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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唐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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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公作美未见风雪。
    几乎是在园所有人的陪同之下,李苍玉登上了太白山。
    到这时李苍玉才意识到,“成丁礼”是一件多么庄严的事情。
    半山腰上有一处较为平坦的石台,突兀的延展外伸横亘在悬崖之上,宛如天然形成的一处神仙修炼的道场,园的人称它为“仙峰顶”。
    李苍玉的成丁礼就在这里举行。
    高玉负责主持礼仪,首先是要祭祀天地神明。他让李苍玉跪坐在石台边缘的香炉几案旁,低头就可以看到下方的百丈山谷。
    幸好李苍玉没有恐高症,不然当场就能给吓晕了。
    在园一百多人的郑重观礼之下,高玉拿出了一篇制式祭,朗声诵读起来:“惟大唐天宝十年,岁在辛卯,正月十五,上元天官”
    生活需要仪式感。
    眼下,李苍玉就在经历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仪式之一。舅舅把祭念得慷慨激昂,围观群众的情绪更是庄重肃穆。在他们的感染之下,李苍玉情不自禁的有些心情悸荡,神思飞扬。
    下面的那一条怪石嶙峋的山谷,其实是一条赫赫有名的秦岭古道,叫作斜谷。
    千百年前,诸葛亮和姜维曾经多次从这里挥师出兵,直捣岐山北伐中原。
    千百年后,有一个叫李苍玉的小子正在俯视那些先人的足迹,回想那些关于他们的历史故事。
    出了斜谷,就是华夏明的发祥之地,八百里秦川。那里还有一座名叫长安的城池,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从周王筑设丰京定都于此,到现在成为大唐帝国的都城,千百年来,它一直都是华夏明之渊薮。
    远远眺望着这片苍茫的大地,李苍玉感觉眼前那些飘渺的云山,都像变成了一幕幕惊心魂魄的历史,和一张张曾经在这片大地之上谱写历史华章的脸谱。
    姜子牙,秦始皇,刘邦项羽,曹操刘备诸葛亮,西施昭君和貂蝉现如今,则是到了唐明皇李隆基的天宝时代。
    李隆基,杨玉环,李白杜甫,杨国忠!
    安禄山,还有四年之后就将要爆发的安史之乱!
    许多英雄草莽,美人如玉!
    那些金戈铁马,荡气回肠!
    “八百里秦川”
    “我会在那里,写下李苍玉的篇章!”

第4章 诗与酒与远方
    李苍玉来了大唐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拥有一点“幸运值”的。因为他这辈子的生日,恰好就是上元节。
    大唐以道教为国教,按照道教的“三元说”来讲,“上元天官紫微大帝”诞生于正月十五日,“中元地官清虚大帝”诞生于七月十五日,“下元水官洞阴大帝”诞生于十月十五日。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大唐因此将正月十五日定为上元节,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十月十五日为下元节。这个习俗,一直保留到二十一世纪。
    谁都想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求个全年的好彩头。因此上元节成了唐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甚至远胜春节。
    李苍玉的生日刚好就在这一天,因此他一直都是园人们心目中的“福气宝宝”。再者他今年还举行了成丁礼,礼成之后还要举行宴会。这样的宴会对园的人来讲,本身就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为了这场宴会,高玉一家可是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不仅很早就开始省吃俭用的积攒食物,还从大山之外买来了许多的果子和酒水,专门用在成丁礼这天。
    唐人说的“果子”,就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小吃。这对于食难裹腹的园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至于酒就更不用说了,饭都难吃饱,谁还有多余的粮食去酿酒?
