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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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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门快退!此处凶险!”

眼见敌军逼近,高其位的亲卫赶紧劝说他撤退。

“不!本督不退!正是死战灭敌的好……”

高其位正战意昂扬,不远处扛着军门旗的兵丁脑袋突然爆开,哼都没哼一声,带着大旗倒下,吓得亲卫们一把将高其位仆倒在地,这时候高其位才想到,对方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自己再杵在阵中,真得步了王文雄的后尘。

尽管气得想要吐血,可高其位还是退了。旗倒了,人也跑了,之前多次攻击都无功而返,士气本已低到了极点,其他人再无一分战意,万人大军顿时如鸟兽散。

韶州城门楼上,高其位这股万人大军的溃败,众人尽收眼里,更远的方向,还有一股千人左右的清兵,也正仓皇北逃,那是企图绕道韶州城的奇兵。可惜正兵大溃,他们不早点逃,奇兵就要变成孤军。

“败了……”

广州军标中营参将王华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发出了这声感慨。

“先示弱以人,折其精锐,再反噬而来,断其脊梁,谁说那李肆不知兵?”

曲万声冷哼道,一早他就笃定,高其位必败,其他人总是不信。

“若是高其位还有一点心力,趁这股兵前出太多,到了江边开阔地带,以马队冲击,说不定还有胜……”

王华又在当狗头军师,可他话没说完,就听到悠悠一声号角,李肆收兵了。

“那李肆……果然知兵……”

呆了片刻,王华也不得不长叹出声。

若是论战场经验,李肆远没到名将的水准,战场感觉还不如高其位那样的老油条。可说到知己知彼,他却是远胜高其位。

知道江边的开阔地带适合清军骑兵行动,所以李肆才将自己的反击限定了范围,将清军大队击溃后,并没有趁胜进击,高其位可不止一万兵,见他退到了黄朗集,正在收罗败兵,就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尽管他的一半兵已被打残。

芙蓉山的战况稳定下来,李肆的注意力转向黄岗山,北面枪炮声稀疏得多,那是江西兵在懒洋洋地“佯攻”,如果高其位变了心思,要强攻黄岗山,不知道那里的张汉晋,能不能顶得住。

“就这点兵,实在不够打的。”

黄岗山,瞧着武水江面血水翻腾,即便是稳重的张汉晋,也觉有些欲求不满。

他这里的阵地就是一处炮台,两门二十斤炮,十门十二斤炮不仅可以控制武水浈水,将清兵压到武水西岸,还可以牵制一部分兵力,作为李肆这个“韶州坑”的北方屏障,承担着关门打狗的重要任务。

为此他得了六个翼的兵力,布防小小的黄岗山,兵力密度甚至超过芙蓉山。炮台正面是陡峭山崖,少许人就能防守,左右侧面和背后各有山头,六个翼,算上炮兵,足有两千,守这片狭小区域,显得非常充裕。

芙蓉山离黄岗山不过七八里地,在这里用望远镜观察,都能看到芙蓉山下的战况,就见那里打得热火朝天,而这边只有江西兵偶尔来骚扰一下,一两百步外开枪放炮,让高其位听到他们有动静,仅此而已。

之前见到芙蓉山反击,将高其位大队击溃,张汉晋再难压住部下的战意,同意出三个翼反击,将江西兵赶到了武水边,连船带人一同当作靶打,这股该是江西提标的人马几乎只有一半逃了回去。

从芙蓉山过来的传令兵说,这一天清兵起码在芙蓉山下丢了两三千人,还抓了上千号俘虏,算算自己只入账不到千人,张汉晋很是无奈。

可接着传令兵带来的命令让张汉晋振奋起来,李肆让他严阵以待,高其位可能要转攻黄岗山。战斗进入到计划中的第二阶段,只要他扛过这一阶段,第三阶段的主角就是他了。

“要轮到咱们了么?”

