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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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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顾万全,前数日的时候,陈醉月派来的专差已经将一封书信递到他的府上,信中把湖北巡抚龚裕托请自己的事情和对方说了一遍,并请他从中联络云云。

顾万全不敢怠慢,在刘炳章未来之前,就已经事先把另外七家总商聚集在一起,商讨过这件事:“……就是这样了,大家看呢?能否由我等出面作保?”

“此事尚需万全考虑。谁知道龚裕在想些什么?若是招安陈醉月,能够使得官盐畅销,于我等也有大好处,也就罢了;若是陈醉月如同当年黄玉林一案一样,最终只是借刀杀人,把几个和他有私怨的盐枭抓来交差了事,官引滞销如故,又当如何?”

黄玉林一案就是当年害得两江总督蒋攸銛丢官罢职,身败名裂的一段故事(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不赘),在座的几个人中大都不知其详,只有一个叫李兆普的,年岁甚长,算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不过也已经年纪老迈得很了。

“大家与陈醉月均有各样的交情,愿不愿意具结保他,想来大家心里有数。可是我要提醒大家,具结书中有陈醉月招抚之后,‘私盐断绝,官引必可畅销’之言,便等于是我等自己具了切结,若是日后仍旧滞销,我等如何应付差事?两江,湖北那边和我们打起官腔,又当如何料理?这一节可是要想清楚的。”

“七爷说得对!”有的盐商竖起了大拇指赞叹:“看事情洞若观火,陈醉月无事了,一定会不老实。若是照样卖私盐,官盐自然也就畅销不起来,到时候官府以我等具结文书说话,盐课一文也少不了。我看,这是陈醉月和官府联合起来的圈套,可不能轻易上当!”

这一来,会议就没了结果,对陈醉月派来的人只是说要商量,让他等消息,一连等了好几天,刘炳章这边已经从湖北出发了,盐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落地的回复。于是陈醉月知道,这件事怕是要黄。

若是盐商拒绝作保,则湖北那边也轻易不敢招抚,陈醉月想洗净上岸的念头也就成了镜花水月。来人回去禀明,陈醉月大怒,派了个人再一次到了扬州,对盐商总会的人说:“陈某人于两淮百姓只好不坏,两淮的总商、散商更是有着很多的交情放在那里,如今不求旁的,只求诸位笔底春风,具个名字而已,竟然也不答应,真让人伤心难过。”

陈醉月派来的人又说:“既然你们不讲交情,我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你们不肯救我性命,陈某人临死也要拉上垫背的,我从来没有做过杀人的勾当,这一次要开杀戒了。哪个不答应我,我杀他全家!”

来人把话说完,顾万全真有点害怕了,把总会的另外几个人再一次召集到一起,将陈醉月的话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人急悬梁,狗急跳墙,陈醉月是亡命之徒,又不是本地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胆子小,决定具结保他。各位的意思怎么样?”

有了一个领头的,其他人自然也是一诺无辞,不过事情不能这样简单的决定,还是要等到龚裕派来的专差到了扬州之后,再做决定。

把刘炳章请进朵园,其他的七位总商也赫然在坐,彼此见过礼——这些盐商家中有的是钱,花钱捐一个道台都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刘炳章以举人之身,给几个人行了跪拜的大礼,这才彼此落座。

双方攀谈了几句,立刻把话题引到了正经事上:“顾老爷,这一次我家大人请托之事,可有成议?”

“这个嘛,我等已经商议过了。既然陈醉月有心向善,自当给他一条出路。只是,这具结作保一事。”他向周围的几个人看了看,满是神秘之色的一笑:“刘先生,您是在湖北龚大人,两江陆大人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所以,还要请先生帮衬一二啊。”

刘炳章再聪明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顾老爷这话,请恕学生不明白。”

