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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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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少官迷,对排衙百试不厌,但富阳知县魏源,今年只有二十九岁,正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年纪,对这种暮气沉沉的仪式很是不耐。他一看到堂下那些貌似恭谨、实则各怀鬼胎的脸,就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打板子!

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

寒暄之后说几句套话,魏知县便问众官吏,可有事奏来?

见众人都不说话,他便微微颔首,长随马上唱道:“退堂!”

众官吏赶紧起身拱手:“送堂尊。”

魏知县朝众人拱拱手,便转到屏风后,回到自己的签押房。

又一名长随为他更衣,然后端上茶点,魏知县用了两块点心,感到心情不那么灰恶了,才问道:“谁在外面?”

长随禀道:“是胡捕头。”

“让他进来吧。”魏知县对胡不留这个人,印象还是不错的,至少对自己交代的事,还算兢兢业业。

胡不留进来后,深深一揖道:“拜见堂尊。”

“有什么事?”魏知县面沉似水道,作为一县之长,他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好恶。

“卑职有要事禀报。”胡不留低声道。

“你先下去。”魏知县一挥手,长随便退出签押房,将门掩上。

“说吧。”魏知县点点头,胡不留便凑到近前,小声道:“县尊可记得,你上任之前,那个伤人案么?就是原先县里的刑书王兴业的儿子,被人打成了活死人那个。”

“嗯。”魏知县这才想起来。因为是他上任前的案子,且伤者应该是因为赌博纠纷受伤,不算什么良民,是以只是例行公事的查问一番,便不了了之了。

“那受伤的王贤,如今醒过来了。”胡不留轻声道。

魏知县闻言惊奇道:“倒是命不该绝。”

“今天早晨,王贤的哥哥王贵,到小人那里禀报说,”胡不留按照王老爹的吩咐,低声道:“他弟弟受伤并不是因为赌博纠纷,而是被人灭口。”

“灭口?”魏知县眉头一锁,一桩普通的伤害案,居然要发展成大案?

“据王贤说,那时他已经请人写状纸,打算在大老爷上任那天,拦驾喊冤。”胡不留道:“结果不知怎么走漏风声,险些被人灭口……”

“他要喊什么冤?”魏知县眉头皱得更紧了。

胡不留吸口气,方低沉道:“林荣兴杀妻案。”

“……”魏知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果然是那个,将他前任拉下马的秀才杀妻案!

他上任后,林家人也递了状子喊冤,状纸上列明了此案诸般疑点,魏知县看后深以为然,然而此案由分巡道定案,经按察司报到刑部,业已结案了。他哪能因为区区几个疑点,就把省里、京里的大员得罪一串呢?

所以魏知县只推说此案已经上交分巡道,自己无权过问。后来听说,林家人不屈不挠,竟到杭州按察使司告状,继而又去了南京,风闻有大员已经答应,秋审时重问此案!

更要命的是,新任浙江按察使周新,以善于断狱而著称,人称‘冷面铁寒’,据说林家也告到他那里,以周新的性格,估计不能不管!

魏知县早和西席商定,横竖林家没有实证,自己只要置身事外,谁也挑不出错。到时候泡一壶茶,坐看风起云涌就是。待尘埃落地,自己还是自己,不会惹什么麻烦。

是以魏知县很快平复心情,缓缓道:“我听闻那王二是个游手好闲的破落户,他的话不一定可信。”

“堂尊说得对。”胡不留点头道:“但是王贤提供了一条线索,卑职必须禀明堂尊。”

“讲。”

“王贤说,那赵氏并没死,而是藏在……”胡不留声音越来越轻,只有魏知县能听到。

“什么!”魏知县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低声道:“你觉着有几分可信?”

“卑职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胡不留照着王老爹教他的话,复述道:“既然林家把此案捅到省里,以周臬台的性格,八成要细细查问的。万一秋审时,他亲自来督查怎么办?”

