个客户住在这儿附近,原本差点吹了的买卖,硬是叫贺承给拉了回来。合作商都是老狐狸,贺承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新手自然不会被他们看得起。
  这条路他几乎天天都要跑,跑着跑着,就变得会在这家咖啡厅门口停一会儿,对着那一张张桌子看去,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就走。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
  后来,终于让他看到了许然和那个男人。
  许然不喜欢咖啡厅。贺承清楚地记得他说过,更喜欢待在家里。
  家里默认是床上。
  所以他一看到许然跟那个男人说话就觉得烦躁,恨不得冲进去骂上一回。可他忍住了。以前那个小年轻的事儿他能毫不犹豫地找过去,现在的他没资格。
  其实贺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有时候看到许然了,还非要等到那两人离开后,他才开车跟着离开。
  如果在他们前面走,贺承会犹豫,总觉得身后会发生些自己无法掌握的事。他试过看一眼就离开,然而十分钟后还是不得不回来。
  这行为有点像跟踪狂,虽然只限于这家咖啡厅里。贺承不想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儿干什么,硬生生将跟下去的念头掐断在脑海里。
  他们喜欢坐窗边角落的位置,许然坐在里面,正对着窗户的斜角。斜对面的路边就停着贺承的车。
  贺承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有时候藏在笔记本电脑后面,但总是会露出来。
  他气色好了很多,嘴唇也恢复了血色,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好像在微笑。
  贺承静静地看着他,比过去十年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还要专注。
  不看的话,他会心慌。
  和客户的周旋花了统共三周的时间,终于有惊无险地拿下了合同,贺承还是很满意的。他有些兴奋,来到咖啡厅门口就下了车,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店能让许然愿意走出家门。
  还没到门口,正看到那男人撑着门,让许然出来。
  他们今天来早了。
  贺承脚步一顿。
  男人帮忙推着轮椅,嘴角带着一抹笑。许然回过头,努力地冲他说着什么,路口车流声响,贺承听不清楚。
  他看着两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隔着一辆车,他站在这儿,许然往另一边偏着头。推着他的男人偶尔撘上一句,笑得开怀。
  他们走到路口,拐弯,消失在路的另一侧。
  贺承就在那儿站着,面如死灰。
  他的车、他的人都在这里,三米不到的距离,许然竟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仿佛他只是个过路人,丝毫没有为之驻足的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 的地雷


第四十六章 
  拐过街角; 许然才回头,捏了捏僵硬的脖子。
  刚才仿佛用余光瞄到了一个极像贺承的男人,他没敢细看,借着和林燊说话的机会一直别过头去。等走过去之后才觉得不可能,贺承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应该在家的。
  林燊看着他不停地捏着脖子; 好像十分不自在,便问; “你怎么了?”
  “啊?”许然一惊,连忙放下手,说; “没事; 我在想事情。”
  “看你心不在焉的。”林燊说。
  许然默了默; 道; “刚才好像看到了个认识的人。”
  “谁?”
  许然看着前方高楼大厦之间露出的蓝色天空; 说,“一个朋友。”
  “嗯,一个朋友。”林燊莫名其妙地重复道。
  他们再没提起这个小插曲,许然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不管那是不是贺承,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今天他们原本打算在咖啡厅里坐一下午,但到了以后许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电脑的电源线,不得已只能折返。林燊还笑他,“少见你这么丢三落四的。”
  许然无声地笑笑; 其实他是想早点回家。
  慢慢腾腾地往家走,短暂的沉默过后林燊说,“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聊你那个朋友。”
  “……没什么可说的。”
  许然别过头,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路另一边的车流,“是我看错了,他不可能在这座城市,更不可能在这里。”
  “为什么?”林燊反问。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然一笑,轻声道,“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贺承是个做事极有目的性的人,工作生活,他都是奔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去的。这座城市里没有能让贺承牵挂的东西,他自然就不会出现。
  许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一嘴,道,“你就忘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林燊却说,“怎么不重要,那是你的东西。”
  “什么?”许然没听懂。
  “感情。”林燊说,“你自己的感情,怎么可能不重要。”
  许然示意他停下,转过身看着他。
  “你在研究我?”许然问。
  “算,也不是。”林燊说,“阿姨跟我妈说了你不少事,女人间的八卦很可怕。”
  许然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我可不是你的小白鼠啊。”
  林燊蹲下,让两个人的视线持平。
  “我知道,抱歉。”
  他头一次这样妥协,深邃的眉眼被午后日光笼罩上一片金黄,竟显得十分真诚。
  许然愣了一下,不知应该怎么接受这种道歉。
  最终,他叹了口气,“算了,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会对一个错觉耿耿于怀,也怨不得林燊好奇。
  林燊问,“你还爱他吗?”
