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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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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赵王血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道:“御印关天,刻不容缓!”

“哎……”赵赢只好上前,看着郑和道:“郑公公,和咱家走一趟吧。”

“王爷,您是要连咱家一起抓吗?”郑和不理会赵赢,只神情平静地看着赵王,淡淡道:“恐怕不行。”

“怎么,你敢拒捕?”赵王死死盯着郑和,狞笑道:“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顿一顿,他暴喝道:“拿下!”

“谁敢?!”郑和突然从袖中亮出一段黄绫,沉声道:“皇上有旨,谁也不能动咱家!”

在赵王和赵赢惊讶的目光中郑和展开黄绫,只见上头写着‘郑和肩负护驾重任,尔等不得冒犯,违者以谋反论!’上面加盖着皇帝的朱印!

“这是皇上何时给你的旨意?!”赵王目光惊疑不定地问道。

“自然是皇上昏迷之前。”郑和淡淡道:“王爷,咱家的责任是护驾,你们怎么闹咱家不管,但就是不能让咱家离开这里一步。”

赵王看向赵赢,用目光询问,不如说这旨意是伪造的,来硬的便是!

赵赢却坚决地摇头,这寝殿内外,全都是郑和的亲信。而且郑和的武功高绝,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真要硬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哼!我们走!”赵王知道讨不到好处,气哼哼地带着赵赢离去。

小院,王贤侍弄完了菜园,正看着茁壮成长的菜苗,跟顾小怜说笑。顾小怜被王贤逗得满面笑容,明艳不可方物。她虽然仍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听力已经完全恢复,神情动作也彻底灵动起来,只是双目依然无神,让这份灵动失色不少……

这时,戴华凑过来,低声禀报道:“大人,方才郑家粮店收到两份杨士奇送来的秘札,还有一枚皇帝的金宝。吴大人请示该如何处置。”

“想不到,杨学士还真是蛮拼的。”王贤闻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才对嘛,堂堂三杨之首,怎么可能束手待毙呢?”

“什么三杨?”这下轮到戴华愣神了,他只知道杨荣杨士奇这二杨,却不知另外一只羊是什么来路。

王贤当然不会告诉他,另外一杨乃是关在诏狱中的杨溥,将来这三杨可了不得,从洪熙朝到正统朝,掌控内阁二十载,硬生生让大明朝度过了永乐末年严重的财政危机,缔造了赫赫有名的洪宣之治,彻底稳固了大明的国祚。

同时,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也彻底奠定了内阁在大明朝的中枢地位,从此处理国政、任用官吏的权力,基本转移到内阁手中,皇帝不再亲理朝政,而是行‘垂拱之治’,只拥有最高的裁决权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已。

就是从三杨开始,大学士成为文官集团的领袖,与丞相只差一个称呼而已。也是从三杨开始,文官集团的地位超过了武将勋贵,到土木堡之变后,彻底凌驾于武将集团之上,将大明朝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文官时代。

王贤虽然不清楚,三杨在未来二十年都做了哪些深谋远虑之举,但毫无疑问,能将唯我独尊的皇帝逼回后宫,把不可一世的武将打落凡尘,这三位定然皆是权术超人、谋略盖世之辈!

而这其中,杨士奇又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王贤正是知道这一点,这次才无论如何都要将杨士奇拖下水,握住他们的把柄,未来才好愉快地相处。正因为相信杨士奇的本事,一定可以扭转乾坤,王贤才能安心在这里种菜,如果此刻内阁中没有杨士奇和杨荣,王贤拼着让手下劫狱,也早就破门而出了。

杨士奇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王贤为何乖乖被东厂软禁,丝毫不做挣扎。如果让他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王贤相信他的能力,希望逼他下场出手,不知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杨士奇把金印也一并送过来,似乎已经明白王贤的如意算盘,要逼他接过这副担子,替他们继续下去。

这样说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小院中,面对戴华关于‘第三只羊’的疑问,王贤只能含糊过去。他拍了拍裤腿的土,支着膝盖起身道:“让吴为把两道密旨送去太子和太孙手中吧。”

“大人,您还是要掺和进去?”戴华看着王贤,他一直觉着,自家大人乖乖被囚禁,就是想置身事外,不惹因果,不再掺和他们老朱家的破事儿!

