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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唐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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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栝直愣神,“难道不是吗?”
“只有没来过长安的人,才会对平康坊有着这样的偏见。”徐慎元说道:“其实平康坊分为北曲、中曲和南曲,只有北曲那些不入流的妓子才以出卖皮肉为生。中南二曲则是极为风雅之地,绝非你想像中的那般不堪。此二曲的女子固然姿色殊艳,但真正让她们得以立足的,却是一身的才艺。她们除了能歌善舞,还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不少才华横溢的伎子写出的诗赋,半点不输扬名当今的人墨客。她们甚至能够指点赴京考生的学业,助其金榜题名一飞冲天。”
“好厉害!”高栝顿时满面羞愧,我都不认识几个大字!
李苍玉则是笑了,看到没,某些岛国老师,跟平康坊的这些名符其实的老师比起来,简直弱暴了好嘛!
徐慎元抬手一指前方的一幢豪宅,说道:“中南二曲的最胜之地,便是这高士云集诗赋如锦的念奴斋。今晚这里就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诗酒之会,我请二位来此一为饮宴叙旧,二为观此盛会。”
李苍玉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豪宅上“念奴斋”三字,心中不由得好奇: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千古流传,“念奴娇”这个词牌名和念奴斋会有什么关系呢?
“二位小郎君,快请吧!”徐慎元催促起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苍玉拱手一礼,转头瞪了高栝一眼,示意他守点规矩不要乱来。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一位风姿绰约的艳丽女子就连忙迎了上来,款款下拜:“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叶假娘,多时不见了。”徐祭酒一副老熟人的口吻,笑眯眯的道:“今日将有诗酒盛会,徐某特来观摩。这两位都是徐某的故人子侄,你可不能怠慢了。”
李苍玉听到“假娘”两个字就联想到了“妈妈桑”。其实她们还有一个挺惊悚的俚称爆炭。
“祭酒只管放心,念奴斋几时又让你失望过呢?”叶假娘转过身来对李苍玉和高栝各自款身下拜,“叶假娘见过两位恩客。”
“在下有礼。”李苍玉回了一揖。
高栝一脸通红的傻傻愣着,眼神就在叶假娘半露丰耸的酥胸之上飘飘忽忽。
叶假娘看到高栝这副模样顿觉婉尔,走上前来笑吟吟的看着他,突然对着他一挺胸,“好看吗?”
高栝中了这一记波动拳仓皇后退两步,抓耳挠腮无地自容,就差鼻血横流了。
“莫非是小时候没有吃饱?”叶假娘笑得花枝乱颤。
这下,就连夜店老客李苍玉都有些无语凝噎了难怪叫爆炭,真能燃烧!
“你这贱妇,就知欺负初哥儿,连徐某请来的贵客也不放过。”徐祭酒骂归骂但仍是笑眯眯的,“休得再闹,快去给我们派个雅间。”
“遵命,即刻就办。”叶假娘道,“三位恩客,请跟我来吧!”
李苍玉跟在徐慎元身后走进了念奴斋。入眼所见,红袖招招绿腰柔,莺歌燕舞满堂春。但是这些姹紫嫣红与金碧辉煌带来的感观刺激,都不如斋内的那一股“冲天香阵”。
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和香炉里燃起的檀香,还有来自人们腰间所佩香囊的多种香料味道,一古脑儿充斥在一起,香得一塌糊涂。李苍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家香水加工厂?
“太香了!”高栝惊叫一声,直接打了个大喷嚏。
“这位小初哥儿好生有趣。”叶假娘笑嘻嘻的道,“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找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姐姐,收了你的童子之身。”
高栝顿时面红耳赤。李苍玉则是自叹不如,不愧是平康坊的专业级车手,一言不合就当众狂飙,业余老司机表示服了!
“你这妖妇,休要口无遮拦。”徐慎元将她支开,如同一位合格的导游那样,对李苍玉和高栝说道,“长安人最爱香料,尤其是达官显贵和仕子美人们,简直可以说是嗜香如命。你们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香莲的女子?”
