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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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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洁还是美人的唯一标准,至多再算上胸大腰细腿长的胡风审美,现在却渐渐喜欢起那些养得有些虚肥的圆脸美人,我倒不是说那样的人不好看,只是许多女儿家为了追求那股“雍容娴静”的体态,镇日不动不走,实在于身体无益。
  阿欢看我对着镜子反复审视,噗嗤一声便笑出来,慢悠悠走到我身后,伸手去松我的发髻。我只当她大天白日的就想要,唬得直拿眼去看旁边,待见旁边无人,心里又痒痒起来,半推半就地去握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带到嘴边,低头一亲,她却嫌弃地推开我:“外面还有人呢,像个什么样子?”一面已将我的发髻全部解开,又拿梳子替我梳头,我方知会错了她的意,那一种火却未消,将头仰靠在她怀里,扭她的手道:“又是几日未见,你便一些也不想我?”
  她将手自我手中收回去,边替我挽发边道:“四年未见,不也这样过来了,才几日又算什么?”食指在我肩上一戳:“坐好。”
  我真是怕了她,只得悻悻然坐正,任她在我头上摆弄。过了足有一刻之久,又或是两刻,总之她摆弄完了,将我推向镜前:“看看。”我才从她的香气中回过神来,细细一看,却是她替我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顶上头发不多,倒是两旁垂了下来,巧巧将脸遮住,显得我的脸又细起来。
  我对这发髻十分满意,面上倒有些腼腆:“像是未及笄的女童似的,我这年纪,是不是不大合适?”
  阿欢道:“谁人定的规矩,说妇人就不能做童子妆扮了?再说这也不是女童的发式,是我新想的‘垂髫髻’。”
  这就纯是胡说八道了,轮到我白她一眼,到底舍不得她的手艺,便顶着这头发道:“明日就是你生日,时间太仓促,未曾准备什么礼物,不如我在丽春台替你做一席菜,你肯赏光么?”
  她道:“若是你亲自下厨,倒不如将陛下也一起请了,显得你孝顺,也省得别人猜疑。既请了陛下,也不好真拿你那些不入流的手艺招待,不如这样,还由你治一席,就在丽春台观景的亭子里,庭院中设铁架子,我们一起烤肉玩,你亲手烤给陛下…不行,禁屠令虽名存实亡,毕竟还未曾明旨废除,还是拿暖炉起锅,做个暖炉会,你亲手将蔬菜洗一洗,放进去也就是了——又怎么了?”
  我闷闷不乐地看她:“你便不能有一刻不要想着这些事?”本来是她生日,结果变成奉承母亲,到最后最累的,一定还是她——这样的生日过着有什么意思?
  她要笑不笑地看我一眼:“我不似你那么娇气,一个生日罢了,又不是家中长辈,又不是整寿,值得什么?若你能藉此讨陛下一二分欢心,反倒是天大的幸事,你该庆幸自己还有讨好陛下的机会。”
  道理我都知道,只是心里堵,看她也生出些不悦之意,又自悔说错了话,想来想去,只能将她的手一牵,叫她“阿欢”,将话带过去:“说到孝顺,我在掖庭看了不少医书,想自己写一部,而今只到第一卷 ,心里有话,写出来总不成个样子,且有些方症,光是空想无益,须与一二年长资深的医生参照才好,你可有人推荐?——这书写出来,我是打算孝敬阿娘的。” 
  将随身带着的第一卷 取出来,交给她看,谁知千算万算,忘了这书里画着男子身体,阿欢一翻到便变了脸色,将书丢在我怀里:“你打算将这东西献给圣上?” 
  我看见那画时已觉出不好,忙忙向她解释:“这是医书上画着,我照着画的,不是我见过谁的。”与她同时开口,各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又道:“这是正经医书,有些人体也是正常,阿娘自己也看过,并没说什么。”她却同时道:“如此…也好。”
  这一回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看见她低了头去望地上,我宁愿自己理解的她的意思是错的,试探着地道:“什么也好?”