“嗯……”一想到那位周臬台,魏知县就浑身寒毛直竖。在传说中,这是一位见微知著、善断奇案的青天大老爷。今年初来浙江,那些蒙冤下狱的百姓喜极而泣说,‘我得生矣。’等到周新到任,果然断案如神,而且出其不意,令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防不胜防。

比如有一次,为了了解一个案件的真情,他微服出访,故意触忤山阴县令而被捕入狱。在狱中,他从囚犯口中了解到知县贪赃枉法的实情,从而弹劾整治了贪官,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但对他治下的官员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噩梦了。摊上这么个爱微服私访,还喜欢往牢里钻的臬台大人,下面各府县一刻不敢大意,不仅不敢胡乱抓人了,就连对牢房里的犯人,都得当祖宗供着,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估计林家也是听了他的事迹,才毅然上控的吧……

……

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魏知县让胡捕头先下去,然后把西席司马先生请来了。

司马先生是个老秀才,教过书、在衙门里混过饭吃,后来被推荐到魏知县幕下做师爷……当然这年月还不兴叫师爷,而是叫西席,其实都是一回事儿。

他本来在后头睡懒觉,听说知县找,赶紧穿上衣服洗把脸,急匆匆来到签押房,便见魏知县在那里一脸便秘状,似有什么事委实难决。

“东翁,您找我。”

“先生来了,快帮我拿个主意。”魏知县赶忙招呼他坐下,将方才胡捕头所禀道与司马先生。

“哦……”司马先生捻着几根山羊胡,听完后沉吟片刻道:“东翁,知道了那赵氏还活着,我们不宜再装聋作哑了。万一要是由别人破了这案子,东翁往轻里说是渎职,重里说便是同谋。”

说着他眉头一挑道:“况乎此案曲折离奇,牵扯极广,如果能翻过来,必然震动全国!人怕出名猪怕壮,做官却最怕没名声!想想吧,刑部已经批决的案子,却被你翻过来,东翁必然名噪海内,成为周臬台那样的名宦,将来还用为前程发愁么?”

“先生说得太远了……”魏知县忍不住憧憬起来,嘴上还不能承认。

“那就退一步说。”司马先生却激动难抑道:“东翁能破了此案,最少可以在本县树立威信,一扫颟顸敷衍之气,倒看看谁还敢阳奉阴违?”

原来魏知县上任以来,县里的官吏欺他年轻,又没有背景,却偏偏多事,很是让他碰了几个软钉子,弄得魏知县啥也干不成,有力无处使,整天干着急……

听了司马先生的话,魏知县终于说实话道:“不瞒先生说,我也这样认为的。”说着叹口气道:“但是此案乃何观察定案,我若是贸然插手,必然惹他愤怒。此人最是偏狭,看他对我前任便可见一斑,若是那王贤撒谎,可就坑死本官了。”

“东翁这话在理,那王贤风评不好,他的话不能轻信,”司马师爷点点头道:“不如这样,今晚我悄悄去他家一趟,摸摸实底,要是他说的不假,咱们再作计较。”

“嗯,不急在这一时。”魏知县点点头道:“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显然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倾向于管这闲事了。

“东翁要是不放心,”司马师爷笑道:“不妨给刑房派个明差,让他们去给王贤补个口供,好了结他那个案子。”

魏知县想一想,拊掌赞道:“大善,虚虚实实,孰能料之!”

第十四章一触即发

王贤对老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叫什么?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反正老爹一封信,调动了胡不留,打动了魏知县,让他的司马师爷出现在自己面前……

回忆当时,他老爹说,要是想翻案,现在其实机会很好。因为浙江按察使周新,以善于断狱著称,人称‘冷面铁寒’,在他手下的官员,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推搪塞责的现象会轻很多。

“爹的意思是,让我去省城找周臬台?”王贤问道。

“笨蛋!”王兴业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气哼哼道:“你要是直接去找周臬台,置县尊于何地?置太尊于何地?我们翻案是为了什么?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得罪了他们还怎么过?”

