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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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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没吃醋。”
  然而这话一听,就充满了嗔怨和略显笨拙的掩饰。
  “嗯……”沈绥意味深长地长吟一声,眼角余光无意间望见屋外院内一株玉兰树,花开正好,不由笑而道:
  “怒碎花枝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张若菡从她怀中抬起头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她道:
  “如何,沈大郎今夜可是也想这般唱一折?”
  “不敢不敢,若菡姑娘且饶我。”沈绥忙举手投降。
  张若菡见她挤眉弄眼的怪模样,终于不由笑了出来,这一笑,便如冰川溶解、万物复苏之春到来般,瞬即融化了沈绥的心。她揽住她的腰,贴紧她身,低头吻住她的唇。张若菡敞开身心接受她的吻,心口暖流四溢,涨得发疼,随着血液冲顶,使得她周身战栗。只觉得这个人怎得如此让人爱恋又让人心安,随时又能挑起她的欲。她十数年的佛家修行,一朝被她尽毁,从此眷恋凡尘,再不愿出世。
  这一吻深沉缠绵,沈绥已然压抑不住情/欲,抱起张若菡就往床榻边走去。张若菡却还留着一丝清明,搂着沈绥后颈的手忙拍击她的肩膀,扳住她头,脱离她的唇,气喘吁吁地低声道:
  “赤糸,等等……现在还不行,还没用晚食,还有,你不管你妹妹了吗?”
  沈绥红着眼睛,平息了片刻,很是不情愿地将张若菡放了下来。张若菡为她理了理乱了的衣衫,柔声道:
  “走吧,我们去用晚食,看看琴奴。”
  沈绥像个受气包般立在原地,腮帮子鼓鼓的,好似没长大的孩子。张若菡失笑,抬起双手捏住她双颊,红着脸道:
  “行了你这小色鬼,等……等晚上好吧。”
  沈绥双眼放光,道:“咱们可约好了,夫人可不许爽约。”
  张若菡双颊烧得慌,拍了她一下,嗔一句:“甚么话,你也不害臊!”
  沈绥挠了挠后脑勺,也觉自己实在急色了,不好意思地笑。不过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她和张若菡是结发伴侣,这些都是发乎情的自然之事。张若菡面皮薄,她若不厚颜一点怎么行。
  “莲婢,你方才唤我甚么?”沈绥问。
  “嗯?”张若菡疑惑,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噗嗤一笑,“小色鬼。”
  沈绥笑了:“这甚么称呼,我可一点也不好色,我只好你。”
  说着就在她面颊上迅速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拉开了房门,跨出门去,站在门口,伸出手来,彬彬有礼道:
  “夫人注意门槛。”
  张若菡抿着唇走出来,绯红的面颊在廊前灯笼的火光中不甚明显。她将手放在沈绥伸出的掌中,沈绥紧紧握住。然后她转身将门带上,两人携手并肩往外走去。
  “嗯……莲婢,莫掐我,疼……我错了……”
  “哼!”
  ***
  六月初五,获嘉城东北方向百里地界。这里是河南府与河北道的交界处,再往东北方向前进,翻过前方的一座山丘,就将进入河北道地界。
  时近黄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拱月军大军决定先在此扎营休整,明日再翻山入河北。放饭时分,李瑾月草草用了晚食,便叫上程昳,二人沿着山道上山,往密林之中行去。程昳不知公主要做什么,但忧心这山中不安全,劝说李瑾月回营地。
  李瑾月却不听,只是道:“别废话了,来帮我找找看,这里有没有荔枝树。”
  “什么?”程昳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色中,李瑾月的脸色有些红,显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蠢。但是万一呢,万一这山中就有荔枝树……
  “没有这种万一。”程昳板着脸道,“公主,您难道不知道,荔枝只生长在岭南啊,这都快到河北了,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有荔枝?”