盘石玉的连瑶翼守在黄岗山东面,听到这消息,也勉强振作了起来,虽然这里地势低缓,但清兵从这个方向来的可能性却是最小。

“怎么也轮不到咱们……”

黄岗山北面,梁庆无聊地挠着鼻子,蔡飞也是长叹一声。他们守着的这处山头地势最险,更北的方向是连绵群山,清兵再怎么也不会从这里攻来,让他们守在这里,不过是以防万一,就连翼长孟松江都呆在西面,那里是预料中的主战场。

“注意守夜!绝不可松懈!”

孟松江也不是完全放手,过来巡视一圈后,对蔡飞等人提醒道。

“换了盘石玉那帮瑶民,估计还有可能……”

等孟松江走了,梁庆看了看北面的山壁,连连摇头。

“要说清兵不仅能爬山,还能夜袭,打死我也不信。”

他这么断言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

“都司,没高军门的首肯,擅自行动,小心被他砍头啊,白日他一口气砍了两个参将……”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脑袋,若是抗令,我也会砍头!”

呵斥了部下,岳钟琪看向庞泽盛。

“此战就得看你的苗兵靠不靠得住了。”

庞泽盛连连点头,还拍着胸脯,即便是夜间出战,他也穿着千总官服,看上去煞是滑稽。

“岳都司放心!这些红苗出了名的实诚,得了银子,就会卖命到底!”

岳钟琪点头,挥手下令,两千人没入到夜色中。

他可不是来坐冷板凳的,出发前年羹尧特意交代过他,不必受高其位的束缚,若是寻着战机,自行处置。高其位要找碴,年羹尧会揽过去。

有这样的上司遮着,岳钟琪自然要全心卖命,他自己的功名心也炽热得紧。跟苗瑶在松潘小打小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积足功劳,如果能在此战里建功,攀着年羹尧直上青云,他预计自己坐上老爹那位置的日子,不会太过久远。

芙蓉山隔得太远,而且地势太缓,不便奇袭。这黄岗山正是岳钟琪的目标,庞泽盛的红苗爬山如履平地,由他们开路,兜击黄岗山后侧,不仅那李肆难以预料,连主帅高其位都被瞒在鼓里。

由抓来的山民当向导,午夜时分,大队人马进到了黄岗山北面三四里处的山坳。

“待红苗站住脚跟,其他人全力冲上,就靠咱们,一举荡平了这黄岗山!”

目送庞泽旺带着他的四百多苗兵离开,岳钟琪冷声交代着自己的部下。

黄岗山北面,蔡飞一直睡不着,出了帐篷,四处巡视,见到本该带队值守的梁庆却缩在营地火堆边打瞌睡,不由大惊。

“你怎么在这?谁在值夜!?”

被摇醒的梁庆只觉蔡飞大惊小怪。

“何麻子几个在呢,没必要咱们一哨都守着嘛……”

话音刚落,几声惨叫划破夜幕,激得两人骨髓都冻住了。

“敌袭!”

惊呼声回荡在这处山头,正在梦乡里的佛山兵们仓皇地奔出帐篷,衣服也顾不得穿,就拿着枪和刺刀冲了出来。

蔡飞跟梁庆刚刚聚起了百多人,一群衣着怪异的家伙就从夜色里摸了出来,初一看,佛山兵们魂飞魄散,还以为是盘石玉他们反水了。再仔细看,这些人跟瑶民有区别,而且多是挥着直刀弓弩。

“是苗兵!”

有人叫了起来。

“管他苗还是瑶,开枪!”

蔡飞喊着,枪声蓬蓬轰鸣,顿时将整个黄岗山都惊动了。

“速去查探东西两侧的情况!后备翼,支援北山头!”

南面炮台上,张汉晋出了一身冷汗,不仅是夜袭,还从最险峻的北面上来了?

他很快做出了判断,那不是主要的方向,高其位肯定发动了全面的夜袭,其他方向更需要注意。他只派出了一个翼支援,更多后备队需要握在手里,应对真正的后手。

张汉晋的判断建立在他的敌人只有高其位一人的基础上,如果李肆在这,也只会如此决断。却不想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诸多因素都不在亲历者的掌控中,这时候的张汉晋,包括李肆,都不知道,他们并不是在跟一个人作战。

北面山头上,战况已是白热,佛山兵仅仅只来得及放出一轮排枪,就被苗兵冲近了身。大多佛山兵都还是武馆出身,可什么功夫,在凶狠的红苗面前尽没了用处。仓促应战,不少人连刺刀都没带,被刀砍弩射,顿时溃退。

“阿庆!”

