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1617-第5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沈阳城的人们都是亲眼看到督师行辕派出塘马往京师,从百姓到中下层的武官,还有普通的士兵们都感到高举行,心中也有一些企盼,除了少数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相信天兵一至东虏立成齑粉的恐怕也当真没有几人。
“狗日的军需官,发的这盔真该叫他自己戴着上战场!”
杨义恶狠狠的把铁盔摔在地上。
地面很软,积着很厚的雪,又是泥地,就算这样,那铁盔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明显的还是看的出来被摔扁了。
和杨义一样打扮的一群人都是破口骂起来,他们多是穿着青色的短罩甲,甲衣都很破,有不少地方被虫蛀了,这些都是近期从武库发出来的布面甲,镶嵌着少量的铁叶护着要害,几乎不具有防护能力了,每人头上都包着土黄色的折上巾,有一些人索性光着头,只把头发用一根布条束住,脚上原本应该有腿甲,不过几乎没有人装备,只在小腿部份打上行缠,这样就和穿长罩甲的家丁差不多的打扮了。
每人脚上都穿着布鞋,很少有人能穿靴子,他们尽可能在鞋子里多放些干草,不过只要在雪地里走上超过一刻钟时间,鞋底就洇湿了,然后两只脚就象泡在冰水里一样。
各人手里的兵器也是一样的烂,多半是长枪,枪杆粗制滥造,枪头就是一块打成枪头模样的生铁,也有一些纹眉长刀类的武器,也是质量很差,最少都制成三五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朝廷财政困难,军镇上下失了进取心和锐气,将领根本不管营兵装备如何,杨义和身边的伙伴都是辽镇的营兵,他们算是最倒霉的一群。
杨义被张瀚救下来之后就重新回到广宁,离开的路不通,他只得继续当兵,好在他有人照顾,在营中还当上了队官,身上穿着的是皮制的长罩甲,也发了一柄腰刀给他,盾牌没有,他的部下没有一个刀牌手,没有人把刀牌发给与炮灰等同的营兵。
除了长罩甲和一柄腰刀,还有水囊,背囊,东西都很差,领取时散发着霉味,听说朝廷发了几百万的军饷到辽东,杨义觉得这银子都叫狗吃了。
出兵前,杨义还被发了一顶铁盔,结果用铁太少,杂质太多,打制又不用心,戴在头上卡的难受,使劲一摔,铁盔顿时就变了形,这样的盔若是能防的住弓箭才是奇怪。
“杨头儿,这盔要查数的。”
一个营兵把盔捡了起来,重新递给杨义,脸上是灿烂的笑。
“周大牛,你真是傻子一个。”杨义骂了一句,不过接着又是叹口气,把铁盔整了整形,重新戴在头上。
他又扫视了自己的部下一眼,十来个人,全部是长刀长枪,多半是新兵,周大牛就是沈阳中卫的军户,去年开始辽镇大量补充兵马,杨义和眼前的兄弟们一样,多是在这半年时间被补到营中。
沈阳城中这样的军营有很多,多半是破烂不堪的旧营房,营兵们也没有人管束,更不要说操练,在誓师时,沈阳本地的人每天白天来晃一圈,傍晚就又回家去了,上头不管,杨义也没来由做这样的恶人。
誓师过后,管束稍微严格了些,但仍然没有操练,兵器和铠甲也没有更换,这时杨义看到几个骑兵策马出了营门,他们跨下的战马都疲瘦不堪,跑动时有气无力,杨义知道这些骑兵把豆料拿去偷卖换钱,每天只给马喂草,一冬下来,战马都瘦弱不堪,原本这些马也不是辽镇自己的马,去年几次大战后辽镇的马损失很多,现在的战马多半是从别的军镇补充过来,千里长途,战马这东西最为骄气,一路上怕是死了不少,原本剩下的这些马应该当宝贝一样养起来,但上头不管,这些骑兵又怎么会认真喂养战马?一冬下来,战马变的更加疲瘦了。
杨义也知道不能全怪这些骑兵,毕竟多数人当兵就是为了吃粮,他这样的想和鞑子死嗑而当兵的,百中无一。
第167章 意气之争
这时有人在军营一边叫道:“发饷了,各人排队过来领饷!”