兄弟俩都摇头。
徐慎元说道:“香莲的母亲从小就给她喂食各种香料,她长大后全身都能自然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走到哪里都有蜜蜂和彩蝶一路相随。就因为这一身异香,香莲成了长安城著名的香美人。上门来找她提亲的富绅才子,都要排成了长龙。”
“女人不香,男人不爱。”叶假娘笑嘻嘻的道,“天下最香的女人都在这里了,还有最香的闺房。”
“休要听她吹嘘。”徐慎元说道,“不过这念奴斋确实非比寻常的香。两位小郎君,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李苍玉想起了在书上见过的一些野史,便道:“莫非是在彻墙的泥灰里,掺上了名贵的香料与珍稀的麝香?”
“咦,倒是挺有见识!”叶假娘上下的打量一身寒酸扮相的李苍玉,好奇的问道:“小郎君,你定是出身于高门大姓之家吧?”
“在下出身寒微,区区一介山野黔首。”李苍玉笑笑,“让叶假娘见笑了。”
叶假娘微微愕然,很识相的不再发问。
大唐极重门第,很多郡望显赫血统高贵的子弟虽然家道中落,但仍然享有很高的社会声望,历来是王公贵族之家择偶通婚的首要之选。这种人是最不容小视的,说不定他今天还破衣烂衫穷得要饭,明天就一飞冲天官居显位。
叶假娘在平康坊干了这么久,没少见过这种寒鸦变凤凰的事情发生。此刻她的心中就在寻思,这个扮相寒酸的小郎君既然能和王府的祭酒结交,来路绝对不简单!
第14章 天赐良机
越来越多的人不停的涌进念奴斋,大约都是奔着今晚的诗会而来。
李苍玉看那些人一个个的衣冠华贵举止不俗,想必非富即贵又或是当世之才子。其中会不会有,闻名于史的大人物呢?
于是他问道:“徐祭酒,请问今日将是何样的盛会,都有哪些名人要来?”
徐慎元还没说话,泼辣辣的叶假娘抢先答道:“今日诗会是由高适和岑参二人发起,定有不少名人要来。”
李苍玉心中一亮,高适和岑参这两位确实鼎鼎大名,写过不少脍炙人口的边塞诗。
“无礼妇人!”徐慎元斥了一声,“岂能直呼高士之名讳?”
“我怕说了表字和雅号,他们不知道嘛!”叶假娘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扮了个鬼脸。
“岂有此理!”徐慎元有点要发作的意思。
“祭酒息怒。”李苍玉出来打圆场,“她说得没错,我们还真不知道这两位高士的表字和雅号。”
“小郎君真会说话。”叶假娘妩媚一笑,两眼放光的看着李苍玉,“似你这般相貌周正嘴儿甜甜,向来最能讨得女子欢心。说说,你家中都有几房娇妻美妾了?”
“过奖。”李苍玉淡定得很,“其实,我还是处男。”
“噗哈哈哈!”叶假娘当场爆笑,引得周遭之人都张望过来。
高栝迷茫不已,“这很好笑吗?”
这下,就连徐慎元都没能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摆摆手示意大家赶紧走,别再当众胡闹了。
叶假娘却故意落后了两步,香喷喷的凑到了李苍玉身边,“喂,你不会真的还是处男吧?”
李苍玉双手一摊,“你不会还要我交出证据吧?”
“嘿嘿嘿!”叶假娘一阵怪笑。
高栝怔怔的看着叶假娘,满头雾水的幽叹了一声,这究竟有啥好笑的?
还是园好,山外的娘们儿都是疯癫的!
四人进了一间挺大的雅室,装簧极为富丽奢华,铜香簋里燃着贵比黄金的龙涎香,整间房内香气悠然令人沉醉。
“这里是仪王殿下最喜欢的雅间。”徐祭酒说道,“二位,觉得如何?”
“仪王?”李苍玉微微一愣,“徐祭酒,这恐怕不妥吧?”