“是。”王贤抱头道:“爹教训的是。”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像林家那样越级上控。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既是县官又是现管?凡事你得先考虑他的体面,让他出彩,他得了面出了彩,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随便照拂一下,就能让咱王家咸鱼翻生!”王兴业用他多年混迹衙门的经验,教训儿子道:“所以这一次,咱们搭好台,让县太爷登台唱戏,博个满堂彩,明白了么?”

“明白了。”王贤怕再挨揍,挪开身子小声道:“要是知县怕事怎么办?”

“不会的,你不是说,林家到省里告状了么?估计‘冷面铁寒’已经盯上这个案子了。”王兴业笑道:“只要知道赵氏没死,县太爷肯定坐不住,他怕被周臬台摘了乌纱啊!”

……

当时王贤对老爹的分析,还只是将信将疑,但当看到胡捕头和司马师爷时,他彻底服气了。

“二郎,这位是县尊的西席司马先生,有些话要问你。”胡捕头给两人引见一下,便退出屋去,把门守住。

司马师爷叫司马求,以文人的尿性,有话是不会直说的。他打量着四下,只见屋中家徒四壁、孤灯如豆,桌上却堆着好些书,哪像是浮夸浪子的住处,分明是穷书生的寒舍。

司马求是多年不第的老秀才,非但不觉寒酸,反倒有些亲切道:“你在看什么书?”说着自己拿起来一看,是一本《韵会定正》,这是林姑娘让七叔给他送来的。司马先生不禁笑道:“是要学作诗么?”

“学识字而已。”

“为什么要学识字?你要读书么?”司马师爷好奇道。

“是。”王贤早有‘励志传奇——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腹稿,闻言叹气道:“晚辈这次死而复生,才知道生命之宝贵,深悔当年浮浪无行、蹉跎光阴,现在虽已洗心革面,可惜读书已经晚了,只求识字明理,做个孝子良民。”

“呃……”要是一般文人,估计就要被王贤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可司马师爷混迹江湖多少年,自能从这番‘肺腑之言’中,嗅出一些别样的味道。这么文绉绉的话,怕是打过腹稿的吧?

他不禁端详起这个青年。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模样,却能看清一双亮若晨星的眸子……嗯,有心计,却不让人讨厌,难得难得。

收回目光,司马师爷捻须笑道:“不晚不晚,苏老泉二十七始读书。你十七岁都不到,还有大把时间呢。”话锋一转,终入正题道:“老夫这次来,一是为了你的案子,二是为了你提供的线索,”说着笑笑道:“按你的说法,这其实是一件事。”

“是一件事。”王贤点头道。

“但是县尊不太相信,”司马求缓缓道:“你知道,这个案子朝廷早已定案,人犯只待秋决,不能凭你几句空口白话,就贸然行事。”

“是,那就还是当成两件事吧。”王贤早就反复推敲过,成竹在胸道。

“何解?”

“后日是县衙放告的日子,”王贤道:“我会去向县老爷告状,请缉捕谋杀我的凶手。”

“凶手何在?”司马师爷沉声问道。

王贤看看他,司马师爷失笑道:“我是南京人氏,与你们富阳县素无瓜葛。此番跟着东翁履新,实指望他能飞黄腾达,我也好跟着衣食无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背主报信。”

王贤虽然知道,这种口头的保证没有任何约束,但他实在太弱小,不得不选择相信对方。要是被卖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想到这,他也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妨,小心驶得万年船。”司马师爷呵呵一笑,王贤便将计划有条不紊地和盘托出,听得司马师爷连连点头,最后敛容抱拳道:“富阳县藏龙卧虎!吾必向县尊荐之!”

