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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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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手齐齐放下弓箭后退进队伍当中。
“就算今日马将军胆魄过人将我这一众人杀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北地千里迢迢,你也拿不到,反而还便宜了中原的那位曹丞相,说的再远一点,我若死了,受制于我的那些鲜卑、匈奴怕是又要猖獗起来,将军是马伏波之后,自然是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对吧?”
马腾闭眼叹了一口气,也朝左右挥了挥手,护卫的一众士卒这才打开一条道来,但也没真的退出正厅,只是在周围保持警戒的姿态。魁梧的身形从首位那边走下来,隔着数步停下,看着地上沾染血污的义兄头颅,“韩文约纵横西凉十年有余,虽然为人不怎样,但也是有能力的,他一死,羌人、还有各中贼匪怕是要失去控制。”
“可是……养匪自重这种事,他没少干吧?不要和我说西凉贫瘠,需要一些乱匪、羌人来向朝廷索要粮秣钱财,我北地当年也不比这里好多少,如今一样商贾云集,虽然还比不得中原富庶,但日子总是好过了许多。”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公孙止与他对视,负起双手:“……只有活人才能与活人谈利益,这次我过来就是帮助征西将军的。”
语气加重了征西二字。
马腾眉角微微抖了抖,随后皱了起来:“都督看来胸有成竹说服我了。”
庭院外的士卒正在退开,风跑过门扇,灯柱上的火光摇晃的照着众人明明灭灭,公孙止望着几步之隔的马腾,缓缓走出两步:“马将军也是起于微末,经历各种艰难,和将士奋勇厮杀才走到今天,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与韩遂同流合污,心中可有过愧疚?这么多年随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还有几人?他们当中有多少是死在与同胞厮杀,有多少死于清剿羌、氐战死,将军还记得他们吗?”
“……汉室衰落,群雄并起,原本保家卫国的士兵,却是用来争夺地盘上,互相厮杀,马将军觉得这些人的血是否白流了?同样,驱赶、清剿羌人,每一次都未能尽全功,就只是为了区区一点粮秣、财帛,让跟随将军的好儿郎去送死,这血是否也白流了?”
公孙止盯着他,一字一顿:“将军还能重拾马家祖宗荣耀否?”
第五百五十八章 马腾
灯火摇曳,飞蛾噗噗的撞在灯罩上。
“……这天下不就是这样了吗。”
望着摇晃的火光,对于公孙止说的那番话,马腾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句,便沉默下来,转身走回长案后方。
对方有些话,也确确实实说到心坎里去了,他起于微末,到的如今天下大乱,为求自保,也做过许多违心的事来,他端起酒水,放到嘴边停住,转过目光望去周围的士卒,最终还是将铜爵放下。
“……公孙都督不止刀利,嘴也能言。天下都是这般模样,同室操戈、养羌、氐而索朝廷粮秣也非马某本愿,可西凉贫瘠,人口稀少,要养活军队哪有那般容易。”马腾无奈的笑了笑,摊开手:“可我又能如何?西有韩遂,东有长安,往前一步就是与曹丞相撕破脸皮,往后难道与韩遂开战?刚刚都督也说汉人同胞厮杀不值得,我也深以为然。”
“所以啊,现在韩遂死了,凉州虽然还有几位太守,不过马将军想要吃下他们,想来也不会太难,当然,若是能和平共处自然再好不过。”公孙止挥手让人把韩遂的尸首带下去,朝马超拱了拱手,后者回礼时,他继续说道:“……眼下还有一条路,马将军或许有兴趣。”
马腾轻轻晃荡手中铜爵:“都督不妨说来听听。”
“祖上马伏波西破羌人、南征交趾、震慑匈奴,讨伐五溪蛮时,身染重病而亡,马革裹尸的气概令人敬仰,将军为其后人,不如与我一道重开丝绸之路如何?”公孙止的声音低沉传开,大步走到右侧席位坐下来,“将军也知晓,我统御北地,节制辽东,如今又拿下幽、并两州,若是与曹操开战,没有个十余年,很难分出胜负,到那时候就是百万人陷入厮杀乱局,甚至会死更多的人,这不是我和曹丞相想见到的僵局。”
马腾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许久:“都督肯如实说这番话,马某心中感激……只是都督仅仅只是因为马家祖上是伏波将军,才来右扶风?”
