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草清-第34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那年轻人鄙夷地嗤了一声:“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价码不到而已,这大观园搞这么多花样,不就是要伺候爷这种人,从爷这种人的腰包里掏钱么?别在爷眼前装!十两金子只是买一眼,百两金子买一夜成不成!?北京城的花魁一夜也不过这个价码,喂喂……别走!”

台上舞姬已停了下来,朝观众一个万福,正要退开,那年轻人却不罢休。

见管事不为他言语所动,舞姬也没理他,周围观众更是一脸怒色,年轻人有些慌了,扭头喊道:“沈复仰!这家伙死哪去了!把爷丢在这就不管了?”

“沈复仰”一名道出,众人暗暗抽气,本要凑过去帮管事赶人的热心人士也止了步。没想到这家伙跟沈复仰扯上了关系,听这口气,沈复仰好像还得仰仗于他,这年轻人……得罪不起。

沈复仰不仅是国中实业巨阀,还跟潮汕财团关系密切,所掌的水泥、盐业、基建等行当,养活了数十万人,每年纳税也是数十万。沈家一门在广东西院乃至国院都有院事,跟皇帝更有直接交情,就算是薛宰相,也不会怠慢沈复仰。如此人物,这年轻人却随口叫唤,不知有什么背景。

亮出底牌,见众人畏怯,管事更是眉头紧皱,年轻瓜皮帽得意了,哼道:“没想到沈东家的名头在这南面这么管用啊,呵呵……算了,大人有大量,爷就不让他太为难了。”

他扇子指向舞姬:“爷又不是来闹事的,就是玩乐享受,这舞女,爷要定了!爷出了价,你们看着办!”

管事并周围众人都气得发笑,可沈复仰这名头太响,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见众人发呆,年轻人烦躁地道:“你们南面这些人,真是不懂伺候人!爷再加一百两金子,来啊,直接去带人,爷就不喜这么拖拖拉拉……”

他身边的下人胆气也壮了,推开管事和旁人,就要上台去扯那舞姬。

这边李肆和格桑顿珠已经看了半天戏,格桑顿珠道:“不是陷阱,那人该是北面晋商子弟,来头估计很大,能直通内务府总管那种。”

李肆卷袖子道:“不是陷阱就好,朕……正想演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呢”,扬手就想道一声“且慢!”

“且慢!”

手刚举起,旁边一席却立起一人,一声脆呼抢在了他前面。

网巾兜住了长发,朴素布衫裹住了娇小身躯,精致细腻的五官透着惹人怜惜的柔弱,可眼瞳中正并现的火星让她整个人都充盈着一股刀锋般的锐气。

一个作男儿装的雌儿,这倒不令人惊奇,眼下英华女儿在外行走,有的是剪裁原有女装,有的直接穿男装,盛唐之风正刮得呼呼作响。

惊奇的是这么一个女儿家居然来大观园看女子乐舞……

李肆见得这男装丽人现身,眼角一抽,手赶紧放了下来。

第八百六十七章 大观园之患

“你现在还只是滋扰他人,轻罪而已,若是再动手,那就是劫掠他人,非法禁锢,加上你这清人身份,罪加三等!我英华国法森严,你真想试试!?”

男装丽人貌虽柔弱,如一碰就碎的玉瓷,可樱桃小口一张,吐出来的话语却跟刀片似的,语气也格外强厉。

旁边看得清楚,听得明白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之声,“状元娘”的低呼此起彼伏。

李香玉,圣道二十一年,开放女子入科举,这位小女子一举夺魁,拿到了明法科状元,英华无数高才男儿热泪横流,也因她的横空出世,反对女子入科举的声浪才节节攀升,使得朝廷不得不退步,将女子入科举的范围限定住。即便英华已有盛唐风范,可男权主义的根基依旧不容反动派动摇。

这位状元娘挺身而出,大家都不着急了,都准备看一出好戏。

“哟噢……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小嘴挺有味的,嗯?状元娘?哈哈……我李继恩真是有福了,状元娘的面子我一定给,再加一百两,由状元娘陪着我共度春宵如何!?”

