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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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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一句话出口,暖阁中人人点头,都以为确是良策,只有皇帝,还觉得不稳妥:“果然如此的话,当然是最好。只是这等称重之法,想来若是差距甚大,当可称出,若是相差甚小的话,也能够锱铢毕现吗?”

“回皇上话,可以的。臣已命人在户部试过,便是身上多出五两银锭,也可以清楚得知。皇上不信的话,可以当场试验。”

“难为你能够想到这样的办法,”皇帝很满意的一笑:“既保全了库丁的颜面,又可使户部银库之中再也没有了夹带私藏之弊。做得好!”

“多承皇上错勉。皇上君临天下,役使群臣百工,俾各尽其所长。臣职掌部务以来,深以为整顿财政,重在创行制度。而但凡是制度初创,必然速效难期,行之既久,成效渐彰,才是一劳永逸之计。”

“对,对,对!”皇帝大声赞赏,分明证明了心中对曾国藩的话是如何的认同:“就应该这样做。有了成效之后,便将这样的章程确定下来,以后作为成例实行下去,方可保无虞。”说罢又望向其他的众人:“你们看见了吗?像曾国藩这样,才是肯用心,肯用脑子的干才!”

暖阁中人听着皇帝对曾国藩这样不吝赞美之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更多的人想到皇帝刚才对奕訢和何桂清处置起来是如此的严酷,都生出宦海荣枯的诡异感觉。

曾国藩是那种忧谗畏讥的性子,很知道皇帝这样大加赞誉,对自己来说偏生是祸大于福!赶忙跪了下来:“臣不敢,臣只知细心体验,洞察入微。以使部务顺畅,宽解圣上忧怀。略有尺寸之长,也不敢当皇上谬奖之言。”

皇帝摆摆断了他的话:“话不是这样说的。有功的人,朕不会吝惜奖赏。嗯,户部银库的差事暂时还看不到成果,这件事朕给你记下了,等到未来确有实效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算。”说了会儿话,心中高兴,便是身上也觉得轻松了很多,难得的开着玩笑:“唔,将来一起算?这样的说话倒似乎戏台上说过的,将来二罪并罚呢!”

皇上有心开玩笑,众人哪敢不凑趣,养心殿暖阁中一片轻笑之声响了起来。

用过太医取来的丸药,皇帝打了个哈欠,赛尚阿见微知著,忙向上叩头:“皇上歇着吧,容臣等告退。”

“先等一等。还有些事要趁今天人来的齐,就在这里交代一下。载铨?”

“奴才在。”

“上年孙瑞珍到江宁去,和英人分别的时候谈及,大约会是在今年的六月间英夷会重来,而且这一次是到大沽口外和我朝正式商谈进京一事。朕想了想,若是英夷最终进京的话,则我方万不可缺了礼数。其中尤以小民心生好奇,聚众观瞻为最要紧之事。步军统领衙门那边,要做好万全准备,总不能让夷人笑话我天朝百姓少见多怪,这一节你要记住。”

“是!此事皇上已有上谕,奴才也命人在城中到处张贴了告示,想来必不会有围观,堵截乃至伤害夷人的事体发生。”

“第二,贤良寺的会馆也要打扫干净,接待之人选,也要切实认真的选择。”说到这里,皇帝停了下来,眼睛在下面之人身上转了一圈:“季芝昌?你还记得当年,先皇二十二年的时候,在江宁负责和英夷换约之时,我方可有通译人员?”

“回皇上,臣记得的。当时任通译的,是礼部礼宾司的曹福正曹大人。上一年八月的时候,曹大人丁忧去职了。”

“啊,是的,朕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件事。”皇帝回忆了一会儿,“那,理藩院中可还有可供通译的人员吗?”

“有的,理藩院礼宾司本来有通译之职,专司往来交涉之中翻译之责。”

“那就好,那就好。总不能完全听对方说,我们自己的话却转达不过去。若是再有一个因辞害意,则更加给两国交往增添无穷变数。礼尚……他今天没有来,祈隽藻?”