军饷在誓师前就应该发下来,结果管屯都司王绍勋做事很拖沓,这样的事也拖了好多天才办,所有人都背地里骂娘,开拔之前若是不发饷,恐怕会有不少营头哗变。
周大牛排在杨义后头,在他身后是成方和李明礼,各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军营外闻讯来了不少人,周大牛一直往外看,过了一会笑道:“俺家老娘媳妇小小子都来了,还赶了毛驴来。”
杨义道:“就盼这一次不要克扣太狠!”
九边的营兵关饷,粮食其实不多,当初计算的时候就是算营兵一人,家小是不计在内的,当然营兵中也确实是有相当多的光棍,但当兵久了,其实和军户一样,军、兵不分,九边的防御体系中,有的兵一当就是几十年,这样的兵当然就有家小在身边,月粮当然不够吃的,其实若是朝廷按月发饷,就算最普通的营兵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军饷可领,按三四钱一石粮的粮价,也是足够一家老小生活了。
可惜这完全是理论,除了家丁的月饷之外,没有哪个营兵能按月领饷的。
欠饷是常态,更要命的就是上司的层层克扣。
银子是霉烂的,隔几个月发一次饷,结果到手被七扣八扣,还得孝敬直属上司,领到手的还是发黑的霉烂银子。
每月的月粮也是用的霉烂的陈粮,里头的石子比粮食还多。
周大牛道:“俺们就要上阵杀虏,听说督师大人这几个月一直催饷,恐怕这一次得发足了吧?”
各营普遍欠饷已经有三个月,军心早就浮动,粮食也没有发足的时候,这一冬各家的日子都并不好过。
倒是光棍汉好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兵以外来的客兵为主,他们的军纪也比较差,经常偷鸡摸狗,上头也不怎么管。
待排到杨义时,军需官丢给他一堆零散的银角子,杨义掂在手中,感觉最多有六七钱。
银角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成色很差,比松江银的价格最少还得去三成。
其中有一块大的,最少有一钱以上的明显还是假银子。
看到杨义的眼神,军需官道:“怎么,想闹事?队官不想干了?”
杨义虽是队官,但不是骑兵也不是家丁,一两八的月饷轮不着他,可眼前这银子算来五钱也不到,委实叫人难咽下这口气去。
不过,气再难咽也得咽……军需官身后就是一队骑兵,人家穿着的是镶铁叶的皮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的武器也比营兵精良的多。
这些骑兵就是某个将领的家丁,称的上披坚执锐。
这些家丁的月饷远超营兵,但实际上这一点月饷也不在他们眼中。
每一个将领养家丁都和养亲儿子差不多,辽西的各大将门都有大量的土地,每个家丁都会有自己的田产,甚至有自己的田庄,那些混出来的家丁甚至阡陌成片,拥有几百上千亩的庄田,自己平时也是着绫罗,穿锦衣,细酒肥羊的吃喝,这些都是将领给他们的,要求的就是平时死忠,战时效力。
眼前的营兵在这些家丁眼中,其实就是一群送死的炮灰,杨义看过去时,那些家丁眼神均是冰冷,若是谁敢闹事,恐怕不待军法,就得先过家丁这一关。
这口气,只得咽下。
杨义取了银子,转头就走,接下来就是关月粮,一斗粮,半斗霉的,去掉沙砾石子,所剩无已了。
那边周大牛闹将起来,一个家丁策马出来,鞭子舞起来向周大牛抽下去。
一通鞭子打下来,打的这个辽东青年一脸的血,后来还是杨义几人将周大牛架着,陪着笑一路送到营门外头。
周家的家人过来把人扶着,周妻和老娘儿子一家三口都哭的不成模样,周大牛两眼中还带着迷茫,成方埋怨他道:“你和这些人斗什么气,没打死你真算好命,看把大娘吓的成这样。”
“当兵卖命没说的,”周大牛抹了把脸,看看身边哭成一团的老母和妻儿,两眼满是恨意的道:“替这些狗官卖命,老子不干。”
“废话少说。”杨义和李明礼架着他,一路赶紧走了。
这话若是要叫上官和家丁们听到了,这种要紧关头,定个“扰乱军心”,插箭游营都是轻的,很可能被斩首示众!
