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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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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肆,此处的主人,李庄的庄主。”

李肆可没心思绕圈子,这话出口,少女眉毛再度挑了起来。

“就是你!?居然敢逼着秀妹妹嫁你,连蝇头小官都不是,你好大的胆子!我来就是告诉你,不赶紧推了安家的婚事,把秀妹妹再送回广州,可要小心你那人头落地!”

虽然人不是,可事情却还是,李肆也笑了,耸肩摊手:“然后呢?”

少女脸色涨红:“你可别当我在开玩笑!我爹爹可是广州将军!”

哦……

李肆明白了,之前就听说安家跟广州将军有关系,想必这私闺情谊也是其中一桩吧。

“知道深浅了吧,还不赶紧去跟秀妹妹赔罪!瞧你那文不文武不武的别扭样,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这少女该是跋扈惯了,出口就伤人。

李肆耐性好,没再理她,伸手招呼跟过来的于汉翼,“赶紧去通知韶州镇,白大人不在,就把镇标千总以上的总爷都请来。再去英德县衙,李知县不在,就把典史什么的,凡是官爷也都请来。哦,还有啊,行船去韶州,请韶州知府大人赶紧过来面谒……”

这一连串招呼让少女呆住,这是要干什么?

“广州将军管大人的千金来了英德,这可是大事啊,英德乃至韶州的文武官爷们不招待好,那可是大大的失礼!”

李肆这话让少女顿时惶乱起来,连连摆手:“不……不准去!”

这一点就是康熙乃至雍正朝的好处了,在康雍乾这个时代,清廷鉴于顺治年间,驻防八旗在地方为祸颇深,惹得四处变乱不已,所以基本不让驻防八旗插手地方军政。就拿之前的杨春之乱来说,总督和提督的行动,都没跟广州将军打什么招呼,直到事情结束了,才在官面上给他的将军衙门送一份咨情行文,也是备着他在奏折里提上一笔,并没有官面上的管辖来往。

为了“满汉合一”,为了朝廷颜面,更为了慑服四方,各地驻防将军都统的管辖事务都有严格限定。直到满清后期,他们才得以插手当地治安和军务,其他时候,都是当着样子货。他们的真正作用,就是充当武力震慑地方的最后一道防线,此外还要给皇帝当耳目,奏报当地的军政民情。

这会李肆要将管源忠女儿出外乱晃的事大肆渲染,虽然算不上什么罪过,管源忠的面子可就搂不住了。

这少女也该受过父亲提点,听到李肆这话,顿时知道了厉害。

“你这……狡诈小子!”

见李肆微笑着摇手,示意前话不作数,她愤愤地咬牙,似乎还想在颜面上站稳,李肆又开口了。

“我不过是无知乡人,广州将军的千金,好大的来头,就不知是真是假。要知道……去年有人假冒钦差大人的家人,在咱们这英德,可也没得了好下场。”

说到这,少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这旧事她也有所耳闻,她父亲手下的几个兵就是在英德无声无息地没了,甚至都没人敢查。

“小玉……别乱来,当心回去你爹爹数落你。”

另一个女声冒了出来,后一匹洋马踱步上来,目光透过面纱射来,李肆感应到了一股复杂之极的心绪。

有了旁人当台阶,这个管小玉冷哼一声,再无言语。李肆也没再理她,看向后方马上那个窈窕身影,这才是正主,安家的九小姐,闺名九秀。

“既然都是我的人了,就更该守我的规矩,下马。”

李肆淡淡说着,那安小姐愣了一下,乖乖地下了马。那管小玉横眉怒眼地看过来,接到的却是李肆沉冷的目光,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是含着两排刀锋,之前说过的话语流过心间,管小玉只觉一股凉意滚过。

正在踌躇不定,自己是不是也要下马,李肆忽然说道:“我是范秀才的东主,你要找他说话吗?”

