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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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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手提文明棍赶到嫣红面前，指点着嫣红问道：“你们跑什么？”
嫣红说：“我们捉迷藏呢。”
“另一个呢？哪里去了？”朱允问道。
嫣红说：“因为是捉迷藏，所以她藏我捉。她藏起来了。”
“那是谁？”朱允又问道。
嫣红不想出卖自己的好朋友，答道：“因为捉迷藏，没捉到，所以还不知道她是谁。”
嫣红的对答将道士范旭祝逗笑了，说：“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问道：“小姑娘，叫个什么名字？几岁了？”
嫣红很讨厌范旭祝那张盖在山羊胡子下的嘴，因为这张嘴成天吃用尿泡出来的枣子。但是，迫于朱允的淫威，她又不敢不回答，说道：“我叫嫣红，九岁了。”
那道士扭头看着朱允，说：“朱兄，这小姑娘天生丽质，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你从哪里弄来的？”
朱允得意地笑着，却不回答。
范旭祝又捏了捏嫣红的绣鞋，说：“这小脚也周正。”忽然发现了什么，抱住嫣红就给她将绣花鞋脱了下来，捏着她一只脚问道：“小姑娘，怎么不裹脚啊？”
嫣红支支吾吾地说：“忘了……”
朱循礼暴怒，严厉地问道：“你不缠裹脚布，想把脚放开吗？”
嫣红颤声说：“没想放开，只是今天忘了。”
朱循礼用拐杖狠狠地在嫣红背上抽了一下，说：“你要不裹足，那就天生别裹，留天足。你要裹了脚，半道再放开，一双脚长成四不像，成什么体统！”
范旭祝说：“朱兄，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喜欢天足呢？一对大脚片子，有什么好看？”
朱允笑道：“其实你要仔细把玩那天足，自有动人之处。尤其是那浑然天成的曲线，那圆嘟嘟的脚趾，很动人啊。”
范旭祝摇了摇头，说：“不解不解……你不是说有一个叫什么七巧的小丫头还没裹脚吗？依我说，你还是给她裹成小脚吧，现在还不算太晚……”
正说到这里，忽然从不远处的一兜竹丛里，飞出一块土坷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范旭祝的嘴巴上。
范旭祝捂住嘴巴“呜呜”地叫了起来。
那竹子一阵骚动，有一个人影一闪。朱允几个箭步跑了过去，一把将梅七巧逮住了。
“说！你为什么暗算我的朋友？”朱允挥起拐杖抽了梅七巧几下，喝问道。
梅七巧倔强地昂着头说：“他为什么使坏？我不想缠脚。”
朱允说：“谁说给你缠脚了？老爷我留着你这双天足将来好把玩呢。”
朱允去查看范旭祝的嘴巴，并无大碍。本来梅七巧的力气也不大，扔的又是土坷垃，所以那土块给范旭祝的嘴巴造成的伤害很轻。当时范旭祝之所以叫了出来，很大的原因是惊吓所致。
朱允命梅七巧跪在范旭祝的面前，磕头谢罪。梅七巧要待不跪，早被朱允在腿弯处踢了一脚。七巧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被朱允按着头顶给范旭祝磕了几个头。
范旭祝说：“算了算了，小孩子调皮，也没什么。朱兄，我们还是回去品茶吧。”
“对，回去尝尝我托人从南方捎来的普洱茶。”朱允看了梅七巧和嫣红一眼，“罚你们回去烧水冲茶，可要小心，干不好的话，一并重罚。”
十八、怪味茶
烧水冲茶，这些事情本来都是那些十四五岁的女孩们负责。今天朱允打发嫣红和梅七巧烧水泡茶，有惩戒她们的意思。
那些十四五岁小姑娘们住的房间跟嫣红他们住的房间相隔不远。嫣红他们的房间在一条回字形走廊的前边，那些大一点的小姑娘则在走廊的中间，更大一些的小姑娘在走廊的尽头。穿过走廊，经过一处花园，就是朱允的住处。
梅七巧平时调皮好动，也喜欢恶作剧。她一双大脚上蹿下跳，经常在各个房间闹腾，所以她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有一次梅七巧在树下捡了一只剥刺毛虫子，偷偷拿到大姐姐的房间里，将那虫子在人家的床单上滚动了一番。