杨义眼中也满是怒火,周大牛领的银钱也很少,粮也关的少,眼看出征在即,他的老母和妻儿就在身边,那安家银子也不多,一出征很可能有性命之忧,这般克扣军兵粮饷,除了少数家丁外,就算人都知道战场上不出力就可能战死,但这身上的装备和眼下的情形,谁会真的给朝廷和那些狗官将领们卖命?
他心中也是迷茫,清河堡,抚顺关,建奴十分可恶,杀虏是应当的,但大明朝廷和官员将领是这个鸟样,自己从军杀虏,看来这事还是做错了。不如留在广宁打行,好歹有一碗安稳茶饭。
……
“督师奏请延缓出师日期到二十五日,奏章早就拜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有回信没有?”
暖融融的花厅之中,坐着济济一堂的高等武将,做东的是南路军主帅李如柏,前来赴宴的几乎是留在沈阳城的所有游击以上的武将。
因为人数太多,只有八个总兵坐在一桌,正好两人一面,其余的将领坐别的桌上,整个花厅里开了十几桌,好在李如柏借的这房子是个老乡绅的退居之所,平时这老乡绅爱热闹,经常召集宴会来宴客,所以花厅修的很大,坐了这么一屋子人,倒是还坐的下。
各人都穿着便服,都是色泽各异的绸缎丝绸料子,屋子里有地龙,四周还有白铜制成的铜管,里头也有热气,房子里很暖和,大家把穿着的外袍都解开了,有一些武官是从军营里临时赶来,穿着山文甲或是锁甲,里头都穿着大红色绣蟒的曳撒,头上是垂着红缨的八瓣儿盔,身上还是有一头一脸的积雪,进了房就赶紧卸下甲来,一边卸甲一边告罪,各人都是欢笑着饮酒,脸上满是快活的神情,各人都用大杯喝酒,下酒菜也是用的大块的肉和大碗的鱼,没有什么精奇珍巧的东西,就是以量大取胜。
李如柏满脸经光,不停的在各个酒桌间穿梭,这时听到有个游击提起用兵之事,李如柏按了下手,笑道:“今天老夫请客,只说风月,说些高兴的事,不谈军国大事,免得大家伙坏了酒兴!”
杜松在一旁冷然道:“咱们就吃的这碗饭,有什么酒兴可败?”
贺世贤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在酒席上,倒也不担心失礼,提着酒壶就过来,对杜松道:“杜总兵,末将敬你一杯,敢不敢喝?”