“老臣在。”

“这番话你转告给他,理藩院那边认真的挑出几个对西语有专长的人出来,等到英夷到了天津外海,就带同他们一起,到大沽口与对方商谈。”

“是!”

皇帝再一次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曾国藩留下,其他的人都跪安吧。”

暖阁中很快空了下来,曾国藩在地上跪着,皇帝把自己留下来,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他又不敢出言相询,场面冷了下来:“万岁爷?万岁爷?”

“啊?什么?”

“是不是该传膳了?”

六福一提醒,皇帝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也好,传膳吧。哦,曾国藩,你就留下吧,和朕一起吃。”

曾国藩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声音中一片感动:“臣,领旨谢恩!”

外臣能够得到允许和皇帝一起用膳,是极大的荣誉,要郑重其事的记录下来的。因为皇帝有病在身,不必弄那些‘玉食万方’的花样,不过还是在暖阁中摆上了三张方桌,一张接手桌,又给曾国藩单独布了一张方桌——名为一起吃,臣下却是不能和皇帝同桌进食的——要单独的盛出来。

曾国藩也是阅尽史籍的人,平生更是以‘不动心’三字奉为圭臬,不过和皇帝一起进餐,还是让他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外加几分荣幸。待到绘有蓝龙红珠的二龙戏珠图案的食盒抬到暖阁外间,有御膳房的小太监从食盒里取出或盘或碗的食器,交给站在门口的六福,由他转呈到桌前。

曾国藩跪在门口,可以清晰的看见食盒,菜品不提,只是这食盒,就让人大开眼界:食盒是木制的,内中有夹层,中间嵌进去一个有凹槽的锡座,大小恰好和食器吻合,上面可以加上一个银质的盖子,盖上覆有棉垫,可以起到保温的作用。

六福把各式菜品放到皇帝面前的三张方桌上,很快的,就摆满了整张桌面。曾国藩不敢仔细打量,不过仅仅粗略的数一数,只是面食一项,就不下二十种之多,还都是一些他见都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过的。

六福又拿过一个空盘子,一双镶银的象牙筷子放在面前,然后注意皇帝的眼神——内侍侍奉皇帝用膳的规矩是五个字:‘侍膳不劝膳’。(简单的解释一下,就是说,内侍绝对不能说一句:“xx菜做得很新鲜,皇上尝尝?”之类的话。否则的话,轻则受罚,重则可能会有不测之祸!)

“把那几个……”皇帝的眼睛在近前的几道菜上随意的扫过:“给曾大人端过去。”

曾国藩再一次跪倒谢恩,然后坐在为他准备好的小板凳上开始进餐。

皇帝总还是身体有病,胃口不开,只是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在炕上挪动了一下身体,顺手拿起一本折子,一眼扫见曾国藩停箸欲起,赶忙摆手:“你吃,你吃。不要因为朕耽误了你的胃口。”

“是!”

“还有,六福,你到军机处那边去看看,他们散值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从这些菜中选几样朕没有动过的,给他们送过去。”

“喳!”

虽然和皇帝一起进餐是很值得荣幸的一件事,奈何曾国藩心中满是紧张,吃到嘴里的天厨珍供也是味同嚼蜡!甚至说,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勉强填饱了肚皮,来到炕前就要磕头谢恩,却给皇帝先一步拦住了:“你刚才用过饭,不要行礼了,否则的话,容易让自己不舒服的。”

曾国藩的眼眶一阵热乎乎的,再出口的声音也有点哽咽起来:“皇上对臣关爱之心,便是把臣杀了,磨成了粉末,怕也难报君恩于万一。”

“昏话!好端端的朕杀你干什么?”皇帝咧开嘴巴,露出森森的白牙一笑:“你坐下,朕有话对你说。”

“是!”

