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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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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身素青长袍的徐灵胎站在殿门,不以为然地看着人群的微微骚动,心中暗道,这有何喜?握天道雷霆,有何妖孽涤荡不得?

“我看这李天王,就是降妖除魔的托塔天王李靖转世!”

一个老头颤巍巍地说着,眼中还隐隐有泪光闪亮,徐灵胎认得这个老头,是六十多年前广州屠城的幸存者,那时候他估计还是襁褓幼儿,一家族人尽死,就他被和尚救下。

“什么托塔天王,依着咱们一路排下来的圣人看,我看他就是卫道的今世圣人!”

另一个中年人摇头,为这老头满口的和尚气不满,这是个读书人,老童生,科举不得,转作医生,后来进了英慈院进修。现在不仅是个外科大夫,还跟翼鸣老道和徐灵胎混在一起,鼓捣着天主教的东西。

“当世无圣,李天王怕是不愿被人这么看……”

一个年纪更小的读书人嘀咕着,这是个商人子弟,也是科举不得,去英德商学进修过,靠着英慈院外买下店面,作起了医药器具生意。

“谁管那些圣不圣的,咱们就知道,李天王赢了,这广东的天又高了一层!”

像是挑夫模样的汉子看不惯这两读书人犯酸,径直插了一嘴,众人都低笑点头。

“再高……这天还是青天……”

还有人低低叹了一句,这个“青”字在众人耳里有了另一番解读,原本快意的面容,都转作各异神色。

徐灵胎也觉心中微微荡了一下,既是遗憾,又是振作。自小他心中就存着一分汉人的气骨,虽然中了秀才,却没想过去走那官宦之路。少时读书,每每读到前明桩桩事迹,也都只是心怀感慨,叹天命轮转,造化莫测。

他是个天才,摸到天道边缘,挣开了往日束缚心眼的枷锁后,他就不住往深处想,越想越觉这满清实乃逆天道而行之朝。

他要跟着翼鸣老道研究天主教,要的就是令天下人尽开眼。医生只能治病,书生求的是做官,军人杀敌,更非他所长。而这天主教,是面向普罗大众的教化,他要做就得做这桩大事业!

现在李肆败了清廷大军,正如那人所说,广东的天又高了一层,但终究还是“清”天,李肆在用血火一步步破天,他也要帮着李肆,以这天主教拉下天道,系留人心,让朗朗乾坤再现人间。

“清”天虽在,若到破时,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他徐灵胎这天生才智,才真正算对得起上天,对得起列祖列宗。

“管这天还是什么颜色!天高任鸟飞,这广东,就是咱们商人的乐园了!”

青浦货站码头处,茶楼酒楼里聚满了人,不仅客人笑语欢声,老板和小二都是乐个不停。不少茶楼酒楼还推出了特惠招待,就为刚刚收到的大好消息畅怀。甚至还有酒楼挂起了今日免单的牌子,当然没忘了标注一行小字:“仅限百位”。

安金枝带着一帮亲密商友也混到了这本非他如今身份该来的地方,想的就是跟着大家一起乐呵,听到这话,正色摇头。

“别忘了于颂!那家伙可把咱们粤商总会害苦了!我那女婿一怒之下,把佛山东莞的作坊主们招呼进了商会,咱们这些行商说话的分量可就少了许多!”

安金枝这话说得众人也是叹气,就没一个人指出来,安金枝自己也是个大作坊主。

“广东这局势变了,我女婿说,不仅粤商总会的会费要调整,连带地方县府的工商税,都要一并收到粤商总会来分摊,有那些作坊主在,我也不好偏袒大家太多。”

安金枝这是在提前吹风,商人们脸上喜色未改。

“收得好!再不跟朝廷打交道,咱们自家商量着办!李肆……就像是帮咱们护街的大哥,之前守青浦是一桩,现在跟朝廷恶战韶州又是一桩,该出的银子,咱们一点也不含糊!”

