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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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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员外邪邪一笑,正待提枪上马,与美人大战三百回合,突然听外面响起管家何福的声音:“老爷,县里来人送信,说有官差持票来家里拿人!”

“啊!”菱花被吓得魂飞魄散,何员外也紧张起来道:“怎么可能?”赶紧整好衣裳,对菱花道:“你躲起来,外面有我应付。”

“嗯。”菱花顾不上收拾衣裳,便踉踉跄跄进了内室。

何员外则来到前厅,见是刑房的白役侯三,自己结交的刑房徐典吏的跟班,便一抱拳道:“侯帮办请了,到底发生了甚事?”

那侯三便将早先过堂的情形,讲给何常知道。何员外听后松了口气道:“我还当什么事呢。”

“对员外来说自然是小事,”侯三赔笑道:“但还是有备无患吧,我看他们来的人不少,肯定是想敲员外竹杠。”

“哼。”何常哼一声道:“敲竹杠敲到我头上了!”

俗话说‘堂上一点朱,民间千滴血’,那一点朱,就是县太爷签票的朱笔,捕快便靠这张牌票去讹诈被传的人家。先骚扰一番、吓唬一番,索要‘跑腿钱’、‘鞋脚钱’、‘酒饭钱’。乃至更进一步的‘买放钱’、‘宽限钱’……如果被勾人不买账,不愿出钱、或出价太低,捕快就会自己撕破衣服、弄点血迹,回报被勾人武力拒捕,再得到拘票,被拘人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是以一听到官差持票上门勾人,百姓无论贫富,都有天塌地陷之感。当然何员外是不怕的,只是觉着很麻烦,耐着性子对侯三道:“侯爷辛苦了,后面酒菜摆好……”

“我得赶紧回去了,要是碰上就尴尬了。”侯三忙推辞道。

“唔,那就改日吧。”何员外从袖中,掏出五贯半新的宝钞,打发侯三走人。

侯三一走,何员外重重地一拍桌子:“柱子几个蠢货,还是给人认出来了!”说着烦躁地吩咐何福道:“让他们六个,赶紧去桐庐县躲一躲,没我传话不许回来。”

“是。”

……

刚把柱子六个打发走,官差便上门了。

因为是一区之粮长,众捕快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敲门道明来意,才被何家人迎进宅去。

何员外已经换上纶巾、身穿大袖宽袍,腰系革带,足蹬乌靴,笑容可掬地站在厅前迎候。他这身装束可不一般,那是永乐五年运粮进京时,当今陛下所赐。

张麻子恭恭敬敬行礼,被何员外请到花厅,上茶后方问道:“不知诸位差爷来敝庄有何贵干?”

“奉县老爷命,来贵处拘拿嫌犯,若有得罪,还请公正海涵。”公正是粮长的雅称。

“哦?”何常面现讶异道:“我家里会有什么嫌犯?”

“是这样的……”张麻子便将事情始末讲过一遍,听得何员外火冒三丈,拍案道:“污蔑,纯属污蔑!我府上人这半月,都未曾到过县城!”

“公正息怒,”张麻子笑道:“小的也是绝不相信,公正家里会窝藏歹人,但是奉命行事,不得不走这一遭。”

“那请张爷回去向老父母讲明,我何家无犯法之男。”何常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沓宝钞,推到张麻子面前道:“弟兄们来回一趟不容易,我请大伙吃酒了。”

“呵呵,要不了这么多。”张麻子接过钞票,喜不自胜道:“那成,我跟告状的说说去。”

“有劳了。”何常点点头。

张麻子出去片刻,何常便听到院子里又哭又嚎,何福慌张跑进来道:“老爷可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你他娘的才要出人命呢!”何常啐他一口道:“晦气!”赶紧出去一看,便见躺在门板上的那王二满头是血,手里还拿着把剔骨尖刀,抵着自己的心口,对一众差役大叫道:“反正我回去也得被砍头,还不如死在这儿!”