“是!”公孙止笑了笑,与之前冷漠凶戾的气势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忠良之后,我方才放心不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其实打通丝绸之路,对于凉州来讲,利与害不用多提,相信没人会拒绝,而我来之前就与曹操在河内定下了策略,达成了部分共识,算上马将军这边,整个十四州便是有一半站在我大汉和平的位置上。”
马腾静静地的看着他,片刻后,偏过头来朝周围人挥了挥手,密集的脚步声伴随持刀持盾的身影纷纷退出大厅里,再看过来时,轻声说了一句:“公孙都督可知……我已有陛下旨意了……”
灯火照着二人面容,目光都望在了一起,有侍女颤抖的过来斟酒走过侧旁,公孙止的声音也很低:“董昭那份?”
“汉室积弱,诸侯间互相征伐不断,农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都督之前所提倡的事,是对的,但攘外之前,内患还需安定。”
“两者并不矛盾。”
马腾笑了笑,笑容随后渐渐淡了下来,手按在了长案上:“都督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马某说的是……汉贼曹操。我马腾受封大汉征西将军之位,若是能从开西域之路,能够让凉州、三辅之地再度繁荣,将我大汉威布四方,这是对的,但若是听从的是曹操发下来的命令,将来腾下了阴曹,也羞见祖宗!”
他声音平缓而坚定。
“……天下如今这番模样,先帝或许有错,各路诸侯也都有错,难道他曹操就没有错?挟天子以讨不臣,殊不知他自己就是最大的乱贼,专权蛮横、欺君罔上、擅杀朝中文武,堂堂天子在他手中不过一介玩物!”马腾在长案上呯呯接连拍响数下,“我凉州是穷,可也看的最是清楚,别人不敢讲,我马腾就敢!”
然而,就公孙止不准备劝说的时候,对方陡然从首位上站起身,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孟起,带两部兵马将城外韩遂领来的三千人拿下——”
“是!”
眼看快要谈崩的马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拱手大喝一声,朝侧面的公孙止挤挤眼睛,一个转身大步走出门外:“令明!叫上伯瞻随我出城!”
呼喊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安静,陡然的变化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渐渐放下敌对的警惕,随后将目光齐齐转向了混杂马府侍卫中的韩遂兵卒,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拿下。
上方身影走出长案,声音响在厅里。
“……腾实力不济,无法救陛下于困境,但为天下百姓出一点绵薄之力,还是能做到的……毕竟我还想看大汉再次扬威百年。”
“一起!”公孙止拱起手。
马腾抬起手:“……与都督共勉。”
……
“主公可能还要多待几日,此行兵马并不多,但仍需操练,不可懈怠。”
“……不过临回金城的粮秣、饮水也需提前准备……”
“还有,提防马家的人……”
月色宁静如水照过远方的山峦,槐里城外军营,名叫阎行的将领与几名亲近的副将聚集帐中说一些军中事务,对于主公韩遂在马府过夜倒也并不担心,毕竟俩人有兄弟之义,何况目前来说也没有反目成仇的利益关系。
然而在与众人说话,眼皮却是不自觉的狂跳,说完几句话后,正要将众将送走,地面微微传来震动,就在此时,前营那边有声音隐约的传过来:“……外面有骑兵!”
