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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难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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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支开人的招百试百灵。
  董母对他说,“琦琦上了高三换成理科班,周围都是新同学,不太适应。”
  “这很正常。”许然笑笑,“他很聪明,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消沉。”
  董母叹了口气,“那孩子不想装义肢。”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董子琦不能总坐在轮椅上,董家能够承担起最贵的义肢,可董子琦本人并不领情。
  许然点头明了。
  董子琦回来的时候,许然笑着对他说,“等出院了,我陪你一起坐轮椅。”
  董子琦眼圈红红的,咬着下唇,死死盯着他。
  许然摸摸他的头,“别想太多,不管能不能站得起来,你还是你,跟别人没有关系。”
  这话也说给自己听。
  周末母亲偶尔从老家飞过来看他,许然搂着她的腰——他现在已经能大范围活动手臂了——轻声说,“对不起。”
  许母用力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父亲没有来。他在生气,许然知道,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与贺承的关系。
  一直没有说,只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出事。现在人好歹活了过来,许父无法面对那个曾经没有阻拦的自己。
  父亲在生自己的气。
  许然让母亲帮忙给父亲发过去视频请求。
  屏幕那头父亲板着一张脸,看着他的目光却是男人对孩子最极致的温柔。
  许然喉咙有些堵,哽了一下。
  “爸,我想回家。”
  许父顿了顿,道,“回家好啊。”
  许然终于绷不住,泪如雨下。
  曾经他为了贺承放弃的东西在人生路上散落一地,现在他要回过头,一一拾起。
  回家定在了出院以后。他有点放不下董子琦,也还没有跟大姨打声招呼。
  贺承不来了,白锦明来的次数就多了。这家伙十分不客气地从小冰箱里拿凉糕吃,一边说,“你不会嫌我烦吧?”
  许然笑着摇摇头。他是谁派来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白锦明来了也没什么事,有时候一坐坐一下午,无聊了就拿平板玩游戏。许然笑他跟董子琦一模一样,被白锦明盯着看了好半天。
  “许然,你变了。”白锦明说。
  以前的许然也会笑,可笑得很苦。
  许然摸摸自己的脸,说,“是吗?”
  改变是件好事,证明他正在一步步抛弃过去,迎接更美好的自己。
  白锦明把最后一口凉糕连同红糖水一起倒进嘴里,一抹嘴,“我家在这边开拓市场,现在有个项目估计要做到后年。我也要常驻了,等你出院了,到我那儿去,朋友之间的也方便照顾。”
  这话题转得要多生硬有多生硬。
  许然很难将现在这个万事操心的主儿跟以前优哉游哉的闲人联系在一起,不由得好笑,说,“我要回家了。”
  “……什么?”白锦明手一抖,空碗掉在地上。
  许然看着他慌忙扯手纸弯腰去擦,不紧不慢地说,“是啊,我要回家了。”
  “那这儿呢?你……”
  白锦明想说工作,觉得不对又想说生活,还是张不开嘴,最后只能道,“你租的那房子不是还有很长时间才到……”
  “原本就只租了三个月的。”
  “……那你当初租了三个月,是打算到期后到哪儿去?”
  这个问题倒是把许然问得一愣。
  自己那时候想去哪儿呢?
  他只记得房东问租多久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承,感觉如果租时间长了,自己就跟贺承真的死生不再相见了似的。当时的他舍不得。
  现在倒是舍得了。
  白锦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转头就告诉了贺承。
  当天晚上,许然收到了短信。
  上一条还停留在他问“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新的一条贺承写道:回家以后,还回来吗?
  许然很想问问他这个“回来”指的是哪儿。
  他打字道:不了。
  隔了很久,贺承才回一个:好。
  再就没了音讯。
  许然主动给贺承打电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边半天没有回应。
  许然便笑。他就知道贺承答不上来。
  “你只是被吓到了。”许然轻声说,“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我回去。”
  陈述句,肯定而自然的语气。
  “贺承,你爱过我吗?”