  她不说话,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一下便红了,却不落泪,只是转身向里走。
  我扯住她:“我想起来,阿娘看见了,以为我和无生忍有些什么,当时倒是没大怪罪,只是怕什么时候想起来,顺带拿他出气——我待你一心一意,并没有去外面勾搭什么人,和郑博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信我。”
  她抬头看我:“我信你。”我刚松了口气,想要顺势抱她一抱,她却推开我:“但是时日还长…我们离得又远,若是日后…你在外面有人,若只是男人,我就不怪你。”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本来已是欢欢喜喜,这会儿却如沐冰雪:“你说是信我,到底还是不信,我说了待你一心一意,怎么会在外面有男人?我若对你不专心,有了别的人,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差别?”
  她看着我,半晌才道:“若是男人,那是你生来天经地义该喜欢的人,反倒是我逆了伦常,你心里能有这些男人,还有我,我已知足。若是女人,则与我分毫不差,你有了别人,我当然怨恨。”
  我哭笑不得地看她:“若是女人生来天经地义就该喜欢男人,那你这样的又怎么算?你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说起这样的话,是不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告诉我,我说她去。还是只为那张图?那张图其实也不全是古书里找来的,但我一时和你也说不清楚…”
  她盯着我:“不是古书里找来的,也不是你亲眼看见的,那是怎么来的?你若未亲眼见过,怎知世上男人该是什么样子?你若是后悔同我在一起了,大可和我明说,我们好聚好散,日后还是和睦妯娌。”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不是我不信她,可是穿越这事,实在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把柄。
  我的一切安定富贵,皆是源于我作为母亲女儿的身份,倘若我不是她的女儿,不要说富贵,只怕连命也未必保得住。
  就算亲如阿欢,我也不敢轻易透露。
  我犹豫了半晌,终究只是道:“若是别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告诉你,可是这一桩…容我想想。”
  她红着眼睛,勾着嘴角笑:“今日记得同陛下说宴请之事,我先叫人去预备。”


第284章 编书
  我心事重重地自阿欢那出来,起初满心里想的还是这场口角,渐走了一段,心思又更沉重起来——阿欢已算是开明,见了这样的图尚且如此,若是我真以自己的名义将医书献上去,岂不是要惹来轩然大波?若我无欲无求,自也不怕物议,可我又早不是无欲无求的时候了。
  若既想讨母亲的好,又不招惹是非,最好还是找个男人代我献书,正好我书未写完,可以让他挂名主编,如此也比我一人闷头瞎想写出来的更精专。只是我所熟悉的男人本就不多,自己托人未必方便,最好请母亲着人编纂——可这样一来,我又全无功劳了。
  我一面想,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东宫的方向,心中忽地一动。李旦年已十岁,又封了亲王,正是将出阁的时候,若此事由他主持,既可使他承我的情,又合母亲平衡武氏之心,还不使母亲有令他出阁之忧——亲王、郡王出阁学习,便有属官僚佐,威望大增,故此大臣们早已蠢蠢欲动,意在疏谏李旦出阁,而母亲却十分不愿。手将怀中的书捏了一捏,又有些迟疑,正琢磨着寻崔明德问上一问,却已到了殿门。
  几名宫人引我到内殿,内中早有好几位小娘子笑吟吟地出来,一个道:“二娘来了。”一个道:“大家□□着呢。”
  这几人除徐长生外我都只远远见过、未曾交谈,此刻少不得各袖了些金银钱币出去,一一问候,这些人却不似高延福与婉儿几个那样疏远,痛快地拿了钱,眉开眼笑地将我拥进去,母亲意兴正高,见她们嘻嘻哈哈地,也顺口就问:“往常宣人,也不见你们笑得这样,怎么今日倒这样开怀?”