阎行走出大帐,远方的黑夜之中,数条火龙从四面蜿蜒而至,就在他向传令兵问出:“前方何事?”时,陡然的厮杀声已经拔高,下一秒巨大的火焰照耀了前营帐篷,巨大的混乱随后蔓延过来。
火光下,人的身影、战马的轮廓交织成一片,浓烟之中,一名身披甲胄的将领率着一支马队当先从人堆中杀了出来,挥舞一柄长枪,大吼:“阎行,识时务者投降,韩文约已死——”
第五百五十九章 马革裹尸、不死床箦
火光、浓烟弥漫夜空,上万人陡然夜袭,淹没了这处三千人的临时驻扎营地,高速奔涌的战马冲过辕门,呯呯的撞过人的身体,韩遂的士卒转眼间便被撞的倒飞砸进人堆,刺下的长矛挑着人的身体向营中更深处蔓延,有的直接挥刀抹过铁盾划出长长一条白痕,拉出火星。
身形粗壮,披两挡甲的将领,凶猛的挥刀落在一名韩遂军都尉颈脖上,尸体被掀飞出马背时,这位雄壮的汉子大吼:“韩遂已死,尔等亡主——”
前方一阵混乱,数十名骑兵随着一人劈波斩浪的杀过来,有声音在他们前面“啊!”的发出一声惨叫,下一秒,尸体被挑下了战马,为首的是一名银甲白袍,白鬃狮子盔的将领,横枪勒马停下:“令明,我弟马岱何在?”
“在前方!”血浆溅上人脸,庞德劈过一刀,将敌人斩死在地上,听到责问的话语,他勒转缰绳,指着中营那边大喊,“……末将本能拦住。”
“你留下继续厮杀,让他们投降!”
马超眼眶怒瞪,直接留下一句话,杀气四溢的勒转马头,带着麾下数十名装备精致的骑兵,直接朝敌人最多的中军展开了一拨冲锋。
中军大帐那边,摆开的防御已经与冲来的骑兵厮杀起来,四周涌来的韩遂士卒三面合围,将冲进腹地的这支五百人骑兵困在了中间,梁兴、侯选凉州二将第一时间朝那支马队的将领迎上。
“呼呼……呼……”
尚有些稚嫩的脸上,嘴极力闭合,马岱凭着从兄往日的教导,挥舞长枪在人群中游斗,在之前冲锋时,避开了第一轮刺来的枪林,连人带马撞入人群,初期还有余力与两名敌将杀的你来我往。
时间稍长一点,双臂便是有些吃力的挥舞,此时梁、侯两人骑马左右杀过来,几名护卫在马岱身边的亲卫促马冲出与对方迎上,然而顶多只是将对方身边的士兵挡住,那二将不管不顾的照着那马岱就是一阵挥砸。
呯呯呯……兵器碰撞一阵,马岱脸色憋的通红,双臂已经发抖起来,眼看对方再次欺近,他策马转身就走,后面快马追赶而至,梁兴、侯选二人的声音,大吼:“敌将,还我家主公命来——”
……
夜晚空气带着沉闷,公孙止与马腾走上槐里的城头,望着远方延绵两里的火光,神色肃穆,周围兵将也俱都安静屏息,隐隐的厮杀呐喊声在原野上的大火之中朝这边断断续续的传来。
以及,还有风的声音。
一簇不知飘了多远的残灰,随着风飞到了城头,缓缓落在一人面前的城垛上,公孙止的轻轻将那残灰弹开:“马将军能这般做,公孙感激不尽。”他目光看着远方,那一抹大火倒映在眸底:“……韩遂一死,凉州只剩下韦家父子,他二人是荀彧推荐担任的州牧,据我许都耳目所闻,荀文若该是心向汉室一方,他推荐之人,该是不会太差,稍后我会捎去书信,说明事情缘由,凉州这出戏算是可以开演了。”
马腾点点头:“……那马家能做些什么?”