这话意思就深了,可管小玉在这事上似乎本就有深深心事,当下就听懂了,心中那凉意顿时化作暖意,也乖乖地下了马。

“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花痴官二代……”

李肆这么品评着管小玉,接着看向她身后那个身影,暗自摇头。

“而那个富二代……暂时没兴趣料理。”

李肆所谓的“没兴趣料理”,意思如字面一样,吩咐手下将这安家送亲的队伍安顿后,连那安九秀都没再见一面,就直接回了鸡冠山司卫营地。已是黄昏,正见严三娘裹着一层金光下山,李肆微微笑着,心中暖意荡漾。

“这是……”

严三娘有些受不住李肆的目光,正要羞嗔,目光却被一大堆书牵了过去,头一本就是《孙子兵法》。

“学武和学枪炮都一样,不过是十人百人敌,要知兵,才能有万人敌的本事。可要知兵,就得从头学起。三娘,你该知道我舍不得让你上阵杀敌,所以,你多学学兵事,当一个……羽扇纶巾的女军师也好,一句话掌握千万人性命的女将军也好,都随你。”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严三娘的俏脸因喜悦而晕红,心想军师和将军能读书读出来那就邪门了,老婆你就当个纸上谈兵的参谋吧。

“那你……”

严三娘抱着书,满足之余,看到了李肆那边的一堆书。

“你读书为的是当女将军,我读书为的是考秀才……”

李肆笑嘻嘻地说着。

“这一个月,咱们夫妻双双把书念。”

李庄的内堡外新起了一栋富丽堂皇的木楼,这座“品涛楼”是代替听涛楼来当迎宾处的,此刻在贵宾厅里,刘兴纯正向依旧罩着面纱的安家小姐交代着。

“总司这段时间有急务,没办法脱身,总司和安家的事务,就由在下安排。”

接着刘兴纯就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书,清了清嗓子,开始一项项念了起来。这是李肆列出的跟安家合作的新条款。归纳起来就是一点,两家各出份子组建一家粤璃堂,经营管理都由李肆这边负责,安家出人监管账目,坐收利润即可。

“我……我进李家的门,就换来这样的东西?不说玻璃料的制法,至少玻璃品的制法,总该给我们安家吧?李家如此行事,就不怕天下人笑话?这绝对不行!看来我得告辞了!”

安家九小姐带着面纱,脸色看不出来,可胸脯距离的起伏,足以显露她的愤懑和不满。

“安小姐,天下人笑不笑话在下不清楚,总司还顾念着和安家有一段缘分,湘璃堂的东西才没进广东。如今北江在我家东主手里,他一开口,安家的安合堂还能不能做生意,这就难说了。”

刘兴纯笑吟吟地说出了赤裸裸的威胁,在他看来,安家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李肆也给了他足够宽裕的授权,底线就是……压服安家,否则这生意宁可不做。

“他……他之前已经说了,我是他的人了,怎还会这般行事!?”

安家小姐更是恼怒,之前在那庄学里,李肆可是直接把她当自家女人呼喝。

“那个……我也是总司的人,这跟怎么行事也没关系。”

刘兴纯人畜无害地笑着,安小姐却是脑子微微发晕,什么意思?还没准备迎她进门?

“总司安排安小姐先去教教女学,至于能不能进李家的门,这得看安家是不是愿意和我们携手共进。”

话语渐渐缥缈,安九秀只觉胸口郁涨欲裂,把自己丢去女学当教书姑子?看来之前安六和安小凤的话真是一点不离谱,这李肆,就是把女人当男人用的狠。

“你们总司觉得,这样的条件,我能接受?安家能接受?”