“废话。”王贤苦笑道:“三位大学士如今估计已经在诏狱吃牢饭了,我再继续装死下去,就真的离死不远了。”说着,他神情一沉,看一眼双目无神的顾小怜,冷声道:“何况,该报的仇还没报完,不掺和也得掺和!”

“是!”戴华闻言神情大振,在这方寸之间被关了整整两个月,他感觉浑身都要生锈了,兴冲冲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把地种好。”王贤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啊?”戴华彻底被搞懵了。

“行了,别瞎操心了,吴为、严先生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耐心等着有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咱们出苦海吧。”

“哎……”戴华只好把满肚子的问题憋了回去。

天色向晚,夕阳如血。

北京城中一片兵荒马乱,东厂锦衣卫的官兵,从东厂胡同中潮水般涌出,奔赴京城的各个方向。很快,厂卫官兵特有的钉靴跺地声,铁链的摩擦声,还有穷凶极恶的呵斥声,便响彻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的百姓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怖的气氛,店铺赶忙停业上门板,百姓也各自回家,关门闭户,却仍改不了好看热闹的天性,偷偷从门缝中看着呼啸而过的长长队伍,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次看上去非同寻常。”经验丰富的明眼人,很快察觉出了不同。“往常抓人,不会有这么大阵势……”

“是啊,咋跟要打仗似的?”旁边人深以为然。

“啥?打仗?!”这下可把不少人吓坏了:“那这日子可咋过啊!”

这时候的成年人,都是经过靖难之役的,知道一打仗,老百姓便猪狗不如,哪里还有什么日子可言?

“自即日起全城戒严!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入!”这时,一声声粗暴洪亮的号令声,从大街上传到老百姓耳中。“自即日起严格宵禁,白日亦无故不得外出,有天黑出门或白日无故外出者,一律收监!”

“还好,只是戒严……”不少人松了口气。

“没见识了吧。”有老成之人忧心不已道:“每逢大事,才会戒严,如此戒严,必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吓!什么大事!不会是皇上驾崩了吧?”旁人颤声问道。

“别瞎说,当心把你抓到诏狱去!”老成之人声色俱厉。

“成成,不瞎说。”旁人吓得缩缩脖子,看着一队东厂番子进了前头的槐树胡同。不由瞪大眼道:“他们去杨学士府上了!”

杨士奇的学士府乃皇帝所赐,前后三进的院子,东西没有跨院,算不上多大。但他的家眷大都在江西老家,跟随在他北京的只有次子杨道,以及一名老仆,两个丫鬟。且杨士奇很少回府,整座宅子平日里总显得空荡荡。

但今日,学士府恶客盈门,数不清的东厂番子从洞开的府门蜂拥而入,小小的院落被踏得地面都颤动起来。风遗尘整理校对。

“分头搜查!一个都不许放走!”东厂的二号人物马德亲自带队,一进来就呼喝着下令。

东厂番子马上分做数路,涌入每一重院落,每一个房间,开始揭地三尺的搜查。马德则领着一群手下,直奔中院正屋。

正屋里,杨士奇对侍立在一旁的儿子道:“不要怕,不要给祖宗丢脸。”

杨道面色发白地点点头,紧抿着嘴唇看着一拥而入的东厂众人。

马德等人冲入屋中,一下就愣住了,只见杨士奇端坐在官帽椅上,他的儿子侍立一旁。但吸引马德等人目光的,却是杨士奇身前一口黑亮的棺材。

这分明是没打算活着从诏狱出来。

“杨士奇!”马德定了定神,摆出一副凶狠的面容道:“你涉嫌谋害王贵妃,偷窃皇上印玺,跟我们走一趟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士奇从容地一笑,好像对方只是来请自己去做客一般。

“锁了!”马德最看不惯文官这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臭架子,咬牙切齿地一挥手。

马上有四个番子提着锁链上前,杨士奇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番子将铁链套住他的脖子,给他戴上手铐脚镣,然后将铁索穿过镣铐,再加上一把大铜锁。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窃国者诸侯

这是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虎狼套,但凡被锁住了,任你武功高强也逃脱不得。但给杨士奇戴上,却是为了羞辱于他。因为从头到脚都是锁链,每走一步都会锒铛作响,而且人犯受锁链限制,只能弓腰碎步行走,就像裹脚的老太太一样,所以又有个名字叫‘金步摇’。

杨道也同样戴上了金步摇,东厂番子重重一推父子俩的后背道:“出去吧!”