张麻子一脸怒意,但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只能从旁劝说道:“你别乱来,我没说不搜,千万别乱来……”说话间看到何员外出来,他忙道:“公正帮个忙,原告要是死在你家,实在没法跟大老爷交代。”

张麻子已经给过面子,何常要是不还个面子,实在说不过去,厌恶地看了王贤一眼,道:“张爷要我怎么配合?”

“请张爷将府上男丁集合到这里,让这小子认一认。”

“好,就给张爷这个面子。”何员外闷声道:“何福,照张爷的吩咐做。”

“是。”何福应声下去,不一会儿,府上的门子护院账房厨子……十五号人来到前院。

“这是全部男人了?”张麻子问道。

“嗯。”何常点点头道:“还有我八岁的儿子,要不要也叫过来。”

“当然不用。”张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过头道:“愣着干什么,认人!”

帅辉便走过去认了一圈,回来摇摇头,“不在。”

“不是不在,是没有。”何员外哼一声道:“这下满意了吧?”

“你骗谁呢?”王贤大声道:“我早就打听过了,你家护院号称八大金刚,这里只有两个壮汉,另外六个呢!”

何员外意外地看王贤一眼,没想到这小子有备而来,便哼一声道:“年成不好,府上养不起这么多闲人,早就打发他们回家了。”

“骗人,大前天我还看见了一个!”帅辉见他矢口否认,气坏了,大声道:“那家伙脑袋上有个肉瘤子,我肯定人不错!”

“差爷,他肯定把那几个歹人窝藏起来了!”王贤大声嚷嚷道:“你搜一下,肯定能搜着!”

“胡闹,这里是乡绅宅邸,哪能乱搜。”张麻子大怒,见王贤举起刀子就往心口攮,连忙大叫道:“别别别,一切好商量!”

“你不搜,就是要害死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完。”王贤尽使泼皮招数。

“你有完没完?”张麻子怒道:“一出接一出!”

“就这一出,搜不着我认了。”

“再反悔我不拦你了。”张麻子回过头,一脸商量道:“公正,不如……”

“不行!”何员外断然道:“惊了我宅中女眷,你吃罪不起!”说完觉着语气太硬,又缓和道:“别受这种泼皮要挟,我与你一并去见县尊,不让你担干系!”

“还是搜一下吧!”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身鲜亮的胡捕头,出现在大门口。

他身后,十几名捕快、民壮,拥着三条五花大绑的汉子进来,正是何员外让逃去邻县的六人中的三个。

朝何员外拱拱手,胡捕头粗声道:“兄弟在外面逮到这几个东西,招认说,宅中还有三个同伙。”

“胡说八道!”何员外一看,变了脸色,脱口道:“明明是一块走的!”

第十七章金屋藏娇

胡不留提前两天,就在各要道安排了便衣捕快,本是为防止赵氏潜逃,谁成想那六个背着包袱、行色匆匆的壮汉,一头撞了上来。

捕快眼毒,一看就知道这些家伙要跑路,于是上前盘查,没问两句,六人仓皇逃窜,捕快人手不够,只逮到这三个。

胡捕头虽然粗豪,但干他这行的,惯会使诈唬人,一下就让何常露出了马脚。

“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他们六个早走了,谁知道这仨又回来干啥。”何员外一时口误,一旁的何福赶紧补救道。说着还一直朝那三个伙计挤眼。

无奈三人嘴里都被塞了核桃,只能呜呜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既然嫌犯也这样招认。”胡捕头当作没听到的,对何员外道:“咱们还是搜一搜,好还员外个清白。”

“……”何常黑着脸,半晌方恨恨点头。

“不要惊扰家眷,不要破坏财物!”胡捕头对手下吩咐几句,又转头对何常道:“还请公正将府上女眷请出来,以免兔崽子毛手毛脚,冒犯了贵眷。”

“我后宅只有女眷,没有男人!”何常铁青着脸道。他已经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自己分明被人下了套,但他以为,这多半是为了勒索自己:“胡捕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何常号称赛孟尝,一切都好商量!”