杜松脸上刀疤一跳一跳的,深深看了贺世贤一眼,贺世贤古铜色的脸上也满是狞恶之气,各人都看出这边的情形不对,一时都停了话语,定定的看向这边。
刘铤看的只是摇头,他也是花甲老将,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时也见了明军内部的将领各怀心思,但当时是蓟镇辽镇宣大的将领抱团欺负南军,抢南军的军功,杨镐等人又支持北军,刘铤就是在当时把杨镐给得罪了,他的川军,还有浙兵,明明是在朝鲜战场上打的最好,战力斗最高,军纪也佳,当年的浙兵是戚继光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将领也是戚帅的门生,登平壤城时也是南军将领先登,结果北军先有李如松,后有麻贵,把南军给压的死死的,打那之后,刘铤就不想和北军打交道,结果不料今日老迈之身再度北上,居然就先看到北军内哄……只能说现在的大明将领,真的是一窝不如一窝。
“老子什么都不怕,还怕喝酒?”杜松恶狠狠的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酒碗,斟满一杯,贺世贤也是有样学样,两人斗鸡一般的盯着对方,同时举起碗来。
一大海碗的烧酒下肚,两人的眼睛都变的血红,这两人不愧是现在军中最出名的勇将,喝起酒来也自有一股气势,只是烈酒下肚,身上都是杀气弥漫,显然是一言不和,两人便会大架出手。
各人看的都是发征,若是在这出征之前的日子里,总兵和副将打起来,必然得奏闻朝廷,那可就真的成了一大丑闻。
李如柏急急上前,将贺世贤挡在身后,看着杜松,一脸诚挚的道:“某也是大将,不过最服杜总兵的武勇,对北虏凡数百战无一败,北虏称太师而不敢名,想来先父当年也有所不及。”
杜松虽然是个暴脾气的武夫,还是有一点底线的,当下就摇头道:“宁远伯当年斩首数万级,我可万万赶不上。”
“此番进兵,”李如柏又道:“本将万不敢与杜总兵争功,我清河一路兵马,只会为杜总兵臂助!”
杜松闻言感觉狐疑,看向李如柏时,对方又斩钉截铁的道:“本将所言句句是实,当着众人之面,断无虚假!”
第168章 红旗
不管李如柏说的是真是假,最少这态度倒是摆在杜松面前,杜松脸上的肌肉终于放松,举杯道:“李帅这话说的太客气,不过如果我能攻入赫图阿拉的话,定然将老奴生擒,丢在李帅膝下,叫他向李帅嗑头认罪。”
“就这么定了。”李如柏掀髯大笑,与杜松碰了一杯。
酒席过后,杜松和自己的心腹部下出门,走到半路,杜松突然道:“上了狗日的李如柏的当了。”
他的中军游击问道:“大帅这是怎么说?”
“这老狗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捧咱,若是打输了或是叫旁人争了头功,老子的脸往哪里摆去?”
这话说的叫中军哭笑不得,李如柏好歹是捧他,奉承的几近肉麻,这样也能叫杜松心中不爽,中军颇觉无语。
“不管定的日子是哪天,老子准定提前进兵。”杜松咬着牙,对身边的亲信将领们道:“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给老子争这个头功,生擒老奴,以后也青史留名。”
“大帅放心!”
所有人一起怒吼起来。
……
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李如柏今年已经六十六岁,比起努儿哈赤还大几岁,若是这时代的普通人已经是躬腰驼背,或是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李如柏少年时便出身在武将家庭,从小习武,打熬的好身体,就算如此,一天的宴客活动下来,他也是腰酸背软,疲惫不堪。
待外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个心腹留了下来,李如柏斜躺在软榻之上,叫两个美艳丫鬟替自己捶打着双腿,以他的经历,身份,地位,做出这样的做派出来也没有人敢挑他的礼。
李家诸子,李如松历任总兵,提督,李如柏现在也是辽东总兵,李如梅位至总兵,李如桢是锦衣卫指挥使,李如樟历任延绥总兵,其余几个也是副将,参将,整个辽东现在的将门当年多是依附李家,或者干脆是李府家丁,一直到崇祯年间,朝廷考虑到李家在辽东的权势,还把李如桢从锦衣卫使上派到辽东当总兵,仅从这一点来说,李家目前在辽东的权势仍属第一,无人能及。
只是李如柏感觉到风雨欲来,眼下的事他做了很多阴私勾当,其中有一些如果被翻出来就是泼天大祸,但为了李家和捆绑在李家四周的那些将门的利益,李如柏不得不做。
他轻轻叹口气,感觉问题还是出在实力上。
如果现在李家还有三十年前的那八千精锐骑兵组成的家丁部队,辽东仍然是李家横着走,朝廷也拿李家没有办法,现在说到底还是实力太弱了。
这时一个婢女走上来,李如柏睁开有些发红的两眼,说道:“奏个曲子,轻快些,用琴和古筝。”
婢女应声下去,过一会儿,轻快的乐曲声响了起来,李如柏听了一会,又振作起精神,向着毕恭毕敬坐着的几个人道:“你们明日就回辽西去,同他们说,这一次萨尔浒多半要败,杜疯子已经上了套,按他的那狗怂脾气,不争功才是他娘的怪事。老子这里,按期行军,稍慢一些旁人也说不出我的怪话,杨督师也会向着我,这些事老子算办妥当了,叫他们在辽西不要在多说那些没用的闲话……都滚吧!”