那自称是李继恩的瓜皮帽马上就转移了目标,身边下人提示了李香玉的身份,他却另有理解,女子什么时候能得状元了?那肯定是青楼的花号嘛。看这状元娘,即便一身男装,那清丽姿容也没掩住半分,让吃惯了荤腥的花花公子欲念高涨,张嘴就来。

白皙面颊瞬间布满愤怒的红晕,李香玉咬着银牙,弯月眉抖直了,恨声道:“念着你是沈复仰的客人,还给你留一丝情面,你要自找罪受,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李继恩该是在北面从小泡在蜜罐里,压根不知天高地厚,犹自腆着脸道:“状元小娘子要怎的不客气啊?国法?这世道不就是金银最大么?天大地大,金银最大,这不是你们南人挂在嘴边的话么?这就是你们的国法吧,我守的就是这法啊,三百两金子不够,五百两!”

没等李香玉回应,又一人自她身边站起,依旧是男装,比李香玉高出半头,柳眉凤目,英姿飒爽,跟李香玉竟是梅兰相绽,各有摄人风情。

“狗鞑子!你那话没错,可还少了一句,金银最大,还得是我英华的金银。喏,就是这个……”

这姑娘捏起一枚钱币,指头一弹,叮的一声抛在那李继恩的脚下,却是一枚镍币,民间俗称白铜钱,有一文、五文和十文之分,看大小就是眼下已经当作鸡零狗碎的一文钱。

“我这一文钱,买你给我香玉姐叩一刻钟的响头!”

姑娘面色淡然,语气却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你此时不卖,便是香玉姐不忍心,姑奶奶我也要你后悔生在这人世!”

李继恩呆住,也不知道是被这姑娘的话吓住,还是被这姑娘的绝丽风情摄住。

其他人倒是没认出这姑娘的来历,大厅角落里,刚带着保安急急赶来的飞天艺坊常务管事却呆住了,看看这姑娘,再看看角落里的李肆,转转眼珠,朝保安摇摇手,示意先别露面。

这边李肆既是头痛,又是好笑。之前他之所以赶紧缩手,并非是为李香玉。小香玉当了他三年肆草堂文办,自不会对她有所顾忌。要命的就是李香玉身边这姑娘,正是他大女儿李克曦。这公主跟李香玉是铁杆闺蜜,闲了就会去金陵,跟在金陵女子学院任教的李香玉厮混,也不知这两丫头怎么有心跑来大观园玩乐,可李肆却不好意思跟女儿当面撞上。

“李公子,你这是作什么?”

沉寂仅仅持续了片刻,一人有些狼狈的出声,正是巨阀沈复仰赶来了。

“作什么?这是花楼,我当然只能作花楼该作的事了。沈东家,这姑娘是谁啊?”

李继恩拉住沈复仰好奇地问,他这种人也不是毫无眼色,见这姑娘气宇非凡,口气吞天,也感觉对方来头不小。但他贼心高炽,对这姑娘又怀上了垂涎之意。

沈复仰正满腹苦水,下人急急找到他说了个大概,他也看到了李香玉,先不说这位状元娘他得罪不起,今日之事铁定会登上报纸,到时面对舆论汹汹讨伐,他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早知这李继恩如此不堪,就不该带他来大观园。

顺着李继恩这话,他转视李香玉身边那姑娘,顿时就觉一对钢针扎入左右太阳穴,头盖骨似乎都崩裂了。

“大……大小姐!?”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周围有脑子灵醒的人也变了色,大小姐?沈复仰又不是谁的家仆,能让他自居仆人身份的,这一国还能有谁?

再想到李香玉与皇室的交情,众人目光立时就直了,莫非这就是那位俗称小魔女,多年都嫁不出去的大公主?心里这么想,眼里越看越像,真别说,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严贵妃嘛!