“朕刚才注意了一下,你吃得不是很多啊。这样食少事繁,岂是长久之道?”他慢吞吞的把折子放在一边,望着曾国藩:“你将来……朕是要大用的。总要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有更多的时间,更长的寿数为朕分忧节劳,你明白吗?”

“是!臣明白了。自当保重身体,为皇上效劳。”

“这样就对了。”皇帝考虑了一会儿,今天破例留曾国藩用餐,算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已经给了,就不如再多给一点:“来?”

“万岁爷?”

“把那些没有动过的菜,命人用提盒装起来,送到南城曾府。”

“皇上,臣不敢!”

“你不敢什么?这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的夫人和家中的几个孩子的。六福,你还等什么?”

第113节 彭郎入值(1)

听到礼亲王离世的消息,皇帝的心中很有点难过。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全龄比这几个皇子都要大上很多,散课之后哄着自己和五弟、六弟一起玩儿,到今天幽明相隔,人鬼殊途,永无相见之日,想来真让人觉得伤感。

把全龄的遗折合上,放到书案上:“虽是全龄生前确有过失,但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也就不必再提。不过,此案审理结束之后,若是全龄确实有贪墨之事,他为人赂遗的银子,要逐笔追回。有一些被他挥霍的,也要命礼王府上还清。”

“喳。”

“礼亲王的爵位,看看全龄的兄弟子侄中可有才德优先的;报上来;”皇帝想了想,封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爷是极大的恩典,不能轻贸:“若是实在不成器,就从本支近族中挑选之后报呈上来,朕见一见再说。”

“是!”

“还有,”皇帝的精神从这样伤感的事情上转开,谈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军机处在一年之中连续裁撤了两位重臣,周祖培因为陈孚恩一事建功,补上了他的遗缺,却在清流中落得个‘不顾同僚,功人为己’的恶名。甚是为人不齿。除了他之外,军机处还空闲下来一个位置,按照惯例,是应该从六部中挑选补上,只是皇帝始终没有就这件事征询,旁的人自然也不敢冒昧。

不过这一次,皇帝却有心增补了,“军机处政务繁忙,也是到了应该增补一员的时候了。朕知道你们的夹带中很有些人物,看看哪个是人品、才干俱佳的,拿出来我们商议一下?”

祈隽藻和季芝昌都有点怦然心动,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北派的领袖,一个是南派的重镇,本身完全没有私怨,只是朝堂之中南北两派双峰对峙的局面初见端倪,很多事也就由不得自己喜好来决定了。

皇帝没有说错,赛尚阿不提,祈、季二人各自的夹袋中都很有些人才可供挑选,不过这时候皇上让他们提出人选,倒让他们不好决断。

京中六部首推吏部,按照往常的惯例,吏部尚书从来都是要挂军机行走的,不过祈隽藻身兼大学士,管着吏礼两部,若是再引一名吏部尚书入军机,则培植党羽的征状就太过明显了。这样的问题在季芝昌那里也是同样。南派式微已久,他很想援引一名南派的大员进来,只是碍于口舌,不好出言而已。

更有一节是,朝臣之中若论及帝眷,无有过于曾国藩的,而曾国藩又是他的学生,道光十八年的进士,到今天不过十二三年,资历尚浅,贸然推举,若是皇上准了便罢,一个不准,自己落得个荐甲用乙,平白的得罪了人,就更加的划不来了。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把人情卖给祈隽藻:“浦公,皇上若是问及增补之事,一切请您老做主。”

祈隽藻也有左右为难之感,吏部尚书贾祯不论人望,资历都很可以引为奥援,而且贾祯身为北派大将,若真的能够把他引到自己旗下,一来为国求贤,二来北派壁垒可成,怎么想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不过季芝昌这样说话,却不敢全当了真,当下一拱手:“不敢,不敢。正要向九公请教,如今物望所归,不出曾贾,倘或不能兼收并蓄,取舍之间,请问九公于意云何?”