蔡飞悲呼出声,梁庆挡在他身前,却被一弩射中额头,顿时就没了气息。

“退!退到山脚集结!”

蔡飞抹着泪水,带着佛山兵撤退,可这一退,哪里还能重新抱团。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红苗兵就占据了北面山头,正要沿着山脊朝南面炮台冲来,被赶来支援的后备翼挡住。

枪声大作,杀声震天,张汉晋越听越不对劲,后备翼竟然没能打退敌军!

“杀!杀上炮台!只要占了炮台,他们在这黄岗山再难立足!”

岳钟琪也爬上了北面山头,兵丁自他左右蜂拥而出。

湖南抚标冲了上来,连同苗兵,兵力已有两千,不过三百来人的后备翼,会同退下来的佛山兵,总数不到五百,夜色中难见目标,又被压在山脊上,此时再难抵挡,不得不继续后退。

“招曲江翁源两翼来援,连瑶翼侧击北山!”

张汉晋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一方面恨自己疏忽大意,一方面也豁出去了。东面山头要不要无所谓,炮台所在的南山头可不能丢了。

“天刑社!”

他高声呼唤道。

“心归天!血归地!”

刚刚集结完毕的英德右翼齐声应和,这是李肆的老班底,大部分都是英德的矿工,目长哨长都是凤田村和刘村人,跟着张汉晋在英德苦练了两年,几乎全员都加入了天刑社。

苗兵很快就冲了过来,南山头炮台,风灯四处高挂,排枪有了准确目标,头一轮就将上百苗兵打倒。可接着就再没了枪声,毕竟这是山头,不是平地,仅仅二三十步的距离,再来不及开第二枪。

刺刀如林人如墙,密集的人群挡住了苗兵,血水在昏暗灯光下是浓浓的墨色,四下飞溅不停。

“展开!向左右展开!”

苗兵凶猛,尽管遭受了重大伤亡,却还是冲到近前,几乎撞散了英德右翼的刺刀防线。后续而来的官兵朝这道防线左右迂回,张汉晋赶紧招呼着来援的曲江翁源兵就位。

“指挥……”

蔡飞带着溃兵也出现了,见到张汉晋,羞愧得恨不能一头砸在地上。

“是男人的,就面对失败,找回自己的场子!”

张汉晋咆哮出声,这是佛山兵第二次出状况了,可他却没办法怪蔡飞,是自己判断失误。看来袭之敌足有一两千,佛山翼怎么也难挡住,他应该第一时间调去足够多的援兵。

“还能战吗!?”

他对蔡飞吼着,蔡飞跟佛山兵们咬着牙,都抬起了脑袋。

“当然!”

就只为梁庆,还有兄弟们的血仇,怎么也要再战下去!蔡飞是这么想的,其他佛山兵这时候也平静下来了,羞愧和愤怒驱散了最初的惊恐,他们都齐声喊着。

“去东面……”

灯光下,张汉晋指挥着众人的身影异常显眼,一枚弩箭悄然射来,正中张汉晋的脖颈,他踉跄退了两步,似乎还想站稳,可急速消失的力气,却带着他跪倒在地。

“指挥!”