顾万全很有为难之感,尤其是当着陆建瀛派来的两个委员,很多话不好直言,只好暂时放下此事,吩咐一声摆宴,邀请几个人入席。刘炳章三人也不客气,当下拱手谢过,各自入席。

这一次宴请几个人是江南特产的鲥鱼。鲥鱼大约在四月间上市,每一年的第一尾鲥鱼上市的时候,既不是撒网捆来,也不是钓得,而是很匪夷所思的办法得来:由练习龙舟竞渡的健儿,在金山寺前的江面上,驾着小船,冲入丈许高的浪头中,直接用手捉到的!然后将这尾鲥鱼用名为‘草上飞’的快船一路送至江宁,前明的时候是送给镇守太监,本朝自然是献给两江总督——照例可以得封赏二十四两银子。

鲥鱼的吃法从来都是清蒸。不过盐商的做法和平常百姓另有不同,也更加的讲究:先由厨师派下手挑一副行灶出门,自己用布裹着刷洗干净的刀具随行,一行人一起到江边,从刚刚捕捞上来的鲥鱼中选购一条新鲜的,趁刚出水而未死的时候,剖肚挖腮不去鳞,清除脏腑,清布抹干,鱼腹中放入两块上好的火腿,取其香味,然后用网油包好,放入行灶中来蒸。

一路走来一路加热,等到了府中,直到宴席前,方才将鲥鱼出锅,刚刚好可供享用。据说清腴鲜嫩,无与伦比!

刘炳章一边和顾万全等人说着话,一边饮酒,待到看周王两个人都有了酒意了,顾万全这才说道:“刘先生,不瞒您说,陈醉月之事,老夫和几位同行商议过,都认为若是真能使私枭绝迹的话,不论是于朝廷还是于我等,都是有大好处的。所以,若说真的能够使私盐绝迹,官引畅销,我等自然乐见其成。只是……”

“什么?”

“刘先生,您是明白人,要说我们这些人,钱是很多,奈何此番具结之事,内中有要我等作保,陈醉月安抚之后,官引必可畅销之言,这,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刘炳章就明白了:无非就是这些人现在作保也是言不由衷,将来若是私盐仍旧猖獗,则官府方面以具结上的话以为要挟,这些人不敢担关系而已。不过这一层不是他可以顾忌得到的。两淮盐政全在两江总督治下,自己不过是湖北巡抚的幕僚,很多事不但自己,就是龚裕也无法越俎代庖。只得掩饰的一笑:“顾老爷所言有理,不过我想,只要陈醉月能够认真办事,于招抚之后引导缉私,想来私盐绝迹或者不可得,以官盐轻本敌私,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是这话喽。”那个喝得有了点酒意的周委员接口道:“只要官盐的价钱降下来,想来百姓也不愿意花钱买私盐的吧?毕竟,总还是要做个安善良民的居多哩。顾老爷,您就毋需操心过甚了。”

第120节 得道多助(4)

有了盐商总会的作保,陈醉月如愿以偿,除了他自己居住在武昌城中,受城守营监视居住之外,当初的十二个头目分别被安插在缉私营中担任一个游击,还有的分到沔阳州等地,交由阿勒经阿监视使用。这都是应有之意,也不必细谈。龚裕早一次起草奏章,飞马奏报,皇帝批了一句:“知道了。”

这一次招安陈醉月,陆建瀛从中出力甚大,刘炳章这一次到江宁来,是为了向他表示谢意的。

陆建瀛自然是要客气几句,摆摆手让张芾在一边落座,这才转脸看向刘炳章:“不知道陈醉月改恶从善之后,鄂省私盐征剿之事,可有什么起色吗?”

“不瞒大人,确有收获。有陈醉月之流前车可鉴,鄂省境内的私盐贩子大有偃旗息鼓之势。秉章与居停大人皆以为,这一来是盐枭纷纷落网,二来嘛,也是大人您从中出力的结果。”

“哦?此事和老夫又有什么关系吗?”

“不瞒大人,上一年大人所上的《盐漕弊政折》深得帝心,皇上有志将漕运改为海运,一来可为利国之术;二来,也就断绝了私枭贩买私盐的源头。”

陆建瀛捻髯一笑:“错勉了,错勉了!老夫此举,不过是上体天心,尽职尽责为皇上办差,不敢当儒斋兄夸赞之语啊。不敢当,不敢当!”