这剥刺毛是绿色虫子，全身上下长满了有毒的毛毛。一般来说，这种虫子喜欢生长在刺槐树上。有时候它的毛毛随风飘落下来，落在人们赤裸的皮肤上，就会顺着汗毛进入，皮肤会起一个红泡，又疼又痒。被剥刺毛的毛毛蛰了之后，没有特殊的药物治疗，只能忍疼死挨。过上个三两天，也就痊愈了。
那些小姐姐们哪知道自己的床铺已经被梅七巧做了手脚呢？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个嗷嗷叫着在床铺上蹦了起来。相互查看身子，皮肤上都三三两两起了些红泡。有人去报告了朱允，朱允便过来查看。看罢后他判断这些女子是被剥刺毛蛰了。然而，这屋子这么洁净，哪里来的剥刺毛呢？就算剥刺毛的毛毛飞进来，也不至于五个女孩一起中招。朱允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叫秾桃的女孩突然说：“我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梅七巧来过。我看见她在床铺上鬼鬼祟祟捣鼓什么。我查问她，她拔腿就跑了。”
朱允联想到梅七巧的调皮，心中也认定是她，便吩咐人将梅七巧叫了过来。
梅七巧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挨个窥视那些女孩，看她们有没有疼痛的表现。那些女孩事先听了朱允的吩咐，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朱允躲在里屋，梅七巧并没看见他。
梅七巧在屋里溜达了一圈，突然问道：“你们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秾桃说：“我们想到院子里大槐树上捉剥刺毛。可是我们都缠了足，不能爬树，想让你帮我们。”
梅七巧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眨巴着，问道：“你们捉那些东西干什么？”
秾桃说：“老爷说了，让我们捉了来当药使用。”
梅七巧说：“我可不干，那东西刺人，让它刺中了很难受的。”
秾桃问道：“那东西还会刺人吗，怎么我不知道？”
“怪了，难道剥刺毛不刺你们？”梅七巧问。
秾桃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既然能刺你，就能刺我们。”
梅七巧又问：“难道刺进去你们不疼？”
秾桃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梅七巧自言自语：“难道那只剥刺毛没有毒？”
“那只？”秾桃紧接着问道。
梅七巧脱口而出：“就是我在你们床上滚的那一只。”说完后立刻后悔了，知道自己说漏了，拔腿就往外跑。
但她又哪里跑得了呢？那群深受其害的小姐姐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在地上，粉拳雨点般的往她背上落去。
七巧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打人？”
那些小姐姐说：“你害苦我们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这时候朱允从里屋走了出来，喝停了那帮女孩。七巧爬起来还要往外跑，却被朱允一把逮住了。她让七巧跪在地上，狠狠地抽了她五拐杖。
从那起，梅七巧算跟这些小姐姐们结了冤仇。每次相见，她都挑衅人家。不过，从此后也不敢去小姐姐们的房间玩了。
今天，她是受朱允的指示，来到小姐姐们房间的。她要烧水泡茶，必须去小姐姐们的房间。因为炉子茶具都在小姐姐们的房间里。她和嫣红手扯着手来到小姐姐们的房间时，却被秾桃拦在门口。
“干什么？”秾桃警惕地看着她俩。
七巧说：“老爷吩咐我俩烧水泡茶。”
秾桃不屑地说：“你俩摞起来还没两方豆腐高，这么点的小人老爷会吩咐你们给他烧水泡茶？我不信。”
七巧说：“不信拉倒，我还不喜欢干呢。那我们走了，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我就说你不许进门。”说罢，拉着嫣红就要走。
秾桃一把拽住了她，说：“走什么啊？我吩咐人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回头冲一个名叫碧玉的姑娘说：“你去问问老爷。”