周围一圈人呼吸都放轻了,再看沈复仰和李继恩,特别是那瓜皮帽李继恩,目光已满含怜悯。看你跋扈,看你放肆,大公主放了话,你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李克曦冷哼道:“沈叔叔,真要护着你这客人,就让他照刚才我说的办!噢,对了……”

叮的一声,她再抛过来一文钱,“再朝那台上的姑娘磕头赔罪,让人家点头才行,否则香玉姐也要为她讨还公道。”

两枚小小的白铜钱躺在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一点也不起眼,可在那李继恩眼里,却如刀子一般径直割着他的脸皮。

沈复仰回头看过来,低声道:“李公子,先面上认个错吧,后面的事好商量……”

李继恩爆发了:“沈复仰!你把我请过来,就是这般糟践我的!?我干爹可是李莲英!你糟践我,就是糟践我干爹,糟践我干爹,就是糟践当今太后!别说太后不高兴,我干爹一句话,你就别想在北面揽生意!你自个掂量着办!”

“哦呵呵……李莲英……”

“嘿嘿……太后……”

李香玉和李克曦被气笑了,原来是这么大来头的人物啊,周围看客们也都吃吃笑个不停。

沈复仰看看李继恩,看看两个李姑娘,再看看人群中已在拿笔记着什么,肯定是报纸快笔的家伙,嘿哟一声跺脚道:“李公子,你这不是死罪,我沈复仰能保你命,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再对两个李姑娘道:“沈某处事不当,招来这祸患,还望依法论处……”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北面的生意当然不会因这一场恩怨断绝,但肯定也会有大损失,要挽回这损失,还得找通事馆和南北事务署出面,这个人情欠下来,西院都要受牵连,真是何苦来哉。

李克曦白皙手掌一搓,兴奋地道:“好!沈叔还是懂道理的,姑娘们,先扁一顿出气!叫这狗鞑子嘴贱!”

银铃般的脆喝声中,席上四个同样男装的姑娘纵身扑出,粉拳绣腿一出,那李继恩身边的几个下人当场仆地,接着李继恩就被四个姑娘围住,蓬蓬啪啪一阵闷响,还依稀听到了骨裂之声,包括沈复仰在内,周围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你们可是武道盟的九段高手啊,别辱没了我娘的真传,使劲地打!”

李克曦捏着拳头,两眼放光地叫着,看她这模样,若不是有这么多外人,估计她也扑上去围殴了。

听着那李继恩惨叫声不绝于耳,李香玉朝李克曦白了一眼:“刚才还说以法论处呢,你这就先违法了,这是伤人罪啊。”

李克曦撇嘴道:“这狗鞑子给脸不要脸,还讲什么律法!?再说了,有香玉姐你这么个状元讼师在,有罪也能辩成无罪的嘛。”

李香玉再白一眼:“你啊,别诬陷我是那种肆意操弄国法的恶德讼师!”

四个姑娘在那边打人,两个姑娘在这边斗嘴,看客们鼓掌叫好,李肆却是想要吐血。自己这大女儿为啥嫁不出去?小时古灵精怪捣蛋,大了又把她娘那一套江湖作派也传承下来了,唉……

女儿家总是心软一些,四个武道盟九段高手,严三娘咏春拳传人一阵海扁,那李继恩也不知折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只剩下哼哼的力气,姑娘们就停了手。

李继恩几乎成猪头的脸颊上还浮着不甘,犹自赌咒发誓地道:“我是太后的干孙儿!太后跟圣道爷的关系,你们难道不清楚?我就等于是圣道爷的干孙儿!你们完了!”

噗嗤……

非但众人倒抽凉气,为这李继恩所受的教育感到悲哀,就连正喝茶清火的李肆也喷了茶,嘿,自己什么时候弄来了个干孙儿?还有,茹喜那妖婆就是这么攀污自己的?

李克曦柳眉倒竖,几乎快咆哮了:“姑奶奶我可没你这个鞑子干侄儿,再给我打!”

这话道出了身份,可那李继恩没听清楚,旁边沈复仰怕这家伙再吐什么惊人之语,连小命都保不住,赶紧护住他,低声劝道:“李公子,这是大公主……”

李继恩一呆,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畏惧。接着一幕令人瞠目的场景出现,他手足并用,刷刷爬了几下,似乎刚才那一顿暴揍丝毫没伤到他。

就见他蓬蓬如鸡啄米一般叩头,嘴里喊着:“奴才狗眼不识泰山,奴才这就叩头!”