久未说话的彭蕴章终于开言了:“立夫兄太自轻了。上一年的折子痛陈利害,不但皇上赏识有加,就是天下人也寄厚望于大人,此番漕运之事初见眉目,想来物望所归,正其时也。”

“咏莪兄一语褒奖,荣于华衮。”陆建瀛很是正色的向彭蕴章一拱手:“建瀛谢过了。”

彭蕴章客气几句,陆建瀛让听差摆下宴席,请几个人入席。为了这主位,又是推搪了许久,终于还是陆建瀛坐了,彭蕴章、刘炳章等人在下首落座,张芾在花厅换上便装,和唐增义做陪客。

“咏莪兄久任学政,想来主课之时,必有佳作?”

“太多了。”彭蕴章点头答道:“有一年在福州,拈得‘女花’二唱,这二个字太宽了,因而有人提议,限集唐诗。元、眼、花的三联,真是叹为观止了。状元的一联是:‘青女素娥俱耐冷;名花倾国两相欢!’”

在坐的几个同声赞叹:“果然不凡。”

彭蕴章身为主课,状元才情大受赞赏,他这做老师也觉得甚为荣光,脸上飞金般的继续说道:“评为第二的一联是‘商女不知亡国恨,落花犹似坠楼人!’”

“不好!”陆建瀛大摇其头,“出语不详,看来此人福泽有限。”

“我亦云然。不如元作气象高华,很有身分。”坐在一边的张芾问道:“还有一联呢?”

“还有一联倒真是才人吐属。”彭蕴章高声吟道:“‘神女生涯原是梦,落花时节又逢君!’”

“你道他才人吐属,我说是诗妓口吻。这一联好在浑成,不过终逊元作。”陆建瀛笑了一下,看着刘炳章问道:“听说仲良兄打钟,每社必到,可有这话?”

“游戏之作,难当法眼。”刘炳章谦虚了几句,慨然点头:“不过,也算大致如是。”

“可有格外精警之作?”

“不敢。”刘炳章想了一下说:“乞迷三唱,我作了两联,其一是‘残酒乞邻聊一醉;乱山迷路欲何归?’其二是‘垂暮迷方终不径;忍饥乞食定谁门!’”

在坐的几个都是懂诗的,闻言都有点恻然动容:听得出来,刘炳章所作的联中很有‘境况艰窘’之意呢!难道在龚裕幕中,仍是不得一伸平生之志吗?是了!这一定是当年之作。

唐增义有意岔开这样令人不愉的话题,向陆建瀛拱拱手:“大人,今日群贤毕集,不如今日也以‘诗钟’为乐?”

陆建瀛先不忙表态,眼睛在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彭兄?刘兄?”

刘炳章心中一愣:若是只有旁的人也就罢了,彭蕴章诗中巨擘,而且诗钟之作,尤以福建一省称雄。他担任该省学政多年,想来于此节很是有心得。今天若是想一鸣惊人,怕是会有点难度了!不过他生来的骄傲性子,万万不肯在人前失了面子,当下点头:“就依大人。”

这等之役,总督府的听差早就很熟练了,除了多备纸笔以外,另外端来一个高脚铜盘,上面有个小小磁花瓶,插香一支,离顶端寸许,用丝线系一枚铜钱。此是仿击缽催诗的遗意,一命了题,立即燃香,烧到系钱之处,线断钱落,铿然作响,恰如钟声,所以名为诗钟。

“请大人命题吧!”唐增义将一盒象牙诗韵牌捧到陆建瀛面前。

“主随客便,今日文会,请彭兄命题。”

彭蕴章也不客气,随手抽开一屉,拈一块韵牌来看,“蛟!”便又说:“一平一仄好了!”拉开‘去’声那一屉,又拈一块看着说:“断!”

“大人这两个字拈得很好。”张芾在一边凑趣:“蛟断二字很响,今天必有好句。”

命题由彭蕴章来做,旁的事情自然不好再一力决断,微笑着望向刘炳章:“刘兄,你看用几唱?”