杨士奇父子便踉踉跄跄向前几步,扑通一下双双趴在地上。毫不意外,引来了东厂番子们的哄堂大笑。这些日子,东厂番子们频繁爆发出这样的笑声,让他们觉着这段可以肆意羞辱达官显贵的人生,实在是快意至极。

杨士奇却神情平静,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伸手掸一掸衣袍上的尘土,然后从容地向外走去。他的儿子杨道也爬起来,跟着父亲往门口走去。

看这父子俩宠辱不惊的做派,马德等人心中一阵腻味,但看到面前高高的门槛,又幸灾乐祸起来,一个个抄手立在那里,想看看这父子二人爬过门槛的窘态。

果然,杨士奇走到门槛前,愣了一下。

“想过去吗,很简单,像狗一样趴下,然后就能爬过去了!”一名东厂执事怪笑道。

谁知杨士奇不慌不忙,背对着门槛缓缓坐下,用手将两条腿依次抬过了门槛,然后便缓缓站了起来。

杨道自然有样学样,让想看他们父子笑话的东厂太监们好生失望。

“搜!”马德恶狠狠地啐一口,让人重点搜查这间正屋。正屋里最显眼的,自然便是那口棺材,可几个番子合力将棺材盖掀开,却发现里头只有杨士奇的官服和官帽,其余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别处搜查的番子也纷纷过来禀报,说宅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更别提要找的印玺了。

马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死死盯着站在院中的杨士奇,阴声问道:“人都去哪儿了,东西呢?”

“朝廷已经半年用宝钞发俸禄,哪还养得起家人,早就都遣散了。”杨士奇淡淡道:“至于东西,值点钱的都卖了换粮食,不值钱的想必你们也看不上眼。”

“我问的是印玺!”马德咬牙切齿道。“你们从寝宫里偷走的那枚!”不少厂卫官兵这才知道,原来皇上的印玺丢了。

“一派胡言!”杨士奇把脸一沉,虽然锁链加身,却不改忠臣气度道:“本官乃圣人门徒,渴不饮盗泉之水,热不息恶木之阴!更不要说偷窃皇上的印玺了?!”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马德转动着脖颈,将指关节捏得叭叭作响,阴森森道:“那就到诏狱试一试,看看你能熬多久?”

就在杨道以为,自己的父亲要做那受尽酷刑,仍铁骨铮铮,死不开口的大丈夫时,却听杨士奇幽幽说道:“印玺确实是经我之手带出宫的。”

“哦?”不光杨道愣在那里,就连马德等人也愣住了,还以为要费一番工夫,用上十八般酷刑,才能撬开杨士奇的嘴呢。没想到他稍一吓唬就招了,跟那些脓包懦夫别无二致。

“哈哈哈哈!”马德等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夺眶而出地大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杨学士,如此识时务,当真是人中俊杰!”

‘还有脸叮嘱我不要给祖宗丢脸,祖宗的脸让你一个人丢光了。’杨道面色灰败,生出偶像幻灭的锥心之苦,恨不得立即断绝了父子关系。

杨士奇却神情自若,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盗走了御印?”马德轻蔑地看着杨士奇。

“你耳背吗,本官只是说,金印是我带出宫的。”杨士奇却淡淡道:“但不是偷的。”

“什么意思?”马德被搞糊涂了,一众手下也面面相觑,不知姓杨的在说什么。

“不告而取谓之偷,但御印是皇上所赐,命本官送给太子殿下,怎么会跟偷扯上关系?”

“什么?!”马德等人倒吸一口冷气,险些被活活吓死。还是马德脑袋转得快,定定神,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皇上至今仍昏迷不醒,怎么可能赐印给你?!”

“皇上自然曾清醒过。”杨士奇缓缓说道:“当时在场的还有郑公公,你们不信可以去查证。”

“呃……”听到杨士奇这样说,马德等人一时间竟不敢胡乱开口。郑和乃皇帝心腹,手握重兵,要是真给杨士奇背书的话,可不是他们这些喽啰敢随便质疑的。

又听杨士奇满面正气道:“还有,本官乃内阁大学士,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拘传,你们的旨意何来?给本官看看吧!”