徐慎元笑眯眯的道:“实不相瞒,仪王殿下今日也将亲临此会。安排二位来此饮宴,原本也就是仪王殿下的意思。否则,我一介老奴岂敢造次?”
“这”李苍玉满副不解,“乡野黔首难登大雅之堂,又岂敢与仪王殿下同宴共饮?”
“不必妄自匪薄。实则是,仪王殿下看到了你写的那一份拜贴,对你的书法颇为欣赏,这才有意屈尊结交。”徐慎元饶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如此天赐良机,你可要好生把握。”
李苍玉不由得微微一怔,徐慎元这一番看似轻描淡写的话里,实则信息量巨大。
在如今大唐这个等级森严、尊卑鲜明的时代里,平民子弟想要咸鱼翻身的改变命运,那是难于上青天。
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才子名仕来到长安成为“京漂”,目的就是想要图得一官半职走上仕途。摆在他们面前的道路无非两条:要么自食其力的去参加科举谋得出身,要么紧抱王公贵胄的大腿得到他们的引荐。当年李白京漂多年,都没少遭受冷遇甚至是污辱。接连碰壁之后,总算有玉真公主把他推荐到皇帝李隆基的面前。否则,这位千古大才就连充当“御用人”陪皇帝和贵妃玩乐的机会都不会有。
按照时下大唐人们的价值观,谁不想攀龙附凤,谁不愿结交当朝权贵?若能遇到对方主动伸出橄榄枝,那绝对是祖坟冒了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自幼研习史的李苍玉,对当今大唐的这点事情实在是太过了解。虽然自己现在并无一丝“抱大腿”的心思,但既然馅饼都已经砸到了头上,李苍玉再傻也知道该怎么做。
“既如此”李苍玉拱手一揖,“那我兄弟二人就斗胆在此,恭候仪王殿下大驾光临!”
“好。”徐祭酒微笑点头,“叶假娘,珍馐美酒、丝竹美人只管取来。这两位可是仪王殿下的座上之宾,你看着办。”
“奴家必不敢有丝毫之怠慢!”叶假娘欣然应过,不无惊讶的深看了李苍玉几眼,翩然退出。
“请入座。”徐祭酒笑呵呵的,说道:“仪王殿下有令在先,两位只管在此尽情吃喝尽情玩乐,一切不必有任何的拘谨。”
“仪王厚恩,令在下汗颜,无以为报。”李苍玉说道,“就怕我兄弟二人未曾见过世面,不知风雅不识大体,到时冒犯冲突了仪王殿下。”
“李郎君,又在妄自匪薄了。”徐慎元笑眯眯的看着李苍玉,那双眼睛却精亮精亮,“旁的姑且不论,你那笔字徐某可是亲眼见过的。仪王对此,也是颇为欣赏。”
李苍玉顿时汗颜,无言以对!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苍玉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练过一点书法,前世没少用来装逼炫耀泡美媚,今生拿来糊弄吴本立那样的业余人士,仿佛也是绰绰有余。但要真正遇到个中行家,恐怕就有贻笑大方的可能了。
时代不同,人们各方面的才能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在如今的大唐时代,诗赋和书法是化之主流。假如在念奴斋里挑一个女子出来比拼诗赋之能,绝对能秒杀21世纪的大多数人。反过来,在21世纪叫一个中学生和李白探讨英格利希或者牛顿定律,保证让这位千古奇才落荒而逃。
所以李苍玉从来就没打算真要凭借书法卖弄或是诗词剽窃,在长安扬名立万。弄虚作假早晚穿包,把别人当傻子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强行硬尬,那更是井底之蛙才会去干的蠢事。
“怎么,莫非李郎君莫对自己的书法缺乏信心?”徐慎元饶有深意的笑问道。
“确实难登大雅之堂!”李苍玉苦笑起来,“仪王殿下和徐祭酒,恐怕都要大失所望了。”
“年纪轻轻却能谦虚谨慎,倒也难能可贵。”徐祭酒呵呵直笑,说道:“实不相瞒,仪王殿下自幼拜得名师,其书法之造诣早已是炉火纯青,更兼见多识广,因此向来眼界极高。”
李苍玉很清楚,徐慎元绝对不是在装腔作势的替他主人胡乱吹嘘。
书法和诗赋历来深受大唐化界的重视和推崇,皇帝李隆基本身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和专家。仪王李璲在这样的大环境里长大,家中又有皇亲老爹的亲自督导,他这位从小就无所事事只能醉心于琴棋书画的皇子,想不成为个中高手恐怕也是极难。
再者史书有载,李隆基的皇子大多都是书法大家、丹青圣手或是音乐达人。
想到这些,李苍玉更加汗颜,我还杵在这里丢什么人?要不赶紧开溜吧
“但你也大可不必紧张。”徐慎元显然是看到了李苍玉的忐忑与不安,笑眯眯的安慰起来,“既然殿下看中了你的书法,那就证明你必有过人之处。既来之则安之,何如?”