“七言诗第五字谓之诗眼,不过既是一平一仄,用在可平可仄的第五字,似乎可惜了,不如用四唱。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好!刘兄命题自有权衡,说四唱就是四唱。”

陆建瀛身为主人,不能呆坐着,略略提高了声音说:“蛟断四唱,每位限作两联。我有小小彩物,聊佐清兴!”说着,向贴身跟班招一招手,随即捧来一个锦盒,揭开盒子,放在铜盘前面。大家都走近来看,见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钱,上镌’多文为富‘四字。玲珑雅致,是极好的一样珍玩,都有爱不忍释之意。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张芾挥着手说:“诸位请构思吧!”说完,他吹旺了吸水烟用的纸煤儿,亲手去燃着了香。火大香燥,一下子便烧了一截,交卷之限就更迫促了。

片刻之后,只听得刘炳章朗然高吟:“斩虎除蛟三害去,房谋杜断两心同。”

彭蕴章正在凝神细思,闻言慨叹一声:“人言刘仲良捷才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果然好!”陆建瀛呵呵轻笑着,毫不掩饰他受了恭维的愉悦之情。

宴席前宾主尽欢,散席之后,陆建瀛安排听差请彭蕴章去休息,自己却把刘炳章留了下来,看得出来,有很多话要和他做一番秉烛夜谈。听差奉上茶水,端来果盘,又为二人点上烟,这才退了出去。

宾主两个人如神仙一般的吸饱了一袋烟,陆建瀛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听闻周芝台戒烟之事了吗?”

刘炳章点头微笑:“周芝台克己奉公,一至如斯,实在令人敬佩。”

话中说着敬佩,脸上那番不以为然的神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陆建瀛看在眼里,笑在脸上:“也难为了他。不瞒小兄,老夫也久有戒断之意,奈何却做不来他这般的硬气。”

“大人未必没有周大人那般的硬气,只是不在其位罢了。”

陆建瀛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啊,是啊。不在其位,也就不谋其政了。”这样的说话总是要点到即止,毋需深究,他把刘炳章留下,也并非为了月旦人物:“刘兄大才,建瀛早已知之,此番于鄂省查禁私盐,不但是上蒙帝宠,更且为朝廷,百姓谋福之举,说来,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刘炳章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陆建瀛还有言下之意。果然,陆建瀛叹息一声:“只是,刘兄,这一次请你留下来,是有一件事想请借刘兄大才,为我借箸代筹一番的。”

“大人何出此言?但有学生可一效犬马之处,请大人明示就是。”

“说起来不值一哂。”陆建瀛面上是那种很蹉跎的神色,心里的话总有些不好出口:“上一年,陆某不揣冒昧,进言皇上,不但未曾得咎,皇上还天语嘉奖,命我在两江试行新政。老夫也想一继陶文毅公前武,将这盐漕新政在两江大力推行,只是,又生恐朝廷旨意朝令夕改,老夫一人获罪也就罢了,这万千努力化作流水,想来真是令人心中忧虑。”

“大人过虑了。大人可知,如同当年的陶文毅公在两江试行新政,其中最碍难之处在何处吗?”

“当然是朝中重臣,外间督抚,差官等,处处掣肘所致?”

刘炳章大摇其头:“非也!非也!”他大声说道:“便是有人从中阻挡新政之事,只要皇上有心振作,一力推行,便是偶有阻碍,也万万难挡新政颁行天下。怕只怕,圣心有改弦更张之意,则功亏一篑,就在不远了。”

“你是说?”

