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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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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谢绝了几个去嫖的营兵的邀约,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虚耗体力,不过他心中烦闷,也是找了几个兄弟,各人凑了银子,在小酒馆里要了几个菜下酒。
酒闻着很香,下嘴很辣,入喉更辣,这等酒说是上等的烧酒,其实是十分粗糙的劣酒,杨义在广宁时好歹是打行的头目,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在话下,这酒喝着十分不爽,但他的心境很消沉,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缓解自己的愁绪。
这几天杨义一直有大逆不道的念头,上头朝廷当家的皇上,那些阁老,尚书,说起来是天上的人物一样,这些人就真的不知道辽东这里军户和边军的苦楚?
说是募兵,其实辽镇兵原本就是有不少军户入营当兵,原本各家都有几十亩地,吃穿用度不愁,辽东在几十年前除了养兵之外,还能上缴国家七十万石粮,这可是都司军户们的粮食,岂是容易得来的?结果到万历年间,七十万石改为十七万石,然后又年年减少,估计到现在不仅不能上缴,还得年年从关内调粮食进来。
粮没有,衣着不继,当兵吃粮银子和粮食又都被克扣,武器也差,战马疲瘦,这些上头的人就真的眼瞎看不到?
这样的仗还逼着大伙去打,难道这些小兵的命就是不命?
“喝酒,这个鸟世道,别的都是假的,只有这酒是真的。”
仿佛听到杨义心里的话,成方喝的醉醺醺的,嘴里已经开始没有把门的了。
“你狗日的少说两句。”杨义骂了成方一声,他看到成方的媳妇刚刚把成方送来,女人两眼全是泪花,拼命往成方的鞋里塞着破布,谁都知道这玩意鸟用没有,没有好的军靴,这样积雪未化尽的道路上行走,到了晚上鞋子就和泡在冰水里一样,成方的老婆已经怀了孩子,肚子挺的老大的蹲下给他塞布片,想到这样的场景杨义心里也是难过,他还知道成方是因为没留下足够的银子给老婆,出来喝酒还是杨义给他垫的钱,成方怕是自己有了意外小孩养不大,那样他就算是断了香火,当了鬼也没有人给他上坟,杨义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担忧,没有血食就是孤魂野鬼,真真是死了也不安生。
这时李明礼和周大牛两人也一并走过来,周大牛一脸愁容,他家里的负担更重,老娘的背已经驼了,每天还帮人家浆洗衣服赚几个饭食钱,还有老婆和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怕是一家老小都得饿死,上头关下来的饷钱和粮食又是那么少,怎么能叫人安心。
各人中只有李明礼是条光棍,脸上神色也是乐呵呵的,走来喝酒还扛着他的破木杆枪,他的银子倒不嫌少,够自己平时喝酒就成,况且李明礼爱耍钱,也经常赌赢,除了杨义之外,就是这个光棍银子最多,他年纪也小,当兵刚刚够格,倒觉得每日伙着一群人闲逛比在宗族里受拘管有意思的多。