不少商人都拍着桌子,很是痛快,粤商总会成立来,李肆的势力越大,他们做生意越舒坦。那点会费,跟之前孝敬官府的银子比起来不算什么。就算再负担多点,李肆和官府不一样,收了钱是要做实在事的,甚至能为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于颂那种人,还有那帮江西商人,大家都深恶痛绝,安会首你放心,跟你女婿说声,咱们商人自己也在互通声气,谁再有什么动静,自会跟禁卫署的人通气。”

这是不少商人自主议定的事,李肆没压着他们,他们自己就按地域相互结保了,粤商总会来去自由,不愿做生意就走,要留在这里动异心,就是坏大家的事业,相关人都有义务告发这种人。

“李天王手可真是黑,这一战听说灭了湖广江西广西四省四五万兵!可朝廷不止这些兵吧,闽浙就有十万兵呢。”

还有商人在忧心,这话却招来众人的嘲笑,还打?等朝廷调来这十万兵,李肆恐怕就能有两万兵了,十对一都打不过,五对一还能打过?

“除了会费,咱们再给李天王捐银子!他手下只有一万兵,就能在广东打开一片天地,帮他练出十万兵,你说他会不会拿了整个天下!”

另一个热血商人喝得有点多,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这个提议让商人们心中骤然升起一团烈火。

“这个……天下这事,不好说,可咱们的银子,终究是有用的。”

安金枝赶紧将话题引到实务层面,众人都纷纷点头。

“能把天的颜色换换就好了……”

有人还有些心结,仰头看天,低低叹道。

“这老天还叫大清!你们是要造反么!?”

广州北面,花县的一处村子,钱粮师爷正带着差役胥吏跟一群农夫对峙。听到那帮农夫提到什么李肆,什么报应,钱粮师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帮泥腿子在年初就拒缴钱粮,周边的乡绅心思全在广州的生意上,也跟泥腿子掰开了田地关系,不再替他们逼缴。花县知县就让他亲自带人来追缴,还说要拿一些最顽固的泥腿子开刀。

这个村子居然敢挥着钉耙锄头抗拒官差,真好当作杀给猴子看的鸡。

“李肆什么时候要替你们这些泥腿子说话了?别一厢情愿了,他是个商人,他是个官老爷!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其实是南海县的知县!?韶州打仗!?关你们屁事!谁赢谁输,你们该缴的钱粮,一分也不能少!”

钱粮师爷叉腰咆哮,他其实心里也没底。李肆在韶州和英德打败了两路朝廷大军,听说官兵的尸首塞得北江都堵了,其他地方不清楚,广东这地方,真要变天,应该就是李肆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就有句俗话,变天算账,这帮泥腿子敢对抗官府,自然有所依凭。

但看李肆这么几年的手脚,压根就不管泥腿子,自己这些话,或许、应该、可能,不是虚张声势吧。

“变天了也得咱们来收钱粮!少扯那么多!”

胥吏也呼喝起来,不少胥吏差役世代相传,从明到清,都掌着钱粮催征,再变上一轮,他们总觉得自己这活计是变不掉的。

“那李肆是李天王!还有人说他是闯王之后,他就是为咱们穷苦人说话的!”

“他办的英慈院,穷苦人没钱也给治,之前还杀了一圈贪官,你们这样的人,难不成他还会护着!?”

“该缴的皇粮,咱们缴,可账上那些不清不楚的东西,料理清楚了再来收!”

农人们纷纷攘攘喊着,钱粮师爷和差役们也犯了踌躇。

“黄师爷,要不找房师爷问问,看那李天王对这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差役这么建议道,清远、花县、从化和佛冈的工商师爷房与信据说是李肆的红人,找他请教下局势,该是稳妥之举。

“变天?怎么会想得这么远呢?”