  贺承头痛得厉害。许然问的都是他现在回答不了的问题。
  许然在那边絮絮叨叨,兀自呢喃,“你对爱情有执念,总是想完全占有一个人,让他被你支配,把你视作唯一。我知道你没爱过我,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其实我可以陪你一直折腾下去,直到七老八十。可是贺承,假如你的醒悟需要通过我在鬼门关走几遭才能实现,那你还想再来几次?我得算一算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
  “爱你真累,我想歇歇了。”
  贺承捏碎了手中的最后一支烟,滚烫的烟头烧伤了他的手心。
  在许然即将挂断电话的瞬间,贺承终于开口唤他,“许然。”
  声音嘶哑,恍若泣血。
  许然浅浅地嗯了一声。
  “我在。”许然温柔地说,“可我不会一直在。”
  “曾经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消失,现在我终于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对了,”他忽然说,“百合花我很喜欢,平板电脑看电影也很衬手。如果是以前,收到这些我会开心得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不会了。”
  “贺承啊,你早干什么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补全
  感谢 江可爱 的地雷


第四十二章 
  十一长假天气终于开始转凉; 许然换上了长款的病号服。医生帮他把病床挪了个位置,这样他每次坐起来都能看到窗外高耸的银杏树。
  嫩绿的叶被近几个月的日光晒成了深色,边角开始泛起淡淡的黄。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落叶了,到时候满地金黄,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许然一向喜欢秋天,这个充满了花果香的甜蜜清凉的季节; 总能让他在彷徨无助中感到一丝缥缈的幸福。
  这幸福不是什么人给他的,是他自己悟的; 苦中作乐。
  有点想出门转转,可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想要年底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许然也没有多着急。
  就这样吧; 他想; 顺其自然。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十月底。期间刘铭回来过两次; 给许然带了些南方的特产。好像从来到C市起就一直在受他的照顾,无论是家教的工作还是出事后的种种,许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答谢他才好。
  但刘铭说,“你不用谢我,你帮了琦琦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董子琦?许然疑惑,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帮到了董子琦。可刘铭只是笑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白锦明跑得不太勤了,许是上次跟贺承说过的话起了作用,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听到有关贺承的消息
  原来一个人想从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完全消失; 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许然最近迷上了下棋,用手机在网上跟其他人玩,坐着不动能下一天。
  以前他很少有时间去静下心来做一件事,他的心是散的,这儿分一点那儿分一点,还要记挂着那个过分的男人,现在闲下来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浪费了太多太多时间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
  许然知道自己有些窝囊,非要在经历生死之后才能看开。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以前就算心里明白,生拉硬拽他也离不开。
  人总是会成长,等到粉身碎骨都挺得过的那一天,自然不会再回头。
  十一月,病房里用上了空调。
  许然可以吃一些普通食物了,护理王姐就给他做一些清淡的饭。王姐是C市本地人,有时候给许然带的是清粥小菜,自己在一旁抱着一碗满是辣子的小面吃得可香。
  香辣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许然只能看着,就着辣味一口一口喝掉只加了一点点盐的骨汤。
  他开始怀念健康时的日子了。
  没拄拐的时候他曾想,有个轮椅代步似乎也不错。后来拄了拐,又觉得也没影响到什么,再到现在住院许然才意识到,原来一直躺着坐着真的会摧毁人的神经。
  他想站起来,想走路,想听鞋子踩在落叶堆上的声音。他还想跑跑跳跳。那是十八岁以前的记忆,深深留在骨子里,现在统统冒出来蚕食着他的神经。
  他都忘记奔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医生建议年后再开始复健,许然只能等着。转院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再过三周他就回老家去。
  转院的具体时间王姐知道,贺承自然也知道。还有白锦明……但从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贺承在工作。他是真的很忙。
  刚挂了跟贺靖堂的电话,白锦明就打进来,劈头就问,“你要更换项目城市?都已经定下来了现在要换,你疯了?!”
  贺承静静地听着,等他停下来才说,“不是更换,是增加。”
  “……同时开拓两个城市的市场?不是贺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么能耐呢,你要起飞啊?”