碧玉应声走了，很快又回来了，说：“是啊，老爷是这么吩咐的。老爷让我给她俩带个话，说要是她俩烧不好水，泡不好茶，老爷喝着不香，非用拐杖打她们一百下不可。”
秾桃一撅嘴说：“原来是被老爷罚在这里烧水的，那还神气什么？”
梅七巧拉着嫣红进了房间，抽了抽鼻子说：“我们烧水，不许你们在屋里喘气。要是给老爷把茶水呵臭了，倒是怪我们还是怪你们啊？”
秾桃说：“好，我们走，就你俩喘气是香的。”招呼屋里的姐妹们，一起出去了。
可是嫣红和七巧都没有生过煤炉，捣鼓了好一会儿，弄得一屋烟，这才把炉子生了起来。嫣红一边往炉底扇着风，一边说：“七巧姐，你说我们烧的水，泡出茶来会香吗？”
梅七巧说：“这谁知道！依我看冒了这么多烟，这水不但不会香，说不定还会臭呢。”
嫣红说：“那怎么办，老爷会用拐杖打我们一百下的。”
梅七巧一双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会，忽然问道：“嫣红你说，老爷为什么喜欢吃用尿泡出来的枣子呢？”
嫣红说：“也许……也许那样泡出来，老爷会觉得格外香吧？”
梅七巧双手一拍，高兴地说：“我有好办法了！”
嫣红瞪着一双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七巧。她觉得七巧格外聪明，什么好办法都能想出来。
梅七巧说：“我们每人往这开水里撒泡尿，然后再泡上茶叶，老爷喝起来，肯定会觉得香。”
嫣红凭本能觉得这办法怪怪的，担心地问道：“会吗？”
梅七巧说：“会的呀，一定会！你想，老爷吃那样的枣子就觉得香，喝那样的茶也一定觉得香。”
两人烧开了水，泡好了茶。梅七巧首先揭开茶壶盖对着壶口撒完了一泡尿，接着就催嫣红：“你快点啊，快点撒尿啊。”
嫣红说：“可是……可是我现在没有……”
梅七巧找了一个杯子，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递给嫣红说：“来，喝杯茶，说不定就有了。”
嫣红皱着鼻子说：“这种茶我可不喝。”
梅七巧便将热茶倒了，从水缸里舀出一杯凉水，说：“喝这个可以了吧？”
嫣红还是皱着鼻子，直摇头。
梅七巧眼睛一瞪：“怎么，不喝？这又不是兑了尿的茶水。”
嫣红说：“可杯子还是那个杯子。”
梅七巧赶忙换了一个杯子，又舀来一杯凉水，说：“这次行了吧？”
嫣红点点头，接过杯子，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全部喝了进去。
果然，不一会嫣红就有了尿意。她也学着梅七巧的样子，跨着腿半蹲着，往壶里撒了一泡尿。
大功告成之后，梅七巧提着茶壶，嫣红便端着杯子，两人一起来到了朱允的屋子。
朱允正在屋里和他的好友范旭祝摇头摆脑的吟诵诗词呢，就见两个小姑娘送上茶来。朱允命嫣红斟茶，嫣红就倒了两杯茶，捧了一杯给朱允。梅七巧将另一杯给了范旭祝。
还没等朱允端起杯子，已经吟诗吟到口干舌燥的范旭祝也不顾礼貌，也不顾仪态，“咕咚咕咚”就喝了两大口。
朱允笑眯眯地看着范旭祝，问道：“老弟，我这普洱茶味道可好？”
范旭祝抿了抿嘴，说：“怎么有股怪味？”
朱允说：“怎么会呢？我这茶味道很正，我喝过的。”
范旭祝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尿骚味，又苦又涩的。”
朱允说：“不会，肯定不会。”也端起茶杯，先闻了一下，说道：“咦，是有点怪。”
范旭祝说：“你喝口试试，味道更怪。”
朱允果真喝了一大口，品了品，咽了下去，说：“怎么会这样？”接着一双老眼就盯住了梅七巧和嫣红，喝问道：“你们这水……是不是没烧开？”
梅七巧问道：“老爷，你先说我们泡的这茶水，好喝还是不好喝吧。”
“好喝个屁！”朱允吼了起来。
梅七巧一看不好，拉着嫣红，拔腿就跑。朱允喊道：“你们……你们给我回来！”
但这时候两个小姑娘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朱允刚刚追出去，就遇到过来报信的秾桃，她说：“老爷，刚才嫣红她们送过来的茶水，被两人撒上尿了。”
秾桃这么一说，那道士范旭祝就开始干呕起来。朱允也“呸呸呸”往地上直吐唾沫。他暴跳如雷地吼道：“给我把牛煜化叫过来。”
牛煜化很快就过来了，朱允说：“你马上给我把梅七巧和嫣红两个小丫头抓来。”