  徐长生笑道:“大家才念着二娘,二娘就来了,我们替大家欢喜,所以都笑呢。”
  一句话便说得母亲微笑起来,那徐长生又不用母亲吩咐,伶俐地率人替我除了外衣、搬了坐席、端上茶水,我偷瞥母亲脸色,见她竟无不悦之意,只得先道:“多谢徐姐姐。”
  走到母亲身旁,先问了一道安,等母亲向我道:“坐。”方恭敬坐了。
  母亲斜了我一眼,面上笑容微敛,道:“几日不见,怎么又这样拘束?头都不肯抬。”
  我道:“阿娘案上有奏疏,未得允准,不敢窥伺。”
  母亲颇有意味地哦了一声,将那些小娘子打发出去,向我道:“你近来倒是更沉稳了。不过今日不必如此,这奏疏本就是要给你看的。”略扬了扬下巴,婉儿便取了最上面的一封疏给我,我方才便见她与阿青都躬身垂手、目不斜视,一任这些小娘们笑闹亦不曾有分毫动摇,也打定主意要学她们,将这“沉稳”一做到底,便两手接过奏疏,先向母亲一礼,慢慢打开,入目先看上疏之人的名字,见了“独孤绍”三字,心中微动,目光右移,才见开头已有节略:“为安北都护府事上安边十策疏”,忍住激动,粗粗看完一遍,再从头看去,母亲已先扬声道:“你意如何?”
  我忙合上奏疏,躬身道:“儿…没看懂。”其实是看懂了一半,不过不敢在母亲面前拿大,所以索性认了蠢。
  母亲没想到我说的这样直接,略一怔忡,失笑道:“屯田、边贸、练兵之事,从前你在我身旁也曾听过不少,节略也做过,竟一些不懂么?”
  我道:“以前那些事也不懂,不过别人这样写,我就这样抄,并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母亲颇有些恨铁不成地看我一眼:“本还想叫你看看你荐的人上的安边长策——罢了!”
  我听这是阿绍的好事,忙忙道:“独孤绍最初虽是经我荐进来,其后却由阿娘力排众议,一意拔擢,才到今日之境。她自己也颇知道理,我几次见她,不是在推演兵阵,便是在研讨兵书,不枉阿娘看重。”
  母亲嗤笑道:“你连她的疏奏都看不懂,倒知道她是怎样上进了?”
  不知为何,这语气倒像是从前挑剔李睿的时候,我心中发紧,赶忙地低了头,挤出些笑来:“我虽不懂兵事,可总也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不说她带兵的好坏,只说这份勤奋上进的心,难道不值得阿娘用她一用?”
  母亲瞪我一眼,向婉儿道:“和宰相们说,朝廷既已用独孤绍为郎将,她又有报国之心,何妨再用她去边疆试试?若果能有些效验,也不枉朕一番栽培——此一疏朕自准了。不过马上就是元旦,她父亲膝下无子,先让她陪元康在都中留到元月罢。”
  婉儿一面听,便提笔拟了几句,奉给母亲看,母亲看过点头,她才誊抄在节略之侧,由母亲提笔在上画了一“可”,转由王德递了出去。
  我笑道:“阿娘既是准了,可见所言确有根据,儿虽不才,这一回倒没有看错人。”
  母亲自鼻孔中哼出一声,道:“等她去做了些时候再说罢。”慢慢起身,扶着我走了几步,又站住,缓缓道:“朝中多事,你虽是女儿,平日也可到宫中来,学着理一理这些琐事,替朕分忧。便是朝务上实在不通,替朕看着宫里也是好的——不要一意只在家料理那些钱粮奴婢。”
  我哭笑不得:且不说我被放出来还不足一月,必要将家事料理清楚,免得受人欺瞒,只说我是被幽禁过的人,不小心谨慎,难道还趾高气扬地跑来寻她,说“阿娘我要参与朝政”么?可这话既出自皇帝陛下之口,为人子臣,也只能喏喏而应,又因母亲似颇有用我之意,想来想去,倒大着胆子将方才的思量说出口了:“儿也不是只一意料理家务,也想替阿娘陛下分忧。本来是想将天下医书,总成一体,献与圣人——只可惜儿才疏学浅,写了一卷,下面的虽有了想头,却少年资老到的医生勘验,如今阿娘若又要儿入宫替娘分忧,这医书怕更是写不成了。求阿娘另择可靠之人,将这书编纂完章,亦是圣朝盛事。”
  一行说,已将书稿取出,呈给母亲。
  母亲早已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看我一眼,并不去拿:“书是你想编的,你心里可有人选?”