他再如狗一般爬向舞台,朝台上还呆着的舞姬蓬蓬叩头,边叩边喊:“小娘子恕罪恕罪!我狗鞑子不知礼数,得罪了小娘子,该死该死!”

舞姬被吓住了,连连摆手,那李继恩又朝两个李姑娘爬过来,见他转瞬就变了狗奴才嘴脸,李克曦憎恶地道:“滚!别再脏了地板!”

李继恩咧嘴道:“是是,大公主总是怜惜奴才的,终究是一家李嘛……”

李克曦就觉恶心之感直冲咽喉,她还真第一次见到这么贱,这么会顺竿子往上爬的人,一个劲地甩着手,还对那四个随侍姑娘道:“等会你们可得用香皂搓十遍手,别脏了身子。”

李继恩如蒙大赦,正朝外爬,李香玉却不放过他:“地上的钱捡起来,这是买你响头的!”

见他乖乖捡起那两枚白铜钱,还一脸烂笑,仿佛受了天大的恩惠,李香玉再道:“这事可没完!刚才你非礼女子,滋扰人身,还得查你是不是非法入境,你就等着律司的公告吧!”

听到还有牢狱之灾,李继恩一下软在地上。

再看看一边的沈复仰,李香玉轻哼道:“今日是我跟大公主在,才能治这狗鞑子,若是我们不在,沈董,你怕是花钱就能消灾,说不定还准备花钱逞了这厮的恶欲吧?”

沈复仰拱手苦笑:“状元娘误会了,沈某在外或有行止不当之处,在内却是绝不敢亵辱国法的。”

李香玉直视着他,两人目光间隐有雷电来往,接着李香玉点头道:“希望如此……”

见两姑娘再没他话,沈复仰才朝下人点头,扶起那已软瘫成烂泥的李继恩匆匆离开。

“大公主雷霆霹雳,整治狗鞑子,人心大快啊!”

“贵妃那红雷女侠的名头有传人了!”

沈复仰李继恩消失,大厅里赞颂声不绝,片刻后更起了如潮掌声。

李香玉经历过不少大阵仗,颜色倒还如常,李克曦很少出外,今日露了一大脸,粉面通红,抱拳四面作揖,很是兴奋。其他倒没什么,大家赞她如娘亲这话让她非常高兴。

此时显然再不好呆在这里,李克曦和李香玉慰问了台上的舞姬后,招呼着随从就要离开。刚转出大厅,却被一人拦住。

“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姑娘一叙……喏,就在那边。”

那人凉帽遮住半边脸颊,李香玉没看清,暗道收拾了一个狂妄自大的狗鞑子不够,又跳出来一个什么人物?正要招呼随从赶人,却见李克曦两眼发了直,脸色也一下白了。

“格……格……”

因为太过吃惊,李克曦话都抖不利索。

那人扬头,露出一张高原红的脸颊,嘿嘿一笑:“大公主,连我格桑顿珠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啊。”

他再看向李香玉,眨眨眼:“李文书,好久不见。”

两个李姑娘如乖乖女一般,跟着格桑顿珠去了,李克曦更是一脸沮丧,丝毫再无刚才那气宇轩昂的女侠气度,嘴里就一个劲地念道:“完了完了,要被禁足了。”

大厅之外,一间适合私人相会的小厅里,李肆嘣的一声给了大女儿一个暴栗:“小女侠,你能啊,你娘指派的师姐们是卫护你的安全,不是当你的爪牙当众殴人,作威作福的!”

李克曦惨叫一声,一手捂额头,一手抱住老爹胳膊,撒娇道:“父皇就知数落女儿,那小鞑子太可气了!若是娘亲年轻时在这,怕一脚就踹碎了他的心窝子!女儿这已是够温柔的了。”

李肆对女儿历来都很宠溺,这一撒娇就再摆不住正脸,无奈地道:“有你香玉姐这个状元娘,还何必你出手,好好的斗法戏,就被你给坏了!”