    除此之外,今天还煮了一头刚刚捕获的野猪。按勺分米的园人,今天全都可敞开肚皮来吃肉。
    用高玉的话来讲,“今日之事,堪称园所有人来此定居之后,第一盛会。”
    傍晚时分,园的几口大锅煮好了肉,架起长条的案板摆满了果子和酒水。那些结着冰棱的树枝上挂起了各家自制的花灯,虽然简陋,但也一派喜气洋洋。女人和孩子穿上了他们珍藏在柜底的最美衣衫,男人则是盯着那些盛酒的瓦瓮垂涎欲滴。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山巅之时,园中响起一阵锣鼓之声,上元节的狂欢夜,开始了。
    李苍玉见识到了从未见识过的,园人的另一面。
    这些隐居在穷乡辟壤的人们,平常总是很忙碌,很清苦。为了食得裹腹、衣能蔽体,他们常年累月的辛勤劳作,生活非常的艰苦。但在今日,他们欢天喜地敞开胸怀,来尽情的享受生活了。
    那些搬着大瓮喝酒的男人,李苍玉原本以为他们除了打吃肉、睡老婆打孩子,别的都不会。没想到他们把酒喝到了兴起的时候,还会列起队挥起剑,敲着瓮唱着歌,跳起粗犷而雄浑的军舞来。
    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来围观,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火光和笑容。她们说这是秦王破阵舞,是糙老爷们儿的舞。他们一年也难得跳一次。
    实话实说,这些家伙们的唱腔真不怎么样,舞步也有些蹩脚和零乱,一点都称不上整齐划一。但恰是这些男人醉酒后的嘶声怒吼和天然不雕饰的狂野,让李苍玉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震撼。
    这样的嘶吼和狂野,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深植于唐人血脉之中的尚武精神?
    酒是浊酒,“一壶浊酒喜相逢”的那个浊酒。
    它的名气虽大,但其实非常廉价并且难喝,有点像敞放太久了的啤酒味道。尽管如此,李苍玉也跟着大家一起喝了不少,隐约也感觉到了一丝醉意。一时兴起,他也加入了这些糙老爷们儿的队伍之中。
    挥刀拍瓮,引项高歌。虽然中二,但很欢乐。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这舞,粗糙狂野。
    这歌,雄浑奔放。
    这群糙老爷们,让围观的女人们霞飞双颊,美眸泛春。
    有剑有酒,岂能无诗?
    秦王破阵舞在一片大笑声中收场之后,几个穿着大红冬袄的女子在一片喝彩声中登场了。其中就有李苍玉的舅母一个,她怀抱着一面琵琶。另有两个与她差不多同龄的女人,一人拿埙,一人横笛。
    李苍玉开了眼界。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舅母还会弹琵琶,并且还弹得非常的好。那个吹埙的大娘更是深藏不露,以往她都是一天到晚的洗衣服,李苍玉几乎没见过她做别的任何事情。吹笛子的那个更令人称奇,那是一个整天蓬头垢面只会砍柴扫地的寡妇,平常毫无存在感。
    悠扬清冽的琵琶,古朴悲凉的陶埙,还有轻盈灵动的竹笛,被三个普通到寒酸的妇人,奏出了天音妙曲。
    喧闹顽皮的孩子和那群高歌乱舞的糙老爷们,竟然,全都归于一片宁静。
    音乐,果然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李苍玉不知道她们奏的是什么曲子,但真切的感觉到,那些音符仿佛一个个的全都飞进了自己的心里,在与灵魂交响。
    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还有另外的某种震撼。
    这些人们在隐居到园之前,肯定都曾有过不同的生活和际遇。现在,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么穷困和潦倒。但是,这并没有抹煞他们对音乐的热爱,和对浪漫的追求。
    李苍玉感觉,自己对“唐人”的精神世界,似乎有了更大的好奇。
    曲乐奏到妙处之时,一个年轻女子在大家的众望所盼之下,羞涩的走了出来。
    李苍玉可认得她,她就是表哥高锋的妻子,陈鹂娘。
    陈鹂娘少言寡语一天到晚只知忙于家务,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她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属于扔进人群中很难一眼认出来的那种普通女子。与之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她丈夫高锋极其俊朗的五官与挺拔英武的身姿。在李苍玉看来,无论是按大唐的标准还是21世纪的审美指标,高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高锋和陈鹂娘,向来极其恩爱,相敬如宾。
    所以有时候李苍玉会禁不住想,高锋究竟看上了陈鹂娘哪一点呢?
    此刻,随着曲风转换,原本羞涩不安的陈鹂娘昂然抬起头来,脸上和眼中竟然全是自信和骄傲的神彩。她放开歌喉,吟唱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
    糙老爷们儿们发出了大声的喝彩。
    这是园今晚仡今为止,最大的喝彩之声!
    李苍玉顿时惊呆,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陈鹂娘的唱腔,绝对称得上“天籁之音”。一首王昌龄的边塞诗竟被她一介女流,唱出了慷慨激昂的热血豪情!
    大唐的诗,都是可以用来唱的,所以才叫“诗歌”。谁写的诗被传唱得最多,谁就最受世人推崇。王昌龄就是如今大唐最著名的诗人之一,他的诗家喻户晓闻名遐迩,素有“诗家夫子”之称。若以21世纪的标准来衡量的话,王昌龄就是如今风行天下的大明星。
    “再来一曲!”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陈鹂娘神彩飞扬,歌喉婉转。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好!”