  “哎呀!我知道!你闭嘴,给我找!”李瑾月恼羞成怒。
  程昳扶额,公主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好好的干什么要找荔枝?她想张口询问,但看李瑾月那模样,还是打算暂时不要去惹她了。
  程昳与李瑾月分头寻找,但她不敢离李瑾月太远,一边注意着李瑾月的动向,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在林子里,心底慢慢转着心事。
  最近公主的心思越来越捉摸不透了,程昳很是伤脑筋。她不是徐玠,不是很会猜公主的心思,对于公主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她只能怀着满腔的疑问去执行。多问一句,都会被公主坏脾气地斥责一顿。
  唉……要不是玉介早先就启程去了幽州打点,眼下也不需要她来费这些脑筋了,公主很听玉介的话,玉介要是在可多好。
  说起来,这几日部队只要行过密林亦或城镇、乡村间的市场,公主都会不停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在找荔枝?真是奇了怪了,公主对荔枝也没有偏好,怎的就这般拼命找起荔枝来了。
  等等,难道说?程昳想起一个可能性。
  那还是在洛阳的公主府中时,有一日玉介来找她,问她知不知道洛阳府哪里有卖新鲜荔枝的,程昳长这么大从没吃过新鲜荔枝,哪里会知晓,玉介也没细问,就匆匆离开了。当时程昳就有些奇怪,公主府从来不进荔枝,这玩意儿贵得很,从岭南运送过来十分艰难,也容易变质,一般只能制成荔枝干这类蜜饯贩售到市面上,新鲜荔枝,那是帝王的享受,她们是吃不到的。
  即便是公主,自小到大吃荔枝的次数也绝不会超过三次。她们都是北方人,荔枝是南方人的享受。而眼下,可不就有一个南方人在军中吗?
  难道公主找荔枝,是为了杨小娘子?杨小娘子自幼在蜀地长大,那里靠南一些,应当比较容易能吃到荔枝。而且杨小娘子的家乡,在蜀地东南部地区,那里位处涪陵郡,这个地方也是荔枝的产地。
  越想越是可能,程昳不由豁然开朗。正出神间,冷不防听到不远处公主的喊声:
  “阿昳!找到了吗?”
  “没!”程昳高声回答,心里有点慌,要让公主知道自己根本没找,就站在这发愣了,她定又要责骂自己了。
  慌里慌张地装作寻找荔枝树,走了几步,程昳一抬头,发现眼前是一棵酸枣树,夜幕下,隐约能望到树上果实累累,掐指一算,眼下也是酸枣成熟的时节了。想想,不能空手去见公主,干脆弄点酸枣来吧。于是一挥剑,便砍下一整枝的酸枣来,取下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一口:
  嗯,还行,不算很酸。
  片刻后,李瑾月面色不善地望着程昳扛着的那一整枝的酸枣,无语片刻,道:
  “酸枣,是荔枝吗?可以充数吗?”
  “公主,这过了江,又过了河,实在不可能有荔枝了。要不,您就用酸枣对付一下吧,眼下是酸枣的成熟季节,我刚尝了一个,还不错。”程昳苦口婆心。
  “什么叫对付一下!这能对付一下的吗?你让我把面子往哪里搁?”李瑾月怒火勃发。
  程昳噤若寒蝉。
  “哼!”李瑾月气恼地夺过程昳手中的酸枣枝,也不理她,径直往林子外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回营地去了。
  程昳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杨玉环用完晚食,靠在营地篝火边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营帐,打算洗漱一下上床歇息。这些日子她实在累得狠了,脚上的伤,这几日没怎么走路,总算好多了,只是每一日的疲惫都在积累,她现在哪怕吃着饭,都想睡觉。
  这天实在太闷热了,她入了帐,褪去了身上厚重的藤甲,总算感到了几丝凉意。用打来的凉水简单擦洗了几下身子,爱干净的她,也不得不在简陋的环境下,忍受不能沐浴的痛苦。躺在行军床上,她望着帐顶,双目怔忪,想着自己的未来。
  她该怎么办呢?她已然没有亲人,或者说,已然没有至亲了。父亲走了,母亲将她送与叔父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她的几个姊妹都被带走了,不是被嫁了出去,就是被送给了他人家,谁也顾不上她。眼下叔父也不要她了,父亲那里还剩下一些族中亲属,也不甚亲近,更不会在她落难时管她。
  她只是一个谁都不要的十一岁女孩,自父亲死后,她就被人送来送去。唯一谋生的手段,是叔父教给她的琵琶与舞蹈。叔父说,她的美,是她最大的武器,她必须要善加利用,否则无法在这世上存活。杨玉环懂叔父的意思,曾经父亲的那些妾也是一般,利用美貌彼此争宠,只是为了活得比别人更好。所以她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利用美貌,利用男人。
  她眼下身处晋国公主身侧,她知道的,公主收留她,代表着自己对于公主有利用价值,她早晚也是要被公主送出去的。可是她不愿,这一次她真的不愿再被送出去。她听过公主的一些传闻,知晓她可能好磨镜,想着自己或许也能利用美貌,牢牢吸引住公主,让她舍不得将自己送出去。
  可是她失败了,公主不喜欢她这样,她惹公主生气了,而那日,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对公主发火,这几日公主再也没看过她一眼。她心里惶恐非常,脑子里总是不住地冒出一个想法:公主会不会在下一站,就将我丢下。
  该不该去向公主道歉呢?会不会惹得她更加反感。小小的女孩辗转反侧,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处境的委屈悲哀,使她泪水盈眶。她咬住自己的手指,压抑着,无声地卧在床上哭泣,很快,泪水便打湿了枕头。
  正自伤心,忽的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丫头,你哭什么,吃不到荔枝就这么难过吗?”