牛煜化开始满院子找梅七巧和嫣红，好久也没有找到。后来，他发动大家一起寻找，这才在假山后面的小洞里找到了两人。牛煜化一个胳肢窝夹着一个，直接带到朱允面前。
朱允气的牙根都痒痒了，骂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往我的茶水里弄那些东西！”
梅七巧说：“老爷，你不是每天吃那样的枣子吗？我是好心，想让你的茶水更香更甜。”
朱允骂道：“混蛋，这是一回事吗？”抡起拐杖，一人给了三拐杖，就命令牛煜化将这两个小丫头关进仓房里，饿她们两天再说。
这个仓房里面存的全是纺车、农用工具、石磨什么的，没有一样东【文】西可以吃。两个小姑娘被【人】关在里面，起初倒【书】还平静，相互还说【屋】故事，猜谜语。一个夜晚平静的过去了，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就觉得有些饿了。饥饿的滋味倒还能忍受，主要是渴，渴得口干舌燥，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
梅七巧说：“要是现在有水，我能喝干一条河。”
嫣红说：“我能喝干一条江。”
就在这时候，嫣红忽然发现一个身影从窗外闪了过去。她站起身往外看，却是小石头。只见他藏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四处观看，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嫣红压低嗓门喊道：“石头，石头……”
石头忽然间听到有人喊他，吓了一跳，转着身子四处观看，却不知道喊声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嫣红还是压低嗓门喊道：“石头，我们被人关在仓房里，你往窗户这边看。”
石头这才听出是嫣红声音，高兴地问道：“你是嫣红吧？”
嫣红说：“是啊，我在这里。”
石头跑到窗口下，趴着窗户看到了嫣红和梅七巧，笑了。这一笑，露出了他的豁牙子。
嫣红问道：“你怎么了？你现在笑起来好丑啊。”
石头赶忙捂住嘴，说：“我这不刚刚把门牙掉了吗？可我妈妈说过，门牙掉了，还是会长出来的。”
嫣红又问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石头说：“我从那狗洞里爬进来的。”
“嗯，我也从那狗洞里爬过。”嫣红说，“可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石头显得有些羞涩，半天才说：“我好久也不见你了，有点想你，我想爬进来看看你。”
嫣红说：“那你已经看见了，还不快走？要是让朱允见了，他会用拐杖打你！”
石头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嫣红小嘴一瘪，泪水就出来了，她哽咽着说：“我们犯了个小错，就被朱允关在这里了。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也没喝水了。我们就要死了。”
石头听到这里，拔腿就往外跑，嫣红想喊住他，却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十九、吴氏青楼遇故人
梅七巧问道：“这个混蛋，怎么突然就跑了呢？”
嫣红说：“人家不是说想我了，跑进来看看我吗？现在看到了，那就行了，那就走了呗。”
梅七巧说：“这小子，长得真丑！你看他连门牙都没有。”
嫣红说：“是人都会换牙的，你掉了的门牙不也才刚刚长好吗？”
梅七巧说：“咦，你怎么处处帮着他说话，你是不是和他好了？和男孩玩烂脚趾丫，你当心烂掉脚趾丫啊。”
嫣红说：“我们不但玩那么简单，他还允诺将来娶我回家，驮着我爬东北山，去挖像小人一般，会掉泪的人参。”
梅七巧说：“你就个傻丫头，世上哪有会掉泪的人参啊？你就让他骗吧。这小子真丑！”
嫣红说：“我没力气说话了。我渴死了，饿死了！”
梅七巧也深有同感：“是啊，这个朱允，等将来我长大了吧。我长大了后一定要杀了这个老破头。”
两人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相拥在一起默默忍受着饥渴。也不知过了多久，嫣红再也忍受不住了，哭了起来。