“小人见识浅薄,瞎说一气,先生能耐心听完,便是错爱。”王贤赶忙道:“还请先生自行斟酌,计划周全,以免误了老父母的大事。”也不知从啥时候兴起的,县里的官绅百姓,无论大小,都管知县叫‘老父母’,哪怕是致仕的尚书还乡,称呼知县时也是如此。

司马师爷一听,心说,这小子真上道啊。小小年纪还知道不居功,实在是有前途。他本来打算,回去张冠李戴,把王贤的主意说成自己的,以获取魏知县奖赏。但王贤显然知道他会这么做,又说得这么让人舒坦,倒叫他不好意思独吞功劳了,遂笑道:“老夫还需要借花献佛,讨好县尊?不过你的主意确实有些欠妥,待老夫回去想想,为你查缺补漏一番,再禀明老父母。”

说了半天,他还是要占功,王贤还得一脸感激道:“多谢先生援手,我王家若能翻身,必不忘先生的大恩。”

“好说好说。”司马师爷心里苦笑,这小狐狸,翻案还不知足,还要翻身。不过看他如此识情知趣,又颇有计谋,似乎正是县尊所急需……罢了罢了,若此事真能成,我就卖他个人情吧!

……

司马师爷返回县衙,魏知县竟还没睡,在书房看书等他。

听司马求说完经过,魏知县深感振奋道:“想不到,这王贤竟与传闻判若两人,可见此中必有文章!”

司马求心说,这能有啥文章?不过既然决定要卖人情,他便顺着说道:“应该是赵家故意混淆视听,让东翁以为,他不过是个无赖,忽视他的案子。”

“应该是这样!”魏知县深以为然道:“本县竟有如此大奸大恶之徒,本县定为子民斩之!”说完问司马求道:“先生可有计教我?”

司马求呵呵笑道:“学生正有一计,请东翁斟酌。”

“请讲。”魏知县闻言一振。

司马求便把王贤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魏知县闻言振上加振,拊掌激赞道:“先生真乃子房再世也!”

“呵呵……”司马求竟还有节操残存,有些羞臊道:“东翁谬赞了,其实此计离不开那王贤的配合。此人沉着机敏,又有担当,万一事败,愿意包揽罪责。正是天降此人,助东翁成事!”

“唔!”让司马求这样一说,魏知县对那王二生出几分好奇,笑道:“事成之后,倒要见见他。”

随后说了一句,两人又反复推敲了几遍,直到窗外天光大亮,雄鸡报晓,才最终定计。

“东翁眯一下吧,老朽也要回去补一觉了。”司马求揉揉眼,眼里满是眼屎。

“不睡了,”魏知县也是两眼通红,精神却很亢奋,起身到脸盆架边,用湿毛巾擦把脸道:“本官直接等排衙了!”

这天早晨,县里的一众官吏,都发现堂尊大人不一样了,心说,不会是要纳如夫人了吧?日,又要备份礼钱了!

待散班之后,魏知县留下胡捕头,命他派几个最精细的捕快,去富春江畔的三山镇,密切监视镇上首户何员外宅,以防万一。又吩咐他将最好的捕快、民壮,设法都集中在明日当值,以备所用。

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坐卧不宁地等待明天到来……

那厢间,王贤也在为明天的决战,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

林清儿顶着风言风语,又来到王家。这节骨眼上,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按照王贤的意思,林清儿一笔一画地填写‘官定状格’……就是从官府领的状纸,每套正副两纸,必须按要求填写,否则不予受理,而且也不是白领,收费六十文。

当年王贤就是求人填这玩意儿,结果遭了横祸,这次他学乖了,让林清儿来填,而且林家常年告状,家里的空白状纸成摞,不用去衙门现眼。

另一面,帅辉和一个黑不溜秋的大个子,都绷着脸听王贤吩咐。黑大个叫刘二黑,也是王贤的死党,和帅辉一起在赵家外面蹲守了三日,便发现了那伙凶徒中的一个。

待那人醉醺醺从赵家出来,两人跟着他出城十余里,最后来到三山镇何常何员外府外!