“也好!”
李苍玉还能说什么,难不成真的拔腿就溜?
好歹先混一餐饱饭!
第15章 瓷娃娃
不久,一群青衣小婢提着食盒依次的进来了,珍馐美食摆满了各人的案几。一名姿色非常妖冶的胡姬,擎着一个金雕托盘款款走来。盘中放着银的瓷的玉的各式精美酒具,各有半杯酒水盛放其中。
“有请恩客品酒。”胡姬跪坐下来,汉话说得不太标准,但是声音软软糯糯娇滴滴的,别有一番撩人风情。
这其实就是让客人们品尝之后,挑选合适的酒水。
高栝差点一下就蹿了出来,被李苍玉狠眼一瞪总算是给按了回去。
“客随主便。”李苍玉说道,“徐祭酒,请!”
徐慎元笑眯眯的点头,“高昌葡萄酒,如何?”
“甚好。”
胡姬娇娇的应了声,呈上美酒各自给他们斟了一杯,然后就扭摆腰肢的下去了。想必念奴斋的女子分工都是十分明确,这名胡姬大约只是一位负责卖酒的服务生,余下之事她一概都不管了。
徐慎元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来,“两位不必拘谨,咱们不妨一边饮宴,一边叙谈。请先满饮此杯。”
“徐祭酒请。”
高栝早就等不及了,此刻便如同听到了发令枪响的百米健将,瞬间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李苍玉真想捂脸宣布,我跟这熊孩子不熟!
“故人叙旧,随性便是极好!”徐慎元呵呵直笑。
李苍玉也笑着轻叹了一声,谁叫他是我弟呢,由他去吧!丢人就丢人好了,一会儿我可能比他丢得更狠!
这时,叶假娘领着一大群女子进来了。一个个的环佩叮咚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美艳之极。
没少逛玩夜店的李苍玉,此刻只觉眼前一阵瞭乱,心中一片惊叹:念奴斋,真不愧是大唐京城的第一会所。这其中随便挑出一名女子,大约都能成为那些网红们的整容参照物!
女子们进来之后,非常默契站成了三列,齐齐的矮身施礼,“拜见恩客。”
高栝正在往嘴里塞一块鹿肉,这时张着嘴巴筷子生生的停住,任由半片鹿肉落在嘴里,嘴角边涎水直流。李苍玉很是温情的伸过手去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肘,总算让那片鹿肉落进了他嘴里。
高栝连忙一抡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嗬嗬嗬的一阵怪笑。
那帮女子大约都是瞧见了,无不低头婉尔。唯有站在第一列最后的一名女子没能忍住“哧”的一下轻笑出声。
“放肆!”叶假娘当场怒了,“滚出去,自领责罚!”
李苍玉微微一怔,好严厉!