“这正是刘某要向大人进言的:大人上的折子中有请求缓行的话,却为皇上批驳,正说明皇上于新政全无半分退缩之意。”

一番话真让听者有探骊得珠之感,陆建瀛抚掌而笑:“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第121节 万园之园

入圆明园南门,大宫门五楹,门前左右有朝房各五楹,其东分别是:宗人府、内阁、吏部、礼部、兵部、都察院、理藩院、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銮仪卫、东四旗各衙门值房。东夹道为银库,再东北是南书房,东南是档案房。

西向分别是:户部、刑部、工部、钦天监、内务府、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御书处、上驷院、武备院、西四旗各衙门值房、西夹道西南为造办处,向南是药房。进大宫门为贤良门五楹,门前有石桥,桥的东西两侧各有值房,西南为茶膳房,再西是繙书房;东南是清茶房,军机处。

过贤良门就是正大光明殿,先皇梓宫厝停于此,自然不能作为办公治事之所,皇帝便选择九州清晏作为朝会之地,平时,则是在正大光明殿旁的勤政殿召见臣工。

勤政殿匾额是世宗手书:勤政亲贤。门前有联:知治凛惟艰,修和九叙;大猷怀用又,董正六官。后楹额同样是世宗手书的:为君难,照例有联:懋勤特喜书无逸,揽胜还思赋有卷。殿中宝座的后面有屏风,上面书有御书《无逸》一篇,后楹东壁陈御制《守成难》一篇,西壁陈御制《为君难》跋(其文略去)。

皇帝移驾园子中已经有几天了。在这里照旧办公,而且不像在城中那般的有很多琐碎的仪制要遵守,更让年轻的皇帝觉得心情开朗,谈完了正经事,他问道:“彭蕴章进京了,是吗?”

“是。回皇上话,彭大人已经在内阁值房等待,待到皇上宣召,就可以陛见了。”

“先等一等吧。等我们见完面,朕再好好的见见他。”皇帝悠然一笑,眼睛望着下跪的几个人,慢吞吞,似乎在唠家常一般的说道:“有些事啊,你们知道,朕也知道,不去过问是因为朕觉得没有必要。军机处是我朝第一等重要的所在,厕身其中者,名位贵重毋庸多说。更且是政令所处之地,中外观瞻之所。你们几个人在共事的时候,还是要做到和衷共济,不要以地方为畛域,分得那么清楚。也免得日后闹出笑话,惹人非议,明白吗?”

祈隽藻第一个冒出汗来,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他已经注意到了军机处中逐渐壁垒分明的两派之争,今天说这样的话只能算是敲打几句,若还是照旧党争不止的话,只怕下一次再谈起来,就不会是这般的和煦了。

想到这里,老人赶忙向上叩头:“皇上一语,老臣惶悚无地!总是臣等于处事之时大有荒疏之处,请皇上责罚。”

“既然你已经认识到有荒疏之处,还责罚什么?朕也不过是说说,有则改之嘛。今后我们君臣彼此共勉也就是了。”

“是。”

“就这样,你们跪安吧。”

军机处的几个人退出去,皇帝又见了几个人,这才轮到彭蕴章觐见。他还是在新君登基之后第一次朝见,在殿中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领工部尚书衔,督理福建学政,臣彭蕴章,恭请皇上万福金安。”

君臣两个第一次见面,皇帝也很是保持着恭敬的坐姿,一直到他行礼完毕,这才点点头:“起来说话。”

“是。”

“彭蕴章,你今年多大年岁?”

“回皇上话,老臣虚度58春。”

“看你的身体还好吗?”

“多承皇上垂念,老臣粗体尚称顽健。”

“……………………”

外臣进京,或者调任陛见,或者内用,总要有一番答对。当然,君臣之间的这种‘寒暄’也会因人、因地而繁简不同。例如周祖培奉旨出京办差那样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当然就不必说那么多的闲话;而彭蕴章却是第一次见,自然要有好一番的问答。问话无非就是诸如行程如何,省内稼穑丰歉,民生疾苦,以及起居是否安适之类的,絮絮不休,说了好大一会儿。

彭蕴章第一次面圣,心中很是惴惴,听皇上温语相询,很快的放下心来,把在省内任职和多年来所见所闻捡皇帝问到的说了几句。

“朕看过你当年给皇考上的奏章,其中警句还记得:‘沿途委员及漕运衙门、仓场花户皆有费,欲减旗丁帮费,宜探本穷源。又州县办漕,应令督抚察其洁己爱民者,每岁酌保一二员……’不但是皇考心中为你这番诤言谠论击节赞赏,便是朕,也从中参详到彭蕴章实乃是国之干才啊。”