她艰辛地抗争着。

“安小姐,你尽可再回广州。”

刘兴纯已经没了继续深谈的兴致。

“时不我待啊……”

父亲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着,压得安九秀的心志也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好……就这么办吧。”

她木然开口道。

等刘兴纯退下,厅里只剩下她一人,安九秀摘下了面纱,一张如玉娇颜顿时显露,眉如新月,目似深潭,一股江南水乡才有的精致气息深深镌着,让她直如绝世名家手下的画中仙。

“这般看不起我安家,看不起我,是硬逼着我当妲己吗……”

她咬着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恨恨地低语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是妲己,我可不是商纣

这一月里,李肆跟着严三娘日日读书,原本以为总能找到机会大功告成,却不料少女书性大发,不仅自己读得入神,还时时监管着李肆,不让他分神。好不容易磨到后半月,耳鬓厮磨,渐渐情浓,目前还是电灯泡属性的关蒄又插进来了,抱着一堆工笔绘本说自己也要闭关,原来她又迷上素描了。眼见没了机会,李肆也只好浸在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的香风中,练起老僧入定的功夫。

一月时间就这么小甜蜜地过去,其间李肆还不止是埋头读书,鸡冠山腹地的秘密研发基地就在附近,他也时时去查看进度,临场指点。眼下关凤生、田大由和米德正,乃至所有钢铁工匠都在忙乎一件事,一件非常关键的事:炼钢。

水力传动技术初步成熟后,炼钢也不是什么天堑,靠着李肆最早提出的炒钢法,已经在小炉里摸索着炼出了粗钢。但因为一系列的工艺都全由经验支撑,这样的产品显然没办法大规模推广,所以眼下大家都在做一些最基础的工作。将涉及钢铁生产的各项原料量化、生产工艺标准化,以便能靠着相关资料,方便地复制工艺,扩展产量。

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所以先期的目标只是将一些关键环节整理出来,而且李肆也没将这里当作钢铁生产基地,而只是作为技术实验室。未来的推广普及,得是另一个地方,一个他早早就看中了的地方。

一月之后,李肆在基地里还有首尾,没急着下山,关蒄跟着严三娘回到了李庄,也忙起了自家的小事。三娘虽然心性豁朗,可还没开放到啥名分都没就跟李肆同住一院的地步,所以就搬进了李肆隔壁的小院子,整日忙着清扫打扮,然后就发现了一个老在李肆院子附近打转的“神秘人物”。

“不喜欢她,瞧她那眼珠子转得就跟狐狸似的。”

关蒄是这么评价的。

“联姻嘛,大人物总免不了这样的事,要真是个狐狸精,我可狠得下心来清理……不……跟我又没关系,我费那个心干吗?”

严三娘则是纠结,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收拾好院子后,就直接去了庄子外的马场撒欢,最近庄子得了几匹洋马,可没人能驯得服帖,让这被憋了一个月的好动少女手腿发痒。

“那好吧,严姐姐,清理门户的重任就交给我了。”

关蒄拍着小胸脯向严三娘保证。

“嗯,四哥哥该是要回来了,没问题,我一定帮你!”

对着这个柔柔弱弱的美女,关蒄笑得特别甜,继续拍着小胸脯。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难怪你四哥哥这么喜欢你。”

安九秀欣慰地笑着,暗道自己见着这小姑娘就满口夸赞,终于是有了效果。她对这面容颇有异洋风情的小丫头有所了解,知道她是个算学妖孽,但明显……智商高情商就不怎么样了,呵呵……

李肆风尘仆仆地回了自家院子,进门没见关蒄,当然更没见三娘,正在想这两姑娘是不是又野出去了,铮的一声,屋子里响起了古筝声。

悠悠乐声拍着李肆的眼皮,跨进屋里,乐声停了,却见一个盛装汉服的少女,顶着巍巍的贵妃髻,朝着他款款行来,深深一福,开口说话,声若黄莺:“容奴家侍奉公子更衣……”

李肆只觉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汉服他是喜欢没错,这唐宋风韵他也欣赏,可一身珠光宝气还是小事,脸上抹的那一层油膏,哦,白粉,都已经厚得可以挡子弹了……更不用提那涂成了两个圆点的眉毛,还有那红红如苍蝇大小的唇彩……

“哪家戏班的戏子!?怎么直接闯进我屋子里来了?盘石玉!”

李肆下意识地喊了出声,接着才想到盘石玉受伤未愈,正要喊于汉翼,那嗓音终于让他记起来了,安九秀?

