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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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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执兵刃,朝那黑影逝去的方向疾追将近数里,渐渐已到荒僻郊外。

大雪天,视野开阔,一望可及,尽是白茫茫一片荒野,那人影却已渺然。

燕玉芝突然心中一动,悄声道:“罗公子,你且在附近略候些时候,监视着有否可疑之人出现,我去去就来。”

说罢,不待罗英回答,便返身疾奔而去。

罗英不解她用意何在,只好提剑怔怔守候在一棵枯树边,倾听着寒风怒号,以及远处传来隐约的胡前声。

等了约莫顿饭光景,燕玉芝重又匆匆赶回,见了罗英,劈头就问:“他回来了吗?”

罗英诧道:“你谁说回来了?”

燕玉芝沉着粉脸,气咻咻道:“就是那位黄衫银剑杨洛。”

罗英骇然一惊,忙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人影竟是杨兄?”

燕玉芝点点头道:“不但是他,而且,我还发现他告诉你的,许多都是假话!”

罗英猛可一震,脱口道:“怎么说?”

燕玉芝摊开手心,道:“你看,这是什么?”

罗英一看,险些吃惊大叫起来,原来燕玉芝手中,托着一面木质红色方牌,牌上赫然写着一个金色“令”字。

“啊!红牌金令!”

罗英怔然,一颗心几乎要从喉中进跳出来,迫不及待地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燕玉芝招招手道:“这儿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客店再谈吧!”

转身领路,二人疾步如飞,仍回客店,燕玉芝推开杨洛的房门,罗英向里一望,果然房中空空,不见杨洛的人影。

燕玉芝冷笑道:“方才窗外人影出现时,咱们只顾追赶,竟忽略了不见杨洛跟出来,他一身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何以夜里会睡得这么沉。连我们谈话的声音也听不见?我一时疑心,中途折返,果然他已经不在房中了。”

罗英急道:“那么,这块红牌令又是从那里找到的呢?”

燕玉芝道:“我见他不在房中,便认定人那人影八成就是他,在他镖囊中一搜,果然找到这块令牌,他不是告诉你说,令牌原是在云梦无意拾得的,已经被郝履仁搜去了?由此看来,他所说的全是假话了。”

罗英听了,沉吟不语,喃喃道:“这个人果然是个怪人,从他行径而论,不折不扣是个正派人物,但一问及他的师承出身来历,便总是言辞闪烁,令人生疑……”

燕玉芝接口道:“岂但言辞闪烁,他的话,根本尽是谎话,也许他故意装得很正派,借机跟你接近,暗中包藏着祸,心。”

罗英摇头道:“这般说法,未免也嫌过份了,据我看,他或许有难言隐衷,不便以真实身份示人,但却未必对我们心怀不善,假如他真有害我的意图,当初在祁连洞府中,又何致浴血奋战,救我们出险?”

燕玉芝终于不能释然于怀,又道:“安知他不是崆峒郝履仁那批人的同党,虽与祁连洞府为敌,跟公子同样不是朋友!”

罗英点头道:“这确很有可能,奶奶和秦爷爷都说他必与飞云山庄余孽有关,现在从红牌令的出现,益证此说不虚,但是,他这般屈意待交于我们,用心何在呢?”

燕玉芝愤然道:“不管他用心何在,这种人,咱们绝不能跟他同在一路,仔细受害暗算,等一会他回来时,让我当面问问他……”

罗英忙道:“不能,事未弄清之前,尚难遽下断语,这块令牌,你还是放回他的镖囊中,咱们只作不知,等他回来的时候,且看他如何解释,再作决定吧!”

燕玉芝十分不情愿,将令牌仍旧放回杨洛镖囊中,两人也不再处,就在罗英房中,秉烛而待。

四鼓将近,窗外果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声响,由远而近,向客店如飞而至。

罗英身燕玉芝递个眼色,悄声道:“姑娘不可鲁莽,由我来问他。”

推开窗户,探头一望,果然正是杨洛,便笑道:“杨兄此时才回来?请到小弟房中一谈。”

杨洛初见罗英房中燃着灯光,神情已自一怔,及见他推窗相召,更显得十分尴尬,直声应道:“啊!罗兄还没有睡?”