季芝昌更加深知治一经损一经的道理,所以他不置可否的一笑:“这两位都是负一时物望,难分轩轾,只好看上头的意思了。”

这番话对祈隽藻也是一个很大的启示,凡事‘看上头的意思’,自然是最聪明的做法。

第二天,进到养心殿,见礼已毕,和皇帝谈了几件亟等处置的政务,皇帝就问起了军机处关于增补人员的想法:“朕昨天说过的事情,你们议过了没有?”

“是!臣等议过了。臣等公议,不论是资望,才具,无有过于贾祯、曾国藩的。请皇上择一而用。”

皇帝想了一下,这两个人都是在意料之中,却都不是他所要考虑的人选,当下说道:“曾国藩,朕记得他只有四十岁?如此年纪,又是刚刚担任部务,还是再磨练些时日吧。”

祈隽藻大喜!帝眷正隆的曾国藩不在候选之列,自然就是贾祯了。谁知道皇上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至于贾祯嘛。他还兼着上书房师傅的职衔,那边的事情也太过要紧,不宜过多的让他劳神。”

这便是把两个人都否决掉了,祈隽藻呆了片刻,立刻向上叩头:“皇上圣言极是。此等二人或以资历尚浅,或以旁务繁忙,诚然非枢臣所选。”

季芝昌心中好笑,祈隽藻满怀热情,谁知道被皇帝驳回所请,怕也是心头激荡,只听他这一番奏答语句之凌乱就可见一斑了!只是,两个人都给皇帝驳了,帝心所系,可有什么更恰当的人选吗?

正在想着,皇帝把话题突然扯开,谈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上一年的时候,朕处置了穆彰阿,三朝老臣一朝得咎,朕心中也实有不忍之意。”

军机处几个人很是吃了一惊,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难道皇帝有意让穆彰阿重回枢廷吗?“你们都是饱读了诗书的,和光同尘的道理自然懂得,朕也懂得。君臣在一起和和气气有多好?何苦弄到最后彼此难看?更且,穆彰阿当年任职上书房总师傅,与朕也有一段师生情谊。这就是为什么上一年八月的时候,朕会命人为他送去赏赐。”

谁也不知道皇帝突然提起旧事所为何来,养心殿中静悄悄的,听着他继续说道:“朕于穆彰阿并无恶感,只是,他之为人全无人臣本色!军机处之设,乃是世宗皇帝为处置政务更加有措手之处,使九重天子可以与地方督抚畅通无碍,俾使政事得以解决,民情可以上达。而这,偏生是穆彰阿最欠缺的。皇考生前,深以穆彰阿把持朝政,民情壅于上闻,地方督抚因循苟且,凡事只知君前报喜为忧伤圣怀,本意早将穆彰阿罢斥,怎奈君臣一场,不忍至此。”

众人自然知道皇帝当面扯谎,不过所言却也并非虚情,赛尚阿顺应主意,当下叩头:“先皇仁慈为怀,想来,也是想给穆彰阿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且不去说它。”皇帝颔首一笑,“朕身居九重,正如刚才所言,全要靠地方督抚将民情上达,朝中百官辅佐处理,方可保我大清江山永固。”说到这里,他的话题终于拉了回来:“所以,朕想啊,这增补的军机枢臣,也要从地方挑选提拔。彼者多曾狩牧一方,于民间疾苦见多识广,所知良多。想来可以增广朕之见闻,将来政令布施起来,也更加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一大篇圣言说完,皇帝歇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便如同彭蕴章吧?他在福建学政任上几年了?”

“回皇上话,彭蕴章任职福建学政,已经有三年之久了。”

“也该到给他换个位置了时候了。嗯?”皇帝轻佻的一笑,“朕看过他道光二十八年上的折子。也真不愧的名家之后,确实把漕务弊政说到了点子上。朕还能记得其中警句:‘漕船卫官需索旗丁日益增多,沿途委员及漕运衙门、仓场花户皆有费,欲减旗丁帮费,宜探本穷源。又州县办漕,应令督抚察其洁己爱民者,每岁酌保一二员;办理不善者,劾一二员。运漕官及坐粮厅如能洁己剔弊,准漕督、仓场保奏,不称职者劾罢。’”

他又说,“终究不愧是一门簪缨之后,大有乃祖之风呢!”