众人大惊,蔡飞一把抱住张汉晋,悲声唤道。

“吹……吹号……”

躺在蔡飞的怀里,张汉晋发布了最后一项命令。

呜呜的牛角号声划破天际,芙蓉山上,已经看了好一阵的李肆点头,吴崖挥手,带着两翼人匆匆上船。

早前李肆就被北面的枪声惊醒了,但他还抱着希望,黄岗山的地形,即便夜袭,也只是小股敌军,张汉晋应该能应付吧。

可听到这求援的号角声,李肆知道,情况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刻,不得不马上派吴崖赶去支援。之所以派吴崖,是因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张汉晋很可能受伤,甚至战死了。从枪声响起到现在不到两刻钟,情况怎么也不会坏得这么快,所谓的紧急时刻,多半是失去了指挥。

“高其位……不能留他活路……”

李肆咬牙,对此人的评价再上一层。

高其位也被枪声吵醒了,他很迷惑,似乎是有人攻上了黄岗山,可他没发布夜袭的命令啊。白天打得那么惨,他想夜袭也挑不出人来。

难道是……

听着枪声是从北向南渐渐转移,一个被自己丢去坐冷板凳的人名从高其位脑海里跳出来,他一面暗恨那岳钟琪如此跋扈,一面却又祈祷岳钟琪能建奇功,这时候,他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写本章,将这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军门,咱们是否也出兵呼应?”

部下建议道,这时候从南面攻过去,应该能一举功成。

高其位也动了心,正要下令,哨探却急报说,武水上出现一支船队,正由南而来,朝黄朗集逼近。

高其位脸色一黑,不仅放弃了出兵的念头,还下令赶紧戒备。

这是李肆的另一路援兵,吴崖从浈水北上,自东面援助黄岗山,方堂恒带两个翼从武水北上,目的抄高其位夜袭之军的后路。李肆自然没料到,这夜袭并非高其位谋划,这个方向也并没有敌军,但歪打正着,却把准备呼应岳钟琪的高其位吓回去了。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吴崖带着部下登陆浈水北岸,一边急奔一边在心中念叨着,黄岗山要丢了,他们在韶州关门打狗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黄岗山不仅还能坚持,甚至渐渐把局势扳了回来。张汉晋战死并没有动摇军心,孟松江等几个翼长站了出来,指挥各自人马来援,上千人占据高处,以密集刺刀阵杀退了红苗,后续而来的湖南抚标兵战力远不如红苗,连排枪的轰击都顶不住,岳钟琪挥刀砍了好几个把总,都没能让部下撼动前方的防线。

“咱们给他个关门打狗!”

随着盘石玉的呼喊,连瑶翼冲上了北面山头,占住这里的湖南抚标兵最初还以为是红苗兵,一通排枪却兜头打来,顿时死伤无数,这才醒悟是广东的瑶兵。不过几刻钟,佛山翼被红苗偷袭的遭遇,就返还回来。

“怎么还有瑶……不!是红苗!”

接着瑶兵就发现了从前方退下来的苗兵,两帮人马混在一起,直刀砍刀刺刀撞得叮当作响,两边人用着各自的方言高声咒骂,不管是清兵,还是其他司卫,一时竟然都难辨敌我。

“苗人怎么也帮清狗打仗!?你们简直就是忘了祖宗!”

盘石玉用官话喊着,其他瑶兵也跟着呼喝,本就被打垮了的苗兵被这话骂得抬不起头来,战意烟消云散,靠着脚板硬山路熟,寻着峭壁山崖四散逃去。

“别管他们,先杀退清兵!”

止住要去追苗兵的部下,盘石玉带着连瑶翼沿山脊而下,正见前方上千清兵蜂拥而上,冲击着炮台的守军。

“站好了站好了!咱们不是那些红苗,就知道耍力气。先用枪再用刀,剁碎嚼烂好下肚!”

盘石玉招呼着手下密密列队,二三十步外,清兵就朝上看着,根本没注意自己后方阵地已经陷落。

“开火!”

盘石玉一声令下,三百支火枪同声爆响,夜空也被这轰鸣撕裂。

噗噗的铅弹入肉声恍若雨点一般密集,大片清兵仆倒在地,前方的岳钟琪整个人都被震傻了。

“冲!冲到前面去!别管后面!”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岳钟琪狂吼出声,他很不甘心,胜利原本已经唾手可得啊,怎么会转瞬就离自己而去呢?

他的嚎叫被再一阵排枪淹没,遭到这前后夹击,就算是铁军也要散成沙子,而这帮清兵已经被炮台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快撞成渣滓。盘石玉的两通排枪,将这上千清兵的骨头尽数击碎,再难凝起半分斗志。

“都司!快撤吧!敌人越来越多了!”