说着,飘身入室,却见燕玉芝铁青着脸,也坐在壁角,心头一阵跳,忙又堆笑道:“燕姑娘也在?倒很巧?哈!”

燕玉芝冷冷答道:“自然很巧,这客店中人人都睡了,偏偏只有咱们三个不睡。”

罗英怕他不悦,忙接口笑道:“夜间小弟和燕姑娘发现有武林人物在附近出现,正待追踪跟去,因见杨兄已经先去了,是以未再追赶,秉烛静待佳音,不知杨兄可曾有所发现?”

杨洛情虚地道:“啊!对!小弟是听得有夜行人从附近经过,跟踪追查,只因临事仓促,故未知会你们。”

燕玉芝冷哼一声,道:“少侠行动果真迅捷,想必定有所见了?”

杨洛耸耸肩,道:“说来惭愧,我虽然极力追赶,无奈那人奔驰太快,好像仅只从此地路过,一直向西北方向去了,我见他并无停留之意,只好半途折返了。”

罗英见他语言支吾,大感不悦,正要开口,燕玉芝却抢着道:“少侠追出多远了?”

杨洛微微一怔,道:“大约离开玉门总有一二十里吧!”

燕玉芝冷笑道:“以杨少侠绝世轻功,区区一二十里,一径一道,竟耽误了整整两个更次,少侠想必曾在什么地方停留过吧?”

杨洛神色一变,道:“燕姑娘的语气,似对在下行踪有所疑惑,才这般追问不止了?”

燕玉芝也是脸色一沉,道:“就算是动了疑心,又怎么样?”

罗英见他们已将翻脸,忙道:“两位不可如此,也许事有误会,彼此既属知交,何妨坦诚相见,杨兄如有不得已的苦衷,燕姑娘也不必逼人过甚……”

杨洛双手一拱,道:“既然二位已不谅在下,多言徒费口舌,在下就此告辞,愿罗兄能顺利救回江姑娘,三月少林之会,小弟也许仍要赶去再会的!”

说罢,折身退出房外,迳自取了自己的简单行囊,牵出坐马,扬长而去。

罗英十分为难,尚欲挽留他,不料燕玉芝却冷哼道:“这种虚伪之人,由他去吧!少林之会,乃正道武林人物的集会,虚诈之徒,最好识趣不必去了!”

杨洛行至店门,听了这话,仰天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识满天下,知己能几人!”说罢长长一声叹息,拧身上马扬鞭驰去。

杨洛去后罗英怅然良久,终于垂头暗嘘一口气,喃喃道:“也许他真有难言的苦衷,燕姑娘,咱们逼他太甚了。”

燕玉芝却未再辩解,目光偷窥罗英,芳心中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但,下意识地,因为杨洛的负气而去,竟使她在情感上产生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紧张之感。

三人同行,尚不觉如何,现在,杨洛一去,今后西出玉门,跋涉山川,就只有她和罗英两人了,孤男寡女,结伴并肩,扬鞭催骑,那滋味,怎不使人怦然心动。

于是,她默默没有再说什么,尽自低头头,冥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未来。

第二天,双骑并辔,西出玉门关,塞外胡骑鸣千里,雪地里,两行蹄痕,迄通而西,渐渐隐没于苍茫天地之间……

可是,就在两骑去后不久,关下又缓缓转出一人二骑,略一注目地上蹄痕,丝缰微抖,也踏上了西行官道。

第七十章  神针定海

大山横亘西陲,硬生生将大戈壁一分为二,南为塔里木,也就是戈壁大沙漠,北面地较肥沃,地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和准噶尔盆地。

一出玉门关,穿越白龙堆,事实上,已经不能像关内一样可以飞驰赶路,罗英无奈,索性沿库克河上行,绕道库鲁克搭.格山,直奔天山中段。

其实,大山绵延千里,那瞎眼老妇虽然提到过“寒冰岩”,究竟寒冰岩在天山什么地方,罗英并不知道。

但他不愧聪明,暗想天山横亘东南,南方因为接近大戈壁,天气较为干燥炎热,北麓则因临接北极寒风,气候较冷,因此,他首先假设那“寒冰岩”必在大山北麓。

其实,他又暗想,根据瞎眼老妇所述故事,寒冰岩洞穴中,曾经失陷过许多中原武林高手,大罗妇本身亦是中原人氏。由此推断,那“寒冰岩”不便在天山北麓,而且,更可能在接近东段,靠近东北,甘肃正西附近。