梅七巧安慰道：“你别哭啊，说不定朱允过一会就把我们放出去了。”
嫣红说：“他要是忘了呢？他要是忘了我们不就渴死饿死在这里了吗？也不知道俊香、云霞她们会不会替咱们求情。”
梅七巧说：“我平时老欺负她俩，也许他们不会给我们求情。”
两人说了一会，相互拥抱着默默流泪，也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忽然有人轻轻地敲击窗户，把嫣红和七巧从梦中惊醒。两人赶忙站起来，趴着窗户一看，只见石头站在窗外，左手提着一只布兜，右手提着一只水葫芦。
嫣红高兴地说：“呀，你来了！”
梅七巧也很兴奋，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带水来了？”
石头扬了扬水葫芦，说：“是啊。”
梅七巧说：“那我们要喝水，简直渴死了。”
但是，石头带来的水葫芦太大了，狭窄的窗棂却塞不进去。两个小姑娘眼看着一葫芦清水，近在咫寸，却喝不到口里。梅七巧急了，埋怨道：“你个豁牙子，真笨！就不能拿个瓶瓶什么的带水？弄了这么个又大又丑的水葫芦，却送不进来。”
石头有些惭愧地说：“我们家没有瓶瓶，只有这水葫芦。要不你们先吃我给你俩烧的小鸟吧。”石头说着就打开那个布兜，里面是已经烧熟的七八只小鸟儿。石头顺着窗棂将小鸟一只一只递了进去。
嫣红敢说这些烧熟的小鸟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饥肠辘辘的一对女孩很快就将这些小鸟吃完了，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总算安慰了一下肠胃。然而，肚子的饥饿缓解了，她们却觉得更渴了。
梅七巧不由得又开始埋怨石头：“你这个大豁牙，笨死了，我们怎么才能喝到这些水啊？”
石头想了想，说：“你们等着。”他将水葫芦藏在一兜月季花下面，然后拔腿跑开了。
不大一会工夫，石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根芦苇杆。
梅七巧一见芦苇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笑了起来，说：“没想到你这大豁牙子还挺聪明的呢。”
芦苇杆中间是空心的。石头将一头插进水葫芦里，另外一头从窗棂里探进去。嫣红和梅七巧很快就喝到清澈的凉水了。就在这时候，只听后面大喊一声：“小鬼头，你干什么？”
石头吓了一跳，水葫芦也掉在地上，拔腿就跑。
来人是牛煜化。他追赶着石头，一直把他堵到墙角。眼看就追上了，却见石头身子一趴，急速的从狗洞里钻了出去。这狗洞很小，小孩子可以过去，大人是万万不能的。牛煜化眼见这小子跑掉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梅七巧和嫣红身上。
他将门打开，梅七巧拔腿就往外走。牛煜化拦住了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难道你不是来放我们出去？”七巧问道。
牛煜化说：“本来是想放你们出去，但是见你们与外面的野孩子勾搭，现在不想放了，再关你们一天。”
梅七巧说：“那人不是野孩子，他是嫣红未来的女婿。”
牛煜化说：“什么未来女婿，你们都是老爷的女人了，哪允许你们有女婿的？”说罢，退了出去，就想把门关上。
但是梅七巧却已经将半个身子挤在门缝里，抗争道：“你再不放我们出去，就用门挤死我算了。我不愿意在这里了。这里有老鼠，我害怕！”
牛煜化说：“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敢作弄老爷？”
嫣红说：“我们没有作弄老爷。我们就是想让老爷的茶水变得更香。”
牛煜化一瞪眼说：“你们撒上尿茶水就变得更香吗？你们是喝香水长大的吗？”
嫣红一直不理解，朱允为什么喜欢吃用尿泡出来的大红枣。借着这个机会，正好问一问牛煜化：“那你说老爷为什么喜欢吃那样的大红枣呢？”
牛煜化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谁知道呢！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吃那样的腌臜东西。”
梅七巧说：“是啊，牛管家，你最好了，是个大好人。”