  白锦明是真的被他气死了。原本好好的合作项目忽然说要拆着做,别说贺承了,就连他都一大清早被家里夺命连环call给叫起来挨骂。
  贺承的声音很冷静,透着股异样的平稳,“我想过了,你在这边有基础,以前计划要怎么做就还怎么做。我原本就没门路,去哪里都一样。”
  “……那你要去哪儿?”
  “D市。”
  D市。许然的老家。
  白锦明“啊”了半天都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才说,“你总想着折磨他干什么?”
  “……我没有。”
  “还没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觉得没脸去见他!”白锦明气得换了一边听电话,“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别再去上赶着刺激他了行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贺承想,以前是怎么样的来着?
  以前勾勾手就会乖乖跟他走的男人,现在翅膀硬了,一飞就飞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他都不知道原来那具瘦弱的身体里蕴含了这么刚强的力量,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许然要走。这一走,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承想都没想就知道自己必须追上去。
  可追上去以后干什么呢?
  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追着一个人跑的经历,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自己现在如此心慌。
  一开始是想着要许然回去帮忙作戏,出了事后,愧疚让他无法安心离开。现在一切安稳下来,他又不甘于平静,想赶着时间往前走,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疯了一样地工作,没日没夜地加班,终于弄出了一套能让贺靖堂勉强满意的新方案。
  如果让许然知道,他会怎么说?
  没必要,没意义。就连贺承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曾经丝毫不觉得有多珍贵的东西,自己拿起来,扔了,又想着捡。结果发现,那东西早已经从里到外碎成渣了。
  贺承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这般挫败的时候。现在他几乎都不认识自己了。
  有时候他照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个英俊却失了气魄的男人,想,这个人居然是我。
  乔安之后,他曾决定不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栽跟头,可这几个月下来,他偏执的劲头跟当年乔安走后耍的那些性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天晚上许然说,你只是吓到了,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
  贺承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所以要去试一试。
  不管试出来的答案如何,最起码图个心安。
  十一月底,许然终于可以坐飞机了。
  他处理了在C市所有的东西,跟房东和刘铭打了招呼。临走前他想见见董子琦,可那小子却根本不肯露面。
  “他在躲我?”许然问。
  刘铭一副超然的表情卖着关子,“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过两天就要走了。许然有些失落,他还是挺喜欢董子琦这个学生的。
  候机的时候接到刘铭的电话,他说,“你回头看看。”
  许然回头,看到匆匆行人之中,站了个小小的少年。
  董子琦装上了义肢。
  “我才不跟你一起坐轮椅。”董子琦低着头,倔强地说对他说,“坐着一点也不舒服。”
  轮椅上的许然便笑。笑着笑着,眼角有些湿润。
  “我走了。”他说,“高考加油啊。”
  北方沿海城市冬天起风,刚下飞机许然就被吹得一个哆嗦。他裹紧外套,拥抱来接站的父母。
  他回家了。
  车祸后的手术和康复费用不是个小数目,这其中有多少是家里出的,多少是贺承出的,父母不肯告诉他。
  许然对他们说,“告诉我个大概吧,不管还不还得起,我总要知道。我不想欠他的。”
  父母对视一眼,报了一个数字。
  还好。许然想,他手上还有套二手房,卖了的话连同家里的都能还上了。
  不过这话不能跟父母说,他们是肯定不会让他还钱的。还有那栋房子……何宇轩估计还在眼巴巴等着他回去。
  许然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混蛋的,说着要抛下过去,就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他没有精力在一堆烂摊子里挑挑拣拣,干脆把那些好的坏的一股脑全部丢进深渊。
  想着,他打开手机。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下唯一一条通话记录,停在他和贺承最后联系的那一天。
  竟然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轻轻一滑,手机提示:是否删除此联系人?