  我料她有此一问,毫不迟疑地道:“儿以为,可命三郎主持此事。一则他是阿娘之子,献此医书,可垂范天下,昭显天家母慈子孝之令名,二则他年纪尚轻,又失了师傅们的管教,给他些事做,可使他借医书略通章句,也省得他在东宫淘气。”
  母亲眯了眼看我,半晌方道:“可以——旦儿毕竟年轻,这书又是你提议的,便由你从旁辅佐,替他出些主意罢,让守礼他们兄弟也一道跟去学学,省得在宫中无事,又不学无术。”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出阁便意味着可以与大臣接触、在外开府、有僚佐属官,对皇子、亲王、郡王来说相当重要,则□□曾数度让李旦诸子出阁又召回,就是怕出阁的孙子们影响朝局。
  2。唐代编书是积攒资历的好办法,前期皇子们多有借编书来扩大政治影响力的。


第285章 火锅
  直到次日丽春台之宴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阿欢昨日那句“你该庆幸自己还有讨好陛下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虽是打着阿欢生日的名义、又由我设的宴,然而一经母亲的耳,这宴便全不一样了。先是母亲说近日无甚事忙,可顺便请一二宗亲,于是安定公主一家与武氏中较为亲近的几位如武承嗣、武审思、武再思、武三思及家中女眷便都在邀请之列,接着安定公主又说只叫侄儿,显得偏心似的,又将母亲的诸姑、堂姑、堂姊妹中封公主的叫上了,这些公主都带着她们的夫婿子女,再接着母亲像是不好意思一般,说李旦、李德几个难得出来,又将李德及诸兄弟、李炜及弟李新、守礼都叫上。这些人中,李德等已娶妻,妻室自然也算在内。最后不知是谁多嘴,又提了杨家的几个,于是母亲外家的诸亲戚又来了七八人,再又有诸公主、王妃中亲缘略近、颇受宠的几个和阿欢与我撒了撒娇,又带了几个武氏的郡主进来。最后一算,“小小”一宴,赴宴者却有六七十人,连同随从与母亲所带尚宫、尚服及御前近人,总有百余人物。不得不分为三拨:母亲、武氏四王及安定公主、阿欢、李旦和我在亭子里,余人在庭院中杂坐,再之外则在外殿坐着——这还只是宴会未始、母亲未来之初。
  待母亲一到,丽春台这一些人便如炸了窝的麻雀般,一个个向母亲跟前献殷勤:安定公主一见了母亲,便执她手细细将她脸色一打量,夸她“颜色极好,是不是用了新粉”,武三思说“在家诵习《臣轨》,深感圣人德厚,随意一句,是臣等毕生之所不及,所谓‘苟日新、日日新’,正是圣人德音之谓”,又当场背了其中两句,以证其言不虚,武承嗣则又奉了许多礼物,每一件都能被他牵扯到“圣德”上,又说母亲文治武功、前所未闻,请勒石刻碑留念,李旦年轻脸嫩,说不出大句子,只是不住夸母亲的好,李德自己不说话,他的王妃倒是直往母亲跟前凑…我这主人与阿欢这寿星反倒被他们挤在一侧,几乎没处接口。
  还是母亲一眼见了我,招手道:“太平过来。”方自众人中为我开出一条路来,又携我入亭中坐下,我排座时本将阿欢安排在她一侧、武氏诸王在另一侧,母亲却全不管我先设的次序,命李旦与诸武坐在一侧,安定公主、武氏诸公主与我在另一侧,阿欢倒与诸皇孙郡王驸马坐到外面去了——这还不是最让我不安的。