除此之外,他还有第三点理由,那就是:少林会期不远,他既然无法踏遍天山每一处峡谷冰层去寻江瑶,唯一的办法,只有由西而东,先搜半个天山。如能侥幸找到固然好,即使不能,回程时可以近一些,等到先赶往少林,再多请能手,重来天山追查寒冰岩下落。

有以上这些原因,于是,他选择了沿戈壁北面这条路。

行行复行行,日子一天一天消逝。

罗英凭借超人坚忍的毅力,跨越天山,折而向东,几乎走完了大半个天山,但那“寒冰岩”,依然是个谜一般的幻想境地而已。

燕玉芝强忍透骨刺肤风雪,紧紧跟随罗英,白天,他们极目远眺,专拣冰天雪地的高山攀登,夜晚,便寻一个岩洞,生一堆野火,相依相靠,挨过漫漫长夜。

随着时日的消逝,罗英心里越来越焦急,燕玉芝原本丰腴的面庞,却越见消瘦。

十天,半个月……

时日如飞,转瞬之间,他们已经在绝崖冰雪中跋涉了二十天,马无草料,早已倒毙,人无食粮,全凭偶尔猎得几头雪狸,苟延生命,他们已经不复是丰神飘逸的俊美少年,和红粉佳丽,简直都将变成两个原始野人了。

这一天,夜色入暮,他们又拖着两个疲倦而失望的身子,寻了一处背风岩洞,准备熬过长夜。

罗英见燕玉芝憔悴不堪,不禁大感不忍,轻轻对她道:“燕姑娘,你先在洞里歇一会吧!

我去寻些枯枝来,生个火堆。”

燕玉芝掠了掠被冰发凝结的乱发,嫣然笑道:“我不累,还是你歇会儿吧!让我去,假如咱们运气好,我还能给你带回一顿好晚餐来。”

罗英执意不肯,怜惜地道:“这些日子累你跟着我受了许多苦,说来令人愧悔难禁,早知如此难寻,在玉门关时,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同来了……”

燕玉芝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别提这些了,反正已经来啦!你总不能现在叫我回去吧?

好啦!咱们别只顾说闲话,索性咱们分途去捞,你往南边,负责狩猎吃的,我往北边,负责寻集枝火,大家都别闲着。”

罗英明知她不肯坐以待仞,可惜自己不善辞令,难以说服她,只好同意,笑道:“好固然好,但南边尚有林木,不如北方风雪大,咱们把事情掉换一下,你去南边我才同意。”

燕玉芝摸一摸肩后长剑,郎笑道:“好,一言为定,咱们比赛一下,看看谁先回来。”

两人扬手作别,燕玉芝放开脚步,踏雪如飞,转角一处山岩,忽然折身藏在岩后面,偷眼看时,却见罗英兀自立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才举手拭泪,幽幽转去。

燕玉芝见此情景,自觉眼眶中热泪盈盈欲坠,连忙也举手抹去泪水,却忍不住伏在石上低声饮泣起来。

她之所以失声而泪,倒并不是耐不住山中寒苦,而是觉得罗英为了江瑶,不惜跋涉千里,熬受冰天雪地之苦,务要救她出险,以此情义,普世难觅。自己亦是女儿身,年岁增长,使她也感到心灵有一种空虚,她甘冒难险,追随罗英,不能说没有一丝私念。将来或许有一天,自己也遭到危险,不知罗英会不会也如今日,奔波千里,前来救她?

女孩子颇多愁善感的,燕玉芝一时感触,独自饮泣了一阵,及待哭得够多了,仰面一望,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

她蓦地一惊,忖道:“该死!冰天雪地中,白昼猎食已经困难,天色一黑,只怕连虫蚁都躲藏起来了,却到那儿去寻食物呢?