第十五章告状!

翌日一早,帅辉和刘二黑两个,便抬着片门板来接王贤,却被银铃拦在门口。两人好说歹说,就是进不了门。

最后还是老娘发话:“让他们进来。”

“娘……”银铃瘪着嘴,气呼呼地让开去路。

两人赶紧闪进去,不一时,便抬着王贤从西厢房出来。

王贤看见老娘心里发虚,装作若无其事道:“娘,我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嗯。”老娘竟没有劈头盖脸地骂娘,而是点点头,别过脸去,半晌才道:“不用担心没人给你送饭……”

“娘……”王贤鼻头一酸,这一声娘叫得心诚意切,低声道:“是胡大叔告诉你的吧……”

“嗯。”老娘点点头,眼圈子通红地伸手摸一下儿子的脸,恨恨道:“你那死鬼爹不当人子,拿儿子当枪使,但我想他总不会害你……”顿一下,又恶狠狠道:“要是害了你,老娘去盐场把他腌成腊肉!”

“呃……”王贤哭笑不得,老娘真是气氛杀手,好容易有点催泪的温馨,转眼便给破坏殆尽了。

“滚吧,滚吧,老娘晚上杀鸡炖汤,回来晚了汤都不剩!”老娘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三人赶出家门。

目送着三人出了巷子,银铃才小声问道:“娘,二哥不是出去鬼混?”

老娘摇摇头,忍了半天的泪珠子,终于顺着面颊滴下来……

……

衙门三六九放告听讼,据说是包拯传下来的规矩。当年包龙图打坐开封府,下令打开衙门的大门,令民众可以直接到他案前起诉,据说这样一来,就使奸吏无法从中捣鬼。

太祖皇帝觉着这手很好,因此规定州县长官必须向老包学习,亲自接受民间的起诉,不得经由书吏转手,亦不准佐贰官代理。朱元璋精力超人,起草这项制度时,肯定没考虑过,像包拯那样精力过人的官员是少数。在整个洪武朝,官员们整日坐堂、无暇他顾,疲累欲死,痛不欲生。

朱元璋一死,下面就自行调整,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日期才可起诉,按照富阳县‘三六九放告’的土政策,今天是八月十九,正是衙门接受告诉的日子。

一大早,衙门发头梆、打开大门后,皂隶便打出放告牌。

要告状的人群,一见开门放告,便蜂拥上来,自然遭到皂隶的呵斥推搡。几个公人一起,连骂带踹,才让人群排好了队。

待发二梆后,公人们将告状的领进县衙大门,命其在堂前右侧空地上跪好,才看见还有个躺着的。

今日当值的侯班头走过去,踹王贤一脚道:“滚起来!”在老百姓面前,就算这些属于贱籍的皂隶,也是惹不起的凶神恶煞。

帅辉赶紧赔笑道:“这是苦主,瘫着呢。”

“球,瘫着还不忘了告状。”侯班头啐一口,走开了。

‘呸,狗腿子……’帅辉朝他背影无声骂一句,心道:‘早晚有一天,也得让你跪老子一次。’

又过了一会儿,堂上鼓响,便有亲随高唱:“大老爷升堂了。”

堂外的百姓便乱七八糟地请了通安。

然后当值的刑房徐典吏便出来,向众原告讲解几句注意事项,大家都听得极认真,因为违反了是要吃板子的。

接着,在徐典吏的指挥下,跪在衙前的诸原告,依次从东阶上月台,将状纸递交给坐在长桌后的刑房司吏……王老爹去晒盐了,自然有新人替补。然后到月台中间给老爷叩头后,再从西阶下来,仍旧跪下等候。

刑房司吏将状纸逐一登记,等到全部收齐,再交给值堂亲随,由其呈给魏知县。

魏知县便逐张翻阅,并逐个传唤起诉人上月台问话,实在认为荒唐的,可以当堂驳回起诉,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问完后即退堂,把一叠诉状交给内衙的司马师爷,由司马师爷看过后,才送刑房办理。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人命大案、或者县老爷极为重视的案子,也可能当堂发票,拘传被告前来过堂。今天就遇到这么一例……

问过几个互殴争讼的小案子后,魏知县拿起一份状纸,问道:“哪个是王贤?”