这是把他当商纣了么?

李肆皱眉,毫不留情地朝门外一指:“出去!”

安家九小姐掩面而去,一路还洒下淡淡的粉尘。

“是啊,四哥哥就只喜欢原生态,可原生态不是老古板的意思,该是……该是自然而又奇异的风情吧。”

对着安九秀,关蒄捏着圆润的小下巴,故作深思,安九秀也恍然大悟,眼中的沮丧一扫而空。

第二天,忙完司卫事务的李肆回家,进门又有了异常,厅里铺了几张草席子,一个身影跪伏在地,脑袋埋得低低的,一声脆脆的“哦咖唉哩哪塞”响起,让李肆再度寒毛起立。

一双拖鞋递到了李肆脚下,脑袋扬起,露出一张秀丽素洁的面容,被一头清汤挂面的直发托着,再加上一身淡绿和服相衬,倒还真有一番熨平人心的东瀛风味。

“我还没说塔达咦嘛呢……”

这点日语李肆还是会的,安九秀一怔,回过神来,李肆已经从腰间拔出了什么东西。

“很想听听你说呀咩跌,这样行不行?”

瞧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安九秀当然不会说什么呀咩跌了,而是啊地一声尖叫,抱着脑袋冲出了门。

“可真能折腾……”

李肆无奈地摇头,哗哗转枪,喀喇入腰。

“哎呀忘了提醒你,四哥哥好像说过很讨厌小什么日本的。”

关蒄一脸的懊恼,倒让安九秀对她的怀疑之心烟消云散。

“跟你说过了,原生态就是自然的意思嘛,要那些遮遮掩掩干什么呢?”

关蒄斜着脑袋打量着安九秀。

“四哥哥……用他的话说,就不喜欢什么骨感,如果身上没肉,他可瞧不进眼呢。”

听到这,安九秀下意识地挺起了胸口,高度让关蒄这个青涩小丫头瞪圆了眼睛。暗自跟熟悉的严三娘比了比,小丫头很是沮丧,差不多,都是自己难以企及的级别。

“果然是粗俗僻陋的男人,只知道那种事情。”

安九秀脸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恨恨咬牙。

“豁出去了,反正也是要过那一关的!”

心计已定,安九秀看向关蒄,“那么……能帮姐姐一个大忙吗?以后你要的什么东西,姐姐都帮你找来。”

关蒄甜甜地笑着,“再要一张西洋仙子图,要没穿衣服的!”

有关蒄帮忙,李肆的院子再无他人,院子后面的澡房里,安九秀解罗裙卸肚兜,一具晶莹剔透的胴体顿时亮了整间屋子,没有什么赘肉,也不显纤瘦,凹凸有致,特别是那一双玉峰高高挺立,即便是女子见着,也要咽喉发热。

胳膊遮住要害,安九秀对着澡房里那面半身镜子顾盼了好一阵,想到这面镜子也该是自家送给李肆的,像是终于突破了心房,展开了双臂,坦荡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如果……这样的我躺在床上,他都还是不动心,那他不是有隐僻,就是有难疾,也算是我能捏着的把柄。”

心理建设完成,安九秀正要跨进浴桶,角落处却响起细细索索的声音,接着是哎哟轻呼,顿时惊得她魂飞魄散。

哗啦一声,一块墙板揭开,娇小身影钻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一块像是画板的东西。

“讨厌的蜘蛛!”

熟悉的脆嫩声音响起。

“安姐姐你继续,我不打扰了。”

娇小身影呵呵笑着冲出门外,丢下想尖叫却留下打哆嗦力气的安九秀,那不是关蒄么?

或许……自己是找错了突破点?

恢复了两天,安九秀终于找回了魂魄,她可没放弃,再不敢跟那个“小妖女”碰面,去到了庄子外的马场。听说李肆身边还有个姑娘,有一身好武艺,性情直爽,这样的人该比小妖女好对付吧。

马场上,西洋骏马甩着蹄子高声嘶鸣,想将背上的恶魔甩下来,可那窈窕身影却纹丝不动。被它甩得发毛,严三娘两腿用力,二字钳羊马的站桩功夫用了出来。

“服不服!?服不服!?”