处理完韶州的首尾,回白城安慰了自己的三位夫人,李肆就来了青浦,要切实掌握广州的局势。

可没想到,局势不仅很好,还好得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范晋彭先仲刘兴纯在各个层面的报告都显示,清廷在广东的管制彻底被这一战给彻底捣烂了。

工商不说了,原本游离不定的心态被这一战扶正,甚至得了消息的普通草民,都有了一些其他念头。安稳的广东正在沸腾,各地都有抗官乃至杀官的乱象,远至高州潮州的府县里,清廷的官员都在收拾细软,不少人已经告病溜掉。

“惠州知府和惠州一半的县官都告了病……”

刘兴纯讲解着广东的局势,再加上安金枝传来消息说,粤商总会的商人正在讨论义捐,就希望李肆能握住整个广东的局势,他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胜仗的影响这么大。

“此刻不跑,等咱们举旗,他们再跑,那就是杀头之罪。”

段宏时的声音响起,老头也感觉到了局势骤变,追着李肆来了青浦。

“可咱们……现在能举旗么?”

李肆反问。

众人沉默了,从感情上来说,他们这帮人内心的答案只有那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老是这么走着钢丝,很累人,也有太多的事情展不开手脚。

可从理智上来看,众人都是摇头。

李肆这一摊,架子刚刚拉开,骨架都没搭好。之所以一直没撕破清廷那层皮,是因为那层皮可以稳住士农工商,可以维持住基本的社会秩序。李肆可以附着这层秩序吸血。

一旦举旗,李肆就得搭建自己的秩序,而李肆对这个秩序看得很重,不亚于推翻满清,两边下力,那就是顾头不顾尾的状况。

所以能多扯上清廷的一天,就多一分把握,当骨肉扎实之后,能顺畅自然地撑裂那层皮。

这是李肆的理解,而其他人的理解却又不一样。

满清入主中原,占了所谓的“大势”,就算是刘兴纯这样接受了一些李肆和段宏时思想的人,也都觉得他们在干的事情是“逆势而为”。

即便李肆连战连胜,手握强兵,紧捏工商,在广东打开了这么一番局面,但大家还是难以想象,要面临清廷的四面压力,究竟会苦到什么情形。毕竟对方手里有太多牌可以打,兵,清廷无穷无尽,士人的所谓“民心”,也都在清廷。

不举旗最好,这是刘兴纯哥哥刘兴兆等外围人等的想法,可这只是幻想,李肆越壮大,清廷越惧怕,这层皮怎么也要撕破。

两边心思统一起来,那就是……越晚越好。

“是啊,所以每打一次胜仗,都得头痛一次。”

李肆牙疼似地说着。

“而且这一次,不知道康熙能不能配合。”

这是李肆的担忧,万一把康熙吓得再也难顾脸面怎么办?

“总之按照最坏的情况准备吧,也别想得太严重,清廷真要大打,时间还在咱们这。”

段宏时一边说着,一边盯住李肆身边的亲卫,他们眼里的东西有些异样,老头有点担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胜之后的空虚

那是一种复杂难明的眼神,广州军标后营游击何孟风面对这种眼神时,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就像是看蛮夷一般,很是倨傲。

连战连胜出骄兵,这些兵杀得官兵血流成河,也难怪会这样,看自己这个穿着官服的游击如看猪狗一般。

英慈院里的主楼下,何孟风低头绕过守门那穿着灰蓝制服的司卫,心中无比悲哀,他对那眼神是这么理解的。

“你……你……”

他绕过去了,身后的中营参将王华却停住了,指着那守门的司卫,语不成声,似乎见到了极为骇异之事,何孟风转头看去,也惊得没了呼吸。

那司卫该是头痒,摘下了布帽正在挠头,脑袋上是一层青茬,后脑勺却不见了发尾,更不提那根鼠尾辫子,压根就没了影。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何孟风在吃惊,王华却更带了一层怒意,还下意识地转头四顾,似乎想要招呼手下拿住此人,很可惜,他还是托何孟风的关系进了英慈院,别说手下,腰刀都被门卫收了。

“看什么看!?”