牛煜化说：“你不用给我灌蜜糖水，其实刚才我也没想真关你们。老爷让我把你俩带回去呢，等着挨揍吧。”
梅七巧忽然又怕了，说：“我们不回去了，你还是再把我们关上吧。告诉老爷，我们俩情愿饿死。”她心里暗想，反正也有人送水送饭。
牛煜化说：“老爷要关你们，你们想出去也不行。老爷要放你们，你们想关在里面也不中。你们是老爷的女人，要听老爷的。”说罢，一手揪住了嫣红的耳朵，另一手揪住了梅七巧的耳朵，就往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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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气咻咻地坐在大厅里，见到梅七巧和嫣红，气得山羊胡子都撅了起来，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两个少女吓得浑身颤抖，只好跪下了。
朱允骂道：“你们这俩小狐狸，居然敢作弄我，让我在朋友面前折尽了脸面。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们一番，以后还不得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嫣红哭着说：“老爷，再也不敢了。”
朱允问道：“你们说，这件事是谁出的主意？”
梅七巧也哭着说：“是我……老爷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吧，不关嫣红的事。嫣红本来不想往里面撒尿的，是我逼着她的，还舀了一大杯凉水给她喝……”
嫣红却说：“老爷，都是我，是我的主意，你要打就打我吧。”
梅七巧生气地说：“怎么是你的主意呢？明明是我的主意，你抢什么？你就会撒谎！”
嫣红说：“是我的，是我的主意。”
朱允说：“到底是谁的主意？我只打出主意的那个，另外一个就不打了。”
两个女孩依然齐声说：“是我……”
朱允笑了，说：“妈的，小小年纪还挺讲义气的，难道你们就不怕老爷我的拐杖？今天我要狠狠打，打得皮开肉绽！你们说，究竟怕不怕？”
两个女孩齐声说：“怕……”
朱允问道：“是谁先出的主意？”
两个女孩还是齐声说：“是我……”
这么一折腾，朱允满肚子的气到消了一大半。本来他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惹祸精，要打得她们皮开肉绽爬不起来。但是，已然消了气得他，下手就轻一些了。
他挥起拐杖，在她们背上，每人抽了十几拐杖，这才作罢。
虽然只是十几拐杖，已经让两个女孩痛苦不堪。回到屋里，俊香和云霞掀开她们的衣服查看，只见那柔嫩的背上，横七竖八布满了一道道紫红色的印子。
朱允自以为这些女孩是他的私人财产，因此他并不想毁掉她们。过了一会儿，他打发人送来了棒疮药，命人给她们涂抹，以防疮口发作，给她们身上留下疤痕。既然这些小女孩总究是他的玩物，他不想让这些玩物有人为的瑕疵。
晚上嫣红只能趴在床上睡觉，背上的疮口一阵阵巨疼，她睡不着。在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思念母亲。已经有半年多没看见妈妈了，也不知道妈妈现在住在哪里？更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不是也在想念小嫣红……想到这里，眼泪不觉就打湿了半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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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儿子想妈只一阵，母亲想儿哭干泪。吴氏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然而对小嫣红的思念，却是越来越强烈。每当强颜欢笑送走了身边的男人，吴氏总会坐在床头发呆。半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给嫣红绣了八双弓鞋。