“方正,老胡正是给你面子。”胡不留一脸诚恳地笑道:“搜就得搜彻底,才好证明方正的清白,搜了前面不搜后面,到时候那泼皮又有话说了。”

“嘿……”何常发现,自己被一句句挤对到墙角,竟只能听其摆布。恨恨看一眼已经坐在椅子上的王贤,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王贤的脑袋包成个纺锤,朝他龇牙一笑,气得何常差点背过气去。

何福赶紧去后宅通知,这次等候的时间长多了,待何员外六房妻妾并各自丫鬟,还有些仆妇婆子,二十多口女眷,集中到正厅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众差人早等得不耐烦,呼啦一声穿堂入室,开始地毯式搜查。

“哎哎,别打坏我屋里东西!”

“要是少了什么,你们可得赔!”

“真是没王法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敢搜!”

莺莺燕燕们叽叽喳喳,前厅登时成了菜市场……

……

何员外并一众男丁,都到后面盯着去了,花厅里只剩下胡捕头并王贤几个。

胡捕头却也没闲着,一脚踏进菜市场,鹰隼似的目光,在众女子面前扫过,谁知却招来一片群雌骂声: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贼眼睛盯着哪呢?”

“再看挖了一双贼眼!”

“还不快出去,不然告你调戏良家!”

见她们一边骂一边涌过来,胡捕头赶紧落荒而逃,身后一片浪笑。

回到花厅,胡捕头看看两个跟班,那是田七和林清儿假扮的,任务便是认人。

两人一齐摇头,方才胡捕头顶着狂风暴雨,为他们赢得了足够的时间,却都没见到赵氏的身影,连相仿的都没瞧见。

“嗯……”胡不留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王贤,低声道:“莫非赵氏不在这里?”

田七和林清儿也紧张起来,今日所有谋划,都建立在一个假设的基础上——那就是赵氏在此!

王贤也紧张得手心冒汗,嘴里发干,只是在强自镇定:“不会的,她哪敢露面?指定藏在哪呢。”见胡不留撇嘴,他赶紧解释道:“何常是不会放心,将她藏在外面的。不然要时时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到她,她会不会露馅?而且这家伙好色如命,不会放着赵氏那个大美人不碰。放在外面与她相会也麻烦,来往次数多了,总要露出马脚。”

胡不留不禁点头,他在外面突审过柱子三个,知道何员外很少出门,更没有规律可言。至少从安全出发,阳台相会肯定不如金屋藏娇!

“那该怎么办?”

“听说那是何员外的独子。”王贤看看花厅与正厅之间,一个粉嫩可爱的小男孩,正在丫鬟的陪伴下逮蚂蚱玩。

“我也正有此意。”胡捕头点点头,和王贤对望一眼,登时涌起惺惺相惜之感。

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由老胡把孩子夹回来,连打带吓,逼出实话。不过估计那就捅了马蜂窝,后面难以收场。

正在皱眉间,林清儿自告奋勇道:“我去!”

“你行么?”胡捕头皱眉道,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瞧着吧。”林清儿哼一声,昂首出去。

丫鬟秋香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少爷,便见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郎走过来。她头一回见有人,能把捕快衣裳穿得这么俊,就是太瘦了,瘦得惹人心疼……

不过少年郎却不是冲她来的,而是蹲下与小少爷一道玩耍,真真好有爱心啊……秋香花痴一发,泛滥成灾。

林清儿和那八岁的娃娃,很快便混熟了,两人一边逮蚂蚱,一边搭话道:

“你叫啥啊?”