那司卫戴上帽子,见这两人的怪异神色,顿时恼了,肩膀一滑手一提,上了刺刀的火枪就握在手里,朝这两人横眉怒目地呼喝道。

“你……你的辫子……”

王华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李肆的兵,可不敢找麻烦,但他依旧不甘心地问了一声。

“辫子?你管我有没有辫子!?”

那司卫的目光更是不善,门卫带过来的这两人说是广州军标的总爷,和盘大姑熟识,该是来求英慈院治伤。他们司卫现在跟广东的官兵有默契,互相不动手,虽然觉得别扭,却还是没理他们。

现在这个总爷瞅他剃了辫子,似乎要为难他,这可让他不耐烦了。枪在手,心里在想,爷爷我是郑家人,早就不耐烦这辫子了。之前在英德一战里,就打死了一个小兵,还没杀过总爷,你们是要送人头么?

“参戎,现在是……走吧。”

何孟风无奈地扯了扯王华,心说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朝廷的威严,在广东早就被捅得千疮百孔,自己这些人在广州呆着,都还不知前路如何,何必计较这种事。人家杀了无数官兵,有这个底气剃了辫子,别自找麻烦了好不好。

“枪收起来,怎么能对总爷无礼呢?”

一个年轻嗓音响起,另一个司卫正好来到楼下,虽然是在训斥,可语气却轻是飘飘的。看到他腰间的月雷铳,再看看他衣领的纽扣,这司卫枪上肩,肃容立正,右手平举齐胸,应了声是,三颗银纽扣,这是位副翼长,而像他这样的普通一兵,就是颗铜扣子。

王华没听清这语气,见这兵丁的上司在帮腔,觉得自己这身官服还有点威慑,多说了一句:“不要太肆无忌惮!小心日后问罪,光自己一人可担当不起!”

那年轻长官转头看来,凌厉的眼神刺得王华心中一颤。

蔡飞已经很有耐性了,正使劲按着自己拔出月雷铳轰毙这总爷的念头。他刚去了一趟佛山,去给梁庆的家眷告哀,这是死难者直属上司必须承担的任务。梁庆是目长,本该他的哨长去,可蔡飞跟梁庆如兄弟一般亲,他径直揽了下来。

回到佛山,蔡飞面对梁庆的家眷时,却无比后悔,这时候他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庆仔!你不是说了要照顾好庆仔的吗!?”

梁庆的娘哭喊着推开蔡飞,不愿再见到他,蔡飞只能将抚恤银子和一张证书递给梁庆的父亲。

“写的是什么?证明梁庆为青田公司战死,说他死得壮烈,青田公司和李肆会永远记得他?李肆……我知道,李天王嘛。签了生死契,死了也没话说,可为什么青田公司而死,实在没意思,这纸你拿回去吧,留着不自在。”

梁庆的父亲用这种姿态在表态着自己的哀痛,蔡飞当时心中也是一抖,是啊,人只有一死,跟清兵作战而死,为的只是一个青田公司,总觉得心里很堵。

梁庆的父亲还是留下了那张纸,如果家里没其他适龄男子的话,可以靠这个加入司卫孤眷会,定期领取补贴粮米银子,而梁庆家里就只剩下个妹妹。

“飞哥,娘只是伤心,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梁小妹抹着眼泪,还在安慰蔡飞,梁庆的身影盖住了柏红姑,蔡飞冲动地转向梁父。

“梁叔,把小妹嫁给我吧!我来替阿庆照顾你!”

梁父呆了片刻,说了句让蔡飞回到广州,走进英慈院还在发愣的话。

“你?等你再死了,再收这么张轻飘飘的纸吗?若是为朝廷死了,总还能留个名吧,你跟阿庆,到底能留个啥?”

朝廷……可惜不是自己的朝廷,悠悠思绪转回来,看着这个总爷一身官服,蔡飞心中升起一股妒忌,还混合着浓浓的遗憾。这些总爷,无能得也就只能拿这么个朝廷来撑腰了,可恨的是,他们什么都有,就这东西,真没有。

摘下自己的帽子,也将一头只剩下青茬的脑袋露了出来,蔡飞一边嚣张地挠着,一边冷笑道:“他担当不起,加上我成么?至于要问罪……”

戴上帽子,蔡飞眼神飘飞:“北面那几万人都没治住我们,你们的朝廷,准备再派几十万过来?”