心里一急,展步如飞,向前狂奔。

一口气奔了总有十里以上,夜色越浓,群山蒙在白茫茫的一片厚雪之下,空寂如死,那里再见一只狸鼠动物。

燕玉芝张惶四望,突然发现前面一处山凹中,有一点闪了一闪。

她自得司徒真如授艺,功力已大非先前,一瞥之下,脑中立即掠过—个既惊又喜的念头:

深山旷野,有火的地方,必然有人。

于是,毫不迟疑,莲足轻点,人如脱弦之矢,疾然向火光之处奔了去。

渐渐到了近处,果然,一处低洼背风山穴前,燃着一堆熊熊火堆,火堆边背向坐着一个人,正架柴为叉,在火堆上细心地烤着一只雪樟。

那雪樟少说也有也有五六十斤,皮已剥去,细嫩的樟肉,被火烤得“吱吱”直响,油滴节酥,香气四溢,使人见了,流涎不知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燕玉芝江湖经验十分老到,侧身在十丈多一处雪堆后,一面闻香吞涎,一面暗暗打量那人,小心谨慎,不肯冒失现身。

那人大约总有六七十岁,满头白发迎风飞舞,穿一件蓝色短袄,背后斜斜插着一柄钓鱼竿,和一只酒葫芦,只因面火而坐,看不出他面貌如何。

燕玉芝不禁诧异忖道:“奇怪,天山冰封雪冻,怎的倒有渔夫往来?这人只怕不是等闲人物。”

獐肉转眼已熟,在那渔夫慢条斯理,伸手向树叉上撕下一块肉来,然后解下酒葫芦一边饮酒,一边啖肉,吃得喷喷有声,十分香甜。

不多久,半只雪樟,已经进了那老渔夫肚子,酒足肉饱,那老渔夫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拍肚腹笑道:“临死乐得做个饱死鬼,嘿!万丈寒冰岩,人往胡不归?我老人家就是不信邪,明天倒要试试,到底归不归?”

燕玉芝听了这些话,不禁惊然大惊,心想:果然,敢情这人也是要到寒冰岩去的?且别惊动他,等他睡了以后,先偷偷弄了那半只雪獐来,我和罗公子也饱餐一顿,明天随在他身后,就不愁找不到寒冰岩了。

主意刚定,却听那老渔夫又喃喃自语道:“唔!不妥,虽在荒山,谁能担保没有梁上君子?这半只肥獐,我老人家还是藏起来的好,否则,明天就要挨饿了。”

说着,双手掘地,刹时在雪地里掘出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将半只雪獐取下,放进坑中,堆雪填平,竟然仰身倒卧在雪堆上,一会儿,就酣然入梦,打起鼾来。

燕玉芝恨得牙痒,又不能持强硬夺,眉头一皱,想了一条“调虎离山”之计。

她悄悄掩到较远处雪堆后,捏了一团雪球,振臂扬手,向那老渔夫卧身侧面数尺打去!

“口卜!”

雪珠触地碎裂,冷冰的冰屑,溅向那老渔夫面额。

但说也奇怪,碎雪一到那老渔夫面上,竟突然纷纷四射滑开,并无一粒触及他面庞肌肤,老渔夫地鼾声如故,恍若未觉。

燕玉芝大感惊奇,犹不死心,又捏了一团更大的雪球,这一次贯足腕力,抖手直向老渔夫脸上射出。

雪球闪电般掠到,甫及面门,那老渔夫似有意,似无意,恰好一个呼嗜,噘口吹气,正吹在雪球之上,那雪球应声直上六七尺高,落在地下,已在距他一丈以外。

燕玉芝这才骇然领悟,敢情这老渔夫貌虽平凡,却是个顶尖武林高人。

她不敢再存侮慢之心,正要缩身退走,猛可间,却见那老渔夫从雪地上一跃而起,怒目四望,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戏弄我老人家?”

燕玉芝连忙缩回脚来,伏地静卧,不敢擅动,却见那老渔夫一面怒骂,一面解衣服,展步如飞,急急向远处一片疏林奔了过去。

这真是天假其便,燕玉芝无暇细想是谁在作弄那老渔夫,急忙吸气躬身,准备扑向那藏着獐肉的雪堆,来个顺手牵羊。

那知身形甫动,暮见另一堆雪堆后,竟快逾闪电奔出一条人影,只—掠身,早已抢到火堆边,三把两下,半只烤熟的雪獐,已被他掘了出来。

燕玉芝乍见那人,登时一惊,差一点失声叫了出来,敢情那人身着黄衫,背插银剑,竟是在玉门关负气而出的杨洛。

杨洛不是折回中原去了么?他怎会突然在天山出现呢?