“……听说凉州烧当羌势大,将军不妨替我准备一两万具尸体如何?”公孙止声音并不高,从远方收回视线,偏头看向马腾笑起来:“西凉羌人该是清理一番了,往后丝绸之路打开,不愁凉州不繁荣,人口自然会回升,到时还怕将军忙的焦头烂额。”
“若是能这样忙死,也是值了。”马腾同样笑着,拳头在墙垛上砸了两下:“以前留着他们,是有用处,现在看来,是不用留了,正好腾出土地,往后好安置百姓。”
公孙止负着双手,火龙直冲而上,斑斑点点的火星在夜空中飘散更远,随风朝这边吹来:“将军世代居于凉州附近,对羌人多有了解,这件事我也只能寻将军帮忙,来之前,我已派人从朔方郡绕过并州那边过来,相信不久,就会抵达武威,这样一来……当能为汉人开辟新的生机了。”
马腾昂首看着火光,不免有些动容,“是啊,就算将来老死床榻也算值了。”
风里,负手的身形袍服轻轻抚动,斑斑点点火星在他眸子里扩散,“老死?这天下还要打的仗还有很多……”
……
远方,厮杀呐喊充斥人的耳膜,陷入中阵的骑兵不断有人倒下,马岱奋力挥手一枪,发出呯的金鸣,手臂吃力的朝另一侧一挥,吃力的挡下侯选劈来的刀锋,铁屑溅开,身体也在马背上晃了晃。
“受死——”梁兴一挺铁枪纵马扑上去,暴喝声中,右侧后方一道身影飞驰着朝这边过来,侯选猛的一勒战马,朝冲上去的同伴大吼:“小心!”的一瞬。
那方已有两名二人麾下骑兵迎了上去,旁边也有步卒持刀顶跟在后方逼向那人,而在下一刻,战马嘶鸣一声,径直朝两骑中间飞奔,呯呯两声传开,拔剑、挥枪……眼花缭乱的在人的视线中一闪而过,那名骑兵从马背上带着鲜血倒飞出去。
白鬃在狮子盔上抖动中洒开。
马蹄踩陷泥土,偏转方向拐出一道弧线,避开了几名步卒刺出的长矛,马超“驾!”的暴喝,战马的冲刺再次加快,那边梁兴刺下枪头,结结实实与马岱的兵器硬碰了一下,对方身形摇晃就要坠马之时,他拨马回旋再次举枪,就听侯选的声音在侧方大喊:“小心——”
霎时,一抹白色的身影疾冲而至,转眼已拉至近前,白鬃猛的洒开,马超双臂猛轮了起来,手中那杆虎头湛金枪在半空划出一道巨大的半月。
“滚开——”那是一声刺破耳膜的虎吼。
梁兴此时几乎是本能的举枪横在身前一挡,枪杆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即响起扭曲的声响,向内弯曲的瞬间,双臂上的甲叶也在受力的同时,哗的一下震抖翻了起来,虎头大枪贴着弯曲的枪杆压到他胸口——
鲜血瞬间喷出口鼻,那握枪的梁兴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空中抛出一条血线,在人堆中砸出了一片空旷。受惊的战马嘶鸣的跑开,那抹白色的骑士的速度并没有停顿,策马偏转杀向就近的侯选,侧身躲开对方劈下的一刀,反手极快的拔剑,两马错开刹那,身影回转,挥臂,一剑照着对方后脑斩去。
距离错开,白鬃在风里抚动,马超一手提枪,一手持剑,望向人头延绵后方的阎行,剑锋轮转插回鞘的一瞬,有镔铁裂开的脆响,在他身后,侯选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铁盔咔的一声裂开脱落,鲜血从发髻里渗了出来,下一秒,嘭的落在了地上。
“阎行,这次我要杀了你。”大火的光芒下,马超看也不看周围与麾下骑兵交战的敌人,抬枪将想要偷袭的步卒挑翻,声音雄壮暴戾的就那样朝对面过去。
军阵后方,骑在马背上的阎行盯着过来的马超,而四周大火将营地凸显的更加混乱,一拨接着一拨的敌人正朝这边过来,他沉声暴喝:“走——”
然后,领着身边百名骑兵迅速调转马头,朝后营方向狂奔而去。马超一枪扫开挡路的敌兵,一夹马腹:“追!!”