王华愣住,韶州城外那震撼无比的一幕又在脑海里翻腾着,何孟风一把将他拖走,失魂落魄之下,竟然没去训斥何孟风无礼。

蔡飞和守门的司卫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可笑声里却都含着一丝不甘。

“干吗不径直把人拉过来?铅子不早点取,深进肉里可就麻烦了。江西人?韶州逃出来的?在意这个干吗,他……李肆不会追究的,放心。”

主楼里,听了何孟风的祈求和顾忌,盘金铃急速地说着,王华松了口气,看着盘金铃的眼神就如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他的表弟是江西提标前营游击,靠着水性好冲出了包围圈,可手臂被火枪打伤,逃到广州来求治,外科大夫都说去英慈院或许还有救,他也只好求认识盘金铃的何孟风帮忙。

“默娘,这事交给你了,我还要去青浦。”

盘金铃匆匆交代着,脸上还浮着一丝既兴奋又紧张的喜色,不仅是又能跟李肆相会了,严三娘等人都要过来,她还很担心,万一被她们识出自己跟李肆一直有染,自己该怎么办。

“好好,带上你。”

贺默娘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她的手艺现在绝没问题,贺铭在一边急得张牙舞爪地比划,盘金铃不耐烦地挥着手,王何二人还以为是在挥退他们,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瞧着这两个总爷毕恭毕敬的样子,盘金铃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盘金铃的马车驶过九星桥的时候,九星桥的东侧的一处荒地里,郑永也正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是跟清狗面对面硬拼的时候死的!?”

“死得好!不愧是我郑永的儿子!”

“他对得起郑家了!他比他爷爷都有出息!”

这是年初青浦之战里,郑永的儿子郑宏远阵亡的地方。郑永一直在海外,回广州后,忙完一摊事,现在才有机会来看儿子的战死之地。

“谢谢你!阿威,大屿山的墓碑是空的,不是你说得这般详细,我还不清楚宏远死得这么壮烈!”

郑永在流泪,身边的郑威也是泪水满腮,听得这话,心中也抖了一下。白字墓碑,现在是所有司卫心中的一个隐痛,如果自己死了,还有谁会记得?

东边一里之外,是朗松亮阵亡的地方,昔日朗松亮手下那个最优秀的兵江大,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目长,改了名字叫江得道。

“是朗哨长推着大哥我苦心求道,知道了老天爷还开着眼,他就是在这里证了他的道,咱们得拜拜他。”

江得道的肩膀上绣着一个阴阳鱼,中间的弧线是一抹血红,这显示他是天刑社的成员。他身边就是江二,也入了青田司卫,跟在哥哥的目队里,只是普通一兵,如今改名叫江求道。虽然跟着哥哥恭恭敬敬地下拜,心中却在翻腾不定。

“朗哨长的墓碑还是空的,不是大哥说,我都不知道,要是大哥和我都战死了,目里哨里的兄弟们,会把我们的名字传下去吗?”

青浦货站主楼顶层,李肆、段宏时、范晋等人正在开着高层会议。

“司卫的心性有些不对,恐怕是骄兵浮躁。”

段宏时不懂兵,他如此解读着自己从司卫眼里看到的东西。

“我看还是没有勋赏之制的问题,大家都觉得心里有些空。”

范晋负责的就是军心这一部分,看得更深一些。

“你们手下的兵,都切实注意过了,没其他什么想法?”

李肆问贾昊和吴崖,两人坚决点头,大胜一场,还能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扰了他们的四哥儿。两人都想着,就算军心有些不对劲,他们也要自己去疏解。

“那么问题就是在激励上了……”

李肆点头,他也感觉出来了,军心有些浮躁,大胜之后,他自己都感觉内心有些空空荡荡的,不再想什么正事,就跟他的三娘战到昏天黑地。此外,还要做好染指安九秀的准备,他的这个江南俏佳人,已经等得急不可待,至于关蒄……现在自己只是魔爪上胸,小身板就已经僵得发硬,看来还得再养个一两年呢……

嗯咳!