彭蕴章的祖父名启丰,是雍乾朝间名臣之一,他为人只知道做事,于那些官场上惯常的‘激言畸行’殊无所知,而且脾性很是古怪:‘凡所建设,必开风气之先,而凡所主张,必与时尚稍殊,若有良友之诤谏,舆论之挽达,则持之益坚。’也就是说,于旁人都认可或者依从的,他偏要顶着来。

乾隆初年,因为雍正留下的烂摊子,政局动荡得很,四年的时候,因为弘皙等人有‘逆乱’之举,乾隆下旨,一众人等皆赐自尽,处置起来极是辣手。

在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道彭启丰吃什么不合的东西,居然上了一个折子,内中说‘弘皙,允禄(庄亲王,此案他也被裹挟了进来)等,或以幼年志气未定,侍贵骄矜;或以昏暴鄙陋,下愚无知之徒,然究系圣祖血胤,伊等不知思念圣祖,我皇上宁不思念皇祖乎?’在他的折子中洋洋洒洒的陈列数条,最终的请求只是请皇帝免除他等的死罪,改为圈禁,革爵。

乾隆大怒,有心以彭启丰‘身为外臣,语涉天家,所言多有违碍’为由,重重治他的罪,又考虑到一次性处死这么多的朝廷显贵,于他的统治不利,便顺应所请,将一众人如数圈禁,革爵。

彭启丰虽然奏章获准,却也给自己惹来了很大的麻烦。皇帝总因为这件事想狠狠地处置他,不过他为人很是勤勉清廉,皇帝抓不到他的错处,不像于敏中那般捉住一个把柄,御赐‘陀罗经被’——内在含义就是赐死——那般处置,最后只能弃而不用。

祈隽藻胡乱的回忆了一番前朝故事,赶忙向上磕头:“是!圣明无过皇上。彭咏莪幼承庭训,诗书传家,虽拙于口才,却很是谨慎持重,不好激言畸行,正是任事能臣。”

“就这样吧。军机处给他发一道廷寄,着彭蕴章回京赴任。”

“喳!”祈隽藻答应一声,又追问了一句:“臣请皇上的旨意,福建学政一职,可要简派什么人接任呢?”

“学政一职,专管教育科举,更有观风察吏之责,倒是要认真的想一想。这件事先不急,待朕考虑清楚再说。”

“喳!”

皇帝最后对祈隽藻说道:“今年的天气热得早,刚进三月,在这紫禁城里就有燥热之感了。朕想,下月初移驾到园子中去。祁相?你是分管礼部的大臣,让他们妥善准备,具折陈奏。”

“是!老臣明白了,下去之后即刻办理。”

“就这样,你们跪安吧。”

第114节 彭郎入值(2)

谁也没有想到,冷锅里居然爆出个热栗子,军机大臣的职位落到了久任外务的彭蕴章头上。朝臣之中最开心庆幸的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彭蕴章之外,就要属周祖培了。

如果贾祯和曾国藩中的一个入值军机,他的位置就尴尬了。军机处有传统,新进军机照例要挂行走二字,担任的职务只有一个:在进出养心殿的时候,趋前打起帘子,故俗称打帘子军机,或者叫挑帘子军机。

虽然有这样的规矩,其中也有出入,便如同贾祯。他是吏部尚书,领着体仁阁大学士的头衔,入军机自然不能恭居末尾,还得是周祖培担任这样的职务;而曾国藩帝眷甚隆,周祖培自然也不敢以此相托,正好相反,一旦曾国藩入值,以他的帝眷,怕是连赛尚阿、祈隽藻等也都要让他一头,自己在这方面是怎么也比不过的。而彭蕴章入值,就没有以上的问题。

只不过赛尚阿,季芝昌等人在前,几时才能轮到自己出头?想到这里,周祖培又重拾愁怀,独坐不欢了。偏巧这时候季芝昌和他说话,“芝台兄,枯坐良久,何思之深耶?”