燕玉芝一怔之下,事实上已经来不及再退藏起来了,恰值杨洛掘出雪獐,一抬头,四目相触,彼此都直了眼。

杨洛不自然尴尬一笑,道:“真想不到,咱们又在这儿遇上了!”

燕玉芝冷哼道:“原来你假称分手,却在暗中跟缀着咱们?”

杨洛摇摇头道:“姑娘愿意怎么想,在下无法勉强,眼前实在肚饥,逼不得已,偷了那老人家半只雪獐,咱们须得赶快离开,别被他回来撞见了。”

低头匆匆掩平雪堆,转身奔了几步,忽然又折回来,撕下大半块獐肉,递给燕玉芝,道:

“姑娘和罗兄想必也饿了,来!咱们分了它吧!”

燕玉芝本不想接,突闻脚步声响,那老渔夫已经从林中奔回,当下无暇推辞,一把接过獐肉,伏腰疾射,连忙离开了那块洼地。

奔行已远,才回头张望,早已看不见杨洛。

她忍不住有些羞愧,也有些好笑,借着夜色掩遮,飞奔而行,待回到山顶洞穴,罗英已生了熊熊一堆火,正焦急地引颈而待。

罗英见她捧阗半只熟獐回来,惊问道:“你怎么去了许久?这半只雪獐,从那儿弄来的?”

燕玉芝掩口笑道:“别管从那儿来的,先吃饱了再说吧!”

两人席地而坐,一面分食着獐肉,燕玉芝才把偷窃獐肉,遇见杨洛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罗英骇然道:“你说那老年渔夫,我记得曾在膜阳郊外见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姑娘才被擒去,看来那位老人家武功不弱,只不知他找上寒冰岩何干?”

燕玉芝道:“反正他目的既是寒冰岩,又跟瞎眼老妇有隙,咱们不妨结为奥援,我担心的,是杨洛潜踪在我们身后,用心可疑,这却不能不防。”

罗英却释然笑道:“也许他一时气愤,折回玉门,事后想想又不放心咱们,所以又悄悄跟来了,这也不足为奇。”

燕玉芝摇头道:“我们有什么使他不放心的?哼!看他平时正派,刚才却不知用个什么法儿,作弄得那老渔夫急急奔到林中脱衣怒骂,由此可见,他的行径并不光明。”

罗英笑道:“话虽如此,咱们不也一样想偷人家的食物吗?你用雪球,他用暗算,都是存心伤人,彼此岂非—般?”

蒸玉芝羞得低下头,嗅道:“你好坏啊!人家偷来不不是为了给你吃,你倒取笑起来了!”

罗英见她娇嗔之态,妩媚撩人,心潮一阵荡漾,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柔夷,轻声说道:

“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燕玉芝心如小鹿般乱撞,不由自主,斜斜偎了过去,凛声道:“你……你知道就好……”

火光融融,岩洞温暖如春,二十年来的辛劳难苦,全在这一刹那消逝无踪,两颗跳跃的心,正在飘浮荡漾,靠近……蓦地,洞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道:“知道了就好,你们偷了我老人家的獐肉,还敢躲在这儿亲热,快给我老人家滚出来吧!”

罗英和燕玉芝同感一惊,霍地分开跃起,扫目一望,却见那老渔夫正怒目立在洞外。

燕玉芝羞得粉靥娇红,忙要探手拔剑,罗英连忙止住,举步出洞,拱手道:“老前辈,濮阳城外一睹慈颜,不想又在此地拜谒!”

那老渔夫板着脸道:“别拉交情,那怕是皇亲国戚,也不该偷我的东西,没的说,还了失物便罢,否则,却不跟你们干休!”

罗英神情十分尴尬,苦笑道:“晚辈等一时情急,不合盗取了老前辈的食物,只是,如今业已吃下肚去了,要吐也吐不出来了!”