英武少女横眉怒喝,马儿哀鸣一声,前蹄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

安九秀打了个寒战,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秀妹妹!”

另一人拦住了她,是管小玉,一脸神采飞扬,像是荡漾的春心被滋润得无比饱满。

“这一月可真是舒坦!”

管小玉欢畅地叫着,安九秀一脸发黑,心道你当然舒坦,找到了一年多没了音讯的情郎,再有李肆帮你牵线,正是如胶似漆,可我……一身手段用出去,居然连他的正眼都没入,老天何其不公!?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过得如何,安叔还等我回个话呢。”

管小玉的问题像是一把刀,径直插在安九秀的心口上,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胸口哧哧的喷血声。

“准信?嗯,我也要到广州去,到时见了你家人,自然会有交代。”

李肆终于正眼看了安九秀。

“瞧你啥也不能干,不如这样吧,在庄学里开门洋文课,你就先教一些粗浅的英吉利和佛朗机语,不然没事老晃悠,总是要出事的。”

李肆淡淡说道,原本还自忖颇高的安九秀被一番折腾,再无心力抗争,深深低头,声若蚊蝇地应着。

“四哥哥,安姐姐的身材我算过了,正适合你说的黄金比例呢。”

一边关蒄递过来画板,李肆眼睛一亮,也连连点头,夸她画工见涨。安九秀如被春雷击中,整个人都傻在当场,那画板上莫不是……莫不是她光溜溜的身子?

李肆瞅了一眼几乎要瘫倒的安九秀,再看看关蒄画板上那个由直愣愣线条拼起来,还注明了长短数字,有如机器人设计图的形象,不由扑哧笑了。

等李肆和关蒄离开了,安九秀软在地上,哀叹着自己的命运之路,不知会通向地狱几层。

第一百五十二章 铁面无私史贻直

已近六月,广东夏日炎炎,李肆又要赶去广州。他要考秀才是在韶州院试,去广州的目的一是跟安家敲定合作,毕竟人家塞了个妹子来,总得在场面上回一声。此外就是处理船行的首尾。这一个多月李肆是闭关了,可广州各路神仙在这一月里却是闹得不可开交,为的就是船行,这可是李肆乃至段宏时都没预料到的。

之前清廷对江船的管制只是着落在单个的船和船东身上,李肆这船行是新生事物,巡抚满丕认定这是他巡抚衙门的事,直愣愣就对赵弘灿打招呼说由他发官照。赵弘灿不干了,说这船行跑的是整个北江,不仅涉及民事,还跟兵事有关,该由总督衙门发照。

督抚这一争,下面的人也赶紧伸手。广州知府叶旉最先蹦起来,他这广州府虽然商贸兴盛,是个肥差,可横有粤海关,下有南海番禹大县,上有巡抚同城,府税课司辛苦地数着铜板,别人却是一车车银子往家里搬,自然心里不平衡。靠着背后有特别的关系,他也硬起脖子说船行就在他广州府,怎么也该由广州府直管。

有他冲在前面,地头蛇南海县也跳腾起来,还在广州城的李朱绶赶紧插了一嘴,说东主在他英德,怎么也该英德管。这下好了,大家才记起还有个广东官场的搅屎棍正等着议赏呢。

赵弘灿和满丕一琢磨,这李朱绶先是搞出杨春之乱,接着又搅烂了广东府县案,现在米价风波又踏在了浪尖上,实在太能来事。赶紧送神送到北,奏折先不提船行的事,径直写满了李朱绶的功劳,让这家伙得了个进京陛见,一步三摇地走了。