几个人都站起身,没有人言声,脸上都是十分恭谨的表情,各人躬身后才离开,在出门的时候,彼此眼神中都是有藏不住的快意和欢喜。
……
沈阳城中的骚动和不安,上下的暗流,这些杨镐都不大清楚,他这几天没有做别的事,就专心在等候朝廷的回复。
上次请延期被断然拒绝,杨镐已经知道了上层的心思,也不敢再请,而这一次是因为十六日的暴雪,冰天雪地,军队难行,他觉得如果中枢同意延期的可能性大增。
杨镐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什么这样关键的战事,自己却是十分的缺乏信心,当然他不会在人前展露出来,甚至他担心被将士们看出来他的信心不足。
此次奏请延期,杨镐决心是最后一次,在他的理解下,士气不可一夺再夺,如果他这个督师老是请延期,对上下的军心会是一种打击。
原本定在二十一日,大雪之后,杨镐自己改为二十五日,期间他又奏请延期,不过同时也下令大军时刻准备着,一旦朝廷不准,就得即刻出兵。
今日已经是二十六日,一来一回总得两三天光景,杨镐在自己书房中坐立不安。
他也知道大将们都在等消息,只有刘铤已经赶到凉马佃,东路军路途最远,道路也多是密林山道,十分难行,如果杨镐这里没有消息,刘铤会在二十七日就起兵出发,他们在半途中还要和朝鲜兵会合,出发的日期要比西路军早的多。
“督师,有消息了。”
长随走入房中,杨镐看这个心腹家人的脸色就知道消息不妙,他故意沉住气,不在脸上露出什么表情,慢慢起身,再慢慢推门走出房间。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春天的太阳下降的比冬天要晚的多,然而眼前的风景和隆冬时节没有任何的区别,除了太阳有一点光亮和白光外,眼前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四处都是一种铁灰色,督师行辕的地势很高,杨镐可以看到沈阳城中诸多的建筑和民家,除了塔、寺、庙和学宫等建筑是瓦片制成的屋顶外,他的眼前四周就是一幢幢的衙门和各卫的仓房,四周的民家房舍都是茅草顶,几里外有一户人家的草房屋顶似乎被积雪压跨了,一群人架着梯子正在修补,距离督师衙门很近的地方还有一座军营,营兵们好象在排队打晚饭,然后三五成群的没精打采的蹲在地上吃着晚饭,以前晚饭供应也不一定能正常进行,这阵子因为要出兵,各级将领都尽量保障士兵能吃饱,当然也只是能吃饱而已。
督师大门外有不少人站着来回溜达,杨镐知道是各部派在这里等消息的塘马,一有最新的消息他们会用最快的时间传报到自己的主将眼前。
这时行辕外的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仅是外间的塘马,还有路过的行人,打扫的火铺火夫们都停住了脚步或是手上的动作,每人都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天空的铁灰色好象又向下压了压,天色越发晦暗起来,杨镐也睁大了眼,塘马一进城就会有人来禀报,他心里感觉七上八下,十分难安。
“红旗,是红旗!”