  最令我不安者,是我在宴会中似已失去了存在感。倒不是说我已失去了母亲的重视,不说她一来便自诸子侄中单携了我的手,也不说言谈间几次提起我,我不说话时又数次向我这看,间或问几句“太平觉得呢?”“太平在笑什么?”,而是从前的母亲在我们面前,或多或少的总有些母亲的模样,就算在元日大宴之类的郑重所在,言谈间也总是露出些“家人”的感觉,无论我的站班、座次排在多后面,我都知道,我与前面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她们不是母亲的家人,只有我是。
  可是在今日,我感受不到这种特殊。武氏诸人呼母亲为“大歌”,亲密些的唤“歌歌”,这是对叔伯父亲的称呼,从前李睿也只敢在父亲心情极好时这样唤一两句;安定公主唤母亲为“阿娘”,她的女儿唤母亲“阿母”、上前说话时会娇着嗓子撒娇;而母亲亦十分享受这些人的亲近,待诸武亲密如一家,对武承嗣、武三思两个更是有些像从前父亲待儿子的样子,只是更慈和。
  所有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这是母亲的世界。世界的中心只有母亲一人,唯有她的姓氏是宗姓,她的亲属是皇族,她的一言一行便是德音圣旨,这是她做天后和太后时所得不到的,也是我在她做天后和太后所不可能有的体验——权力便是这样一种东西,光是其中的一个名分,便足以颠覆许多人的世界。
  因前一日才想到,人又比预计多,还不能吃肉,菜色上颇费了些工夫。我的主意是先上四十道宫中常备的点心小菜作为看盘撑场面,再在庭院中设几具大烤炉,炉边设大案,案上堆满鲜花、咸菜、干鲜果子、各式面粉,由人现点现做,甜咸任意;烤炉之外再设十二具精致的小烤架,也摆着大案,放着各色烧烤用具,案边也有厨师,若要吃什么,可以派人来点,也可以亲自动手——这些东西,味道好不好都在其次,第一只是要好看,所以厨师都选的伟岸丈夫,每人都穿着或青或黑的绣袍,头上包着头巾,足下穿着乌皮靴,腰佩绣带,也不都是自厨房里找出来的,有不少是禁军、近侍。
  除去烤炉和烤架之外,我们还准备了火锅。时人宴会,已有了如前世火锅似的小火炉,以金属器具架出两层,上面盛汤、菜等物,下面设火,既可免得天冷菜凉,又可做些小火慢炖的吃食,只是不大一边吃一边向内添菜。今日因临时来了这许多人,所以我便将这些火炉改做火锅,待四十道看盘上过,正菜第一道便使人进了火锅。
  母亲见那些烤炉、烤架,觉得有意思,本还在与人谈论,对新上来的小火炉不甚在意,待见又上了许多盘盏,欲要动箸时,才见那些菜都是生的,汤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不由一怔,举箸向内捞了几下,确见是没有东西,方抬眼笑看我:“你阿嫂生日,你就是这么替她庆贺的?用这汤招待我们?”
  我笑着上前,亲手选了几把菜放进火锅中,又转身自抬上来的小案上取各色原料,替母亲调了一碗酱:“儿想着天气已冷,一定要上些热乎乎的汤水。可纯是汤水又没意思,案上也放不下许多菜色,若一时想吃,还要再叫人去要,不如索性上一只锅来,想吃什么,自己煮了,如此也随兴些——阿娘试试?”
  母亲夹起一片冬瓜,吃了一口便放了箸:“咸了。”
  我听她说,便回身再配了一碗酱,请她再试,听母亲笑着说“果然是随意”,便趁势又替她放入胡瓜、茄子、薤、藿、莲藕等物,母亲各尝了一筷便罢,又指着烤炉道:“那是作甚?”