“臣不敢当。臣不过是微末之才,于正事却全无建树,偶有条陈,也难抵先皇捡拔之恩。”说到这里,老人真的动了情,声音也变得呜咽起来:“先皇弃天下而去,臣在福州,想及先皇对臣……”

皇帝好言抚慰了几句,这才说道:“这一次招你内用,命你进军机处,一来呢,你不论能力,德行,朕都是信得过的;二来呢,军机处也确实需要像你这样的诤臣。你刚刚回京,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清楚。朕这个人很简单,只要是于国有利,于百姓有利的,便可以放手去做,万事有朕做主。”

“是!皇上心怀百姓福祉,臣在福建的时候也曾知晓,同僚相聚的时候都说,皇上是我朝继列祖列宗之后又一明君。”

“有些时候啊,朝廷很多重臣,因为没有很多像你这般有外务的经验,做起事来,也就难逃闭门造车之讥。在这一点上,你要做出表率啊。”

彭蕴章心中一动,想到前月和许乃钊在福建的说话,当时自己以‘难得进言’之词为疑惑,许乃钊便没有再说下去,这会儿突然明白了过来,一打马蹄袖,再一次跪倒下来:“臣今年58岁了,自感去日无多,这一次蒙皇上宠招,入值军机处内用,若是一定要忝居骥尾,以供几位大人驱走,想来皇上念及老臣微劳,总会成全微臣。然而臣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就因为皇上亲自操劳,圣心睿虑,全在国富民强四个字上。臣稍有人心,焉敢有此偷闲的想法?”

皇帝难得的呲牙一乐,点了点头:“说得对,说得对。朕就是要用你这番‘不敢有偷闲之心的想法!’你这一次回来,把在省内所见详细的写一份折子,拿来给朕看。”

“是!”

“从福建返京,路上舟车劳顿,怕你也是很辛苦了。朕给你几天假,休息一下,然后再入朝当值。”

彭蕴章有心拒绝,看皇帝面露不耐之色,赶忙跪了下去:“是。臣领旨,谢恩。”

从勤政殿跪安而出,回到军机处值房,同僚相见,彼此又有一番热情,不用细说。

圆明园是从康熙年间开始修建,雍正,乾隆两朝更加大加更张,实在是海内第一名园。甘子义多次在后世的历史书中见过对这座皇家园林的描写文字,现在身临其境的走一遭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描绘文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富丽于万一!

出了勤政亲贤殿东首是飞云轩,右有阁,名静鉴(这个鉴字应该是繁体的),向北是怀清芬,再北是秀木佳荫,后转是生秋庭;静鉴阁东是芳碧丛,它的后面是保合太和殿,后面是富春楼,楼东是竹林轻响。

过勤政亲贤殿是正大光明殿,殿后有湖,就是前湖。湖正北面对着的是圆明园殿,殿后是奉三无私殿、九洲清宴殿,殿东就是著名的天地一家春,西面是乐安和,又西便是基福堂,堂前是露香斋,左面是茹古堂,松云楼,右面是函德书屋。

正大光明殿直面大湖,棼橑纷接,鳞瓦参差,渟宏荡漾之间,周围枝杈,纵横旁达,诸胜仿佛浔阳九旅,邹衍谓之:俾海周换为九州者九。大瀛海还于外,兹境若信造物施设!