兵锋淹没了一切。
……
“……将军错了,纵然一时联合,不久也会分崩离析,到时天下再起变化,那时我们已经打下了更大的疆域,有着无尽的兵马……”
公孙止的声音响起在城头上,他透着凶戾的双眸望着厮杀更加激烈的原野,“……纵横捭阖,戎马一生,又如何安心困死床榻之上?”
他抬起手——
……
原野之上,带着百名骑兵冲出包围的阎行不时回头张望,马超带着一队骑兵紧追不舍的跟在后面,不时在黑夜中朝他们射来箭矢,准确度并不高,但仍有人倒霉的被射下战马,落去了后方。
某一刻,天上传来鹰啼。
逃窜的队伍前方,苍茫的夜色陡然亮起了一点火光,阎行睁大眼睛:“有埋伏——”的话语冲出口时,前方黑色里嗖的声响在空气震响,惊人的血花自他侧旁士兵身上溅开,有几滴沾到了他脸上。
下一秒,更多的火把光芒在他们前方延伸展开,一名虬须粗犷的将领举起了虎口长刀,一张张弓箭便是唰的一声,齐齐抬起。
密集的箭矢射去了对面。
……
城头上,抬起手臂,猛的挥开,转身——
“……大丈夫立于天地,就不该死在温暖的窝里,而是在征伐中逝去,这才是你我这样的人的归属!”
他看着马腾说道。
……
原野上,身形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他能听到鲜血正在流淌的声音,阎行抬起头,映红的天空,没有了往日的繁星密布,但依旧很好看……
……可惜往后看不到了。
嘭!
中了六七箭的身躯,终于失去了平衡,掉了下来……
……
北方,巨大的军阵从朔方折转,已在南下的道路上,接到调令的匈奴、以及郭汜的一万西凉旧部犹如回到了家乡,整齐而恢弘,行进的军队蔓延天际,尘埃在他们脚下仿佛都未成落下过一般,弥漫天空。在他们侧方两里距离,庞大的车队载着绘有鹰旗的旗帜,及小山般堆积的古怪甲胄也在朝同一个方向加速前进。
不久之后,他们将抵达武威。
第五百六十章 瓮(一)
天光西折,洒过青黄交接的土壤,自朔方向南,赵武灵谷以西,地势渐高,土壤也越发坚硬起来,视野之间草原并不密集,裸露出的黄土渐多,偶尔刮起大风吹过这片大地,发黄的草屑、尘粒飞扬在空中,显出西北贫瘠的苍凉和粗犷。
武威郡隶属凉州,与雍州交界,辖姑臧、张掖、武威、休屠、鸾鸟、宣威……等十四县。往前推移,也是中原、长安至西域各国的重要交汇的要隘。
自武帝元狩二年,霍骠骑击败匈奴,将河西走廊纳入版图后,武威郡便一直矗立在这片土地上,长久的风沙吹袭,守卫这边陲的城墙也在时间里翻起了墙皮,形成一道道斑驳,就像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身上残留的荣誉。
风沙渐起,成群的牛羊嘶鸣着在放牧人的驱赶下,去往下丘躲避。就在离此不远,随着呜咽的风声越来越响,有两队不足百人的骑兵,来到一处隆起的土丘上,不久,卷过尘粒的旋风从他们脚下过去。
“本将就是张掖人,年幼家中贫寒,一年饥荒,双亲都饿死在这里,我郭多……靠着吃父母血肉才得以苟活。”
话夹杂在风里飘远了,说话的那一头,是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着了一幅熟铜兽面铠,眼睛在风沙里眯起来时,呈出了凶戾的神色,他望着远方牧羊人驱赶着羊群:“……后来就当起了马贼,在西凉四处游荡,姑臧这边也来过不少回,你看那边的羊群,若是被我们碰上,人带羊都要被抢的干净……连毛都不剩一根……不过跟了董公,就改了现在的名字,如今又隔了这么多年回来,这里还是这般模样,真他娘的叫人不爽!”