有人惊呼起来,杨镐心里一紧,紧接着他看到有几匹塘马飞驰到行辕正门前的大街上,转角过来时,一柄鲜红的红旗挚在塘马的手中,烈烈北风之下,红旗舒开飘扬着,隔着老远,似乎都能听到风吹丝布时拂响的哗哗声响。
这一下动静甚大,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看向,连那些站在大门和仪门两边持枪护卫的亲兵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确实是红旗,包括杨镐在内,每个人都看的很清楚,似乎就在一瞬之间,太阳完全沉降了下去,夜色毫不迟疑的占据了整片天空。
杨镐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发下红旗催促用兵,他知道这一次可能还会有密令,也可能会颁下旨意,上次兵部已经下发过皇帝的谕旨,从“得旨”的题头,再到“具奏”,他几乎记不大清楚谕旨的具体内容,而唯一记得的便是进兵,即速进兵这些字眼。
塘马持红旗一路进来,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越是下层的兵士和民众,对这一次进兵的疑虑就是越大。
杨镐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了。
天黑之后,刘铤的中军先赶到沈阳,算算时间他在路上应该走了些日子。杜松也派了自己的部将前来,两人的意思仍然是奏请延长出兵的时间。
杜松的理由是雪大难行,他对胜利倒是抱有强烈的信心,长期的武将生涯使得他漠视生死,也更加渴求胜利。
杜松现在没有任何的加衔,追思前辈,“太子少保”便是他最想要的荣誉。
刘铤则请求给他熟悉道路的时间,从凉马佃出发,一路全是深山密林,道路崎岖难行,从宽甸出发,到处是溪流,山谷,密林,高山,险隘,明军要过的第一关就是一路跋涉过鸭儿河,据刘铤现在探知到的情报,鸭儿河正在涨水,只有四个渡口可以过人和马,河水深达马腹,水黑石大,人马难以涉过,再过深河,过牛毛寨,再抵阿里不达冈,一路行程又远,道又难行,而且两边有女真寨子人家,敌方必定坚壁清野,并且伏兵暗袭,使明军不能轻松经过。
东路军要早走,而且刘铤算算时间,很难在预期的时间抵达合兵的地点,他请求延期,熟悉道路之后,再算准各路兵的出师时间,以期一并到达。
“不准再拖!”杨镐换了便服接见这几个人,南路和北路军都没有派人来,他对李如柏和马林感觉满意,同时也对杜松和刘铤充满愤恨。
杨镐怒道:“朝廷连发红旗,岂得再拖进兵时间?二十七日东路军起行,二十八日西路军并各路军起兵,本官在沈阳指挥,各部不得拖延,务要按此时间进兵。”
第169章 士兵
杜松的部将壮着胆子道:“督师大人,实在是因积雪未化……”
“混账,不得再说。”
杨镐在此前还有得商量,这时感觉到如山的压力,他可以想象到京师方从哲的表情和对他的观感,他惟一靠的住的靠山就是方从哲这个首辅,如果叫方从哲失望,而这一仗又没有打好,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场是怎样。
如果不悖逆方从哲的心思,就算有什么挫折,难道还能大过他在朝鲜犯的错处?
当时丧师辱国,明军战略上获胜,战役中却是损失惨重,杨镐被剥官免职,现在不一样还在督师的位子上?
“首要还在得人,朝中有人,便什么都好说,绝不能叫方相失望!”
杨镐看也不看那几个军官,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悬尚方宝剑于辕门,若再有来说推迟进兵的,不论是总兵还是副将,均是立斩不饶。国家养士,正为今日,若复临机推阻,有军法从事耳!”