“罢了。”徐慎元倒是大度,笑眯眯的道,“叶假娘,来介绍一下这都是一些什么女子。”
叶假娘当然知道该向谁介绍,总不是对徐慎元这个老油条。于是她走到了李苍玉的身边,笑嘻嘻的道:“好让郎君知道,这头一列是歌唱奏乐的倡儿,中间那一列是伺宴把酒的伎子,最后一列是献舞献艺的优伶。郎君但凡喜欢哪一个,只管开口让她留下伺候。”
虽然世人常把“娼妓”混为一团视为同一类人,但在大唐的平康坊这还真不是一个概念。每个行业都有它的内部规则,倡伎优伶,这或许就是平康坊的“四大种群”。
另有一点很重要,眼前这些女子虽然都是风尘女子,但绝对不是给钱就能睡。这样的女子倒是有,在北曲。
想得到眼前这些姑娘的垂青,就必须要能打动她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谁要是敢霸王硬上弓,视同犯罪。这些女子虽然低贱,但都是有籍在册的官奴婢,接受官府的管理并向官府交税,同时也受到官府的法律保护。
这就是平康坊的一大特色,也是这里最重要的一条游戏规则。谁要是敢越了雷池,纵然有权有势官府治不了他的罪,最终也会落得一个臭名远扬的狼狈结局。对于达官显贵们来说,名声这东西远比金钱和美色重要得多。所以,很少有人会去挑战平康坊的这一条“游戏规则”。
吃不到嘴的才是最好的,这或许也是中南二曲的风尘女子“身价百倍”的重要原因。
李苍玉看着这些女子眼睛好一阵眨,心想:讲真,这些妹子我全都想要,最好是每人一晚轮着来。但今天毕竟是别人买单,那个人还是仪王李璲对,我要矜持,我要清高,我要视美色如粪土!
于是他对徐慎元拱了一下手,“徐祭酒,还是等仪王殿下亲自来了,再作主张吧?”
“怎么,这些女子你都不喜欢?”徐慎元淡然道,“叶假娘,再换一批。”
“诺。”叶假娘二话不说,挥挥手就要将这些人带走。
李苍玉忙道:“徐祭酒请不要误会,实则是仪王殿下未曾亲至,在下不敢擅作主张。再者实话实说,在下出身寒微,从未见过此等场合,因此不知如何区处。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徐祭酒海涵。”
“直人快语,好。”徐慎元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既如此,也不必强人所难。叶假娘,就让她们暂且退下。等仪王殿下大驾光临,再唤她们前来伺候。”
“好是好,只不过”叶假娘眨巴着眼睛,“无有曲乐,岂能成宴?”
“倒也在理。”徐慎元点了点头,“那就叫最后那一个琵琶女留下。”
叶假娘应了诺将所有女子带走,只留下了第一列最后一名女子,就是刚刚没忍住笑出了声的那个女子。此刻她明显有点紧张和忐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走到堂中先后向三人施礼。
待她转到面前时,李苍玉才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最多也就是上初三的年纪吧,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不过她小小年纪仿佛已是长开了,面容娇美身段儿也是不错,身上非但没有半点风尘之味,反倒有些“腹有诗书其气自华”的闺秀气质。尤其她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漫画里的人儿,扑闪扑闪的如泣如诉,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就如同一个让人捧在手心里,也生怕摔碎了的精致瓷娃娃。
“小女子婵娟,祝恩客万寿。”瓷娃娃婵娟对李苍玉说话了,声音清彻通透,却带着一股明显的紧张与惶恐。
徐慎元这个老油条显然是有点不悦了,“你若不愿在此伺候便就退下,休要扫了我等酒兴!”
瓷娃娃吓得跪倒在地,“恩客恕罪,小女子刚从宫中教坊来到念奴斋,不太识得此中规矩,若有冒犯,万请恩客恕罪!还请恩客千万不要将小女子赶走,否则”
李苍玉心里直替这姑娘叫苦,你怎么能渴望一个太监,对你生出同情之心呢?
果然,徐慎元老大不爽的将杯子在矮几上一顿,“还不退下!”