每一双，她都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柜子的一个角落里。她不知道，小嫣红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妈妈给她做的绣花鞋，也不知道离开了妈妈，女儿过得怎么样？更不知道那人面兽心的朱允会不会欺负她……她又想，等女儿长大了，如果知道我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不知道她会不会认我这个妈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程姐在外面喊话：“杏儿，来客人了！”
吴氏赶忙找出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对着镜子一看，一张脸已经被泪水弄得一片狼藉。她一面手忙脚乱地补妆，一边说：“麻烦程姐稍等一会。”
程姐在门外说：“那你快一点。”
吴氏补妆的时候，听见程姐在门外跟客人闲聊。程姐说：“刘爷，你可是好久没来光顾了。”
那个刘爷说：“最近挺忙的。去年乡下棉花减产，好棉花很难采购。这些日子，一直在乡下收购棉花。前一阵听西城刘掌柜说夜来香来了一位姐儿，仪态端庄无粉头之庸俗，金钩三寸为世上之妙物，就想来会一会，却一直拖到今天……”
吴氏听到这里，头“嗡”的一声大了。她顷刻之间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原来，外面说话的这个客人，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亲家，自己丈夫的好友刘成。
刘成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沙哑中又带着诱人的磁性。他说话的声音，就算走到天边，吴氏也能辨别出来。相当初因为他轻薄自己幼小的女儿，被吴氏义正词严地斥责了一番。至此后，刘成再也无颜来朱家了。不过，究竟是儿女亲家，刘成人虽不来，但逢年过节，他还是托人带一份礼品过来。
记得那还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一年春节，刘成托人带了两丈布匹，十斤腊肉，一袋白面，里面还附了一封信函。在信上刘成对此事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另外还解释说自己对嫣红并无猥亵之意。只不过嫣红长得可爱，自己作为长辈，爱之心切，因此表现出来的行为，有所过分。信里，还隐隐透露出对吴氏的仰慕，赞美吴氏的美丽，更赞美吴氏高风亮节、冰清玉洁。
其实那天的事情，吴氏事后想想，自己当时是有点过分。刘成抱抱嫣红，捏了捏嫣红的小脚，甚至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如果说这是长辈对孩子的亲昵，却也是一个理由。毕竟当时嫣红才六岁。吴氏想我本是一个宽厚的人，为什么那天对这件事反应那么强烈？也许是刘成平时对吴氏有一些不端的行为，让她产生了抵御心理。刘成在她的面前，一贯嬉皮笑脸的。吴氏没料到，那天自己的一番斥责，却让刘成下不来台，从此后不敢再登家门。
时隔几年，如今自己却要在这种情况下与刘成相见。昔日那高风亮节、冰清玉洁的大嫂成了娼妓。而一贯仰慕自己的小叔子，却成了嫖客。
这让吴氏怎么面对呢？
门外的程姐见吴氏好久都没有开门，焦急了，拍了拍门说：“杏儿，你磨蹭什么啊？人家刘爷都等这么久了，你倒是开门啊。”
二十、品莲五君子
听见门外催促声声，吴氏只好搪塞道：“我今天不舒服，不接客了。”
吴氏自来到夜来香，都没发生过挑肥拣瘦撂挑子的事情。程姐想，也许杏儿是不方便了，否则断不会拒绝接客的。
程姐冲刘成抱歉的一笑，说：“你看刘爷，真是太不巧了……您看是不是改日或者另找一个姑娘陪你？”
刘成也够犟的，回道：“我是专门冲杏儿姑娘来的，别人不见。她身子不舒服，也不妨打开门，先见上一面。以后待她身子舒服了，再次拜访。”
做姐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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