  手指在“确定”上停顿了一会儿,还是点了返回。
  以后还得还钱呢。他想。
  腿不能动,上肢却还好,能用用电脑。许然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总不能在家里混吃等死。他回家来不是为了啃老的。
  思来想去,还是给副主任去了电话。
  很快那边给他发来一个压缩包,里面全是待细化的电路图纸。
  许然开始重操旧业。虽然只是打打下手,他却和以前一样,每幅图都做得很认真。
  母亲心疼他,他就笑着说,“我要挣钱养你们啊。”
  “哪儿还用得着你呢。”许母嗔怪道。
  许然拉着她的手,柔声说,“妈,以前是我太笨,现在我得为了自己和你们考虑考虑。您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许母犹豫着开口,“那个人……”
  “贺承。”许然道。
  “对,对。”许母说,“你跟他是不是……”
  许然垂眸,淡淡地说,“其实我们早就分手了。”
  兜兜转转纠纠缠缠,想不到竟惹出这许多乱子。
  父母默认了他的性向,他们甚至直接跳过了出柜这个步骤,将一切事实摊开来摆在眼前。
  他开始慢慢地同母亲讲述自己跟贺承的过往,一点一滴,只是隐去了些许无需提起的细节。
  “他以为自己是我的救赎,其实不是。”许然说,“他是我这辈子迈不过去的坎儿。”
  贺承是一场伪装在美好布景下的噩梦,吞噬了许然过往青春所有的感情和憧憬,连一丁点美好都没给他剩下。
  许母叹了口气,说,“没关系,还会有更好的。”
  “就算是男的?”许然问。
  “你能改吗?”许母反问。
  许然摇头,母亲便道,“那不就是了。改不了,就不改了,没事儿,咱们不骗人害人,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许然笑笑。他知道父母对贺承的事耿耿于怀,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父母终归是希望孩子幸福的,事已至此,如果许然身边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他们不会介意对方是男是女。
  只是他们不知道,贺承在他心上刻下的伤已经无法抹去,一道一道,带着血珠赤|裸裸地摆在那儿,疼痛到麻木。
  这样的心,早已没有了为谁跳动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i17 爱情的模样 的地雷
  眼睁睁看着白锦明从风度翩翩的富二代变成了尖叫鸡,真是辛苦他了×


第四十三章 
  新工作忙得昏天黑地。
  贺承捏扁咖啡罐; 随手丢进垃圾桶。这已经是他连续熬夜的第三天了。
  连轴转的工作让他苦不堪言。以前在自家公司呼风唤雨,出来以后才意识到白手起家有多不容易。这还只是一个扩展项目,就算有家里兜着,都已经让他吃不消了。
  他没完成带许然回去的任务,于是贺靖堂发威,几乎断了他的财路。
  没有人脉; 没有基础,一切从零开始。
  熬到后半夜的时候贺承一边撑着疲倦的脑袋一边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晨三点半; 他接到白锦明的电话。那边刚结束跟当地企业的碰头会,来汇报一下情况。
  “我们刚结束,进展还不错。”白锦明有些兴奋; “你呢?”
  “我?”贺承看着手边厚厚一摞文件夹; 说; “没有进展。”
  “……”
  白锦明让秘书先走; 自己来到角落里; “你那边还没开始?”
  “没有。预计后天。”如果他挺得住的话。
  “是不是人手不够,你带了几个人去?”
  “……”
  贺承的沉默让白锦明心惊,“不是吧,你爸对你这么狠?”
  “他铁了心不让我回去,回去了也是挨骂的份。”贺承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不如在这里拼一拼。”
  “疯子。”白锦明由衷道。
  贺承没有心思跟他扯皮,“没事挂了。”
  “等等,”白锦明忽然说,“他怎么样了?”
  “谁?”
  “还能有谁?许然!你不是在他老家吗?”
  贺承转过椅子; 看着外面朦胧的夜色,说,“我没去找他。”
  一个城市那么大,他连许然的家在哪个区都不知道。
  “……哥们,你还好吗?”