“在这在这。”帅辉和刘二黑,赶紧抬着王贤上堂,把门板往地上一搁,两人跪下给县老爷磕头。

王贤也挣扎着要跪,县太爷一声‘免了’放过了他,问道:“你是王贤?”

“回禀老父母,小人正是王贤。”王贤趴在门板上道。

“所告何事?”

“告今年二月十六,有凶徒六人,伏击小人于钱家赌坊外,致使小人昏迷半载,老娘为了给我治病,不仅倾家荡产,还举债累累……”王贤说着,放声哭起来:“请青天大老爷做主,缉拿凶手,赔偿敝家!”

‘啪’地一声,魏知县一拍惊堂木,堂下皂隶便喝道:“肃静!”

吓得王贤一声不敢吭。

“李刑书,你对此案可有印象?”魏知县转向刑房司吏道。

那司吏是原先王老爹的手下,叫李观,四十出头,面沉似水,闻言起身禀道:“回禀堂尊,此案发生于堂尊上任之前,当时由二尹老爷接状,令快班查访多日,但因为王贤昏迷,不知凶手何人,故而暂时搁置下来。”

“王贤,你可知道是何人伤你?”魏知县又问王贤道。

“知道。”王贤点头道。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魏知县追问道。

“姓甚名谁小人不知。”王贤道:“只知道他们家住哪里。”

“何处?”

“他们住在三山镇何常何员外家!”

“休得胡说!”魏知县皱眉道:“何员外乃本县七粮长之一,德高望重,岂会容留歹人?”

“小人不敢胡说,我有证人。”王贤说着看一眼帅辉道:“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当日也见过凶手,前日到我家说,亲眼见其中一个在县城现身,他跟了那人一路,最后跟到了何员外家。”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回老、老父母,小人叫帅、帅辉,本、本县人氏。”帅辉被县衙的威势,吓得结结巴巴道。

“将你看到的如实讲来。”

“那个,这个……”帅辉越是紧张,就越是说不成串,只好简化道:“就像我哥说的那样,二黑也是见证。”

“你又是何人?”魏知县望向那黑大个道。

“俺叫刘二黑,大老爷叫俺二黑就行了。”刘二黑瓮声道,惹得堂上人吃吃直笑,心说县老爷跟你很熟么?还叫你二黑。

“刘二黑,将你看到的如实讲来。”

刘二黑是个浑人,从不知紧张为何物,便将他所见讲了一遍,谁都能听出不是骗人的。或者说,没人相信这样的蠢物也会骗人……

“看来此事不虚。”魏知县目似朗星、鼻若悬胆,正气凛然道:“凶徒谋杀半载,逍遥法外至今,天理国法何在?!胡捕头!”

“卑职在!”胡不留赶紧出班,今天他头戴瓦楞帽、斜插孔雀翎,一身青衣外罩红背甲,腰间悬着口镔铁刀,脚上蹬着双漆黑的快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魏知县看了不禁暗叹,粗人就是粗人,你搞成这样子,就太刻意了。遂轻咳一声转向王贤道:“本官警告你,若是查实是诬告,你可要反坐,且罪加两等的!”

“小人知道了。”王贤暗叹一声,这下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好,”魏知县命刑书当堂出具勾票,然后朱笔一点,交给亲随道:“本县命你速去三山镇,锁拿本案疑犯归案!”

“喏!”胡捕头双手接过,又道:“卑职请携证人同往!”

“可以。”魏知县点头道。

“大老爷,小人也请一同前往。”王贤请求道:“我愿跟何员外对峙!”