“这……”马德等人这些更是无言以对。朱棣虽然有玉玺、金印,以及各种私章。但了解宫中制度的人都知道,通过朝廷正式颁布的诏书、圣旨,用的是皇帝玉玺。不通过朝廷,由皇帝下达的谕旨,也叫中旨,则加盖金印。至于其他私章都是皇帝私下里题诗作赋,赏玩字画时使用,并没有印玺的作用。

朱棣的金印失却后,朱高燧手中虽然有玉玺和各种私章,却没法在谕旨上使用。所以此刻马德怀里的‘旨意’,不过是赵王手书,加盖了赵王的王印而已。真要较真起来,非但不能作为捉人的依据,反而是藩王勾结厂卫的罪证。

只是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跟你论这个,手无寸铁一方只能任由如狼似虎一方宰割……所以杨士奇一开始,什么都没说,而是任由他们把自己拿了。直到此刻,吓唬住了马德等人,才提出这一条作为震慑。

当然也只是震慑而已,并改变不了什么……

好一会儿,马德等人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让人将杨士奇父子押上囚车,然后押送回诏狱去……杨道看向父亲的目光,却又恢复到无比崇敬的状态。他很清楚,纵使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自己父子可以少受皮肉之苦了。因为对方的焦点必定会转移到别处去……

西苑,夜色漆黑。

寝宫外点起一盏盏红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宫殿就像漂浮在红色的海洋上,阴森森,令人胆寒。

赵王背着手在寝宫院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灼之色。从下午时分,他便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两眼血红血红,就像高悬在梁柱上的灯笼。

之前便有禀报,说京城城门关闭,厂卫和顺天府的官兵在大搜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将丢失的金印找回来。但赵王并不抱多大希望,那是一枚可以藏在身上任何地方的印章而已!比个火折子还小,上哪里去找?!

赵王很清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撬开三个大学士的嘴巴上!只有让他们招认出金印的下落,才能找回!

‘实在不行,只能伪造一枚了!’赵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谎称已经找回了金印,就可以糊弄过去!’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皇帝的金印如果那么好伪造,这大明的江山早就乱了套!

虽然一般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只要有真的一比较,就能高下立判,根本不必多言。

赵王正满心烦躁,看到赵赢从外头进来。赵王连忙去看赵赢的脸色,才想起来这老太监永远一张死人脸,根本看不出变化来。只好沉声问道:“怎么样,招了吗?”

“招了……”赵赢点点头,神情却愈发阴沉道:“三人一口咬定,那金印是皇上所赐,让他们带出宫去,交给储君的!”

“胡说八道!”赵王闻言勃然大怒道:“皇上一直昏迷在那里,怎么把金印赐给他们?”

“他们说,当时有郑和在场,可以由他作证。”赵赢阴着脸道。

“郑和!”赵王俊秀的脸上,写满狰狞之色,道:“他们果然勾结在一起了!”

“是。”赵赢早就想清楚前因后果,沉声道:“郑和已经和我们撕破面皮,必然会替他们说话,横竖他手中有旨意护身,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在他看来,此情此景之下,连进去向郑和求证的必要都没有。

“真的没有办法吗?!”赵王咬牙切齿。

“是。”赵赢点点头,轻声道:“郑和手中有兵,又有旨意,名实皆备,正常情况下,谁也动不得他。”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赵王满面不甘,又重复一遍。他很清楚,虽然已经全城戒严,但对方一定有办法将金印送出京城,这样一来,太子也好,太孙也罢,全都可以摆脱束缚返京了!

一旦让正牌子储君回到京城,他费尽心机才营造出的大好局面,一下子就会岌岌可危!功败垂成也毫不意外……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赵赢目光冷冽,狠声说道:“请王爷立即下定决心,在储君回京之前身登大宝!以皇帝之尊压制前代储君!”

赵王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送信

听了老太监的话,赵王平白出了一身冷汗,赵赢的意思很明白——要抢在太子或者太孙回京之前,用武力干掉郑和后弑君,再伪造遗诏登基!

虽然早就知道,终究要免不了走这一步,但事到临头,赵王才知道,做此决定是何等的千难万难!

且不说弑君之后,自己必定要被钉在弑父篡位的耻辱柱上,太子和太孙必定会大肆宣传此事,令天下人耻于与自己为伍。单说有郑和坐镇宫中,大军保护宫掖,凭赵王手中目前的兵力,恐怕没法速胜。一旦不能速胜,图谋曝光,自己将沦为千夫所指,遭遇全天下的围攻啊!