  许然歪歪头,想了一会儿,说,“还算喜欢吧。”
  “为什么?在他伤害了你这么多年以后?”
  许然笑笑,“如果真能说放就放,那我早就离开了。有几个人能在他身边待上十年呢,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自己给自己希望,转过头来又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失望。现在回头想想,自己一个人唱的独角戏还挺无趣的。”
  “可你还是喜欢。”
  “喜欢不是爱,”许然伸手将林燊羽绒服肩头的绒毛拂平,平静地道,“我还喜欢他,只是不想要了。”
  如果真的指着贺承问他还喜欢吗,他一定会说喜欢。但如果问他还想回去吗,他会说,不了不了,受不起。
  为什么还会喜欢呢。
  就像贺承喜欢乔安,就算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还依旧喜欢。只是因为对方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以后不论是谁站在那个位置,都无法遮盖住曾经的痕迹。谁也不能彻底替代另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苦。
  十八岁英俊潇洒的少年是许然的美梦。他拼命追着那个少年奔跑,即便后来摔了跤,也总会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站上跑道。
  他想他真正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十年里一往无前的自己。
  林燊对他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为什么不忘了他呢。”
  “又不是说忘就忘的事情,总不能在脑袋上闷一棍子。”许然笑着道,“你看我,被车撞过了都没有忘了他,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林燊认真地看着他,说,“不好。”
  “什么?”
  “你过得还不够好。”林燊说,“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爱人。”
  许然一愣。
  “以后再说吧。”他别过头去,“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许然,你不能逃避。”林燊抓住轮椅的把手不让他逃走,笑着说,“要不要考虑换个新的男朋友?”
  许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跟着笑,“哪儿那么容易呢,就我这样……”
  “这话就不对了。”林燊摇摇头,“既然你可以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不会有人对你一见钟情?”
  “对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又扯开衣领。冷风直往衣服里钻,他的身上有大面积还没有痊愈的伤疤,可怖地攀在肩头,露出浅色泛红的刚长好的嫩|肉。
  他打了个哆嗦,苦笑着对林燊说,“你是说,对这副模样一见钟情吗?”
  林燊皱皱眉——这还是两个人重逢后他第一次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抬手解下围巾搭在许然的肩头,将露出来的脖颈盖住。
  “你把自己困在轮椅上,会感觉什么都是错的。”林燊说,“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许然沉默。
  确实,在遇到贺承以前,他从不会这样贬低自己。
  “出了问题,我们就处理问题,很多时候不是逞一时嘴快就能解决的,别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
  许然慢慢将衣服整理好,轻声说,“对不起。”
  林燊摸摸他的头,力道不重,但手心的温度让人鼻酸。
  他们沉默着回到了许家。林燊将他推进电梯里,按着上楼键不让电梯门关上。
  “许然,你认真想一下我今天说的话,”林燊淡笑着说,“总会有人喜欢你的,或迟或早。”
  还没等许然反应,林燊便松开了手。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个微笑着的男人隔绝在外。
  许然低头,下巴触碰到一团柔软的温暖。他忘记把林燊的围巾还回去了。
  他将围巾搭在门口的椅子上。
  “哪儿来的围巾?”许母问。
  “林燊的。”许然道,“您下次见林阿姨的时候帮我还给他吧。”
  许母有些困惑地点头,道,“对了,林燊定了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了吗?年前还是年后,还得再跟他们家聚一下。”
  许然一愣,说,“他没提。”
  许母便念叨着要跟林阿姨确认一下。
  许然对着搭在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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