“各兵都回营了。”众人刚聚齐没有多久,一阵锣声响起,城中各处都是有将领带着人骑马经过的动静,所有的营兵都渐渐回营,有人红着眼,有人无精打采,有人打着呵欠,还有不少人喝醉了,走的东倒西歪,要么就蹲在路边呕吐着,还有人跳着脚骂娘,也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将领们除了叫人回营,也是正式宣布消息,明早辰时前各营都要开拔,早晨做了早饭后还要发行粮,每人都发给一些炒面和米团子,这些米团都是糙米制成,做熟了之后再晾干水份,搓成饭团,每人都有一些,未来三天之内,除了将官和家丁之外,这些营兵在未来几天只能喝冷水就着这些干粮充饥解渴了。
“这狗日的世道!”杨义站在营门前,灯笼下是翻浆上来的黑土和脏污了的积雪,看着行尸走肉般三五成群回营的伙伴,看着他们手中粗劣的兵器和身上毫无用处的罩甲,杨义又是恨恨的骂了一声,他只盼着眼前这一切早些结束,越早越好。
第170章 南北
张瀚手中拿着一张纸,他翻来覆去的看,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多彩。
如果在后世,手中这一张纸可是珍贵的历史文献,拿出来卖最少也得八位数,肯定是够资格上嘉士得春拍。
身边的常威,梁兴,还有李从业和王一魁,李来宾等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丰富。
这东西是二十四日时从抚顺关明军哨骑射来的响箭上解下来的,边境守备的披甲兵不敢怠慢,火速送到赫图阿拉,经过库尔缠加额尔德呢和希福三个女真学者的再三确认,最终确定这封信确实是杨镐的幕僚所写,而且也确实盖上了督师关防,可以确定的就是督师杨镐写给努儿哈赤的信件。
杨镐在信中摆足了督师的架子,对努儿哈赤极尽斥责,这些并不足奇,就算要打仗也不妨碍先用这种心理战法,最叫张瀚惊奇的就是果然如历史上记录的一样,杨镐这封信里把自己进兵的路线和时间都告诉了努儿哈赤,虽然时间上是说三月十五,不过既然有信来,傻子也知道明军就快来了。
最诡异的就是四路进击改为八路进击,然后把十几万明军吹成了四十九万。
女真上下当然没有人相信这个数字,明朝真要有能力调来四十多万战兵,努儿哈赤就别说什么“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样的废话了,赶紧往通古斯冰原上跑是正经。这个时候的明军还不是崇祯中期之后,毫无军纪和王法,将领想跑就跑,现在就算是总兵逃跑也得掂量一下后果,贬职抄家和斩首的下场在等着,万历当政四十多年,明军的以文驭武的体系还算完好,辽镇还没有真正成为一个藩镇,别的军镇更不可能,要是真有四十九万能野战的明军前来,就算是猪来当督师也肯定打赢了。
当然努儿哈赤也是奇怪,为什么明军不多调些兵马前来,包括张瀚在后世看也是,明军一直用添油战术在打后金,萨尔浒损失多名勇将和六七万人,包括叶赫部和朝鲜被打寒了心,时隔不久叶赫就完了,少了一个坚定的盟友,然后就是再度调兵,又是十来万人,驻守沈阳和辽阳,接着又是被后金一扫而空,死的还是有战斗经验的精锐和贺世贤那样的勇将,再下来是广宁之战,又是调了十万左右,其中有战斗经验的边军数量就不足了,结果又是一扫而空,被后金在辽西狠狠抢了一把,然后明军陷入守势,到宁锦之战时洪承畴领兵救锦州,结果又是十几万人,是明军最后的边军精锐,包括最忠诚敢战的秦军在内,然后再次一扫而空……
现在张瀚已经隐隐明白过来,不是大明不想聚集几十万兵马来打,如果说萨尔浒这一仗是小瞧了后金,往后去只能说明,以明朝现在的后勤和国家财政,一次也只能调集这么多兵,就算是这十来万人,也是国库不能承受之重……不得不说,后金的情报搞的很好,杨镐多次请延期出兵,大明朝廷多次催促用兵,这些事都是被后金一方知道的一清二楚,十几万人都负担不起,明军又怎么可能真的调集四十九万军队来辽东?