见赵王脸色数变,满面纠结,就是无法下定决心。赵赢暗叹了一声,自觉有些徒劳地再劝道:“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知道,本王知道……”赵王点点头,满嘴苦涩道:“可此事一旦发动,必须速战速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既成事实!但我们筹备的时间太短,上直卫的军队还有大部分不在手中,西苑的宫门也依然在郑和的掌控之下……”

“王爷!这种事不能等到把握十足才动手,时机就彻底错过了!”赵赢沉声道:“我们如今上十二卫已有其四,还有王爷本身的三卫兵马,加之郑和的军队要镇守各处,咱们真正需要面对的,最多不过一万多人!咱们可以在局部形成双倍于敌人的兵力!王爷,有五六分把握,就要放手一搏,如果天命在王爷,自然可以大功告成!”

“如果……”赵王下意识想反问一句,‘如果天命不在本王,怎么办?’但这问题实在可笑,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可这一刻的犹疑不定,已然分毫毕现地映在赵赢眼中。

“老奴会在三天之内,拿下一处宫门。京中戒严也会再维持三天。”赵赢已经明白,指望赵王立即做出决断,是不可能了。只得叹了口气,退一步道:“王爷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三天后依然不能下定决心,那么王图霸业休要再提,老奴也得考虑退路了……”

“好。”赵王点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本王不会让你失望的。”

全城戒严仍在持续,前门内郑家粮店,也与其他店铺一样店门紧闭,似乎是尽可能地减少麻烦。

店铺内,几名店家、账房、伙计,还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文士,状若百无聊赖地在打着牌九。这似乎一点也不稀奇,生意做不得,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但倘若仔细看桌上的骨牌,就会发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在打牌,他们将一张张骨牌摆在不同的位置,组成不同的形状,慎而重之的不断变化着局面,分明是在进行某种推演。

这几个人里,为首的也不是店家打扮的男子,而是一名相貌极其普通的伙计,他抱着手臂,目光凝重地看着那名坐在轮椅上的文士。文士手中拿着几块骨牌,投入到代表囚牢的区域内,神情凝重地沉吟着。

“严先生,现在是怎样的局面?”那名伙计一开口,是吴为的声音。

“互相牵制,谁也奈何不得谁。”被称为严先生的文士,自然是严清,王贤的头号谋士。他指着分座一大一小两阵营的骨牌道:“虽然赵王这边势大,但三位大学士成功将郑和拖下水,郑和手中有禁军,有圣旨,赵王不破釜沉舟,奈何不得他。”

“只要奈何不了郑和,那么送到我们手中的金印,就是赵王最大的麻烦!”吴为顺着严清的话道:“只要我们将其送到太子或太孙手中,储君就有可能靠此翻盘!”

“不错,赵王虽然声称金印是大学士偷出宫中,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严清点点头道:“到时只要郑公公站出来,证明皇上曾经在大学士到来时清醒过,这枚金印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号令文武。”

皇帝印宝除了材质珍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之所以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过是因为大家相信它代表皇帝的意志,一枚被认为是被偷走的印宝和一枚被相信是皇帝给予的印宝,代表的意义可谓天壤之别!前者乃是失窃的皇家宝物,后者却是皇帝权力的代表!

而决定这枚印宝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的关键因素,就是天下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天下人相信是前者,那么持有印宝者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被群起攻之,天下人相信是后者,那么持有印宝者,将是皇帝的代言人,可以号令天下!

“所以这枚金印,我们应当立即送出。”吴为点点头道:“只是太孙近,太子远,不知该送往何处。”太孙现在就在距离京城不到三百里的宣府,太子却在近两千里外的南京。

“按说自然是送给太子殿下。”严清看着桌上的牌面,目光愈发严峻起来,皱眉道:“但恐怕来不及……”顿一顿,他解释道:“眼下的局面,赵王比我们更清楚,一旦皇储回京,他的麻烦就大了。所以我推测,最近几天他就会放手一搏!”

“这么说,给太孙殿下把握还能大些?”吴为轻声道。朱瞻基如果换马不换人,接到旨意后,可朝发夕至,一天就到京城。

“是。但以太子和太孙如今的关系看,恐怕会生出许多枝节。”严清微微点头,眉目间颇有许多顾虑,叹口气道:“还是看大人的意思吧。”

“嗯。”吴为点点头,虽然和王贤的联系无碍,但毕竟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

到了傍晚时分,王贤的指示终于送来了,命吴为将两道旨意分别送往宣府和南京,却只字未提金印的事情。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吴为不解地问严清道。“为什么不提金印如何处置?”