  以前的贺承说一不二,从来没有像这样踟蹰不前过。
  “要不行就撤吧。”白锦明真心道,“C市这个活儿足够咱俩吃了,做成了你家一定不会再难为你。”
  如果是以前,贺承一定会审时度势地答应下来,可现在他闭闭眼,道,“再等等。”
  “贺承,做生意不是儿戏,再等下去你就完了。”
  “我知道。”
  在白锦明恨铁不成钢的“你知道个屁”中,贺承挂断了电话。
  D市的夜景很美。即将日出,天边泛起一点白,霓虹灯在夜色下尽情释放着色彩。再远方是山和海,连接着天际线,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许然出生的城市。贺承记得,他曾经听许然提起过,自己初中以前是在老家的,后来才搬到了另一个城市,遇见了他。
  那时许然羞涩地笑着,眉眼弯弯,“如果没有搬家就遇不到你了。”
  现在贺承很想问问当年的许然,你后悔吗。
  钟表的指针蹦到四点,贺承最后望了眼夜景,回到桌前。
  工作。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他的工作狂是天生的,可能骨子里带了贺靖堂敢作敢为敢拼的性格,以前不想回家的时候他都在单位加班,别人家的男人如果撒谎加班大抵是出轨了,唯有他,如果许然真想找他的话,直接去办公室就可以了。
  但十年下来,许然从来没有在他不回家时查过一次岗。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两个表现得几乎不像情侣。他嫌弃许然瘸着腿,冷嘲热讽,许然也全盘受着。他喜欢许然的手艺,但仅限家里,许然给他买的那个保温瓶只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下了床以后他极力避免表现太多情人间的东西,怕许然误会。那时的他绝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待在狭小的出租屋,做着难度极高的工作,并且对白锦明说,我还没去找他。
  心里堵着一口气,他也觉得憋屈。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从麦兴出现以后,就都变了。
  如果没有麦兴,他和许然分手后就不会再有一点联系。之后的种种都不会再出现,也就没有家里的施压,以及每天晚上只要一闭眼就会浮现出来的噩梦。
  怨麦兴,但推脱责任不是贺承的风格。
  他也怨自己。这世上出车祸的人多了,也不是没见过流血,怎么一到了这次就跟心里扎了根针似的,但凡动一下都疼。
  他想过,如果把出事的人换一个,换成秘书、王力、白锦明,换成每一个他熟悉的人,自己还会不会变得这样神经兮兮的不正常?
  贺承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读文件读到清晨六点,他去洗了把脸,上床睡一个小时。起来后还得跑客户。
  中午白锦明又来了个电话,说,“麦兴今早去你家正式提合作了。”
  “什么?”贺承猛地站起来,怒道,“他还有脸去?”
  “不知道,我听家里说的。你要不要问问你家到底怎么回事?可别让他掺和进我们的项目。”
  贺承立即给贺靖堂打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这事不用你操心。”
  “什么叫不用我,麦兴干了什么好事你还不清楚吗?!”贺承怒火中烧,“你都不应该让他进我们家的门!”
  “贺承!”
  “我不会让他插手家里的事,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贺靖堂冷冷地说,“我不像你,即便没有撕破脸,我也依旧有回旋的余地。你以为活这么多年我都是吃素的吗!”
  贺承哑然。
  “你到底知不知道,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难道每一个你看不上眼的人你都要把他扫地出门?连那种低等的家伙都处理不好,你还跟我谈什么未来。”
  一盆冷水,哗地从头顶浇下来,熄灭了贺承心中的火。
  贺靖堂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把麦兴摆平了,用不着他来操心。
  只用了半天时间。
  贺承缓缓坐下,怔怔地看着堆满了卷纸的混乱的桌面。
  贺靖堂有贺靖堂的处理方式,他有他的。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到底还是需要贺靖堂出手才行。
  以前意气风发不屑于麦家,却从来没拦得住麦兴的找茬。跟父亲相比,他终究少了些沉稳和内涵。
  他还是太年轻了。太容易犯错,还觉得自己哪儿都厉害,殊不知在长辈眼里就是个笑话。
  也怪不得之前贺靖堂为什么会那样生气,现在贺承终于懂了。
  他坐了好久,才给白锦明回短信说已经没事。
  下拉,找到乔安的名字。
  现在他和白锦明都不在市内,说不准麦兴会不会从乔家下手。于情于理他都得提醒一声。
  没想到刚发出去两分钟乔安就有了回应。
  这还是乔安回国后第一次回他的消息:谢谢,知道了。
  贺承盯着这五个字。乔安从没有像这样与他疏离,往前倒十年,在许然表白之前,他们两个人腻在一起,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爱你。
  贺承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说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问题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懊悔,乔安便回: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乔安和许然都问了他这个问题。
  这让贺承感到一丝恼火,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像是背地里串通好了答案,却唯独把他蒙在鼓里。
  乔安很快发过来一大段话。
  ——你想要我,是吗?那我现在点头答应你,然后呢,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谈恋爱,天不怕地不怕,靠一句誓言能活一辈子?带我出去比带许然有面子是吗?贺承,你想要我,到底是想要一个爱你的人,还是想要一个漂亮的摆设?