至于明太祖和成祖年间一出兵就是几十万人,那已经是久远的神话了……
杨镐的这一封信,在张瀚眼中也是和神话差不多了,出兵之前还写信给对手,然后告诉对手我要来打了,这样的做法不管杨镐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在张瀚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白痴行径。
“瀚哥,怪不得人家说肉食者鄙,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常威比半年前已经不知道成熟多少,这一冬天几个月,张瀚将他带在身边,不是看书就是说事,常威的进步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梁兴等人的进步也不少,不论是算术,几何,绘图,还是兵学,杂学,或是蒙语和建州女真话都学的很快……就算是猪放在赫图阿拉这样的语言环境里也能学会,何况梁兴等人原本也是张瀚挑出来的人尖子,现在他们学说女真话,就算是当面听也不会有丝毫的破绽,和土生土长的建州女真人毫无差异。
学的东西多了,看的就是更多。
这几个月,女真一方和大明一方从谍报到前哨战再到大战前的动员,各种动作,女真对大明,对蒙古的各种手段,所有的这一切都叫这些人开足了眼界。
可以说,就算是大明现在的那帮子总兵,也未必能如眼前这伙人那样,对女真,蒙古,还有大明自己都了解的这般透彻。
“杨镐这老小子真是蠢到家了。”
“他可能是想兵不厌诈吧,这算是读书读傻了的。”
“就算是诈人家,你也甭说的这么明白啊,傻子也能看出来就要出兵了,人家能不加强戒备?”
“用咱东主的话说,战略和战术要分开看,不过光从战略来看,咱们杨督师也算是猪油蒙了心了吧。”
“一团糟糕!”李从业操着南音,怒气冲天的道:“戚帅用兵可从来没用支箭把自己的计划射给倭奴知道,对北虏虽是堂堂阵阵之师,盼着那北虏来打,不过也是事前自己做足了功夫,练兵,实饷,戚帅在蓟镇时,光是烽火台和空心敌台就修了多少?还有车阵,车营,火铳,火炮,自己功夫做足了,管你来多少也不怕,那样才叫堂堂正正,以势凌人,现在这样倒好,自己一团糟糕,指望拿封信来吓唬人家的百战精兵,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奴,真是脑壳坏掉!”
张瀚看着李从业,笑道:“王长富这厮也是浙兵出身吧?”
“是。”李从业点头道:“这里有点麻烦,长富的爹在万历二十年时随大军出征朝鲜,也是跟着骆副将首先登城的人之一,后来北军抢功,长富爹一时不愤之下砍了几个北军的人,后来藏在军中就不敢露头,后来骆副将他们调到神机营,长富爹也死了,长富在蓟镇当夜不收,被当年的仇人发觉,他只能当了逃兵,咱们南军出身的在蓟镇越来越难捱,后来长富找我出来,我也就顺势投了东主。”
“原来如此。”张瀚点点头,对王长富的来历也算是有了底。
李从业说的就是壬辰倭乱时有名的南军和北军争功的过往,攻打平壤时,小西行长有三万多人,皆倭军精锐,又倚城而守,可想而知有多么难攻,明军只是有火炮之利,北军的骑兵也很厉害,但人家在守城,你总不能拿骑兵去攀城,当时的南军都是戚继光一手带出来的,勇悍之余也很灵巧,战法很多,在枪林弹雨之下,骆尚志被创血战,口含长戟,以参将的身份攀城而上,胸部被日军用火铳击中,血流如注,仍然在城头督战,主将如此,何谈士卒?六百多南军精锐前仆后继,终于夺下城池,结果后来北军将领上来争功,登城首功没有落在骆尚志头上,反被北军将领抢去,骆尚志一番血战,只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
这件事,算是北军做的太龌龊,也是后来辽镇兵马专坑盟友的开始,可以说是开了十分恶劣的先河,王长富父子的遭遇,只是历史大潮中的一小朵浪花而已。
“北军其实一团烂污……”李从业说开了头,反而也没有了忌讳,主要是到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张瀚不止对生意有兴趣,对军国之事也开始有了强烈的关注,甚至张瀚也会如同他经营和裕升一样,经营自己的武力,这一层很多人隐约都想到了。
乱世将至,人人都要自保,何况张瀚这样有胸襟抱负,同时也有手腕和能力的强势人物?
“东主,”这时一个镖师走进来,禀报道:“外头动静不小,女真人好象开始动员了。”
“是要先打东路?”