富春楼之后是牡丹台,乾隆九年改名为镂月开云,又名纪恩堂,全以香楠为材搭建,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堂前有牡丹数百本,后列古松青青,还以杂莳奇葩,当暮春婉娩,首夏清和,最宜肃咏。

堂后有池一区,池西北为天然图画(不是字面的意思,四十景之一,就是叫这个名字),楼北是朗吟园,又北是竹辻楼,东面是五福堂;楼后是竹深荷净,东南是静知春事佳,又东渡河为苏堤春晓。

由五福堂渡河而北有山腹缭绕,里面是碧桐书院,其西面岩石上为云岑亭。碧桐书院西面是慈航普度,前殿南临后湖三楹,是供奉欢喜佛的道场,其北楼宇三楹,上奉观音大士,下供关圣帝君,东偏殿为龙王殿,祀圆明园昭福龙王。

慈航普度之西临湖有楼,名为上下天光。左右各有六方亭,后为平安院;上下天光西折而南过桥是杏花春馆,西北为听雨轩,轩西为杏花村,村南是涧壑余清;轩东为静水斋,西北为抑斋,又西北为翠微堂。

杏花春馆之西过碧澜桥为坦坦荡荡,三楹,前宇是素心堂,后宇为光风霁月,堂东北为知鱼亭,又东北为萃景斋,西北为双佳斋。

坦坦荡荡之南为茹古涵今,五楹南向,后方殿为韶景轩,轩前东为茂育斋,西为竹香斋,又北为静通斋。茹古涵今之南为长春居所,就是爱新觉罗?弘历旧时居所。

杏花春馆西北便是万方安和,这是圆明园中一处非常特殊的所在:整体的殿宇建造在池中,形状是一个巨大‘卍’字,四条旋臂拱卫中央居所,世宗皇帝帝生前就喜欢居住在这里,又清幽,又可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第122节 万几闲情

皇帝生母早丧,是由静皇贵妃博尔济吉特氏抚养长大的,和这位庶母的关系也很是亲近。不过皇帝和先皇的嫔妃见面,行迹上总是要疏远一些——特别是道光晚年所选的一些年纪很轻的嫔妃,更是如此——若是惹出什么事情来,可就真正是朝廷中的大丑闻、大笑话了。也因为这样的缘故,皇帝这一次移驾到园子中,只奉请静皇贵太妃同来,请她居住在五福堂,至于其他的先皇嫔妃,一概留在了城中。

用过午膳,皇帝乘轻步辇到五福堂,为太妃请午安,每天三次给太妃请安,已经成为了皇帝的惯例,太妃身前的内侍和宫婢远远的看见步辇走近,在堂门口的青石板路上跪倒接驾:“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太妃她老人家在里面吗?”

“回万岁爷的话,在的。太妃她老人家估摸着皇上要来了,命奴才们在此接驾呢。”

“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儿。”年轻的皇帝轻笑几声:“除了太妃,还有谁在啊?”

“回皇上话,祯主子,兰主子,还有六王爷,六福晋,还有是和承恩公的侧福晋在,都在陪太妃她老人家说话儿呢!”

皇帝向里面走去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举步走进了厅中。南向的正厅中一片明亮耀眼的阳光,静皇贵太妃安坐在安乐椅上,怀中抱着咿啊大叫,精神头十足的嫡孙,正在笑呵呵的向这边看来。老人的身后站着几个人,都是府中负责照顾孩子的精奇嬷嬷。坐在她身边的是祯嫔钮钴禄氏,兰常在叶赫那拉氏,恭亲王夫妇,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命妇打扮的女子。听见说话声,除了太妃,其他人都站了起来:“臣弟(奴才),给皇上请安。”

“大规矩都免了吧。”皇帝随意的摆摆手,止住了众人行礼的举动,自己趋前几步,“给太妃请安。”

“起来,起来。”静皇贵太妃博尔济吉特氏虚扶了一下:“还不快点给皇帝搬绣墩来?”

“都坐,都坐吧。这不是在朝堂,用不到那么蛇蛇蝎蝎的。”

“我们娘儿几个正在说话,可巧皇帝就来了。”太妃轻笑着吩咐:“还不给主子爷倒茶来?”

几个人重新落座,皇帝周围扫了一圈:“你们,也来了?”

他问到的祯嫔和兰常在各自站了起来:“奴才和妹妹在宫中呆着无事,就来给太妃她老人家请安了。”

“做得对。朕有时候不能经常过来,老人家这里,你们带我尽一尽孝心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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