  听我说“现点现烤”时,饶有兴致命人去烤炉那“各式都上一样”,自亭中见绣衣健儿在下张罗,先已点头,我趁她心情好,对仙仙使个眼色,她便去烤架上吩咐,又进了烤茄子、烤菠薐菜、烤蒸饼、烤奶饼等物,摆满御案,色泽甚是鲜艳。
  左右自我示范后方明白过来,有自己动手的,也有命人动手的,各自尝完后,复上了一次看盘,这次是四十道小食,有炸的芋头、萝卜片、胡瓜,有胡椒味、蜂蜜味、孜然味、五香味的瓜子,有干果做的樱桃、荔枝、梨、葡萄奶酪——这些是不易得的菜,外殿的人没有,庭院中人瓜子、奶酪和油炸的菜一人只得一样味道,亭中一人只有十二样,唯有母亲跟前是全的;有酥酪裹面粉油烤出来的或甜或咸的小点、串烤的各式干果、蜂蜜芋泥、果脯羹、油烤老豆腐洒胡椒、葡萄酒炖雪梨、水芹烩藕片、甜咸辣三种拌汤饼,这是全都有的。
  小食中亦有不少是这时代不曾有过的东西,主要图个新鲜,用奶、酪等物其实多少有些违禁,只是眼下禁屠令实在是名存实亡,连母亲也在御医劝导下吃起鸡子、鱼脍来,因此倒不是大事,后一次看盘与方才又不同,刚才多是给人看,而不是吃的,这回却是留着给母亲聊天时做零嘴用,都命御厨精心烹饪,尝过味道才进上来,母亲倒都很喜欢,边吃着,边看人在庭院空旷地方演百戏,又听子侄奉承,一场宴过得欢欢喜喜,至晚方休。
  临行前我扶着母亲的手送出殿门外,正等舆来时,母亲忽地握了我的手,问道:“昨日的发髻挺好看的,怎么今日不梳了?”
  我反应了一下才知她说的是阿欢替我梳的“垂髫髻”,讪讪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梳着童子的发式,叫人看了岂不是要笑话。”
  她凝视着我,轻轻笑道:“别说你才二十许,你便是五十、六十、七十,在你娘眼中,不还是个孩子么?”松了我的手,扶着婉儿,摇摇登舆,起行时转头向我一望,我竟不自觉地低了头,心思百结,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补一下,前面一章用了“大家”,唐代前期女子即可以称婆婆为“大家”,亦有李世民称呼李渊“大家”的例,唐宫中也有呼皇帝为“宅家”,公主为“宅家子”“阿茶子”的,本文前期是我弄错了,因为太懒了没有改…咳…
  另外,唐代蒸饼类似于馒头、包子,汤饼可以称呼一切有汤的面制品包括面条什么的(所以本章中就是烤馒头和拌面)…


第286章 东宫
  母亲又令我在耳室听政了。不但如此,还特许我入秘阁看从前的卷宗奏疏——只是依旧不许让大臣们知道,因此每回都要托崔明德以母亲的名义取了卷轴给我,看完再由她送回去。
  如同阿欢与我交好的事一样,崔明德与我交好这事也是宫中皆知。母亲对崔明德与我的来往却不但不反感,反倒有些乐见其成的样子,凡是有话、有物给我,或是有所传召,多半是吩咐崔明德亲自前来,与我谈话间也频频提到崔明德。也亏得有崔明德相助,一二月间,我便将而今情势了解得一清二楚,母亲问起时也总能答上一两句了。
  自改唐为周以后的朝堂上的大事,一是不断地株连杀人,以至于现今的朝班比之前短了少说也有三分之一,传说有些臣子每次上朝前都要与家人诀别、交代后事,等到退朝回家,家人便欢欣鼓舞、如蒙大赦;一是不断的为新朝歌功颂德,除了持续贡献祥瑞之外,亦有各种立佛像、造明堂、敕天下州县广建大云寺、追封先祖、广加祭祀、上尊号、封禅之事,母亲去年已封禅泰山,尊号也已改作“圣神皇帝”,武承嗣却还在上书,请加“金轮”二字,以彰显皇帝乃是佛身转世,并请封嵩山,不过以我之见,母亲收祥瑞收了这么些年,似已有些厌倦,对尊号和封禅亦似不甚热情;不过日常的国家