张瀚也觉奇怪,二十七日过后,消息传来,东路已经发觉大股明军来袭的动向,结果努儿哈赤说明军这是有意引诱八旗主力往东路,他决定派五百兵到阿布达里冈一带布防,用堵塞道路和小股人马骚扰的办法拖延明军的进军速度,预计宽甸一路虽然最早出兵,只要拖延得法,说不定是最后赶到战场的一支。
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赫图阿拉的气氛已经变的十分紧张,到处都有披甲的旗兵巡逻,遇到闲走的人就加以喝斥阻止,张瀚等人能聚集在一起谈天,主要也是因为外头戒备太严,张瀚的身份也不方便随意行走。
众人都猛的起身,一并往外走去。
谭泰的屋子其实也不大,只不过是瓦房,还有火坑而已,不过好处就是住在内城边缘,赫图阿拉原本就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越往里地势越高,各人走出门来,就发觉整个木城几乎在眨眼之间活过来了。
第171章 吉言
离的远的人和马象是一个个的小蚂蚁一样,所有人都从家里走了出来,离的近些的人群可以看的很清楚,人都是穿的鼓鼓囊囊的,有少量甲兵已经穿上了棉甲,棉甲并不很重,穿在身上可以压风御寒,只是他们不能骑马,每个人的马身上都是放满了兵器,弓箭,箭矢,还有水囊,背囊,有马或无马的跟役都涌了出来,他们和往常不一样,几乎每人都带着弓箭,也有人带着顺刀,云梯刀,镰刀,兵丁刀,这些跟役旗丁的兵器多半是短兵器,而且很少有精铁铸成的强兵,那些虎枪,虎牙刀,挑刀,铁镰枪,精铁镰刀,单手大刀,这些精强的兵器多半是白甲兵和拔什库,壮达,还有红甲兵们使用。
所有出城的人都牵着马或是跟着马队往自己的牛录中行走站队,号角声声吹个不停,牛录旗也聚越多,赫图阿拉城外聚集的旗兵更多,以赫图阿拉为中心,只怕方圆几百里内的旗兵都聚集到一起了,他们在海螺号的召集下从各自的村落聚集在本主之下,然后聚集在各自的牛录之中,然后每五个牛录一个甲喇,再由甲喇额真们领受固山额真们的命令,然后由分管左右翼大臣们协助旗主管理,虽然汇集了超过三万人的军队,但在张瀚等人的眼中却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城外聚集的人群是披甲旗兵为多,城中的是旗丁多,四处都有宰杀牛羊的人,各人看了一会儿,谭泰和舒穆等人赶着几头羊走了过来。
谭泰远远笑眯眯的喊:“张东主,咱们也分了几头羊,宰了它们打打牙祭吧。”
张瀚是贵客,平素伙食也很不差,但此时后金真是穷的厉害,不能打猎的日子只能吃存储下来的腌肉和鱼干,粮食数量也不足,这个时候可不是后世,后世的人油水足,随便每天吃点零食几天不吃饭都行,这个年代的饮食水准比后世不知道差多少,一个壮年男子一顿饭吃一斤也不一定管饱,后金的储粮足够支撑它和大明干仗,但想叫所有旗丁放开肚皮吃饭也绝无可能,谭泰算是个白甲,也得隔几天才吃顿肉。
舒穆取了一柄短刀出来,对常威和梁兴等人道:“除了张东主,不动手的没羊肉吃。”
舒穆这厮还是板着脸的模样,众人也习惯了,他走到哪儿都是人欠他八百吊钱的模样。好在时间久了,舒穆也知道张瀚的地位了得,也难得的对张瀚这个明国人表现出适度的尊敬,不过对梁兴和常威等人可就不客气了。
“不就宰羊,算什么。”梁兴等人把羊牵进来,各人也操了刀子,舒穆先动手,把羊一刀割了喉咙,羊咩咩叫了几声,血放出来,舒穆拿盆儿接了,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来:“这是好东西,可以趁热喝点儿。”
说着他便真端着盆喝羊血,常威看的小脸发白,这帮女真人,果然真是开化不久,身上野性太足了。
舒穆喝的一嘴血,看到常威的样子,一脸恶作剧的道:“今天或是明天随时出征,一打仗就可能十几二十天吃不到热食,更不要说煮羊肉,常威你要是个男人就喝口羊血,然后和我一起吃肉。”
“太恶心了,我不吃。”
“啊哈!”舒穆挑衅道:“我就说你们汉人太弱了。”
常威平时也没少和舒穆斗嘴,他的嘴皮子比舒穆利索的多,拿舒穆逗闷子开心也是常威固定的娱乐项目,今天倒是被舒穆给噎住了。
“常威小子,”舒穆又接着挑衅道:“羊血都不敢喝,你敢杀人?”