部下把岳钟琪拖走了,这时退无可退,四周都源源不断涌来敌军,清兵已经全线崩溃,不少清兵慌不择路,一头从崎岖山路栽下去,骨裂肉绽的闷响密集得有如枪声一般。

“都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个亲兵垫在身下,已是腿断臂折,还对岳钟琪这么说着。

远处的山头上,灯光映下,大批部下正抱头跪地,高声求饶,见着这情形,岳钟琪泪水纵横,却不得不咬牙转头,任着亲兵将自己朝山下拖去,他的腿也摔断了。

断腿之痛揪心,这时候冷静下来,山上的战斗却让他寒心,只觉无比后怕。握着如林刺刀的那些兵,一身气息他从未见识过,在四川松潘,那些虔信巫教的蛮夷让他领教了什么是疯狂,就如火一般,不烧透了敌人,就烧光自己。而这些兵,却像是从天而降的冰墙一般,牢牢挡在那里,死亡似乎都难以撼动他们。

回想起自己亲眼见着的一个敌兵被长矛捅穿,尸体却被同伴左右夹着一直没倒,灯光下,眼睛里还凝固着嘲讽的目光,岳钟琪更是打起了哆嗦。

“这些人,真的是邪魔,从没见过的……邪魔。”

他在心底里高喊着。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狗断腿,关好门

吴崖到了黄岗山上,得知了张汉晋战死的消息,眼前一片模糊,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汉字辈这十多人跟他和贾昊情同手足,都是李肆一手带出来的。张汉晋虽然沉默寡言,心性却最是随和,哀痛和愤怒冲刷着胸腔,吴崖咆哮出声。

“给汉晋报仇!搜剿清狗!一个都不能放过!”

夜幕消退,黎明时分,枪声终于消失。

“庞泽盛?那些苗兵,都是你募的?”

千总官服撕得破破烂烂的庞泽盛被带了上来,他见机不妙,跟着苗兵逃跑,却没苗人的脚下功夫,崴了脚躺在山坳里,被司卫们抓住。

庞泽盛撑开了笑容,正准备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努力,吴崖拔出腰间两柄月雷铳,两根冰冷枪管粗暴地撞入他的嘴里,金牙带着血水顿时塞住他的咽喉。

“去找你哥哥吧!如果他能认得出你的话。”

庞泽盛还没来得及咳嗽,吴崖一边说着一边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闷响,一颗人头爆裂为大小不一的碎片,带着红白浆液喷飞而出,断裂的脖颈还支着半片下巴,冉冉飘着青烟。

“砍头!全部!不管死活!”

吴崖恨声说道。

“告诉吴崖,下不为例,死者已矣,做好后面的事,不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芙蓉山,李肆面无表情地对传令兵说着,吴崖把抓到的六百多俘虏一口气全杀了,加上原本杀死的清兵头颅,一千四百多颗脑袋串在一起,挂在黄岗山的山壁下,就跟人头珠帘似的,高其位在黄朗集那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汉晋战死的预感成真,换了是李肆,他也会想着这般处置,不仅是为张汉晋报仇,清兵的夜袭造成司卫四百多死伤,倍于白日芙蓉山对抗两万清军轮番进攻的伤亡,这损失太大了。吴崖擅自杀俘,李肆却不好训斥太过,现在还是草创时期,他也没把军令细化下去,不能不教而诛。

出了口长气,李肆心说,先是柏红姑,再是张汉晋,老天要谁死,难道真是挑着来的么。

挥开这层感伤,李肆再下了命令:“狗提前断了腿,把门关起来!”

高其位正攻夜袭,手段已经用尽,他的三万大军,死了四千多,被俘一千多,再算上伤员,怎么也损了三分之一,而且精锐尽折。损失这么大,估计已没了主动进攻的战意,李肆可没想过跟他打持久战,第三阶段行动必须提前。

“可恶的韶镇!到现在都还在看戏!”