“大宝……”

“看来你爹娘很宝贝你呀。”

“那当然。”娃娃骄傲道。

“你有几个娘呀?”见离着那丫鬟有些距离了,林清儿小声问道。

“七个……”娃娃不假思索道:“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

林清儿的心,登时紧成一团,颤声问道:“我怎么就看着六个?”

“七娘古古怪怪的,有外人从来不露面。”娃娃撇撇嘴道:“三娘说她是耗子精,一见到生人就钻洞。”

“瞎说,人怎么会钻洞呢?”林清儿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信拉倒。”娃娃生气道。

“真有地洞?”

“嗯。”娃娃天真无邪地点头道。

“在哪?”

“六娘说在我爹床底下,不过我也没见过……唉,你去干啥?”

“上茅房。”

“茅房在后头呢……”

……

少顷,胡不留来到了后院,搜查已经临近尾声,只搜到几根人毛……

张麻子迎上来,擦汗道:“头,咋办?”

胡不留没理他,而是朝北屋走去,便见何员外冷笑连连道:“胡捕头,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不忙。”胡不留迈步进了房,便见里面摆设豪华,氍毹铺地、金瓶插梅,桌椅家什皆乃檀木,上面还设着锦绣的坐垫靠枕,桌上的杯盘碗盅,乃上好描金瓷器,连筷子都是象牙的。

胡不留两眼盯着桌上的酒菜杯筷,“公正这是和谁在饮酒?”

“方才与我娘子。”

“不知是哪一位?”胡不留说着,不露痕迹地递个眼色出去。

“呃……”何常心里咯噔一声。

“方正记性这么不好?”胡不留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何常深吸口气,故意大声道:“我五娘子!”他实指望着,何福他们能机灵点,赶紧出去串供。

殊不知,胡不留问这句话时,已经命人把守住月亮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然后让张麻子去前面对证。

等待的分分秒,胡不留贪婪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心里暗骂,这土财主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老子闺女出嫁还没像样的嫁妆呢……

那边何员外却备受煎熬,没了之前的傲气,走到胡捕头边上小意道:“胡爷看上哪件,我让人给你送家去。”

“都看上了……”胡不留脱口而出,说完哈哈大笑道:“我家小门小户,摆不了这些贵重货。”

“哪里哪里……”何员外擦擦汗道:“是我说错了,您老当然要买新的了。”说着低声道:“一千两银子,胡捕头放我一马。”这年头宝钞贬值得厉害,朝廷越是禁止用金银交易,金银就越是值钱。

胡捕头一年明明暗暗加起来,大概能收入一百两银子,这已经是高得吓人了。现在只要答应何常,自己可以少奋斗十年!

胡不留硬生生咽下个‘好’字,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他倒不怕县太爷怪罪,他怕的是那个在绍兴晒盐的王兴业。王老爹干刑房书吏多年,对他干过的那些贪赃枉法的烂事儿一清二楚,足够让他死上八回了!

转念一想,只要把何常抓起来,多少钱榨不出来?还有这些家什,何必急在一时。胡捕头拿定主意,便默不作声起来。

“我再加五根金条!”何员外咬牙切齿道,“要不胡爷开个数?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你!”

胡不留看他一眼,心说这真是个人物,但说什么都晚了,他还是一声不吭。

“胡爷,别把我逼急了!”何常见求告无用,露出狰狞面目道:“到时候,就是你们县太爷,也得跟着倒霉!”

“那就等着公正的高招。”胡不留站起身,他看到张麻子回来了。

“乱了套了,都说不是自己,我让她们好好想想,最后才统一了口供,说是六娘。”张麻子哈哈大笑道:“公正,你怎么看?”

何常淡淡道:“我和丫鬟偷情,她们不知道!”

“哪个丫鬟?”见他如此难缠,胡不留冷声道。

“不用去问,她不敢承认,不然会被我娘子打死的。”何常早想好了说辞。

“哼,我看是金屋藏娇吧!”胡不留彻底撕破脸,重重一拍桌案道:“给我把他的床,拆了!”