老渔夫怒目叱道:“什么?已经吃了,今日少不得也割你们一块肉下来。”

燕玉芝忍不住抗声道:“其实你那獐肉,并不是我们动手偷的,是人家偷了,分给咱们一半,你却怪不得咱们!”

老渔夫大叫道:“好丫头,什么‘人家’、‘咱们’妄想推脱,来来来,我老人家正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下次还敢偷窃东西不敢……”

燕玉芝一怒之下,“呛”地撤出长剑,娇叱道:“你以为谁会怕你不成?”

那老渔夫怪叫一声,呼地一掌直劈过来,掌到中途,突然抖腕斜划,骄指如乾,指风直夺燕玉芝左肩井穴。

燕玉芝不敢怠慢,长剑迎胸半转,剑锋一拧,招化“捕夫斩云”,迅快绝伦一挥而出。

那老渔夫哈哈大笑,屈指疾扬,一缕指风袭在剑身上,发出“铮”地金铁交鸣之声,同时笑道:“司徒老鬼七十二招斩光剑法虽然神妙,但你这丫头只凭四成火候,怎敢大胆前去寒冰岩,劝你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吧!”

燕玉芝勃然大怒,力贯剑尖,唰唰唰展开剑势,我如轮,绕身飞旋,片刻之后,仅见剑幕,不见人影,冷电寒芒,倏伸倏缩,威势顿时增强了一倍以上。

那老渔夫不住颔首而笑,似在讥讽,又似在赞许,但却始终仅凭—双肉掌,在层层剑影中进退腾挪,身法洒脱从容,一任剑气凌厉如山,竟未伤损他一片衣角。

罗英在一旁看得咋舌不已,暗想道:“玉芝姐姐纵是火候不足,这套‘斩光剑法”施展开来,等闲人物绝难徒手相敌。

当年爷爷全仗司徒老前辈传授了“斩光剑法”,才在泰山观日峰顶击败飞云山庄,怎的这老渔夫似处处抢先剑机,好像早巳将“斩光剑法”的招式摸得熟透了呢?

他原来是个嗜武如命的人,此时聚神观看,越看越觉得那老渔夫所用手法奇奥非常,往往左掌右指,倏地变招而成右掌会指,掌指交相掩护,真人紧密得滴水难人,一时间,心与神会,暗暗将他那一掌指之法领悟出许多妙处,是以竟忘了出声阻止。

转瞬之间,七十二招“斩光剑法”业已反复使了两篇,那老渔夫仍然仗着指掌互变,也接满了七十二招。

突然,只听他一声怪啸,双掌一错,左掌盖天,右指指地,倏忽间厉声暴喝,左手下压,化掌为指,右手上托,变指为掌,两股不同的力道一触,风雷之声随起。燕玉芝顿感剑如被巨力所引,铿然脆鸣,五指一麻,剑已脱手飞出。

罗英骇然大惊,身形疾闪扑上前去,不料那老渔夫业已大笑着冲天拔起,悬空一个筋斗,翻落到十丈以外,叫道:“牢记这一招‘神针定海’,寒冰岩便放心去得了!”

笑声摇曳,渐渐渺入冰雪之中,倏忽不见。

燕玉芝惊得目瞪口呆,空手痴立在当场,好一会,才喃喃说道:“这老儿手法好怪!”

罗英至此恍然大悟,上前执着她的纤手,笑道:“好姐姐,这一招败得不冤,原来这位老前辈竟是有心人——”

第七十一章 夜半琴声

天亮时,风雪已止。

洞中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但罗英和燕玉芝几乎整夜未在洞中。

前半夜,他们专心一志在石洞前深练那一招指掌,威力绝伦的“神针定海”,后半夜,却并肩携手,兴冲冲又踏上了征程。

当一线微弱的阳光,穿稼彤云,燕玉芝指着东北方一座山头,惊喜地叫道:“英弟,快看,那是什么?”

罗英拢目远眺,但见阳光映射在丛山中一处尖锋之上,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那座尖尖山峰,就像一根透明琉璃柱子。

高高插入天际。

他长吁一声,激动地道:“对了!万丈寒冰岩,终于被咱们找到了!”