“祭酒息怒,岂能因为一名无足轻重的小伎,坏了兴致?”李苍玉出来打了个圆场,对那瓷娃娃沉声一斥,“还不弹你的琵琶去?”
“诺”瓷娃娃连忙转到了屏风后面,稍作调整便弹拨起来。
曲乐一响,原本有些愠意的徐慎元,脸上立马露出一丝愉悦之色,“琵琶倒是弹得可以!两位小郎君,来满饮此杯!”
“徐祭酒请!”李苍玉举杯一饮而尽,心说我总不能像这老太监一样,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只有高栝对这方才的变故丝毫不予关心,只顾一顿狼吞虎咽。李苍玉转头看他一眼,这货的肚子都要吃圆了,还在一个劲的往嘴里猛塞。
他可真算是够本了!
徐慎元饶有意味的看了李苍玉几眼,微笑道:“李郎君虽然出身山野,但却谈吐风雅见识不凡。不知李郎君,师从何人呢?”
李苍玉心中微微一紧,这是要刨我的老底了?
思忖片刻,李苍玉答道:“在下自幼家贫,无钱以作束脩之礼。仅仅识得三五个大字,也是家母生前所教。”
“生前?”徐祭酒略显惊讶,“那令堂?”
“两年之前,已然故去。”
徐慎元微微一怔,“那令尊呢?”
李苍玉笑笑,“我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此时,原本弹得好好的琵琶,突起一阵纷乱之音!
李苍玉一怔,这姑娘怎么回事?
徐慎元则是甚是不满的“咝”了一声眼看就要发飙,李苍玉连忙一举杯:“徐祭酒,请!”
“请!”
李苍玉暗替那瓷娃娃吁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婊,但是做为一名男人,对漂亮女孩儿必须要抱有最起码的英雄救美心。
否则,注孤身吗?
第16章 梨园子弟
酒过三巡,仪王李璲仍是没来。
窗外天色已在渐暗,再晚一些各坊的城门就将关闭。宵禁的长安主街道上会有金吾卫往来巡逻,一般不会再有人敢在夜里晃荡在长安的大街上。但是里坊内部就管得没那么严了,各家各户把大门一关,夜生活妥妥的丰富多彩。尤其是平康坊,太阳落山后这里才会真正的精彩起来。
眼看这天色渐晚,李苍玉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便道:“徐祭酒,仪王殿下大约什么时候能来?再晚一些坊门关闭,我们兄弟俩人就将无家可归了。”
“稍安勿躁。”徐慎元大不以为然的道,“殿下既然有了许诺,那就一定会来。兴许是有事情耽搁了,晚些时候定会来的。”
“也好”李苍玉只好点了点头,心想仪王不是一般人,自然不用担心什么金吾卫,更不用担心叫不开里坊关闭的大门了。至于我和高栝,大不了在这里睡一夜万一有艳遇呢?
方才一下出现那么多女神级的美人儿,李苍玉要说不动心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那屏风,但马上又扭过了头来,我怎能这么禽兽,她才多大年纪?咦,我好像也才十八!
怪大叔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十八岁的荷尔蒙,真是暴躁啊!
徐慎元全然不动声色,却把李苍玉这一点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说道:“倘若殿下来得晚了里坊大门关闭,你兄弟二人在此安睡一晚也是无妨。因此,你大可不必担心无家可归。”
“不用了!”自知暴露的李苍玉一阵汗颜,连忙岔开话题,“徐祭酒,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不知这念奴斋有何来由呢?”
“这个可就有得说头了。”徐慎元淡然道,“简而言之,念奴斋就是念奴本人的产业。”
“那念奴,又是何许人也?”李苍玉多少有些惊讶,原来念奴真有其人,她就生活在天宝长安,她还在平康坊开了一家很牛的夜店。这里不仅有高适和岑参这些名扬天下的大才子频频光顾,连仪王这种皇子也是她店里的常客!