李朱绶这一搅,提醒了布政使,发话说既然大家都争,就直接报到户部,由户部发照。这下督抚府县都不争了,反而来劝布政使,这事弄到京里去,多半是要被京里部堂给否了,还要禁了船行,逼得李肆把船行变成他自家船队,大家都没得银子分。就像历任督抚都申请在广东开矿,既是安抚地方,也是给地方增财,可每次都会被京里部堂封驳,那帮孙子就见不得咱们发财。

想想也对,布政使就闭眼旁观,反正不管落到谁手里,最终还得从他藩台这走账。于是事情就这么一直扯着皮,等李肆闭关结束,还没撕掳清楚,倒让李肆和段宏时不迭地感叹这神仙地里文章多。

“出关”之后,瞧着官府对船行还没拿出章程,李肆快马加鞭,指示彭先仲买下了西关西南的滩涂地,几乎跟洋行码头隔江相望,准备在那里兴建船行码头。这也推了广州府一把,让他在这事上发话的声音大了几分贝,毕竟船行实业地落在广州,就算全兜不住,怎么也要插上一手,几方用力,这事情就更是僵持不下。

各方都有心分一块蛋糕,但都不是笨人,知道剐得太狠,李肆咬牙,散了船行,摇身一变成了贩运商人,私下接货商的运单,谁都落不到好。李肆能将船行亮出来,已是给了官府甜头,所以也没想着下刀太重,彭先仲再一周旋运筹,这僵持的局面,就朝着各方都小取几分的默契转化。

最终成型的解决方案很是怪异,船行的身份被拆分成了几部分,一部分是北江行船互保的保约,李肆摇身一变,成了包揽北江安靖的江湖大佬,所有北江河面上跟治安缉盗有关的事务,官府直接先找李肆,毕竟他现在的船行,在北江势力最大,这就是借鉴洋行的做法。李肆由此成了名正言顺的“李北江”,当然代价是每年得给总督衙门送上一份“保金”。

面对巡抚衙门,李肆的船行就变成了一家船厂,虽然知道他不造船,但是比照船厂的旧例,船行向巡抚衙门下的河泊司每船每年交钱,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当然,李肆日后要造船,也就名正言顺了。

而面对广州府就简单了,府里的税课司直接在新建码头设立船行税所,将这里当作一个集市,也只管船行和货商之间的生意往来,并不管船行本身事务。为此设了一户官牙,当然这官牙也被小谢的青田公司商行接手,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下面的南海县也插了一脚,跑过来设了一座巡铺,图的是收防火防盗的市铺钱,编制是有了,却被小谢以“空缺实饷”的建议,让南海县免了出人,而由船行自己负责,定时给钱就可。

理顺了上下,算算每年的孝敬估计要三四万两银子,彭先仲还很是担忧,怕船行靠苦力挣钱难以补平这样的大窟窿,而且新的账目体系下,这些孝敬钱还不知该如何走账,李肆安慰他说初期肯定是亏了,以后难说。至于走账,李肆在信里提到了一个怪异的名词:“广告费”。

“以后其他事务,这种费用都走这个名目,记得要好发票……哦,执照。”

李肆是这么交代的。

船行广州,见着范晋和管小玉那一对正在船头低低细语,李肆心想,自己也真是有作月老的潜质。说起来这一对还颇有故事,官小姐遇上了穷秀才,两人一见倾心。可惜老天爷横插一杠,范晋家中遭了官司牵连,不得不逃奔英德,就这么撞到了李肆手掌里。

按说有管小玉的关系,些许小灾该能化解。可听范晋的语气,事情似乎还颇为复杂。再说了,他是汉人,管小玉是旗人,两人本就不可能结成良缘,范晋也不想牵累佳人,瞒住了管小玉,一走了之。

却不想安家和管源忠是亲家,管小玉和安九秀还是姑嫂妯娌的关系,此番管小玉护送安九秀到李肆家里,两人就这么再度相逢。

范秀才原本还想着继续避开,李肆本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劝说他是男人就该直面而上,旗人怎么了,现在祸事了结,等你中了举,得了官,再去争取这份姻缘,也不算太忌讳。满汉不通婚那是对草民说的,头面人物可没那么多讲究。