  杨玉环泪眼朦胧地扭身一看,就见李瑾月正蹲在她的行军床畔,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帐中熠熠生辉。
  “公…公主……”杨玉环懵了,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呐,我实在找不到荔枝,这是咱北方的酸枣,要不你尝尝?”李瑾月忽的扬起手,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已经摘下来,清洗干净的酸枣。
  李瑾月拿出一个,递到杨玉环面前。杨玉环怯生生地接过,看着手中酸枣,溢满大眼睛的泪水流下,打湿了面颊,可她却停止了哭泣。她尝试着咬了一小口,顿时酸酸的枣汁溢满口腔,一张漂亮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瘪嘴道:
  “好酸啊……”
  “有那么酸吗?”李瑾月蹙眉,自己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好吧,没那么酸。难道你们南方人吃不了酸的?”李瑾月问。
  杨玉环抽了抽小鼻子,道:“我……我吃不了酸的,我喜欢吃甜的。荔枝多好吃,又甜又多汁,可是我……我再也吃不到了……”说着说着,小姑娘压抑多时的情绪彻底崩溃,竟是大哭了起来。
  李瑾月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看着杨玉环哭得伤心极了,她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抽痛。想着自己自小被父亲遣送在外,在战场杀戮中成长。母亲离世后,再无人疼爱,不禁也悲从中来。她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帕子,一面帮杨玉环擦泪,一面道:
  “莫哭了,我知你委屈。唉……以后只要你不再动一些歪心思,我会对你好的。”
  “真…真的吗?”杨玉环抽泣着问。
  “我说谎话骗你做什么。你那个叔父,为人不端正,他教给你的东西,从现在起你要全忘了,以后我慢慢教你怎么去做一个端正有为的人。”
  杨玉环朦胧着泪眼望着眼前人,忽的觉得她如山一般高大沉稳,让她安心极了。
  “那我还能弹琵琶、跳舞吗?”杨小娘子嗫嚅着问。
  “噗!”李瑾月笑了,“当然可以,我是要你忘记你叔父教给你的那些不正经的想法。你以后啊,要跟着我读书学道理,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跟着我练练武,我带着你在战场上奔波,总要教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
  杨玉环拼命点头:“我都学的。公主……您不会不要我的罢。”
  李瑾月微微蹙眉,一面思索,一面唇角带笑地看着她,半晌她道:
  “你也别‘公主、公主’地喊我了,就叫我‘瑾月姐’罢,以后就好好跟着我,你不犯大错,我自然不会赶你走。”
  看杨玉环放不下心的模样,李瑾月不得已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你犯了大错我也不会赶你走的,但是我会责罚你,狠狠责罚你。”
  小姑娘在昏暗的军帐中,终于绽放了数日以来久违的笑容。那笑颜,充满着感激与如释重负,又携着孩子才有的天真无邪的信任,就此深深刻在了李瑾月的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竟然写了五千多字,算是国庆最后一日的福利了。接下来恢复上班模式了,一般来说是周二、周四更新,双休日日更。
  过去人们觉得杨玉环是红颜祸水,现在的人们觉得杨玉环不该背锅。而我私以为,历史上的杨玉环确实恃宠而骄,身为贵妃宠冠六宫,地位与皇后无异,却对于玄宗缺乏约束与劝导,她是有一定责任的。但这不能怪她,因为那个年代的女子,很少有能做到像长孙皇后一般贤德的。所以,文中的杨玉环,我需要给她一个重塑的机会,希望她能懂得更多的道理,能更成熟更稳重,成为卯卯的良佐。
  PS:这章后半段,不是“酸莲子”,成了“酸枣子”了。【噗】


第一百四十章 
  沈绥与张若菡提着食盒来到沈缙房中时; 沈缙正坐于轮椅之上; 靠在轩窗边; 望着窗外那一轮上弦月。蓝鸲安静地守在她身畔; 也不说话,屋内阒然无声。沈缙若愿意聊上几句自然很好; 若不愿,蓝鸲也就这般沉默地陪着她; 不扰她半分。沈缙苍白的面上; 有着从前很少见到的忧郁; 眸光凝滞,神思早已不属; 亦不知飘向何方。
  沈绥与张若菡看到她这般模样时; 心缓缓揪了起来。但是她们却尽力收起了心中的忧虑与不安,扬起笑容,走上前去。沈绥作为沈缙的至亲; 率先开口唤她:
  “琴奴,吃饭了; 饿了吧。”
  沈缙将目光缓缓从窗外移向沈绥与张若菡; 面上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点了点头。
  那一头,张若菡已经将食盒放在了案上,蓝鸲急忙起身布菜,张若菡从旁帮忙,很快三桌食案便已摆好。蓝鸲将沈缙轮椅前的靠板放下; 将食案搁了上去。沈缙低头一看,笑容明亮了几分,道:
  【阿姊怎知我想吃鱼了。】
  沈绥得意地“哼哼”两声,笑道:“你这丫头想吃啥我还不晓得。”
  一边说着,她一边甩开衣袖,在席上大马金刀地盘膝坐下,动作无比潇洒。结果惹得一旁的张若菡拍了她一下,又嗔瞪她一眼,沈绥立刻收起自己的潇洒,敛衽拢袖,改盘膝为跽坐,表演了全套的“正襟危坐”。
  【噗……】沈缙被阿嫂和阿姊逗笑了,侧方跽坐侍奉的蓝鸲也忍不住偷偷捂嘴。
  “咳咳,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为了挽回颜面,沈绥表情严肃地发话道。
  沈绥率先拾起筷子,张若菡随后,沈缙最后才举筷进食。晚食是归雁驿精心准备的,沈绥有过吩咐,今日要吃鱼。于是厨房做了鲈鱼切鲙,配菜是醋渍秋葵、菌粟羹,主食是今早驿站当做朝食刚做出来的古楼子(一种贴炉迫烤而出的夹肉饼,类似肉馅烧饼),一人给了厚厚一大块,以沈缙和张若菡的食量,显然是吃不完的。沈绥倒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还不够吃。
  于是到了最后,沈缙与张若菡吃不下的,都下了沈绥的肚。饭毕,沈绥揩去嘴边油渍,面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张若菡在一旁看得有趣,不由逗她。
  “大郎可饱腹?”
  “饱了饱了,归雁驿的伙食很不错啊。”沈绥笑道。
  “可还要再来点古楼子。”
  沈绥连忙摇头:“不了,吃不下了。”
  张若菡的视线投向餐后水果的那一碟樱桃,挑出其中一颗,微启朱唇,贝齿轻咬,手上配合着轻轻一拔,扯去蒂梗,慢条斯理咀嚼后吞下。沈绥看着这一幕,仿佛张若菡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眼中被放慢了许多倍,她的一举一动,对沈绥都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当张若菡将那樱桃吞下时,沈绥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这碟樱桃,大郎就莫用了罢,晚间用食太多可不好,容易积食。”
  沈绥面色登时垮了下来。
  沈缙见阿嫂逗阿姊,也来了兴致,叫蓝鸲摘了樱桃,也喂给她吃,吃的时候还刻意做出无比美味享受的模样,诱得沈绥唾沫分泌加速,却只能委屈地吞下肚。
  “咳哼!”沈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正好我近来火气有些旺,不宜食樱桃。”
  此言一出,张若菡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沈缙也破功了,瞧着阿姊憋屈的模样,笑得开心极了。看来能欺负欺负沈绥,对她而言是一件极乐之事,谁让沈绥平日里总是逗她玩。这下好了,有阿嫂撑腰,阿姊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如此笑谈一阵,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沈绥便携着张若菡起身告辞,准备回房。临走时,沈缙拉住沈绥的衣袖,示意有话要说。张若菡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回避,沈缙道:
  【不,阿嫂,你也留下吧,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她低着头,方才被逗出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了。沈绥与张若菡的面色也沉凝了下来,她们知道,沈缙的笑容,其实并非发自心底,这数日来,她始终如此。原本就因为无法发出声音而显得内向的她,如今真的沉默寡言起来。她的快乐与喜悦不见了,无论何时,眼底总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阿姊,你可想好,该如何将他们找出来。】
  “他们”,一个模糊的指代称谓,但是在场四个人都知道,这个“他们”究竟代表着谁。一个如梦魇幻觉般模糊不清的组织,自始至终,她们都只接触到了非常表面的部分。这个组织从何源起,有哪些成员,行事抱着怎样的目的和宗旨,又分布在何处,这些情况,一概不知。唯一知晓的是数月前传来的那个情报——晏大娘子藏身河朔。眼下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份情报的价值还有多少,很难说。而这一次,她们的任务是除掉这个组织,在这些情报一概不明的情况下,这未免显得太过天方夜谭。
  沈绥的回答很简洁,显然她早已对此有所考虑,也并未打算隐瞒沈缙:
  “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她说,“我需要在抵达幽州之后,再根据当地侦查来的情报,制定计划。眼下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沈缙点头,阿姊的想法很对,只是她始终很是挂心。千鹤在那个组织中多逗留一日,就会多一分危险,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心急如焚。