第十八章踢出个未来!

何员外睡的是一张楠木朱金大漆雕花床,又叫千工拔步床。整个床就像一间房,所以胡捕头才叫拆了!

“慢着!”何员外大喝一声,伸手阻拦道:“这张床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最少价值万金,拆坏了你们赔得起么!”

“只管拆!”一身男装的林清儿,脆声道:“我家有张更好的!”

“你是谁?”何员外一愣。

“我大哥叫林荣兴!”林清儿双目喷火地望着他,一字一恨道。

“啊……”何员外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他们诸般算计,皆因知道赵美娘在此!登时手脚发软……

“拆!”胡不留一声令下,数名差人一拥而上,掀掉铺盖被褥,然后一起去撬床板。那床以楠木制成,极其坚固,几条大汉使出吃奶的劲儿,连掰带撬,终于轰的一声,将整片床板撬了下来,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下面并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道,不禁大失所望。

正一筹莫展之际,被帅辉两个用门板抬进来的王贤,突然低声道:“奇怪……”

“什么?”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便见卧室一角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嵌在墙壁之中。

江南信佛之风盛行,这样的佛龛十分常见。不少信徒将佛像供在卧室里,朝夕跪拜,所以众人都觉着不是奇怪,而是他大惊小怪。

“别人供也就罢了,何员外白日欺心、淫人妻子,也敢在卧室里供佛?”王贤轻声道:“而且拜佛的蒲团哪里去了?”

让他这一说,胡不留也觉着蹊跷,过去伸手掰了掰佛像,却似生根一般、纹丝不动。他又越过佛像,在里面乱摸胡揿,出了满头臭汗依旧没动静。正要放弃时,一手无意摸着了顶壁上一块砖,似乎与其他的砖块不太一样。

他使劲摁下去,但听一阵扎扎作响,那神龛竟然像大门一样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可容人进出的洞口。

众人争先恐后地瞧时,只见里面是糯米灌浆的石壁夹道,尽头还有亮光。

许是听到响动,里面传来怯生生的女声:“爷,是你么?”

“是我啊。”张麻子哈哈大笑,下去片刻,便擒了个身材窈窕、面色惨白的美貌妇人上来。

“嫂子!”“赵美娘!”见到那美妇人的刹那,林清儿和田七都瞪大了眼睛,一齐脱口而出:“你真的还活着!”

“哈哈,果然被何员外金屋藏娇……”胡不留大笑着看一眼何常,才发现他趁人不备,已经溜到门口。

笑声戛然而止,胡捕头大喝道:“别让他跑了!”

见被察觉,何常拔腿就跑,但是好死不死,门口还躺着个王贤。方才所有人都去看热闹,只有他动弹不了,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现在又成了何员外的绊脚石……

“小子,去死吧!”何常对他早就恨之入骨,手中多出一柄短刀,揉身朝王贤扑去,他要杀了这个害惨他的小子,然后夺路而逃。

“住手!”众捕快赶紧追上去,但都已经鞭长莫及了。

“死吧!”何员外弓腰一刀,往王贤胸口插去。

“不要!”林清儿失声尖叫,两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帅辉已经恐惧地闭上眼睛,刘二黑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王贤仰躺在地上,双手护胸,双腿蜷缩,然后猛地蹬了出去!

那一蹬竟带着风声,堪称迅猛!何员外猝不及防,被他正中小腹,短刀脱手而出,擦着王贤的面颊划过,斩断几根发丝……

何常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刚要爬起来,数把钢刀加颈,已被捕快拿住!

“好一招兔子蹬鹰!”胡捕头定定神,朝王贤竖起大拇指道:“好一个扮猪吃老虎,你比你爹,还狠!”

“你小子,原来你已经好了!”惊魂稍定,帅辉和刘二黑赶紧跑过去,使劲蹂躏王贤道:“装得可真像啊,害得我们白担心了!”