李克曦吐吐舌头:“早知父皇在,女儿就不抢这风头了。”

李肆没好气地道:“到楼上去等着,等会跟爹一起回宫!爹还有事跟你香玉姐谈。”

李克曦乖顺地退下了,走时还朝李香玉递过来同情的眼色,仿佛她们二人的密谋已被父亲识破。

厅中只剩李肆和李香玉,李肆才悠悠道:“小香玉,老实坦白,拉上克曦这张狗皮,到这大观园来,是要卖什么膏药?”

李肆原本不准备露面的,可刚才李香玉跟沈复仰之间那淡淡的敌意,让他忽然意识到,李香玉不是埋在学院里教书,就是忙着办大案子。如今她是国中讼师会的会董之一,历来主张女权,绝不会无故跑到这多是女戏子,近于风月场所的大观园来休闲,来这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女儿李克曦则是她抓来的一面挡箭牌。

李香玉已离开皇宫六七年了,昔日的小丫头已长成清丽佳人,跟李肆间隐隐有了一股疏离感。李肆直觉地感应到,这疏离感不仅源自于时间,还含着一股恼意,似乎对他所为有什么不满。

沉默片刻后,李香玉道:“陛下既有所问,小女子怎敢不答?小女子直言,来大观园,是查探南北贼人联手,逼良为娼一事……”

李肆动容了,南北联手,逼良为娼!?还在这大观园里!?

第八百六十八章 大观园之悲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李肆心中闪过,这大观园是李肆的私家产业,负责具体营运的都是青田一系的老人,还有洛参娘主持着飞天艺坊,那等龌龊败德之事,不敢说完全禁绝,但怎么也不该肆意猖獗,以致惊动李香玉。

李香玉怕是知道他李肆是大观园东主,觉得这恶事是他这个皇帝在庇护,所以脸上才这般表情吧。话又说回来,营运之人仗着靠山是他皇帝,行事总会有些跋扈,还真难保有些个案惹人注目。

李肆心绪复杂地道:“小香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总得有凭据吧……”

李香玉小嘴一抿,嗔道:“下一场跳萨满舞的舞女就是人证,不是陛下那干孙子搅局,陛下自己怕已有所悟。”

终究不是小香玉了,状元娘丢开了那丝恼意,将李肆当作亲人般调侃撒娇,让李肆心头也是一荡。不过她说到的事,让李肆更来了兴趣。

“也罢,朕就把这里当了公堂,与李大讼师一同审案。”

李肆定下心计,要看看自己的产业是否真的染了黑点,招来管事,问起了那舞女之事。

管事听出了皇帝话中之意,叫着撞天屈:“四方舞社的舞姬有北面的,有海外的,确是签有十年长契。但这工契你情我愿,绝无违法之处,更说不上逼迫。这些舞姬工薪颇高,洛大家还允了其中杰出之人干股,大观园更禁风月之事,舞姬们又无滋扰之忧,怎么也说不上那、那等罪过……”

这事光听管事说不行,李肆就让管事把李香玉口中的人证带过来,等人的间隙里,李肆见李香玉还蹙着眉头,随口打趣道:“是不是受了你表哥的委屈,来找朕撒气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办事啊,朕备着的彩礼都快发霉了。”

李香玉俏脸先是红,再是白,眉宇间闪过一丝哀怨,再朝李肆白了一眼:“陛下还好意思说,都是陛下你害的。”

女儿心,海底针,李肆暗道自己莫非真的遭了无妄之灾,李香玉跟曹沾这一对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也颇为纳闷。早年他刻意给曹沾提供了晋身之阶,在北庭大都护府当了三年文书参事,再以军功入黄埔学院进士科。去年科考中榜,在江苏兵备道署衙任正六品巡边曹事,所著《居延血》和《北庭纪略》在国中颇有名气,虽不能跟李香玉这状元娘比,也算小有出息,足以成家立业了,但两人就这么拖着,一直没有成亲。