“我在想,几时才能轮到……”半句话出口,周祖培猛的警醒过来,张口结舌的楞了一下,总算他还是有急智的,很有点不着边际的接了后面半句:“见到彭咏莪。”

季芝昌拿过旱烟,自己满满的装上一袋,就着宣德香炉引着了,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眼角的肌肉微微跳动了几下,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周祖培不是军机处随侍的苏拉、军机章京,有些话不能直抒胸臆,却要绕着弯的来。

“今天,皇上的话都听见了吧?”

“是,我们都听见了。”

“这就是了。皇上于民风吏治最是关切,此番召彭咏莪内用,想来也是要借他的口,听一听外间的民情。”把烟袋在铜痰盂的边上磕了几下,熄灭了火头,这才继续说道:“这一节嘛,也是应有之意,只是,我等身为军机大臣,辅佐皇上成百世令主,除了要尽心尽力之外,自己也要和衷共济。在座诸公以为呢?”

能够进到军机处的,绝对都是人尖,自然也听得出来季芝昌话中的皮里阳秋之意是冲着何人所阐,周祖培不好自辩,否则的话,以身居末席如他,当面顶撞首辅,传扬出去不论孰是孰非,都是很失却体统的一件事。

他不说话,祈隽藻却不能沉默:周祖培身为北派重镇,上一次进言攻孙瑞珍,很是让对方灰头土脸,更加让北派扬眉吐气了一番。自己以北派领袖自居,不能不出言相救:“九翁所言大是。军机处重臣本是为辅佐圣躬所设。我等也自当上秉圣意,一体为公。不过嘛,芝台兄刚才所言确是的论。彭咏莪入值,想来更加可以为我等解一时之惑。不瞒你们大家,便是老夫,也很想有一个人能够为我分劳呢!嘿嘿,嘿嘿!”

祈隽藻冷笑了几声,向外面招呼:“廷寄可完成了吗?”

“回大人的话,已经完成了。”

“拿进来。”把拟好的廷寄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老人偏腿落地:“递牌子,请起吧。”

除了入值时间的更改,皇帝在内中所作的另外一项变动就是进膳时间的更改。清朝的皇帝照例进膳一次是在上午的辰巳之交(大约是现在的十点钟左右),还有一个是晚膳,时间是在未末申初(大约是在下午的三点钟)。皇帝若是睡得晚有需要的话,还会再加上一次夜宵。

不过入值的时间有了变更,辰巳之交正是在皇帝和大臣们议事的时间,用膳自然的也就顺延了。而晚膳,同样如此。时间久了,内廷诸人识得、习惯了这样的变动,也就以为常事了。

用过了膳,皇帝起身离座,又站住了脚步:“着瑜常在今晚在养心殿伺候。”

“喳!奴才这就去传旨。”

瑜常在姓费莫氏,也就是在当初选秀的时候最为皇帝欢喜的,论及容貌是之冠,不过承恩的次数很少,虽然还不比叶赫那拉氏那般‘背榜’到未知男女之事,却也是少得可怜。

吩咐了一声,皇帝举步向外,六福不在身边,另有小太监拿起孔雀翎的大氅赶忙追上去,口中迭声呼唤着:“万岁爷,您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呢,可不要冲了风。”

从养心殿向外走,几步路就到了南书房的门口,正是中午众人用饭午休的时间,里面静悄悄的,皇帝举步进去,只有在南书房伺候的几个苏拉在,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案上的文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赶忙绕过条案跪倒:“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几个人站起来,他走到近前,拿起桌上的笺纸来看,是许乃钊的笔迹,上面写着一篇‘君子小人辩’,内容是这样的:“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君子小人之辨。夫君子小人藏於心术者难知,发於事迹者易见。大抵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类;君子图远大,以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