    一阵疯狂的喝彩声雷鸣响起,都打断了陈鹂娘的吟唱。
    今晚的气氛,到达了热烈的顶点。
    李苍玉赞叹不已,居然是李白的传世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最喜欢的唐诗之一!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如果说诗家夫子王昌龄是风靡天下的大明星,那么人称“谪仙人”的李白,就是方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天皇巨星。
    因为蒸溜技术尚未普及,大唐的酒基本上都很淡。
    但是,莫道大唐无烈酒。
    眼下,陈鹂娘婉转的歌声与谪仙人的千古名篇,就如同香醇而劲烈的美酒,让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
    李苍玉看到了站在人群中一脸温情微笑的高锋,他的神情完全可以用“骄傲”来形容。他仿佛明白,高锋为什么会看上陈鹂娘了。
    李苍玉记得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在书上看到过类似这样的描述,说大唐是一个化极度繁荣的时代,诗歌的创作和发扬尤其“趋于鼎盛”。哪怕是乡间僻野的五尺孩童,也以不识诗歌为耻。若是一名女子能把诗歌吟唱得漂亮,那她就是一位宛如耀眼明星的才女。
    唐人对才华的欣赏,近乎于偏执。才女,必然是人见人爱,奇货可居。
    李苍玉仿佛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混在大唐,没有化简直寸步难行!还好我是中系的,家里还有四个教书匠!
    玩得正嗨的时候,高玉走到了李苍玉身后一拍他的肩膀,“来。”
    舅甥俩走到了一个远离喧闹人群的火堆旁,各自坐下,高玉开门见山的道:“长安,你可愿去?”
    “愿去!”李苍玉答得毫不犹豫,安史之乱还有四年。趁盛唐还在,必须去长安看看!
    “约在十日之后,园会到山外出货一次。你锋哥带队,到时你跟着一起去。我让栝儿与你作伴同行。”高玉说道,“大小事宜我都已经铺排妥当,来和我们做交易的将是一位长安的客商,彼此颇为相熟。你们兄弟俩人,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长安。”
    李苍玉点点头,“我听阿舅安排。”
    “你没有户籍,独自在外行走会相当困难。暂时栖身于商旅之中,至少能在京城寻得一片立锥之地。往后如何造化,全凭你自己去努力。”高玉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苍玉,“去了长安,记得把这封信拿去递给仪王府的徐慎元。”
    “仪王府?徐慎元?”李苍玉多少有点惊讶,舅舅居然还能和京城的达官贵人搭上关系?
    “徐慎元是我故交,你只管投信,旁的不必多问。”高玉淡淡的道,“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阿舅言重了。”李苍玉忙道,“我定会亲自把信,送到徐慎元的手上。还有,我一定会照顾好栝弟!”
    “好。”高玉站起身来,用力拍按了一下李苍玉的肩膀,“愿做鲲鹏飞万里,不学燕雀恋子巢别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

第5章 少年行
    十日后,晴。
    园今天异常的紧张和忙碌,因为将有大事发生。
    险峻严寒的秦岭大山与迷宫一般的茂密丛林,一年四季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完全被冰雪覆盖,危险嗜血的野兽无所不在,这使得“园”几乎与世隔绝。外面的人想要完好无损的自己走进来,几乎是不可能。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园就会派出一队精壮的手运着兽皮、野味和药材这些山货,去找山外的商人进行秘密交易,从而换回柴米油盐这些生活必须品。
    园的人管它叫“出货”,这关乎园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
    毫无疑问,出货就是园的头等大事。
    今日将要出货,从黎明时分开始各家各户就全都忙活了起来。他们拿出了自己家里的山货一一交给高玉清点造册,然后整齐装载上了六辆驴车。十余名即将出山参与出货的精壮手,正聚在一起检查刀剑和车马等物,一丝不苟。女人们忙前忙后的给这些英雄般的手打点行装、准备干粮,殷勤倍至。
    李苍玉和高栝则是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站在舅母柳氏的面前,听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大体重复的话语。
    “阿狼,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别忘了你们没有户籍,可别被官府的人抓了去。”
    “栝儿,你到了山外一定要听阿狼哥的话,休得调皮捣蛋,可曾记下?”