见李香玉作如此小女儿态,李肆也不好细问,厅堂陷入一阵怪异的沉默,直到细碎脚步声响起,才将两人从各自的心绪中拉了出来,见得来人,两人同时一呆。

来人是个二八娇娃,容貌秀丽,眼眉间还满是稚气。她身着一套华贵的旗人宫装,花盆头的流苏摇曳不定,让人顿生置身清宫的恍惚错觉。

“大人有何事相告?本格格的时间可是宝贵的……”

小姑娘还目斜四十五度角,挥着手绢,懒懒地发散着娇贵之气。

身后管事皱眉嘀咕了一句,这“格格”立马就显了原形,屈膝万福道:“不是演戏啊,哎哟,大爷您别见怪,奴婢还以为大爷您好的就是这一口呢。”

李肆心说好嘛,整来个“格格”跳萨满舞,这四方舞社的猎奇路线还走得真有些不着调。

挥手示意管事退开,李肆朝李香玉点头,示意人证在这,你尽可挖黑材料了。

“这位妹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亲人何在?又是怎么来的大观园?”

李香玉也不客气,径直盘问上了,这一问,那旗装小姑娘一下就红了双眼。

“奴婢叫夏小燕,花名小燕子,本是济南人氏,自小无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一年前母亲病亡,奴婢孤苦无依,还不了贷钱,被质入青楼养作清倌。还好遇到了仁善坊的戏探,转到了这四方舞社,才算是跳出了火坑……”

听她这一说,换李肆给李香玉递过去白眼了,瞧,逼良为娼的是北面满清之人,大观园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李香玉却不罢休,加重了语气道:“你眼前这位大爷可不怕四方舞社和大观园的后台,这些遮掩的话儿就丢开吧,照实了说,有什么冤屈,这位大爷不给你做主,我李香玉也能帮你伸张。你在私底下传出的话,该不是随口乱说的吧?”

李肆抽出扇子遮住自己扭曲的嘴角,暗道这小香玉真是一张刀子嘴,毫不留情面呢。

“你是……状元娘!哎呀,状元娘,奴婢……小燕子真有冤屈!”

那小燕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泪眼婆娑地叫唤起来。

“小燕子是真的格格!乾隆爷当年在济南游历,遇上了大明湖风柳楼的花魁,那就是小燕子的娘亲,然后就有了小燕子……小燕子跟四方舞社的人说了无数次,他们却把这话当戏言,让我扮作格格,给人跳萨满舞,这不是糟践我吗!?”

小燕子说着让李肆嘴角眼角一起抽的话,更膝行两步,抱住李香玉的腿哭号道:“状元姐姐,你可要帮小燕子主持公道啊!等小燕子我回了北面进了宫,定送姐姐一个大前程!”

李肆有些内伤,李香玉却是风中凌乱了,她直着眼,艰辛地道:“等、等等……你不是说你是紫禁城里的人,却被人卖到南面,强逼着你……”

小燕子哭道:“我是格格,当然是紫禁城里的人!四方舞社不信我的话,不把我当真的格格待,总是拿着工契说事。我孤苦伶仃,又怎敢跟他们做对?”

接着她俏脸狰狞:“等我回了北面,定要讨还这笔债!”

她再转作殷切,摇着李香玉的腿:“北面太后定会疼爱小燕子的,状元姐姐帮了我这一回,我一定要太后好好谢你,封你作女相好不好,就像上官婉儿那种?”

见李香玉像是吃坏了肚子,小脸青白不定,李肆忍住笑,再唤来管事。管事一出现,小燕子顿时如乖顺小猫,赶紧缩到了一边。

“这小燕子又犯痰迷了,舞社让她扮作格格,她就真当自己是格格,唉……”

管事痛心疾首地解释着,这小燕子闹这事也非头一回,之前洛参娘觉得不管真假,她这般心性再不适合待在大观园,本要解了她的工契,还送盘缠,要送她回去。可她清醒时又觉得在大观园过得挺舒服,一个人出外又活不下去,死活不干。

李肆责道:“那就不要让她再扮这什么格格了嘛,有些人入戏太深,就是这般执迷,你们也有责任!”