“也罢!”魏知县装模作样寻思一下,点头道:“何家是三山镇上的首户,若不与他心服口服,必会生出事端。”便下令道:“备一辆马车,带原告一同前往!”

“得令!”胡捕头领命而下,帅辉和刘二黑,也抬着王贤跟了下去。

因为早有准备,胡捕头一声令下,快壮两班七十余人,便全副装备,集结完毕。

“今日这差事,干系关天,谁敢懈怠苟且,回来不用大老爷发作,老子就让你后悔生在世上!”胡捕头看一眼手下,冷声道:“目标三山镇首户何常家,分两班出发,第一拨二十人,张麻子领队,径直带原告、证人前去何家拘人!剩下的第二波,我亲自带队!”说完把手重重一挥道:“出发!”

因为无关人等,不得入内,外面人看到官差出动,不禁议论纷纷,猜测哪家又要倒霉了。

衙门里一个青衫吏员,却叫过一个白役,低声吩咐道:“快去何员外家,告诉他胡捕头要勾打王二的凶手,叫他好自为之!”

那白役点点头,简单换了身便服,从便门离开衙门,到街上客店门口,取了一匹快马,径往三山镇而去。

第十六章进庄

何员外叫何常,在三山镇乃至富阳县,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他今年四十出头,生得面大魁伟、两只眼睛圆睁着,透着过剩的精力,一张大嘴紧抿着,带着一股子傲慢劲儿。

他的确有资格傲慢,因为他是三山镇的粮长老爷。

全国三千万石税粮,是靠全国三千名粮长收解上来的。为了笼络这些不领俸禄的乡官,朱元璋给了他们许多特权,比如可以世袭,有权管理乡民,干预司法。若是干得出色,经举荐可不必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朱元璋也时常把他们叫去问话,了解民情,甚至请教解决问题办法,经谈话满意,也有被留下当官,最高甚至能当上布政使!

这年代的粮长,无不是威福一方的大人物,比如何常何员外。他从他爹那里,继承了偌大的产业,以及在乡下人眼里,不得了的粮长头衔。

他住在三山镇上的高门大院里,养着数房妻妾、整日里纵情酒色。又好舞枪弄棒,结交江湖人物,在富阳乃至浙西,名头十分响亮。

这天上午,他正在家中抱着最宠爱的小妾菱花饮酒,那菱花粉面含春、秋眸多情,穿一件剪裁合体的湖绿色长裙,粉红色绣花端袄,紧掐着那窈窕的细腰,显得分外娇美。

何员外搂着美人的纤腰,听着她呢哝软语,无限陶醉道:“菱花,爷都和你腻歪两年了,怎么就不腻呢?”

“爷就会哄人。”菱花捂着嘴笑道:“怕是跟她们也这样说吧。”

“跟她们说的是假的,跟你说的才是真的。”何员外色迷迷地笑着,手便不老实开了。

菱花却按住他的手道:“这大白天的……”

“白日宣淫才看得清楚,黑咕隆咚有啥意思?”何员外说着,便去解她缠腰的丝带。

“别。”菱花声音发颤:“我这阵心里慌,老是梦见官差冲进来,把我抓走。”

“怕啥?”何员外哈哈大笑道:“我是世袭粮长,谁敢到我家来搜查?何况我家前朝末年修的避难之所,可谓天衣无缝。你躲在里面,一百年也搜不到!”说着一把捏住美人的椒乳,宽慰她道:“再说了,外面早就以为你死了,哪里还会寻找?”

“嗯。”美人儿这才放下心事,被他摩挲得也动了情,哼哼唧唧地扭动起娇躯。

何员外邪邪一笑,正待提枪上马,与美人大战三百回合,突然听外面响起管家何福的声音:“老爷,县里来人送信,说有官差持票来家里拿人!”

“啊!”菱花被吓得魂飞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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