    “新靴子该换就换别省着,千万别冻坏了脚。年纪轻轻受进了寒气可不好,穿坏了我再给你们做。”
    “蒸饼够了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们做几个?”
    “娘,你快别说了!”高栝有点不耐烦了,挠着头讪讪道,“你都快说了一个时辰,全是一样的话”
    “你闭嘴!”李苍玉斥了他一声,再对柳氏长揖一拜,“阿妗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栝弟!”
    阿妗即是舅母的口头称呼,也叫妗子,妗妗。
    “好,好那我就不说了。”柳氏眼眶儿都红了,四下一张望,突然塞给李苍玉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快拿着,别让你舅舅看到了!”
    一包铜钱。
    “阿妗,这不可以!”李苍玉连忙把布包推回去。
    “快拿着,去了长安多买些吃食。”柳氏情急之下眼泪都流下来了,低声急语道,“你们兄弟俩都还在长个子,记得一定要吃饱!听话,记住了!”
    说罢,柳氏转身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高栝贼兮兮的凑过来看那钱袋子,“阿狼哥,去了长安点买点酒喝怎么样?”
    “叭!”
    李苍玉一巴掌拍在了高栝的皮帽上,“熊孩子,就是欠揍!”
    “嘿嘿嘿!”高栝一阵傻笑的讨饶。
    李苍玉远远看着舅母的背影,心中叹息一声这钱,我怎么花得下手啊?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磨蹭?”高锋远远的冲他们呼喊,“清点装备,马上出发!”
    “好!”
    李苍玉和高栝马上忙碌起来,对随行装备进行最后的清点。高锋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对两个弟弟不放心,又亲自走了过来逐一检查他们的所有装备。
    一边仔细检查,他还一边不厌其烦的说道:“想要走出大雪山,除了刀具弓箭、食物饮水和御寒之物这些必备之物,还有许多零碎的物件,一个都不能少。因为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这片雪域,天生就是这样的无情和凶险。”
    “就拿这枚金针和羊肠线来说吧,假如不小心被冻得坚硬似铁的树枝刮伤了脸,如果不马上缝合伤口再缚好防冻药,伤口翻出的皮肉很快就会被冻死,整张脸也就得废了!”
    “因此面巾也绝不能少,至少要三副。万一湿了,马上更换!”
    “记得一定要把耳朵蒙好。我们已经有四个人被冻掉了耳朵。四个!”
    “虽然园这里也冷,但毕竟还有房子可以遮风避雪。出货途中露宿雪地寒风肆虐,那种严寒你们简直无法想像。尤其夜间绝对泼水成冰,想撒尿都得憋着不能离开被窝。否则,后果你们自己想像一下!”
    高锋向来豪爽奔放不亚其父,但此刻他就像他母亲一样的婆妈唠叨。一件一件清点那些琐碎的东西时,他绝对认真到了苛刻的程度。
    李苍玉和高栝非常认真的在旁边学着,不敢错过任何细节。因为他们都想好好的活着走出大山,身上的零件一个也不能少。
    清点完毕时高玉走了过来,对李苍玉道:“中元节,你最好能亲自回来祭奠你的母亲。”
    李苍玉抱拳,“阿舅放心,若无特殊情况,我一定回来。”
    高玉点点头,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以后,一切准备就绪,大家也都吃罢了早饭。
    高锋翻身骑上马,扬手一挥“出发”。李苍玉这一行十余人跟着他,护着六辆满载山货的驴车,朝前走去。
    围观送行的一百多名园人,此起彼伏的喊着“平安归来”这样的话语,依依不舍一路相随。
    大有一种男儿离家远征,家人十里相送的味道。
    秦岭太白山,四季冰封雾雪塞路,危险重重无法通行。为避免事故发生,官府采取强令“封山”,只有在盛夏的季节才会开山允许通行。
    园的出货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们是黑市人口,他们的交易都是走私行为。为了避开官府的辑查,雾雪越大出行反倒越安全。出货的路线就是园的生命线,一路上还得应付猛兽侵扰,因此向来只有最为出色且最值得信任的手,才有资格加入出货队。以往每一次都是高玉亲自带队出货,数年来从无一次差错,人王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最近一两年,这项任务才交给了高锋。
    事实证明,年方弱冠的高锋干得不比他父亲差多少。
    李苍玉不由得回想,我当年二十岁的时候,好像还在大学校园里打着篮球玩着游戏,和谁谁谁在食堂里相互喂饭无脑秀恩爱吧?