两人手牵着手,一齐展开身法,翻山越岭,加速向前奔去。

其实,站在山尖眺望,那水晶般峰头似在不远,及待翻山越峰赶去,才知群山层叠少说犹在百里以外。

两人疾奔一程,渐渐觉得有些饿了,突然,罗英耸动鼻尖,似嗅到一股浓烈的异香,循香寻去,却在一株古柏之下,找到一只烤熟的雪兔。

兔肉正冒着蒸蒸热气,树根不远,有一个余烬犹在的火堆,树上留着一行字:“一口行程,步步入险,聊奉野味,以御严寒。”

燕玉芝笑道:“这一定又是那位老渔夫故作神秘,逗咱们的了。”

罗英注目片刻,却摇头道:“据我看,也许不是他老人家,如果是他,不会一个‘奉’字,这未免嫌太客气了些。”

燕玉芝心中一动,道:“难道会是杨洛干的?”

罗英道:“唔!很可能,我想他必然隐身暗处,随时在注意着我们……”

蒸玉芝不悦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只怕不存好心。”

罗英笑道:“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咱们饿了,索性领情先饱食一顿吧!”

两人将烤兔分食之后,继续前行,黄昏将近,已抵达那座“万丈寒冰岩”不足五里一处山脚下,又在雪地中发现一只烤得熟透的雪兔。

雪上被人以强劲指力,写着一行字迹:“血鸟灵雕,猛迅难防,天色入夜万勿轻闯。”

罗英凝视良久,默然不语,仰面遥望那玲珑透明的寒冰岩,但见那岩上果然被厚厚的冰层所封,岩上静寂如死,寸草不生。

目睹这等绝险之地,他心中不由自主冒出阵阵寒意,皱眉忖道:“似此水晶般高山,夜晚既无法偷闯,白日光线映照,毫无隐蔽之处,除了持强硬闯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

燕玉芝见他愁眉紧锁,忍不住柔声劝慰道:“英弟,咱们既然来了,少不得总要闯一闯,何必忧愁,吃饱了趁夜间上山去就是了。”

罗英摇摇头道:“你不明白,那瞎眼老妇一身武功,已经高不可测,她豢养的几头巨雕,威力不逊武林高手,尤其那头血鸟,体大公如一拳,飞行快似闪电,凶猛无比,夜晚咱们视力远不如它锐利,这一点不能不防。”

燕玉芝道:“现在且别多想,让我生个火堆,先吃饱了再作决定吧!”

罗英忙道:“千万不能燃火,火光一起,必然将雕鸟先引了来,咱们且寻一处背山隐密处,慢慢再想办法。”

于是,两人在遥地寒冰岩一处突岩之下,盘膝坐下,既不敢燃火,也不出声,静静地吃着兔肉,寻思卞手之法。

正在苦思无计,突然,夜风拂过,隐约似听得对面寒冰岩顶,传来一阵挫铬琴声。

两人连忙敛神倾听,只觉那琴音悠扬迟缓,韵津低切,仿佛充满无限怨哀思,片刻之后,琴音低旋,却扬起—阵低哑的歌声,唱道:

“万丈寒冰岩,

人往胡不归。

去时百禽引,

归路欲断魂。

寒冰明如镜,

人命贱如法。

一睹天罗妇,

百劫不复生。”

歌声宛转凄凉,静夜听来,如泣如诉,令人不期然兴起一阵苍凉落寞之感。

罗英和燕玉芝侧耳凝扣,那歌声反复唱着这八句歌词,时而高吭直入云表,时而低沉有如怨妇夜泣,蒸玉芝不知不觉已流下两行泪水。

歌声宛转三唱,琴声歌韵一齐停止,大地重又恢复了死寂和阴森。

过了好一会,罗英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定是瑶妹妹,一定是她……”

燕玉芝惊道:“你说那岩顶弹琴而歌的,竟是江姑娘?”

罗英点点头,黯然说道:“岩上除了瑶妹和那瞎眼老妇,别无人居,听这歌声噪音清稚,决非出自那瞎眼老婆之口。”

燕玉芝沉吟一下,突然道:“那么,咱们何不也合她一曲,也许她在岩顶听见,会下来跟咱们相会?”

一句话,使罗英心中猛可一动,惊喜道:“真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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