见他有些走神,段宏时无奈地咳嗽提醒,李肆脸皮已经厚得自然,眼神都没闪,嘴里开始凌乱地唠叨起什么称号、勋章、军衔,甚至还说到了搜集烈士事迹,撰写成书。

“范秀才,你之前不是写了什么《圣武传》吗?把他改成《圣武古传》,咱们司卫的英雄事迹,就写成《圣武今传》好了。”

李肆这么说着,范晋两眼一亮,段宏时拈须微笑,这确实是安抚军心的好招。

贾昊跟吴崖等司卫要员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肆是个秀才,范晋是个秀才,段老夫子……也是个秀才。

有些事情,三个秀才凑在一起,还真是就顾着往书啊制度啊什么东西上想。

“那么,接下来研究这一战的得失吧。”

没注意到部下的眼神,李肆觉得军心的事已经处置妥当,就将议题转移到这一战的总结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朕还扛得住……

韶州一战,要总结的经验教训太多。张汉晋的战死,让李肆这支急速膨胀的军队暴露出了致命缺陷:体系建设很不完善,连统一的军情刺探部门都没有。清廷的战略调动情报,有尚俊以天地会通过官府文吏、商人、船夫甚至绿营暗间获取,可战场情报却只是靠哨探游骑获得,他们更多是在做防御性的战场遮蔽工作,这中间存在很大的空当。岳钟琪的湖南抚标里夹杂了苗兵,这个情况没有掌握住,导致黄岗山遭了夜袭,损失很大。

司卫军情处背负着这样的血债成立,李肆将罗堂远拔出来,专门掌管战场情报侦查,统一协调哨探暗谍。禁卫署对内,天地会对外,军情处专注于战,到此为止,李肆的情报体系终于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于汉翼、尚俊、罗堂远三大情报巨头也完整亮相。

细节方面,贾昊和吴崖提了很多,首先是很多人希望能强化护甲,原本的藤革胸甲最多挡挡脱力的箭矢,一旦进入肉搏,这胸甲的防护力不比清兵的绵甲好多少。在芙蓉山和黄岗山的肉搏战里,只有英德老兵才能稳稳顶住清兵,而只受过简单刺刀训练的速成兵们,对上敢于肉搏的清兵,不靠数量优势压住,还真不是对手。

这个状况带出了三个问题,冷兵器的防护是一个,训练度是一个,还有个问题是刺刀折损率太高,毕竟只是熟铁渗碳的东西,坚韧度不足。如果以夹钢包钢法打造,产量太低。

这个时代的清兵,还不是百多年后一触即溃的货色,近战肉搏避免不了,李肆就将胸甲的改造提上了日程。而训练的问题,正好严三娘憋得辛苦,让她去琢磨该怎么花最少的时间,把兵训得不怵近战。至于刺刀……李肆不得不向时代低头,将刺刀换成三棱枪刺,喜欢玩刀的,就向盘石玉的瑶兵学习,他们除了火枪刺刀,基本都还自带直刀。

军械方面的问题,大家更多关注在火炮上,一是神臂炮的作用越来越小,很多基层军官都觉得这东西浪费两个兵不值得,有狙击手在,单子没什么意义,有飞天炮在,霰弹也没大用。

这问题好解决,有之前飞天炮的思路在,李肆就将神臂炮的作用定在“步兵队阻挡敌军肉搏的最后一道防线”,枪管截短,炮壁减薄,装药减少,把它变成神臂枪,总重跟普通火枪差不多,一人就可发射,只装霰弹。追求的是二十步到十步内覆盖大宽面,每目配发一两把,由散兵掌握,不再占队列的战斗编制。