    想到这些,李苍玉除了怀念,还有羞愧。
    出货队里,没有闲人。
    李苍玉和高栝在四个老手的带领下,负责在前方清理积雪砍伐树枝搬运石头,为驴车货队的通行开路。道路非常艰难,经常需要大家肩挑手扛的把货物和驴车扛出一段路,再又重新装货出发。
    这真是累毙了!
    李苍玉有好几次差点虚脱,但全都挺了过来。所有人都在咬着牙根历经艰辛,自己再无任何理由去做一名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
    道阻且长,昼行夜寐。
    一路上李苍玉不止一次的想到李白的那首少年行,“银鞍白马度春风”、“笑入胡姬酒肆中”,那是何等的惬意。只不过,那都是出身于贵族官宦之家的少年。平民家的少年,还不是推车搬货累成狗,无酒无肉啃馍馍?
    “呵,好诗!”
    “咱可是中系的!四位教书匠,可不许打我啊!”
    终于有一天,出货队在一个山坳中暂时停下不走了。高锋说,这里就是约定交易的地点,最迟明日对方就会赶来完成交易。
    李苍玉如释重负。他感觉,自己在这数日行程当中吃下的苦头,可以敌得过自己前世三十年所受之苦的总和。但同时,自己好像也有了一种真正“脱胎换骨”的重生之感,对未来的生活也有了更多的渴望与奋斗的激情。
    他甚至许下了一个心愿:总有一天,我要让舅舅一家人离开这座冰封的大山,去山外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再或者,是园的所有人!

第6章 兄弟三人
    当晚,一向习惯了在疲惫中早早入睡的手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围火而坐。李苍玉也没了困意,感觉像是周末一到,生物钟也就跟着放了假。
    高锋拿出仅有的一些上元节没有喝完的酒,以瓮煮温,让大家小酌一杯。手们个个笑开颜,就像是过了个节一样。
    最高兴的莫过于高栝。
    李苍玉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酒痴,蹲在瓮边用手扇着风去闻飘出的酒香,也能眼冒绿光口水长流。到了分酒时,李苍玉把自己那份让给了高栝,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看那架式都有了叫亲爹的冲动。
    “你怎么不饮酒?”高锋坐到了李苍玉身边来。
    “我没酒瘾,栝弟喜欢就让他好了。”李苍玉答道。
    高锋笑了一笑未有多言,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李苍玉。
    又是铜钱?
    李苍玉一愣,“锋哥,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爹叫我给你的,拿着。”高锋说道,“记得别让二弟知道,省得他口无遮拦说给了我娘听。”
    “这”李苍玉感觉,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别废话了,赶紧收起来。”高锋直接将钱包塞进了李苍玉的怀里,说道,“长安米贵天下闻名,总有用得着钱的地方。不要枉费了我爹的一番心意。”
    李苍玉沉默无言,点了点头。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高锋说着,将自己所用的弓从背上取了下来,“拿去,做个纪念。”
    “锋哥,这绝对不可以!”李苍玉正色拒绝,“这可是你新婚之时舅舅赠你的新婚贺礼,家传之物!”
    “什么传不传的,就是一把弓。”高锋不以为然的笑笑,“兄弟之间何须客气,你快拿着!”
    “锋哥,我真的不能要!”李苍玉认真的道,“我去了长安,怕是很少有机会再用到弓。你在园,却能派上大用场。”
    “莫非是瞧不上?”高锋一皱眉,“嫌它模样穷酸,去了长安给你丢人?”
    “不”李苍玉苦笑一声,“多谢锋哥,我收下了!”
    “来,拉两把试试看,合不合手。”高锋拍李苍玉的肩膀。
    “行!”李苍玉拿着弓站了起来。
    看到李苍玉要试弓,众手都围观了过来,个个神色怪异,还透着一丝紧张。高栝则是呵呵傻笑,“阿狼哥你还是别试了,这把弓”
    他的话还没落音。
    李苍玉沉喝一声,将弓拉满!
    “噗!”高栝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李苍玉收回弓喘了两口粗气,这弓真是硬!
    刚刚突然一下用力过猛,李苍玉涨红了脸,眼前貌似还有点金星乱冒定住神时扭头一看,锋哥正两眼发直的瞪着自己,众手也全都错愕万分如同见鬼。
    “怎么了?”李苍玉一脸懵逼。
    “阿狼哥,你、你拉开了这把弓?”高栝几乎是跳了过来,瞪圆了眼睛大呼小叫,“你知不知道,你是园第三个将它拉开的人?”