“这是预先计划好的罢了,”王贤一边招架一边苦笑道:“再说我确实还没好利索,刚才来这一下,两腿到现在没知觉……”

“瞎说,没好利索能把姓何的踢倒?”两人坚决不信。

“他以为我是个瘫子没防备,一弯腰下盘不稳、空门大开,”王贤笑道:“其实跟踢个麻袋没区别……”

“话说,你刚才那招叫兔子蹬鹰?怎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真不要脸!”两人骂一声,再不管他,便大步走掉了。

“你们别走啊……”王贤无奈地唤道,他其实真没好利索,方才生死之间亡命一击,现在从腰到腿又痛又麻,根本站不起来。

“臭小子,”这时田七走过来,板着脸道:“去绍兴那次,你是故意让我背你吧?”

“绝不是。”王贤矢口否认,“当时确实走不动道。”其实他是报复田七上船时,摔自己那一下。

“哼,你的话,得反着听……”田七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管真的假的,我背你回去!”说着抄起他来,背在背上,低声哽咽道:“多谢……”

山一样的汉子,眼泪肆意流淌下来。田七却不在乎,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好好流一场泪,庆祝从长久的噩梦中醒来。

林清儿跟在一旁,更是早哭成了泪人,她得用手捂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

……

押送人犯离开何府时,又遇到状况了,原来临近的农户听闻粮长被抓,全都涌了过来,把他们的去路生生堵死。

但胡捕头应付这种状况,可谓得心应手,但听他暴喝一声道:“何守业、李瘸子,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这两个人是三山镇的正副里长,本来躲得远远的,没想到胡捕头眼睛雪亮,早看见他们了。只好挤过人群,来到胡捕头面前。

胡捕头骑着匹大青骡,阴着脸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不敢不敢……”何守业赶紧解释道:“只是何公正素来深得民望,大家听闻他被拘,一时都有些激动。”

“激动个屌!”胡捕头啐一口,从袖中掏出勾票道:“这是县尊大人朱笔点勾的拘票,老子奉命拿人,违者以造反论处!都让他们滚蛋,不然你两个就等死吧!”

他骂人的时候,只对准两个里长,吓唬人的时候,却是无差别攻击,对付老百姓的功力,已经十分高深了。

“总得给大家个说法,”何守业小声道:“到底公正犯了什么罪?”

“杀人、拐带、教唆、诬陷、还有杀人未遂……”胡捕头如数家珍,冷笑道:“够了么?”

“够了够了……”两个里正吓坏了,要是乱套起来逃了罪犯,掉脑袋的可就是他俩。赶紧连哄带吓,把百姓驱散开,放官差押着何员外回城。

路上,一干捕快自然谀词如潮,奉承胡捕头大智大勇,临危不乱、勇擒恶犯、震慑刁民……把个胡捕头捧得晕晕乎乎,像喝了半斤老酒似的。

后面大车边上,帅辉却直撇嘴道:“主意是哥出的,地道是哥发现的,姓何的也是哥擒住的,这下倒好,全成了他的功劳。”

王贤枕着双臂,舒服地躺在大车上,望着秋日的长空。只见天高云淡雁南飞,但觉心怀无比开阔,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听了帅辉的话,他摇头笑笑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人最怕贪心不足,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得陇望蜀呢?

“是这样么?”帅辉看看二黑,“我怎么不觉着?”

“因为你是笨蛋。”二黑咧嘴笑道。

“我总比你聪明一点!”帅辉怒道。

“笨蛋也这么想。”二黑怪笑起来。

两人说笑着打闹在一起,跑离开了大车。

王贤笑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嗅到一阵清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林清儿,那个栀子花般柔弱坚强的女孩子。

“那个……”林清儿的眼通红通红,脸也通红通红,声如蚊鸣道:“你渴么?”