  回来的时候送你东西是因为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什么和好的暗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分清,哪些是爱你的人的好意,哪些是你一厢情愿的揣测?我出国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一回国就要甩了许然来追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要是不爱他就直说不爱,吊着他那么多年,看着他痛苦,你很有成就感吗?
  几乎是质问的话,让贺承一时间无法回复。
  乔安最后说: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爱你我不知道,但你这辈子欠爱过你的人一句道歉。
  贺承想问问这个“爱过”的人中是否包括你,发过去,结果亮起了拒收的红点。
  乔安把他删了。
  那一大段话还留在上面,字字刺进贺承的眼睛。
  他心中升起一股被人戳穿后的不安与烦躁。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斥责着他的所为,那些他曾经以为是理所应当的东西,被乔安扒开自我满足的外衣,狠狠踩了个粉碎。
  是他做错了?
  几件事通过第三者叙述呈现在眼前,贺承发现自己几乎不敢再看那段文字。他关掉手机,把自己砸在床上。
  毫无生气的双人床,他伸出手去摸旁边的位置,只摸到一片冰凉。
  折腾了这么多年,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爱乔安胜过世间的一切,可当乔安问为什么想要他的时候,他犹豫了。
  还记得高中时乔安问过一次,“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贺承记得当年给出的答案是——“爱情没有原因。”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爱情没有原因,所以他能很轻松地说出自己不爱许然的原因。
  长得不够好看、身体有残疾、性格太软弱、唯唯诺诺的没意思……
  想着想着,他忽然坐了起来,想,那许然爱他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爱他的冷言冷语、霸道暴力、毫不珍惜。
  他不记得自己给过许然什么恩惠,十八岁那年许然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跟他告白。在那之前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交集。许然爱他什么?又是什么把许然牵绊住了,竟挣扎着跟着他走过了十年?
  如果爱情没有理由,那不爱了,自然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许然就没对他解释,只是说,你走吧,我想歇歇了。
  回想起许然在电话中的语气,贺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那一晚自己好像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也似乎,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爱情的模样 的地雷


第四十四章 
  “妈; 有给您的快递。”
  许然从快递员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纸盒,冲屋里喊去。
  许母一边解围裙一边走过来,说,“大概是你林阿姨给我寄的书。”
  许然看着她徒手拆了快递盒,从里面拿出两本厚厚的瑜伽图解,笑着问; “哪个林阿姨?”
  “就是搬家前我单位的同事,”许母说; “她家有个大你两岁的男孩,你们俩总在一起玩。”
  “是不是喜欢给我糖吃的那个?”
  “对。”许母想了想,说; “她儿子最近从国外回来; 前几天还聊起你; 他说……”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 换了个话题; “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
  许然失笑,“下午我还有工作呢,等明天再看吧。”
  副主任朋友的公司正在做自己的原创品牌,十几个人忙得天昏地暗,就连许然这个编外人员也得随时待命改图配线。忙是忙了点,贵在充实。这种马不停蹄的节奏让许然找回了些许在大学实验室里通宵赶比赛作品的感觉。
  没收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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