“哼哼。”常威冷哼一声,刚想说自己敢杀人,一想眼前这女真人要去杀的是大明的军人,这一下“能杀人”这三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正僵着的时候,外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各人一看,一个胖大身影骑跨在一匹黄膘马上,却是皇太极正在翻身下马。
“奴才见过主子!”
谭泰一溜烟跑到门口,打了个千就是半跪下行礼,舒穆也是一样,皇太极就是他们的正经本主,加倍奉承也是该当的。
“伊立!”
皇太极吩咐一句,转脸看向张瀚时便是一脸微笑:“张先生,刚刚在汗宫正遇着祭祀结束,给你们带了一些白肉来,大家一起吃吧。”
“白肉”就是煮熟的肥猪肉,这阵子大家羊肉和干鱼吃的腻,猪肉倒确实是少见,若在新平堡,遇着这样的雪天,大伙少不得涮个锅子,弄点枸杞炖狗肉补补阳气,在女真人的这地界打死也是不敢,梁兴经常背地里嘀咕,狗日的女真人跟野人差不多,倒是讲究个不吃狗肉。
一听说猪肉,在场的人口水都要滴下来,张瀚对皇太极微笑着抱拳一躬身,谢道:“多谢四贝勒赏赐。”
“我就欣赏张先生这一点,向来荣辱不惊。”
皇太极和张瀚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得这人有趣,张瀚没有称他为主子,也不曾跪拜,这倒没啥,努儿哈赤的盟誓虽没有明说,张瀚也不够资格,但后金上下还算是把张瀚当盟友来看的……毕竟是个身家几十万的大商人,建立的商道从明国山西一路到内喀尔喀,这能量和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张瀚对他也执礼甚恭,十分客气,可皇太极在张瀚恭谨的表面之下,从来不曾觉得这人真心敬服或是害怕过自己,也不曾真的流露出商人习气,比如口滑嘴甜,满嘴奉承,眼光过于飘忽,三句话不离生意经……张瀚统统没有。
当然张瀚也没有纯粹的军人气质,也没有官员子弟的纨绔气息,皇太极看的人眼很毒,前几年后金没有与大明开战时他也多次前往辽东,见过不少明国富商和大官,但张瀚的气质实在太独特了,完全与皇太极曾经见过的人不同。
皇太极对张瀚照顾的也是无微不至,平时的照顾不提,大战在即,也是他提起将张瀚送走,平时的恩惠换了别人必定是感激涕零,在张瀚这里,也就是淡淡的一句谢谢。
不管怎样,皇太极发觉,想和张瀚培养出他期望的那种主奴之情,恐怕是没有太大机会了。
越是这样,皇太极对张瀚的兴趣就越浓,他也不会恼怒,在后金的四大贝勒里,代善打仗勇敢,经验丰富,性格平和,缺点是少了一点向上的决心和毅力,而且代善贪财好色,皇太极有把握制服这个大哥。
二贝勒阿敏不是努儿哈赤的儿子,先天不足,三贝勒莽古尔泰更不是有力的对手,他太暴燥,在八旗中对头太多。
老汗已经六十一岁,皇太极觉得几年后可能会是自己当家,不管他怎么摸不着张瀚的底,拉拢这个人对诸申有利,这就够了。
皇太极琢磨张瀚的时候,张瀚也在琢磨这个人。
越接触久了,越觉得皇太极可怕。
他能很粗俗,很蛮霸,很勇武,也有精细的内心,算盘打的不比他这个生意人差,脾气能很谦和,而又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对自己的照顾,别的贝勒就想不起来,一直是皇太极在坚持做着,如果不是张瀚内心别有想法,就算是石头心也被皇太极给捂热了。
最后的结论,只能是已经想过千百遍的那一句:真是可怕的对手啊……