徐慎元侃侃而道:“念奴,本是出身于朝廷教坊的一名歌伎,因为歌唱极为出色,被选入了梨园得伴圣驾。但凡听过念奴歌唱之人,无不惊为天籁之音身心皆醉。再者念奴其女颇具姿色,就连圣人都曾亲口称说,此女妖丽、眼色媚人。这些年来念奴陪伴圣驾颇得欢心,早已不是普通的梨园子弟。圣人专门为她创设一个新的内廷五品官职进行敇封,号为歌者供奉。”
听到这些,李苍玉真有些惊呆了。
天下皆知,唐明皇李隆基开创梨园,收尽天下最出色的音乐人和舞蹈家,专门陪他和杨贵妃娱乐。正因此举,李隆基成为了后世“娱乐行业”的宗师鼻祖,但凡从事这一行业的人无不以“梨园子弟”来自居。
让李苍玉惊讶的是,原本属于“下九流”的贱籍倡女,竟能被封为五品官虽然是宫廷内部的虚官并无多大实权,但那也是五品官的级别啊!
大唐的五品官可不小,一州之长史相当于副长市和大理寺正相当于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也就这个级别。再者五品对大唐绝大多数官员来说,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分水岭。理论上讲,五品官的儿子将来可以直接当官,这叫作“门荫”。
因此,大唐的五品以上官员被称为“通贵”,三品以上则称为“显贵”。传说中的封妻荫子、福泽后代,基本上只有“五品通贵”以上级别的人物才能真正办到。
“念奴,竟是五品通贵”李苍玉几乎无语凝噎,都是贱籍同胞,为何念奴就能如此优秀?原来,唐朝的歌星也是这么有前途的?
“歌者供奉专属念奴,天下独一份。”徐慎元笑眯眯的说道,“现在你知道,念奴斋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了?”
“知道。”李苍玉点了点头,谈笑无白丁往来有鸿儒念奴斋,这里可不是什么陋室更不是普通的风月场合。
这里是,京城的达官显贵和名流大腕的汇聚之地!
又过一阵。
京城夜未央,平康坊内灯火辉煌曲乐声声。念奴斋内,响起了一阵喝彩声响起。
仪王怎么还没来?李苍玉有点犯愁了。
“大约是高适和岑参他们到了。”徐慎元站起了身来,“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和他们认识一下?”
“不用了,徐祭酒。”李苍玉回答得干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仪王殿下就好。”
徐慎元也没勉强,点了点头,“那我失陪一下,去去就来。”
“徐祭酒只管自便。”
徐慎元走了。
李苍玉心中轻叹一声,虽然我对高适和岑参有那么一点好奇,但是“贱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公然上前一阵跪舔的话,那未免也太过丢人现眼。
“阿狼哥,我、我”高栝突然传来一阵哀号。
李苍玉转头一看,那家伙捧着一个大肚子翻倒下去躺了个四仰八叉,“我肚子要裂了,我不行了!我、我得躺会儿!”
李苍玉满头黑线,“你也太拼了吧?”
“只怪这酒菜实在是我头好晕!我、我得睡会儿!”
不到三分钟,高栝就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屏风后面又传出一声轻笑,李苍玉这才想起原来那里还有一个弹琵琶的小姑娘呢!
“喂,你叫婵娟是吧?”李苍玉唤道,“能否找来一床被子,给我兄弟盖上?”
“诺。”
婵娟马上放下琵琶,就在房间的壁橱里搬来一床大被子,和李苍玉合力一起给高栝盖上了。
“多谢。”李苍玉就近打量了她一眼,五官真是精致无比,脸上嫩得似有一层光韵,怎么看都像个瓷娃娃。
“郎君不必客气。”婵娟被李苍玉盯得双颊通红,连忙低下头小声道,“郎君还听曲子吗?”
李苍玉眨了眨眼睛,“弹了半天,你也累了。要不坐下陪我喝一杯?”
“郎君恕罪。乐舞优伶是不能陪恩客喝酒的。”婵娟小心翼翼的道,“如果郎君需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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