……
二十七日时,东路军开始进兵,出了废弃的宽甸堡,眼前的景色就是与堡西完全不同。
到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谷,溪流不停的流淌而过,积雪未化,半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过鸭儿河时,人马都被冻的不轻,行军的速度很慢,到傍晚时,每个兵士携带的行粮都消耗了很多,预计明天晚间,随行军粮就会完全断绝。
刘铤脸上的忧色几乎化不开,他的辎重很少,因为要携带一些火器,他的部下以自己的家丁和浙兵为主,浙兵的装备很差,虽然刘铤认为浙兵的训练和军纪比北军强的多,但大量浙兵拿的是藤牌和竹制的长枪,他不认为这种粗劣的武器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他依仗的还是自己的家丁,这种时候也只有家丁最可靠,有限的军粮都被供给家丁食用,保障家丁的体力,这使得营兵怨声大起,刘铤也只能装听不到。
越过鸭儿河,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牛毛寨,距离不过三四十里,然而道路边有很多被砍伐倒下来的大木,这些木头阻塞了原本就很狭窄的山谷,刘铤叫人搬运和砍断这些大木,同时派出精锐哨骑下马上山,哨探伏兵的同时杀掉那些滞留的山民,烧掉沿途见到的所有村寨。
熊熊烈火不停的在山间燃烧起来,走了大半天的功夫,擒获和杀了一百来人,几乎全部都是妇孺,刘铤初时还审过几个,那些小孩和女人都用仇视的眼光看他,出口一长串的女真话,军中的通事翻过来全是骂人的,刘铤颇觉无奈,他一生戎马,剿过很多次西南夷,这种情形其实也没少见。
“这样慢慢走也很好。”刘铤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处山涧的黑石上,看着士兵们十分艰难的从自己面前经过。
这样的山道走起来很耗体力,而且也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队列了,所有人都散漫走着,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两人并排经过,一万多明军士兵加夫役都是单纵队走着,没有营伍也没有队列,当然刘铤也不担心在这里中伏,后金兵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地形中伏击他,要担心的就是越过这一片大山之后进入富察野地里的事了。
“建奴不大可能把重兵放在这一路。”刘铤年虽老迈,心却不老,他也知道杨镐在设计他,这一路不管是失期不至还是受挫,或是大军劳而无功,最终杨镐上奏时肯定是把过错都推给他。
刘家也是将门世家,但不是北军出身,不象辽东的将门那样彼此靠联姻紧密的连在一起,刘家在朝中也没有得力的臂助,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刘铤很担心没有几个人替自己说话,而杨镐是文臣督师,肯定是一奏一准,若是打了败仗,自己当了替死鬼,那才是真他娘的冤枉死了。
“老子不仅要赶路,还要快些,击溃当面之奴,不管杜疯子他们打的怎样,老子这里弄几百斩首再说。”
刘铤的亲兵们在替他做着晚饭,一阵阵饭菜香气飘过来,不远处的士兵们闻着香味干咽着口水,刘铤骑马走了一天,倒不是很饿,只是想明白了自己要怎么做,心中也是高兴,一拍手掌,喝道:“刘招孙呢,过来陪老子吃饭!”
……
红旗再至,沈阳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用兵了,包括营兵在内都是清楚,二十六日晚间,几乎所有家在沈阳城的营兵都回了家与家人告别。
那些光棍也尽可能的把自己口袋里的银子用出去……兵凶战危,这一仗谁都感觉好悬,银子装在身上谁知道会便宜了谁,不如用干净了算球。
爱喝酒的三五成群,他们也去不起好的酒楼,便是聚集在那些挂着酒招的小酒店里聚齐了,切点猪头肉,配一点黄豆,花生米,酒倒是难得的要好喝,各人都是不停的喝,平时再小气的人也是要在今晚喝个够本。
这等事原本应该厉行禁止,可是没有哪个将领会在这个时候多事,只是到了时辰就会有军官带着家丁出来,把一营营的兵都赶回去早点睡觉。
杜松已经下令,明早二十八日就起行,全军开拔,一起往抚顺关去!
杨义谢绝了几个去嫖的营兵的邀约,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虚耗体力,不过他心中烦闷,也是找了几个兄弟,各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