运转不但未因改元革命之事有所荒废,反倒还有所革新:科举近来选人极滥,授官极多,但是一旦不合格,罢黜的也快,因此反倒给许多寒门出身的有识之士机会;告密之风虽盛,狄仁杰、李昭德等公认的能臣却都保住了,狄仁杰本因密告被贬外县县尉,到九月又被召回来,做了御史中丞;四年中母亲共减了十次赋税,年年要赐天下老人、武氏人物帛,并坚持要亲自面见所有的刺史以上地方官,嘱咐他们以安民为务、亲民爱民,因此百姓都还算安定;只有军事上颇有不利——母亲登基之初频有造反之事,又有岭南獠人作乱、广州蕃商起事,朝廷忙于镇压,突厥趁机入侵,安北都护府失守,不得不将府治内迁至甘州,安西等都护府亦是小拨的边乱不断,朝廷无大将,无力镇压、不胜其烦,不过近一二年中已无造反之事,母亲又亲自遴选了几位能员督广州、扬州、益州等地市舶贸易,国中既稳,边关安定只是迟早的事——这不单是我的意见,崔明德也是这样看的。
  眼下母亲还只用我做些琐事,问我也问不到机要事上,不过因阿绍之故,我私下里已时常与崔明德商议起大局,我们两都认为照母亲这样又减税、又赐物、又打仗、还要大肆营造、封禅的做法,国库迟早要支持不住,未来若还要兴兵平定安西、收复安北,必然要想方设法扩大财源。
  崔明德较我想得还要更深一步,藉着出入秘阁之机,将国家用兵度支等事都打探得七七八八,与我谈论时,便取纸笔,把一月打仗的使费算得八、九不离十——一月之费,最少也要数十万贯,多则可达数百万贯——这数字实在是我所意想不到的大。
  长寿二年的最后一个多月我就在对朝政的不知该算是预习还是补习的了解中过去,顺便趁着这些日子与独孤绍见了几次,她倒是踌躇满志,毫无离别之情,我照崔明德之意,委婉嘱咐她时,她也只是道:“又不是直接便与人开战,不过去安北屯田镇守,伺机而动罢了,毋须担心。”又反过来嘱咐我“崔二虽看着聪明,其实为人傲慢,脾气又倔,你在宫中,多关照她些——她既已投了你,你这做主翁的总不见得连手下人都护不住罢?”,说话时还常常拍我的背、捶我的肩,一副兵痞做派,我对这一对的别扭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两面答应,到宫中和阿欢一抱怨,却又遭她白眼:“她们两个自己不肯见面,拿你做跑腿,你不叫人把她们打出去,只知道到我这里啰嗦,我又不能代独孤绍去打仗,同我说有什么用?”
  阿欢自那日之后并不曾再追问我图画的事,却总有些阴阳怪气,我哄了许多时候都不曾好,心里有愧,被她说了也不敢还嘴,只得自己寻机开解而已。
  幸而我除了阿欢和崔二之外,还有李旦和守礼这几个弟、侄来往,遇见不高兴的事,寻这几个小的逗弄逗弄,也就解开了——母亲说是叫我从旁佐助李旦,其实就是命我全权主管这事,李旦、守礼、李德几个都是挂着名,形同在东宫读书而已。偏偏又无正经师傅,到最后便是他们读书、学士们编书,我时而看看学士们的进度、说些我自己的见解让他们校验,时而看看李旦他们的读书进度,有不懂处,几个孩子都不肯去问学士,却都来问我,我若是知道,就是随口解释几句,若不知道,也被他们缠着去打听来,再转而告达,因此说是编书,到最后倒更像是半带孩子半教书似的。
  李德几个年纪已长,李炜生性沉默,李旦经废帝一事,性情上甚收敛,遇见我时十分恭敬,倒都好管教,反倒是守礼和李德的幼弟千里最难管:守礼与我见了几面之后,不知是想起从前的事,还是他娘和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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