    李苍玉一愣,“不会吧?”
    “会。”高锋轻吁了一口气,说道,“另外两个,就是我和我爹。”
    李苍玉直接愣住,心想前段时间我经常会有身体力量无缘无故自行增长的奇怪感觉,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没当回事。难道不知不觉之间,我已是判若两人?
    这时高锋说道:“阿狼,这一路过来推车搬货,我时常见你使出惊人的力气,这才想到将这把弓送你留作纪念。却没想到你的臂力竟然强到此等程度,真是令人惊叹!”
    李苍玉不知作何解释了,好在锋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抱拳拜谢:“多谢锋哥赠弓,我一定万分珍惜!”
    “兄弟之间,不用客气。”高锋很是淡然。
    这时一名老手上了前来,说道:“你们可知,牛戴牛?”
    李苍玉摇头。
    高锋道:“我仿佛也听家父提到过牛戴牛的字眼,却也不知详情。”
    “牛戴牛,是制弓匠人的说法。”老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众所周知,牛角经常被用来制弓,依品相参差有不同的说法。如果那对牛角宽逾三尺一米左右又兼纹路均匀、质地上乘,那就是难得的珍品。在弓匠一行来讲,这样一对牛角的价值已经相当于一整头牛,因此称为牛戴牛。一般来说,不是手艺非凡的弓匠是不会轻易拿牛戴牛角来制弓的,因为,怕会糟塌。再者,牛戴牛角必然会配之以上品的柘木,再加上弓匠非凡出众的手艺,三年乃成旷世宝弓。那绝对是百金难求啊!”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连高锋都有了大开眼界之感,“听你讲来,这把弓正是牛戴牛所制?”
    “不错。”老手说道,“当年你爹携它从军于边塞,弓下冤数无数。等他卸甲回归园,这把弓就成了人王的象征。”
    高锋不以为然的笑笑,“我只知它看似平平,却是很硬。”
    “那不是一般的硬。一箭射出,百步之外可穿杨!”老手用惊奇的眼光,看向李苍玉,“你是园第三个能够拉开这把弓的人。我记得你以前也就是寻常的气力,怎会短短时日如此暴增?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李苍玉怔了一怔,连忙把弓递回给高锋,“锋哥,这把弓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莫非要我出尔反尔?”高锋脸色一变,“如此做法,你是要与我恩断义绝不成?”
    “锋哥言重小弟错了!”李苍玉连忙收回弓来,拱手长揖,“兄长见谅!”
    “嘿,少来这套!”高锋咧嘴一笑,“改天回到园,给我带上两壶长安的好酒便是!”
    “一定!”
    “我也要!”高栝大叫起来,“阿狼哥,我也要长安的好酒!”
    “你想都别想!”高锋连忙说道:“阿狼,你可得严加盯防别让他滥饮。这厮一但喝醉,怕是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高栝连忙叫屈,高锋一巴掌就捂在了高栝脸上,“叫你折腾!”
    高锋的巴掌大,高栝又瘦小,这一巴掌捂下去高栝整张脸都看不到了。高栝滑稽的跳脚挣扎,高锋就是捂着不放。
    兄弟俩像老鹰抓小鸡的一阵闹腾,惹得众人大笑。
    李苍玉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脸上漾起笑容。虽然夜间泼水成冰的冷,但心里很暖。
    次日早饭方过,有七八辆马车逶迤开进山谷,往山坳里行来。
    众手都很兴奋,“来了,吴东家他们来了!”
    李苍玉听高锋他们说起过,吴东家本名叫吴本立,家中三代都是在长安东市做生意的商人,主要经营布帛皮毛这些衣料,经常也在京畿一带的州县乡野走商,只要是赚钱的日常杂物都予买卖。
    高锋说,园曾经和许多商家做过交易,但很多都是做了一两次就不敢再继续,或是直接被官府给查封了。唯有吴本立坚持了四五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岔子,生意还在越做越大。
    李苍玉心想,记得马克思说过,只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敢铤而走队。走私的利润固然很大,但想要在京畿一带天子脚下吃下这碗饭,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的胆量,还要有过人的手段。
    这个吴本立,想必不会是一个简单之人。
    少顷过后,吴本立的马车走到了近处,高锋和几位老手上前相迎磋商,相互都是颇为熟悉的老朋友架式。交谈不过片刻,双方就正式开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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