第二点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那就是飞天炮。这件新武器让司卫们又爱又恨,爱的是它威力强大,没有它,韶州之战还挺凶险。恨的是这东西还有太多毛病,包括射程不足,准头太差,更要命的是开花弹可靠性很低。至少两成哑火,一成早炸,不少出膛就炸,炮手死伤不少,弄得不少炮手宁愿扔开花弹,也不愿再用飞天炮。可扔也最多扔个十多二十步,不掌握好时间就起不了作用,或者是会炸到自己,也就倚墙防守的时候管用。

这事李肆没办法靠拍拍脑袋就解决了,交给了专门拉出来负责军需的田大由,由他督促改进,从开花弹的设计,引信和弹体的生产工艺,以及最终的质量监管等几个方面下手。

“这些都是小事,现在真正麻烦的是,两万杆火枪,两百多门大小火炮,三个月内完成,即便佛山制造局开足马力,也等于是天方夜谭。”

田大由在抱怨这事,话题由此转到了新一轮的扩军备战上。以李肆段宏时的估计,最坏的情况是清廷分阶段大打出手。广西、湖南和江西兵被打残了,第一阶段会调闽浙兵东来,靠现有的兵力能挡住。而第二阶段,很可能是在三四个月内面对十多二十万南方各省的绿营,现在这六七千野战兵就不够用了,必须扩军到至少两万。

先不说训练的事,军械的产能就完全跟不上这个进度。

“佛山制造局别造火枪了,找广东全省的铁匠打造,再送到佛山来磨内膛,这些枪的装药减少,射程和杀伤力不足的问题,配合我说的凹底圆柱弹测试出理想方案。”

李肆拿出了早前就构想过的“滑膛枪加米尼弹”方案,米尼弹用在滑膛枪上,加上调整燃速后的发射药,能增加滑膛枪的射程和准度,同时减少装药。但缺陷是对枪管寿命有影响,不用燃速较快的发射药,米尼弹离膛前,凹底无法完全撑开,起不到密闭枪膛以提效的作用。可用快速发射药,枪管质量就得有保障。

之前佛山制造局搬迁,来不及定量测试,将米尼弹列装部队,就迎来了韶州之战。现在要扩军,这套方案再降低标准,进一步减少装药,正好用来弥补土产枪管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就需要提供两种不同定量的弹药,后勤供应更复杂了,只能将自产和土产两种火枪各自集中编组,这又涉及到扩军后的司卫编制问题。

仅仅只是军事,就有一堆事情压过来,范晋这个只管军心的秀才听到这些实务,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可比古时建军麻烦得太多了。

“咱们越麻烦,给康熙老儿捣的麻烦就越大。”

段宏时置身事外地说着貌似劝慰,实则风凉的话。

“韶州之战的麻烦,还不知道他能不能顶得住。”

李肆像是在为康熙担忧。

北京畅春园澹宁居后殿书房,侍卫赵昌守在角落里,看着一坐一跪两个身影,眼里也满是担忧,自从“红茶案”之后,康熙对太监越发不信任,将赵昌调到了自己身边。

“主子可得顶住啊,你可是这天下的顶梁柱,你要倒了,奴才们可怎生是好?愿主保佑主子,永远健康……阿门……”

赵昌闭眼偷偷画着十字,却被一连串的叱喝吓得打了一哆嗦,手指头虚戳着自己咽喉,久久没有动弹。

“放肆!”

“昏聩!”

“愚昧!”

康熙一边骂着胤禛,一边在书案上找着东西,似乎想朝胤禛脸上丢去。可连气带病,手抖得难以抑制,将大堆奏折弄到地上,都没能抓住什么。

他彻底恼怒了,一把推开书案,起身冲来,朝着胤禛抬脚就踹。

可他一个老人,久坐之下,猛然起身,左脚抬起,右脚就软了,打了个趔趄,脚没踹到胤禛,脑袋先撞了下去。

“皇阿玛!”

胤禛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住康熙,那一瞬间,就觉得龙袍之下的身体,居然那样虚弱无力,不仅在微微发抖,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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