“……皇上天亶聪明,孰贤孰否,必能洞知。第恐一人之心思耳目,揣摩者众,混淆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偏私,取舍必至失当。知人则哲,岂有他术,在皇上好学勤求,使圣志益明,圣德日固而已。宋程颢云,‘古者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臣’。请命老成之儒,讲论道义,又择天下贤俊,陪侍法从。我朝康熙间,熊赐履上疏,亦以‘延访真儒’为说。”

皇帝觉得身后有人,回头看去,许乃钊几个跪在门口,却没有敢出言:“哦,你们来了?进来吧。”

“是!”进到房中重新行礼,皇帝拈着笺纸,望向几个人:“许乃钊,你的这篇文字,朕草草看过了。”

“臣冒昧陈言,本是一时心直之作,难入皇上法眼。”

皇帝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倒也不能这样说。”他走到太师椅前坐定,这才说道:“只不过,这君子小人之别,便是英睿如圣祖皇帝,也尽难辨之,何况朕躬?你文中这等颂圣之言,今后还是少一点吧。”

这一次,许乃钊却没有平时那般的恭顺了:“皇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一改前朝弊政之非,种种作为,不但前朝难寻可比肩者,就是本朝圣主雄才之君中,也唯有圣祖仁皇帝……”

“这一节暂且不提。只是,许乃钊,你这文中之意,朕略有些不明之处,倒要向你请教。”

“臣不敢!皇上阅尽史书,于这君子小人之辩自有匠心,臣微末之才,焉敢言教益二字?”

皇帝呲牙一乐,也不理他这般溜须之言,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你的文中,很多时候提及君子、小人。你可知道,不论是君子,小人,可从来不是在额头上写着字的。又有哪个人,肯于承认自己是小人的?至于你说的‘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更加是虚妄。便如同是世宗在位的时候,综核名实,凡是不急之务,一概停罢,除了河防、海塘以外,没有什么‘大工’。积余的款项,交存设在内阁之东的‘封桩库’,末年积蓄到三千多万两银子,仓储粮米,亦可供二十年之用,此所以才有乾隆的盛世。”

长篇大论说完,皇帝一语点题:“若是照你所说,这等作为,是不是也应该算是‘以聚敛刻薄为务’呢?”

许乃钊真的吓坏了。抬出世宗这顶大帽子,压得人动弹不得。他心中明知道皇帝是在断章取义,却也不敢做自辩之词,心中好生后悔:好端端的写这样的文字作甚?满身是汗的低下头去:“臣昏悖,臣昏悖!”

皇帝却没有借机发作的意思,语气中也是一片温和:“朕早就说过,不已文字、言论罪人。你毋需惶恐。”

皇帝是可以这样说,不过旁的人却万万不可当真。许乃钊当然知道,当年乾隆登基的时候也曾经广开言路,上谕煌煌:‘不已文字、言论之中略有违碍之处罪人’。实际上,在乾隆朝被狠狠的‘发扬光大’。乾隆朝文网之密,古今难寻,而且处置起来毫不手软,杀读书人杀得血流成河,竟有那著述之人早已经化作冢中枯骨,也被焚扬而出的!弄得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个个危乎殆矣,这也都是皇帝‘不以文字、言论罪人’的反面铁证!

思及前事,他更有点害怕了:“皇上不以臣哓舌之言降罪,臣……”

看他吓得伏地不起,后背的朝服都要被汗水打湿了的样子,皇帝心中略有不忍:“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朕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的。”

“是!下臣恭聆圣训。”

“彭蕴章在福建学政的任上建树颇多,朕已经让军机处廷寄给他,召来内用,你是知道的?”

“是!臣已经见过邸抄,知晓此事。”

“学政一职掌管一省教化,责任重大,不能无人料理,朕想,就派你过去吧?”

第115节 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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