  【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比如,那个唐十三的动向。】沈缙又问。
  “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今早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唐十三带着他那一帮人已经逃到了河北道西南部的山林之中,一路继续向东北方向逃窜。他们一直在野外风餐露宿,没有进入过城镇等人群密集的地方。”沈绥顿了顿,回答。
  沈缙的手缓缓捏紧了轮椅扶手。
  沈绥见妹妹双唇抿得发白,心口闷闷的,叹了口气道:
  “你也别太急了,短时间内,千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少,她在那些人眼中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他们也不会带着她跑出去那么远,也不将她抛下,亦或直接杀死弃尸。”
  【但是她在他们手中一日,我就无法放心。那些人究竟在谋划些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谁也无法保证千鹤的利用价值在什么时候就结束了,阿姊,我求你,你既然知道唐十三在哪里,请你将她救回来罢。】沈缙拉住了她的手,低着头哀求道。
  “那她的亚父该怎么办?谁都不知道她的亚父在哪里,救下她又能如何?”沈绥紧蹙双眉问道。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要她活着……】沈缙赤红着双眼,哽咽道。
  “你要她活着……”沈绥沉着声线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她的心却会就此死去。你不怕她恨你吗?是你告诉我的,她的亚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有一日,我与你阿嫂被人控制住了,却有人不顾我们,只将你救走,你会不会恨那个人。”
  沈缙无言以对,只是攥着阿姊的手低声哭泣,泪水滴落她眼眶,砸在了沈绥的手背上。沈绥的心绞痛无比,眼眶也缓缓湿润了。张若菡抿唇,走上前去,将沈缙的身子抱入怀中,缓缓抚摸着她的发。这安抚仿佛激发了沈缙的悲意,她哭得更厉害了,在张若菡怀中颤动着身躯。
  蓝鸲垂下头抹泪,不忍再看。
  “琴奴,我答应你,我会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但是,如果她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好吗?”沈绥压抑下喉间的哽咽,尽量平静又温和地劝说道。
  沈缙没有回答,但是沈绥知道,这便是她的答案。
  自沈缙房中出来,沈绥与张若菡的心仿佛重又压上了巨石,沉闷悲抑。之前因为李季兰带来的小小的情趣旖旎之心,也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沈绥负着左手走在回房的路上,心中缓缓转着思绪,张若菡挽着她的右臂静静地跟在一旁,不时抬眸望她一眼,但却不说话,留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
  沈绥将她与这个幕后组织接触的所有事从头理了一遍。
  去年腊月,长安,慈恩寺怪猿案,凶手善因因为一封告密信,与方丈住持妙普发生冲突,无意之中,误打误撞害死了妙普大师,因畏惧与内疚,攀上大雁塔自尽。其攀高的神秘本领,似与当年沈绥的父亲被钉死于朱雀门楼之上有关。告密信上涂抹有用于防虫的金醉坊粉末,但在燃烧后可挥发,有着迷药的作用。这封信的寄送人,后查清,是从长安平康坊的青楼教坊中寄出,主使人为晏大娘子。晏大娘子身份败露,潜逃。平康坊内的地下景教教会结社也因此被牵出水面。
  今年三月,江陵沿江一带,江陵府大都督朱元茂失踪谋杀案。凶手周大在京畿一带服役时,被晏大娘子教唆,参与地下秘密结社,思想被控制。死者朱元茂死状特殊,被头朝下绑缚于十字架之上,割喉放血折磨致死。而周大的表亲张氏姊妹,同样也因为被神秘人教唆与指使,于一年半前,利用神秘人给与的金醉坊药粉,在朱元茂的远亲——卢子修府中井水下药,迷晕并杀害卢子修满门。周大与张氏姊妹杀人之举系为十七年前周家村灭门案及十四年前江陵司马张越一家失足落水案复仇。而不论是朱元茂还是卢子修,均与十七年前的长安太平公主府灭门惨案有关。此案最为特别的是,凶手周大一家,在逃亡途中,于崖壁之上被神秘人刺杀身亡。而张氏姊妹中的姐姐张瑞锦,也在押送途中遭受不明武装歹徒袭击,侥幸保命。凶徒均着一身漆黑服饰,身上有与景教相关的特征。
  此外,在江陵郊外,有两名女景教徒也试图与我方接触,未遂。此二女亦属该组织成员。