白肉还热乎着,皇太极居然叫人用锅直接端了过来,肉香味道很足,不是后世那种饲料猪能比的,香气勾的人馋虫直往上涌,这肉也没有任何调料,就是水煮,不过在眼前这群人眼里却已经是无上美味,各人取出腰带上系的荷包,取了盐出来,洒点在颤抖的肥肉上头,一口下去,顿时肥油满溢,每人都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
皇太极和张瀚都没吃,两人坐在坑上之后,皇太极先道:“很快就要打起来,既然你不走,想看看这一场大战,有两个地方叫你选,一个是跟着大汗,不过要谨慎小心,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你的这些部下也不好全带着,大汗身边毕竟关防要严密的多。另一个,就是同李永芳一处,额尔德尼,你的老熟人库尔缠也都在,他们坐衙理事,大军出征时在后队跟随,随时做些记录……怎么样,选哪一个?”
张瀚毫不犹豫的道:“跟着抚顺额附吧,大汗战时要做的决断很多,我就不打扰了。”
皇太极满意地一点头,站起身来,长叹道:“大明实在太霸道了,我们小国也要生存,这一仗非打不可,张瀚,你是明国人,不过希望你将来也在大明替我们说些公道话。”
张瀚盘膝坐着,神色不动的道:“在下留在这里,并且愿随大军行动,也正为此事。”
“很好。”皇太极站起身,胖大的身影跨下火坑,他穿着靴子笑道:“我要和大贝勒率一千骑兵先走,咱们下次见面,仗可能就打完了。”
“祝四贝勒旗开得胜。”
“兵凶战危,胜负难料。”皇太极摇摇头,神色坦然地笑道:“不过还是借你吉言。”
第172章 运气
皇太极来去如风,几乎未做太久停留,他这是大战在即时还来探望张瀚,在门口还特意吩咐谭泰等人要注意保护张瀚的安全……把事情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叫张瀚挑不出理来了。
舒穆也老实多了,皇太极一句话就能剥了他的皮,他有点胆战心惊,害怕常威和张瀚说小话,只要张瀚在皇太极面前说一句,他的前程就完了。
好在这伙汉人和传闻中的那种奸滑小气不一样,常威就是在吃白肉的时候向舒穆挤眉弄眼了一番……舒穆还不够资格吃这肉,不过一直到皇太极走开,也没有人告他一状,舒穆松了口气,同时看常威等人也顺眼的多了。
“各人抓紧吃。”张瀚吩咐道:“吃完了去值夜的衙门,梁兴你留几个人看家,别的人都跟着一起走。”
外边的动静一直都很大,川流不息的一直有人和马向外走,这几天设了一个日夜轮值的衙门,由各大臣轮值,遇到突发的情况好相机决断,或是抓紧上报给努儿哈赤,衙门就设在外城,张瀚等人出城时,听说今天坐衙的何和礼和人到城外去了,他立刻决定也跟出去。
张瀚带着常威和梁兴二十多人,王安平和一些人被留了下来,张瀚带着梁兴等人是因为要打造自己的武力班底,战场是最好的教学场所,王安平等人还是算了。
他们混在大队的人马中向城外走着,出了大城之后沿着苏子河的道路上行军的人和马就更多了,张瀚注意到除了大队的打着黑旗的汉军之外,旗丁中也有很多一看就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也一样牵着马背着弓箭,马腹旁的插袋里也装着兵器,也有一些十四五岁的少年,和神色凝重的大人相比,这些少年女真人倒都是差不多的表情,都是一脸的雀跃。
张瀚觉得这些老八旗兵恐怕也不一定很想出征,他们年岁已高,在辽东这样的环境下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不容易,筋骨衰疲在所难免,何况这些旗兵都跟着老汗打了三十年仗,如果真的有勇力立下战功,也不会还是一个普通的旗丁,最少也有相应的职位了。