范晋终于被他说服,敞开心扉迎接佳人,可瞧二人旋磨一个多月,还只停留在四目相对,含情脉脉的阶段,让李肆一个劲地恨这对呆头鹅着实没有胆量,这时候他也没想过,自家也连严三娘的二垒都没上到……

“怎么就没给我丢一个官小姐来……要把范晋换了我,这会就该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肆腹黑地嘀咕着,广州将军的女儿,很不错的一颗棋子嘛。不过现在能靠着范晋的关系拐弯抹角牵着,也算是一分助力。至于什么利用无知女子的负罪感,既然是旗人,哼哼……

这时候李肆对那管小玉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日后范晋问李肆为什么不出手抢走,李肆很大度地说:“朋友妻,不可戏,当然若是你不在了,你妻子,我养之。”

平心而论,管小玉相貌虽然还不错,可心性远不及李肆的标准,甚至连安九秀都不如。但这旗人女子还算通理,那点飞扬跋扈也没超出胎生范围太多。她对范晋用情颇专,据说这一年多一直没放弃寻找,所以李肆对自己撮合两人也没太多心结。

“看来饭还得慢慢煮,就不知道这次考试会不会煮成夹生饭。”

接着李肆的心绪就转到了考试上,在广州呆一阵子,就得尽快赶到韶州去。眼下广东的学政是史贻直,这可是个大人物,依稀记得这家伙有个什么诨号……

广州府惠爱街的角落里,一处衙署挂着“提督广东学政”的招牌,一个人扛着一个包裹脸色悻悻地出了门,门边一群人顿时围了上来。

“怎么样?他还是不收?”

“收个屁!没把我抓去打一顿板子就算好的!”

“我就说了吧,这个学政,早前的科试岁试就出了名的铁硬,简直就是个不沾油荤的神仙!”

“人家前程大着呢,可瞧不起咱们这点银子。”

“瞧不起?虽说学政老爷比不上其他老爷,可也是走一圈就入手几万两的主,谁能不开眼?我瞧他就是个装!”

这些看上去是掌柜模样的人纷纷扬扬议论着,这时几个兵丁出了门,将一面牌匾又挂了起来,看着那牌匾上的字,众人又都嘿嘿笑了起来。

“果然是在装……”

一人指着那牌匾揉着肚子,笑得接不上气,牌匾上就四个字:“铁面无私”。

“史某问心无愧!不过是烦了那帮蚊蝇不停搅扰,不得已挂了那牌匾。”

署衙里,一个面色沉郁的男子沉声道,瞧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如那京里来的部堂大员一般,眉目间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

“院试将近,更不用说八月的秋闱,我这衙门面前,容不得半点脏污!我史某字什么?铁崖!铁面石心自作崖!朝廷法度,皇上隆恩,我都以这铁面石心挑起来!”

像是在对属下训话,又像是在向心中那片天述说衷肠,史贻直这话是掷地有声。

“可是大人哪,这都是陈年旧例,你不受着,不说一省上下学官,就是这即将参考的学子们,也都会人心惶惶,不知所托啊。”

属下扭着眉毛,还在尽力劝说着。

“去年我巡全省不就已经废了陋规么?怎么还拿这事说话?出一场给二百两银子,当我是戏子?”

史贻直冷哼道,他可是康熙三十九年庚辰科进士里年纪最小的,中榜时才十八岁!引得满朝瞩目,赞之前程无量。可十多年浸在翰林馆里,始终没拿到什么要缺。和他一榜的年羹尧傍上了四阿哥,此时已官至四川巡抚,他却只走过一圈云南学政。如今又放了广东学政,心头那功业之火炽热,更是不想沾到一点灰尘,这点银子,是正着糟践他还是反着糟践他?

属下抹着额头的汗,却不敢应这话题,心说一场二百两,你走一省就是上万两,有哪个戏子这么得价?

“可那些书行的掌柜,却是好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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