郭汜挥了挥马鞭,朝下方吐了一口唾沫,有唾沫星子溅在旁边一人脸上,那人披头散发在风里抚动,同样一脸大胡须,皮肤粗糙黝黑,乃是阿浑牙,自那次随吕布平鲜卑王廷之乱后,被单于去卑提为万夫长,此次在劫掠西域途中收到传令,便是与雁门郡的郭汜在朔方汇合,一道南下凉州。
虽然两人不同民族,又是第一次碰面,但这些年南匈奴各层都有学习汉话,交流上并不是很大,一个多月的时间磨合,两人又都是粗野的性子,行军之中几次接触,也算得有些交情,阿浑牙抹去脸上那几点唾沫,并不在意的笑起来。
“这里……阿浑牙第二次来,那边的休屠,曾经去过,年轻时候骑着两匹马,赶着五头羊来这边取了一个女人,不过后来在回去的路上病死了……真是可惜了我的那几只羊……”
“哈哈……你们匈奴女人看来也并不强壮嘛。”
“被长生天看上了,再强壮的人也会上天侍奉的。”
“……哈哈,我劝你们改信仰吧,如今鲜卑那边大兴白狼神教,我觉得不错。”
“族里已有人信奉了……郭将军,狼王让我们过来,到底要做什么?打这边的羌人,阿浑牙有办法让他们下山。”
胡须在风里抚动,郭汜勒转马头,眯起的眼睛看着旁边这名匈奴万夫长,摇了摇头:“打羌人,用不着你们,自然会有人动手,看见昨天那二十多辆大车了吗?上面的兵器甲胄,过几日我们就穿上他们攻城掠地。”
“打武威?”
阿浑牙自知自己这方不过是白狼王的外族将领,对于军中一些机密不会告知,心里也不会有太多想法,毕竟换做去卑为主,汉人为辅,也是会同样这般做,只是陡然听到这番话,心里多少有些吃惊。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郭汜不理会他表情,拍了拍胡须上的沙砾,随后带着众人下了土丘。
九月十一这天,两万多人驻扎的营地,在清晨的燥热之中,黑色头发,身形粗大较矮的大秦辅兵们早早的起来,在营地来去,将卸下辕车的罗马甲胄,轻车熟路的替匈奴兵、汉卒穿戴好,写有“公孙郭”的狼旗被降下,一面面残留有斑驳血垢的大秦鹰旗在每支队伍前排立了起来。
呜——
短号在一名大秦辅兵口中吹响的时候,整个巨大的方阵仿佛一支真正的大秦军团出现在了西凉地界上。
郭汜扶了扶头上的红鬃铜盔,骂了一句:“这他娘的是鸡冠吧……”又看了看裸露在外的两条毛茸茸大腿,脸色憋红的翻身马背,挥起铜制的短剑,大吼:“出发——”
荡荡烟尘席卷大地,针对凉州的“战争”开始了,林立的鹰旗,出现在了姑臧的城外原野上,很快,守城的鼓声在四门敲响起来,大量的士兵在城头奔走,提前接到消息的郡守,威严的发下“抵抗”的命令。
下午,来历不明的军队攻破了城池。
九月十五,被探明这支军队来历的消息在快马手中飞快的传递其余郡城,同时,整整两万“大秦”军队再次开拔,朝宣威过去,而城中守将率汉军出城迎敌,展开激烈的厮杀,不久溃败退回城中。
九月十七,宣威被破,大秦军队展开屠城举动,火焰卷起浓烟直冲天云,远在数十里外都能看到。
不久,兵锋蔓延,朝休屠而下。震惊天下的消息已经在扩散的路上,而远在大山之上的羌人部落便是最先收到的,一时间,所有部落头领俱是震惊,随后狂喜,聚集在一处商讨起来。
夜晚,天气稍微褪去高温。
燃烧的篝火,吸引着林野间的飞虫,在光芒中起舞,金灿灿的油脂从灼烤的羊身滴进火里嗞嗞作响。铺开的皮毛上,一名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线条的男人,拨弄割肉的小刀,目光扫过周围其他各部的头人。
“听外面人传来的消息,一支从西面来的军队杀到汉地了。”
“消息没错,族中有人远远的看到宣威起火,好多汉人从城中跑出来,那支军队也看到了,甲胄旗帜与这边都不一样。”
“那我们的机会来了。”有人朝前倾了倾身子,瘦弱的臂膀挥舞了一下。
那拨弄刀锋的男人,横眼看了看他:“你们可别忘了,东羌是怎么被灭族的,汉人当中像段颎这样的人还有许多……马超就是一个。”
“还有一个,远在草原的公孙止。”
圆顶草房门口,一名族中老人嘶哑的声音提醒他们,拄着木棍驼着背缓缓走了进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瓮(二)
“老酋帅!”