黄朗集的营寨里,高其位恼怒不已,岳钟琪负伤逃回,他念着军心已经消沉,岳钟琪背后的年羹尧又是四阿哥门人,早就打过招呼,而且岳钟琪之败,估计还跟自己没能呼应有关,就没有处置他。

但一腔怒火总得有地方发泄,于是对象选择了白道隆,那家伙就缩在韶州城里,没一点动静,甚至都不来见上一面,报效点什么,高其位就骂起了白道隆。

他只能骂两句,这番大战是暗战,湖南江西的各镇总兵都只是派兵来,没有亲自参战。广东更是要作壁上观,看这一战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应对。

可这一战只打了一天,高其位就萌生了退意。岳钟琪已然被自己部下全挂了人头珠帘骇得晕厥过去,其他人报告说,黄岗山起码有三千强敌,苗兵加夜袭都没能得手,白日正攻,结果怕是要比芙蓉山还惨。

认真算算,高其位不得不承认,他这支大军不仅没了再进攻的士气,甚至都没了再进攻的足够兵力。快枪、利炮,还有这隐隐怪异的布局,现在冷静下来,心里越来越没底。

退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好赶紧给满丕写信,求来更多援兵。除此之外,就是守住黄朗集,宣示自己没有失败,只是“攻击不力,战果不彰”。

“希望英德那边的奇兵能奏效,能引得李肆撤退,这样……我就是赢了。”

高其位还这么期待着。

英德白城,西北面炮声隆隆,肆草堂里,严三娘一身司卫制服裹得紧紧实实,长筒皮靴在地上哒哒踏着,显得无比焦躁。

“姐姐,你到底在担心哪一边呢?”

斜躺在软塌上看书的安九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两边都在担心!怎么?不行吗!?”

严三娘横眉怒目,她可满肚子是气,佛冈之战,永安之战,李肆都不准她参与。后来得知要两面开战,她还很是兴奋,怎么也该自己上场了吧,可没想到,李肆还是不准她参战,她终于看透自己这男人的本质了,别看平日温柔体贴,疼她到了骨子里,其实压根就看不起女人!

虽说腿就长在自己身上,跟着贾昊出去观战,李肆远在韶州,想拦也拦不住。可回想起当年自己在韶州自作主张,带着罗堂远搞狙击暗杀,结果被李肆当着众人面行军法,结结实实挨了耳光,严三娘还真不敢自己跑出去。到时候落了难堪,都没处哭诉,只好强压着焦躁,就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

“姐姐啊,我问你个事。”

安九秀却是心平气和,招呼着她过去。

“径直说!”

严三娘没好气地吼着,屋子里就她和安九秀两人,有什么话还怕别人听到?关蒄那小家伙还在睡懒觉,说要练出好的睡觉姿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

“姐姐啊,他到底欢喜什么姿势呢?”

安九秀捧着下巴,不胜娇羞地问道。

“什么姿……你这狐媚子!这种话……怎么说得这么大声!”

严三娘醒悟过来,如玉娇颜顿时红了个透,心中在想,之前你教我的那些姿势,他可不怎么喜欢,他就喜欢……天!怎么真去想这事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就想这些没皮没脸的事!”

她义正词严地指责着安九秀,对方却是低低一叹。

“本想着等他凯旋而回,姐姐能好好慰劳他,可看姐姐心不在这,妹妹就想代劳喽,先请教下姐姐,到底怎样他才最欢喜嘛。”

安九秀悠悠说着,严三娘却是一愣,她只是实诚,不是笨人,这话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吧。

“姐姐,这种时候,咱们得先当好他的女人,他不乐意姐姐上战场,除了爱护之外,恐怕还有这么层意思吧。”

安九秀说着自己的理解,严三娘撅起了嘴,李肆的心思她也心里有数,可总是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而不只是安分地作他的女人。

“姐姐做得够多了,瞧我,就是只百无一用的猫儿。”

安九秀步步紧逼,抱怨严三娘还任着司卫的教导总监,跟一帮爷们摸爬滚打,自己却只能缩在屋子里给李肆整理文书。

严三娘心情渐渐平和下来,是啊,真换了另外一个男人,还会允许自家女人跟她一般自在?自己是不是太奢求了?