倒是年轻人中应该会打出来不少精兵,眼前这些一脸稚气的少年,可能就是未来在一片石打败李自成,进入北京,又一路打到西安,南京,再一路到福建,两广,一路屠戮过去杀掉亿万汉人的就是眼前这一伙旗兵了。
张瀚想着这些心思,脸色也变的十分凝重,他以为自己可以完全置身这一次的战事之外,纯粹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现在看来,情感这种东西是抹杀不了的,自己出身的地方和种族也不是那么容易置换的,这一刻他无比佩服李永芳。
他脚下的道路都被踏的一片泥泞,天黑之后寒气逼人,每个人的脸和手都冻的厉害,好在已经是二月末,每人脸上和手上不必再涂上厚厚的油脂,而且因为在出征前各牛录都杀了羊给旗下人分食,张瀚经过的地方都看到旗兵们士气高昂,没有几个人是垂头丧气的。
常威跟着张瀚最近,耳朵也听着路边行走的人们说话,不远方时不时的传来高亢悠长的海螺号声响,他感觉眼前的事情十分奇妙,好几万人的大军在自己眼前经过,各个村庄里好象源源不断的涌出新的人马加入,虽然大队人马一起行动,但因为上下层级分明,事先规定好了驻队所在和行军路线,八旗兵以纵队行动,人和马并行,居然丝毫不乱。
走了一阵,常威向张瀚悄声道:“这些人都在议论,明国富裕,打败明军最好拔除边境的堡寨,扫荡村庄,就是‘抢西边’,大家都能落些好处,最不济还能在战场上剥些死人的衣服和鞋子。瀚哥,这些家伙可没一个好东西,都他娘的穷疯了。”
女真人除了出征的,家里的旗丁或是包衣都很困难,衣物不足是很明显的,张瀚经常看到有人在冰天雪地里只裹着兽皮出入,身上裸露的地方很多,只得涂上厚厚的油脂,甚至有不少人穿着鱼皮,这些人也是新被掠来的生女真,他们冬天就是靠鱼皮或兽皮来硬扛过去。
“他们将所有的物资,能拿的出来的全用在军队上了。”张瀚对常威道:“光是这一点,比咱大明强多了。”
常威若有所思,眼前的八旗又小又弱,但有强兵,而且所有人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打仗的冲动和疯狂,他们打仗是全部获利,就算上层获利多,下层也能改善生活,所以他们有动力打仗。
在大明,获利的只有文官和武将,士兵们饥寒交迫,受尽欺凌和压迫,而且民间也瞧不起军人,两边的情形相差太远了。
常威心里感觉空落落的难受,若是他还在榆次时,就算知道眼前这事也不会有太大的触动,因为距离自己太远,可从新平堡出发,一路赶到辽东,在路上和女真人这里见多了杀戮,常威知道,这世道还是以武力为尊的世界,越强的武力就有越强的势力,在大明,强悍的武力只便宜了少数人,多数人不受益,这样的武力真的很强吗?
张瀚对常威道:“常威,咱大明和华夏以前也不是这样,听说过秦国吗?军功授爵,以首级换前程,杀的敌人多日子就过的好,所以战场上的秦军人人争锋,怀里挟着首级还冲上去杀敌,大明立国时也是一样,人人都想搏个前程,建立新朝,赶走暴元,所以洪武和永乐年间打的蒙古人满地找牙,后来就不行了,因为打仗的人落不着好,官员和将领把军户的田亩和粮饷都瓜分了,所以咱大明越打越弱。”
他兄弟二人说话,旁人也都在一边静静听着,眼前的场景确实给所有人不小的冲击,这时张瀚的话语也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每个人都在思索着。
“东主,”李从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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