  今年五月,洛阳爆发太子绑架案,凶徒主使唐十三,属于这个组织中的高层领袖之一。太子绑架案,系这个幕后组织策划所为。据深入该组织的源千鹤提供的情报,该组织遍及大唐周边数个国度,在每个国度内,都兴风作浪,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朝政、军事波澜。但具体目的不明,似乎只是一个以暗中作乱牟取暴利为目的的恐怖组织。
  目前该组织有多少成员不明,涉及上下阶层范围不明,活动地域不明,行动目的不明。明确的信息为:一、该组织以景教为掩饰,不论国、族、性别、年龄,招募大量形形色々的人入教,其教义将真正的景教教义进行歪曲,教中人行事偏激。二、组织高层领袖有两人身份已然明确:晏大娘子与唐门十三郎唐鸣。三、河朔三镇一带可能是该组织近期集中活动的地区。四、该组织善于利用药物控制他人,手中掌握多种机关暗器与大威力机械武器。
  那么……要对付这样一个组织,究竟该从何处下手呢?
  思索到此处,沈绥的思路戛然而止。因为一个急切的呼声从远方传来,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当下。只见夜色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匆匆赶来,是呼延卓马。
  “门主,新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沈绥心中一沉,值得呼延卓马亲自跑一趟传达的坏消息,恐怕真的很糟糕。
  “刚刚收到河北道传回来的消息。唐十三手下那帮人毫无征兆地暴毙,但是尸首中没有唐十三、蛇巫和源千鹤,他们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写得长了,前面的情节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经常看到有童鞋问我,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出现在哪里,这章帮助大家整理回忆一下之前的主线情节,算是总章篇,下面就要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进剧情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怎么回事?”乍闻噩耗; 沈绥蹙眉询问; 声线依旧沉稳; 处变不惊。
  “是这样的; 唐十三等人一直在山林间穿梭前进,脚力虽强; 可耽误时日,山林地貌复杂; 他们行走的路线也复杂; 但好在我们有鸟雀近距离跟踪报信; 他们甩不开我们。但是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太近,一直远远缀在后方; 与他们有一段距离; 彼此之间都难以发现,也看不到对方的动作。
  但是这帮人太狡猾残忍,他们知道一定有人在后方跟踪; 也知道千羽门鸟雀追踪的本事,因而他们一路上都在打死目所能及的鸟类; 亦或放毒; 成片成片地屠杀鸟群; 我们好几次都差一点因此被甩脱。好在我们的兄弟一直死死咬住了他们的行踪,一路跟到了河北道的相州鹤壁附近,这帮人忽的从山林中跑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入了鹤壁县城中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我们的人心里觉得反常; 不敢怠慢,一直在外守着。他们是午后入得客栈,我们的人等了一二时辰,不见他们有任何动静,恐时间久了生变,便打算找几个人化妆成跑长运的脚夫,进那家客栈巡查一番,瞧一瞧情况。哪晓得还未等我们的人进去,忽的从客栈中传来惊呼,紧接着一阵骚动,客栈中好多人跑出来,大喊死人了。我们的人心知不妙,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冲了进去,就发现客栈二楼,走廊尽头的天字号房内,竟然一气儿死了十三个人,都是唐十三的手下,且他们的死状很是诡异。”
  “诡异?”
  “是的,他们十三个人的尸身在客房地板上堆砌交叠成了数字的‘七’,且每个人的神态都很安详,或平躺或侧卧,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放在胸前,场面看起来颇为诡异可怖。”
  一旁的张若菡听闻呼延卓马描述,似是很强烈地感受到了那种诡异可怖的场面,面色不由有些发白。她摸到了自己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摸索着拨过,默默诵念经文。
  沈绥感受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一边搂紧了她的肩膀,一边又问呼延卓马:
  “怎么死的?”
  “都是毒死的,我们的人查了一下,这些人口中还残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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