身形佝偻的老者,在众人称呼中点了点头,走过篝火,粗布、兽皮拼接的短衣在坐下来时,能看到扁瘪的胸膛微微起伏,他们所说的羌语在外人听来是极为难懂的,但在这处草屋中,再自然不过。
“……听族人说你们都从各部来彻里吉这里谈事,就过来看看……”老酋帅靠着土坯茅草堆砌的墙壁,望着众人开口,露出发黄到褐色的牙齿,“……前不久从汉人商贩那里听到一些草原上的传闻,刚刚又听你们在说马超,就进来给你们提一个醒,汉人狡诈,不止一个马超,那草原上的鲜卑也很强大,结果被那什么白狼王收拾的服帖,差点灭种。”
浑浊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里面坐在一张铺有兽皮垫有厚草的彻里吉身上,“烧当已经交给你了,但还是要提一个醒,与汉人交战当小心一些。”
彻里吉放下小刀朝其余各部小酋笑了笑:“老酋帅担心我们。”随后,转过脸去看着,身子朝前倾了一点,隆起的肌肉舒展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汉人有句话说,吃一亏,就要学聪明一点。彻里吉不会学东羌,让汉人把族都被灭掉,那草原上的白狼王,也只能在草原上驰骋,他要是敢来这片山麓中,只会是我们的猎物。”
“我已经老了,部落交到你手上,还是要学汉人,多想想清楚。”
“已经想清楚了,我羌人不能再被别人像羊一样圈养。当年北宫伯玉要是能打出凉州,拿出西北气势来,我们何苦蜗居大山,先有董卓、后有韩遂、马腾之辈,要打仗了才会想起我们,没仗打了,缺粮了,进山剿灭我们部落,向他们的朝廷邀功,这就是把我们当做牛羊看待,肥了就要宰杀!”
老人叹口气:“……凉州就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人多了,我们也自己没吃的,相互打仗也不少。”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用得着汉人来插手?”一滴羊油落进篝火里,火焰轰的窜了起来,耀红彻里吉的脸孔,他猛的在膝盖拍上一巴掌:“这大山是我们羌人的,凭什么还要看汉人脸色?!”
这句话落下,引的屋中诸酋交头接耳说起来话来,有人附和:“彻里吉大酋帅说的没错,汉人没收服河西之前,我羌人就已经居住于此,他们一来,在这里建城、迁来汉人百姓,而我们的地盘一天天的缩小,就只能居住山上。”
“没错!现在汉朝内乱,前些天,我还听说金城的韩遂被马腾杀了,看看他们拥有那么大的地盘,只是晓得内讧,这下凉州少了一大敌,该是我们夺回来了的时候。”有声音开口说道。
“汉人自己现在都忙不过来,干脆让彻里吉大酋帅称羌王,将游散的其余各部团结起来,夺回属于羌人的凉州。”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中,最终拿定主意的已不是老去的老酋帅,而是坐在最里面,身材壮硕,布满野兽抓痕的年轻一代酋帅,彻里吉伸手让他们停下声音,“……硬拼,我们打不过汉人,就算把族中能征善战的勇士都聚集起来,也没办法与汉人兵将厮杀……但这是最好的机会,我彻里吉不想错过。”
“你要想清楚啊。”老人再次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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