“大人的意思很明白,金印暂时放在我们手中,至于该给谁,该什么时候给,视情况而定。”严清松了口气,他真担心王贤会把太子和太孙视为一体,让他们将金印就近交给太孙。

“好。”吴为认同地点点头,便吩咐一旁的店掌柜,将两道旨意送出京城。

按照太祖皇帝定的规矩,军队的口粮应该由附近的官府直接解运。但迁都以后,军粮都要从南方发运,单靠官府的漕运难以满足,所以很多粮店做起了军粮生意,将从各种渠道收到的粮食,卖给军队补充军粮。但这种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有后台的粮店做这种生意量大利多,就像得了个聚宝盆。没有后台的粮店想染指这种生意,会赔得倾家荡产,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郑家粮店显然属于前者,他们同时供应十几处军营的粮草,今日的几车粮食,是发往驻守在朝阳门附近的军营。当郑老板亲自押着车到了军营门口,守门的官兵笑道:“什么风把郑老板吹来了?”

“城里戒严,店面没有生意,闲着也是闲着。”郑老板笑着过去,将一串铜钱塞到为首的小校手中,笑道:“给大伙买点儿酒。”

那小校接过铜钱,露出会意的笑,道:“进去吧。”

郑老板道了谢,便押着粮食进了军营。守门的小校将铜钱分给同袍,自己只留下串钱的串子上,三五枚铜钱而已。

不一会儿,那小校下值,正碰上准备去城头巡逻的一队士兵,小校叫住领头的百户道:“齐百户,上回借你的钱。”说着将那几枚铜钱连着串子递给那姓齐的百户。

齐百户略一愣神,笑骂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么点儿钱,算了吧。”

“别介,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小校将铜钱串子塞给百户。百户只好接过来,随手塞到靴页子里,约好了回头吃酒,便带队上了城。

百户和手下登上城头不一会儿,天色便黑下来,百户走到城墙拐角处,趁人不注意,将钱串子往外头一丢,同时咳嗽一下,高声道:“都过来,我说两句。”那钱串子便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下,啪嗒一声,掉在护城河边。

那啪嗒一声轻响,被百户的声音完全掩盖,官兵们看着百户走到城墙另一头,自然依言围了过去,听他老生常谈道:“这两日还会戒严,都把招子放亮点,夜里不要打瞌睡,不要偷懒,不要让人靠近城墙。谁出了问题,老子扒了他的皮!都听到没有?”

“明白。”士卒们七零八散地回应道。

“打起精神来!听明白没有!”齐百户面带愠色。

“明白!”这次的回答要整齐不少。

就在士兵们背对城外的这段工夫,护城河中居然冒出一名身穿黑色水靠的男子,双手一撑,从水中上岸,然后一把抓住那钱串子,转身重新回到水中。水波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荡开,就像从来也没有人来过一般。

“散了吧。”约摸着东西应该已经被捡走了,齐百户这才摆了摆手,让部下该干嘛干嘛去。

水靠男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从护城河另一侧上岸,悄无声息摸出一段距离,便展开身法,撒足狂奔而去。奔出去一里近远,一名牵着骏马的骑士迎了上来,水靠男子将钱串子丢给骑士。

骑士用手指触摸着一枚铜钱上的凹痕,轻声道:“南京,太子。”又触摸另一枚铜钱,轻声道:“宣府,太孙。”然后便和那水靠男子各骑一匹骏马,分头策马狂奔而去。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太孙回来了

次日过午时分,一队人马自西方狂奔而至,一匹匹战马口泛白沫,不断喷着响鼻,已是狂奔到脱力。马上骑士也同样疲惫不堪,但一个个神情坚定,目光严峻地望着远处高高的城墙。

为首的男子望之二十四五岁,蓄着整齐的短须,面庞黝黑,相貌堂堂,一双虎目透着威严的目光。正是久违的大明太孙殿下朱瞻基!

距离王贤的手下送出消息到现在,也就是十个时辰左右,太孙殿下居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北京城下!

“殿下,消息没错,京城城门紧闭,我等当如何入城?”太孙身后的秦押目光忧虑道:“是不是等天黑,设法让侯爷的人接您进去?”

“不可!孤乃堂堂太孙,岂能学那鸡鸣狗盗之辈,平白堕了自己的威风!”朱瞻基冷声道:“打起孤的旗号!直接叫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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