“你有水么?”王贤看她一眼,笑道。

“没有,不过有这个。”她捧出一枚金灿灿的橘子,灵巧地剥去外皮,又细心地扯去白丝,将金黄色的橘肉送到他面前。

王贤还以为她会喂自己呢,但想想自己都兔子蹬鹰了,再没有被照顾的理由,不由微微遗憾。将那橘子一分两半,还给林清儿一半,林清儿哪好意思吃他过手的东西,摇头表示不要。

王贤也不理她,送一瓣入口,龇牙道:“真酸啊……”

“啊。”林清儿赶紧拿过来,也尝了一瓣,只觉甘甜如蜜,哪有一点酸头,不禁娇嗔道:“骗人!”

王贤撇撇嘴,悠然自得地吃着蜜橘。

林清儿也低下头、红着脸,斯斯文文地品着蜜橘,但觉口中甜丝丝的,心里也一样甜丝丝……

骡车吱呦吱呦地行在乡间的大道上,王贤看着一旁女孩儿开心的样子,不禁也开心地笑了。尤其他想起老娘炖了鸡汤等自己回家,笑容就更灿烂了。

归去,夕阳正浓。

第十九章虎头

胡捕头回到衙门复命时,已经是申时末了,魏知县仍在焦急地等候着。得知他们马到成功,县太爷大喜过望,马上命人前去逮捕赵美娘的父兄。

待疑犯押到,天已擦黑。魏知县却片刻不耽误,命人掌灯点火,他要夜审这个扑朔迷离的奇案!

这一场闪电般的行动,真叫人眼花缭乱,县里的百姓也闻讯赶来,隔着栅门远望大堂,眼睁睁瞧着知县大人,看他如何剖断此案!

‘咚咚咚……’升堂鼓响。

‘威武……’两排皂隶用水火棍捣着地砖,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啪’地一拍惊堂木,魏知县断喝道:“堂下所跪,可是赵美娘!”

“民女张菱花。”那花容失色的美妇人颤声答道。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魏知县冷声道:“你既然不是赵美娘,为何要藏在地道里,到底有何见不得人?!”

“这……”美妇人早被堂上这般威势吓坏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这女人的心肠,到底是用什么做的!”魏知县继续发力道:“你私自潜逃,害得你丈夫家破人亡,如今他眼看要被问斩,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什么?”美妇人闻言如坠云雾,惊奇道:“逃跑的是我又不是他,他怎么会被问斩?”

“现在承认自己是赵美娘了?”魏知县哼一声道。

“是,我是赵美娘。”美妇人终于点头道:“但我没害我丈夫。他打我骂我,还到官府告我与奸夫卷款潜逃,我怕被官府抓住要骑木驴,所以才藏在何员外家,可从头到尾都没害过人……”

“我让你见一个人。”魏知县冷声道:“把他带上来。”

于是两名狱卒,将受尽折磨的林荣兴扶上堂来。昔日玉树临风的林秀才,如今已骨瘦如柴,浑身是伤、一头乱发直披到胸前,人不人鬼不鬼,把赵美娘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

“你仔细看看他是谁?”魏知县止住她,下令道。

赵美娘这才定下神来,睁大眼睛端详半天,才认出他是自己的丈夫林荣兴,登时哇的一声,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这样子?”

林秀才却神情木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情此景,哪怕是那些铁石心肠的胥吏也不禁动容,有人暗叹有人掉泪……

魏知县强捺心情,一拍惊堂木道:“林赵氏,还不将经过从实招来!”

赵美娘此刻自然不会隐瞒,抽泣着一五一十招供……

原来,两年前她失踪前一天晚上,林秀才邀同窗到家中饮酒,赵美娘陪着饮了几杯,便忘形放浪起来。林秀才窝了一肚子火,待散席后便骂起她来。赵美娘向来不吃他这套,跟他对吵起来,继而扭打在一起。还是她公公和小姑子听到动静,把两人拉开,才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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