韶州的战况她不怎么担心,可白城这边,炮声就在十来里外,听得她那个心痒,就算不能做点什么,连看都不许,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霸!

“哈啊……睡得好饱,还没打完吗?狗子哥动作真慢……”

关蒄醒了,穿着一身睡袍就凑了过来,一头秀发乱蓬蓬的,一边打哈欠一边抱怨着,安九秀哎呀惊叫着,赶紧把她拉过去梳头,瞧这两个家伙如此没心没肺,严三娘直翻白眼。

“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不是看打仗哦,是去看看大家,想必有不少人跟严姐姐一样坐立不安呢。”

关蒄这么说着,严三娘额头暴起青筋。

三个美女收拾停当,严三娘也换了一身贤淑裙装,来到白城中心,正见到数百乡亲聚在中心花园里,朝着西北眺望。

见到她们三人来了,众人都打起招呼,原本脸上的忧虑之色也消去不少。没过多久,枪炮声停了,西北一边寂静。

“怎么会输呢,都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严三娘气呼呼地训着那些拐着弯地表达担心的人。

白城西北,硝烟升入天际,自高空往下看,地面是密密麻麻的色块,猩红点缀其间,几乎遮蔽了原本的绿意。

“这有个千总!不,两个!”

“我抓着一个游击!还有口气,医护!医护!”

“千总游击算啥?别大惊小怪的!刚才我那一枪,径直打碎了一个参将的脑袋,就跟拍西瓜一样。”

身着灰蓝制服的司卫一边在这怪异的平原上巡视,一边兴奋地交谈着。偶尔用枪上的刺刀捅捅,看某个东西是否还有气息。如果忽略草地,他们根本就是踏在一层人体铺成的地毯上。至少两三千具尸体躺在这片不大的平原上,鲜血渗入泥土,来年这里的花草一定会长得特别旺盛。

“抓着啦!抓着啦!”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隔得远远就高声叫喊起来。

“抓着张朝午啦!”

司卫们一片欢呼,人群中的贾昊抱起胳膊,脸上还是一如往日的淡然。

“这仗胜得真没意思。”

他还低低嘀咕着。

“还不够!远远不够!”

人群中的郑威也是一脸扬眉吐气,却还不怎么满足,早前的青浦之战,他失去了自己的上司,自己的兄弟,这点代价,远远不够偿还。

广西提督张朝午领提标抚标六千人自连州而来,企图“奇袭”白城。据他们所知,李肆主力在韶州,还有一部分在广州青浦,在英德老家的快枪兵估计也就一千出头。以数倍之兵,外加突然一击,李肆的老巢怎么也要被剿灭。

却不想在这里等他们的,除了司卫北营的一千五百人,还有南营的三个翼一千人。李肆考虑到广西兵善战,还将英德本地的预备队组织起来,武装了可靠的一千人,当作后备队。

三千五百燧发枪兵,十门十二斤炮,三十门飞天炮,平原上迎战六千绿营兵。打赢可不是贾昊的目标,他要的是全歼。

用上拿手的大宽面横阵,加上远近的炮轰,还有马车拉着炮和兵切断后路,战斗过程及其乏味,结果也差强人意,跑了一千多人,自身死伤一百多人,不少还是飞天炮操作不当,把自己人炸到了。若不是抓住了广西提督张朝午,贾昊还要给这成绩打个不及格。

“若是总司那也这么没意思就好了。”

众人都感慨出声,贾昊也下意识地看向北面。

“清狗有三万多人呢,挨个砍头也得把人累趴下。”

郑威叹气,他本想去韶州的。

“赶紧去支援总司吧,郑威去。”

贾昊恨不得自己去支援,可这里还不能放松警戒。

“我带两翼去!郑威留下!”

赵汉湘毫不客气地夺了郑威的位置,司卫扩编,他就从海军调到了南营,担当贾昊的副手。

郑威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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