管事惶恐应是,带着小燕子退下了,厅里再度沉默,许久后,李肆才道:“小香玉啊,我大概明白你的用意了,只是……呵呵……”

他忍不住笑,李香玉缓过气来,张牙舞爪地道:“陛下若是笑话我,我就告给克曦,让克曦在她娘亲那说陛下的坏话!”

李肆噗噗闷笑,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六七年前,一大一小在肆草堂里互相逗乐的时光。

李香玉有什么用意呢,无非就是听说大观园里居然买来了北面清宫之人,逼其娱乐客官。以她一向注重女权和民权的立场,这事就非常严重。你想啊,北面清宫之人身份已非一般,都被南面这般肆意亵辱,如果是平头老百姓,那不是更如草芥一般对待?

这里还是大观园,跟皇帝关系匪浅,皇帝是圣君,爱惜羽毛,肯定不愿出这种事,对大观园的管束应该很严,可还是出了这种事,那么其他风月场所的状况就可想而知了,定是污秽不堪言,不知多少北方乃至海外女儿家遭难。

作为专抓大案要案的讼师,李香玉的想法就很简单,把这一案当作典型立起来,自然可以狠刹南方压榨北方的世风。当然,她并非刻意针对李肆,带着李克曦来,其实也有把这事传给李肆,要李肆也出力配合的用意。

只是她掌握到的证人,竟然是一个作着格格梦的痴女,这个真相实在打击人。

李香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发作了一番,泄气后又朝李肆怯生生地道歉,李肆却另有了心思,找管事再招来一人。

“果然是马姑娘啊,你怎么还在这四方舞社呢?”

来人是之前被那“干孙儿”李继恩调戏的西域舞姬,换了一身青衣孺裙,卸下了面纱,正是在西安时被洛参娘引荐过的马千悦。

“皇……皇上!?”

马千悦当然认识李肆,惶恐地想要叩拜,被李肆抬手拦住,就虚虚一个万福。

“西安之事后,马家在宁夏也败了,蒙皇上恩赐,我们这些马家族人没受留难,但也不敢再在宁夏和陕西呆着,就卖了家产,来江南讨生活。洛大家对奴婢青眼有加,让奴婢入了四方舞社,还领有干股,管着一些事,没把奴婢当一般的舞姬待……”

马千悦一番解释,让李香玉更抬不起头。

李肆却问:“大观园里,参娘也只管到了小半月这魁星楼,朕想问问,其他地方是否有强逼民女过契卖艺,甚至逼良为娼之事?朕就想听实话,你但有所知,务必道来。”

马千悦有些惶恐地道:“皇上怕是多心了,这大观园管束极严,洛大家虽只掌小半月魁星楼,却隐是小半月各楼班的盟主,对皇上所言之事极为痛恨,就奴婢所知,此等事是没有的。就算是有,也该藏得很严,而且……”

她抿抿嘴唇,再道:“大观园这等福地,无艺登不了台,有艺的别说强逼,为进这大观园,彼此都争得头破血流。大半月那些楼阁的东主管事们,日日都有人自荐枕席,求的就是在这大观园露上一脸……”

李香玉脸色更难看了,照马千悦的说法,这里非但没有逼良为娼,反而是自甘下贱,就为争风月场上的名利。

李肆却因这话想到了前世那些风物,有些不悦,可再一想,大半月诸楼都是卖出去的产业,不像小半月是自己经营,即便是洛参娘也无力管得这么宽,也就无奈地叹了一声。

着马千悦退下后,李肆有些怔忪,李香玉小意地道:“陛下若是着恼,就罚香玉抄皇英总宪吧。”

这是早年李肆经常“欺凌”小香玉的招数,听她说起,李肆会心地一笑,小香玉是真在道歉了。

可他摇头道:“小香玉啊,朕所知的你可不会这么轻言放弃,这大观园无此事,不等于其他地方没有。你关心得对,朕也想看看,如今这一国人心是否败坏了,是不是拿北人不当人看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想刚才那李继恩的事,如李香玉刚才所说,不是她们撞见此事,甚至不是在大观园里,沈复仰会不会护着李继恩,乃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