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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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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更有不少是幕僚直接搬用当年清兵屠江南的描述,因为赶工,处处都留下了“北来”、“剃发”等等漏洞,徒招人耻笑。

可李绂以江浙总督发布的“州县清正令”,就成了毁灭江南秩序的大杀器。李绂抱着把江南搞成白地也不留给英华的决心,宣布江南各府州县的官府已全数投敌,再非大清官府,以他之前组织的大义社、精忠会等等儒生社团,以及所有效忠大清的志士来替代官府。

江苏州县官府遭江南行营侵蚀,多数已无力化,就靠着官府的大义名分,还勉强能维持社会秩序。李绂来这么一出,还能糊住人心的官府顿时失了影响力。各地“社会活跃团体”和“豪杰义士”纷纷鼓噪而起,趁乱取利。守旧士绅跟小民商贾之间的争斗也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南到浙江湖州,北到江苏扬州,烽烟四起,血流漂杵。

李肆对这李绂恨之入骨,宁要江南成白地,千万人成乱世冤魂,也不愿让英华平稳接手,你不是圣贤书满腹么?你不是心怀孔圣之仁么?转身你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法家之魔……

之前李肆已对刘兴纯和韩再兴下了严令:“务必生擒李绂,江南此劫,全得让他背上!”

这份军报就是报喜的,李绂已被捕,准确说,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他跑到江宁,还想跟在江宁的年羹尧讨资源,讨不到也好由年羹尧护着北退到徐州,可没想到,年羹尧直接绑了他,送给了已到城外江面的英华海军。

“江南事已了,可北京事却刚开始啊……”

汤右曾一脸悲色,他刚得知老朋友田从典的下场。

“江南大局本就在握,可恨的是,年羹尧连番玩弄小把戏,真是欺我英华无人,该好好收拾他一番!”

范晋却满脸怒色,年羹尧送上李绂,不过是赔罪。那家伙不仅接了满军营,还鼓动缩在后方的汉军营投靠他,汉军营的动向让贝铭基后方生乱,不得不派兵转头,堵截汉军营。

“此时不值得跟他认真计较,北面之事可能也需要他,让白延鼎收拾掉他的水师,以示薄惩就好。”

李肆依旧没将年羹尧放在心上,眼下局面,此人也就是个敲边鼓的角色。

苏文采道:“江南事还没了……常州等地还在负隅顽抗,收拾残局也要花大力气。”

范晋摇头:“快了,李绂被擒,年羹尧北退,识时务的该能看清大势了。”

八月烈日,烘烤得江南大地水汽蒸腾,雾色还带着一丝血红之晕。从常州城头看下去,片片红衣更染得天地绚丽,让眼前的一草一木都鲜亮清晰。

“三国有云长,唐时有张巡,大清有大义——!”

“精忠报国,绝不降贼——!”

城头上呼喊如潮,似乎将城下的炮声都压了下去。

“我辈浴血于此,定当留名青史,皇上不会忘记我们!朝廷不会忘记我们!”

领头的正是大义社的社首诸葛际盛,他身负李绂重托,要将常州变成守护江宁的铜墙铁壁。当然,兵丁枪炮是没有了,甚至真金白银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大义社,以及“代行常州知府事”的名义。

这几年下来,诸葛际盛提领人心的本事也已炉火纯青,常州有他坐镇,汇聚了各地大义社的上千成员,裹挟常州士绅,竟然稳住了常州局势。今日红衣兵临城下,他一番言语鼓动,守城民人士气高涨,个个都觉自己是尽忠殉国悲情戏的主角。

“没错!雍正爷会为我们流泪的!”

听诸葛际盛提到皇帝,众人更是心气昂扬,还有人高呼出声。

城头顿时沉寂下来,雍正爷?现在不是光绪爷么?

热烘烘的气氛急速冷却,林远傅赶紧喊道:“是啊,太上皇和万岁爷都会为咱们流泪的!”

身边另一个年轻人也握拳叫道:“听到咱们江南人人尽忠的消息,太上皇的病情也要好上三分!”

气氛再度热烈起来,诸葛际盛拍拍林远傅:“不错……”

林远傅拍拍应和他的那人:“秀林啊,有前途。”

徐秀林笑笑,握紧了手里的火枪,脸上恢复了坚定之色。

来攻的红衣兵不多,可炮却着实多,不多时就轰鸣作响,常州城顿时陷入硝烟尘雾之中。

“坚持下去!咱们常州城高壁厚,南蛮都是小炮,怎么也能守个十天半月!”

林远傅鼓舞着大家,尽管红衣兵远在两三里之外,城头也是枪声不断,至少可以用来壮胆。

黄昏渐近,炮声消沉,林远傅和徐秀林就觉坚持了大半日,满身热血沸腾。

城头刚欢呼声一片,下方却传来恐慌的惊呼声。

“城破啦——!”

“快逃啊——!”

城头哗然,怎么会?

灰衣人潮涌入城中,没人再去多想原因,仓皇地四散奔逃,林远傅绝望地大喊:“社首呢!?诸葛际盛呢!?”

城外大帐,八十师统制庄在意冷笑道:“诸葛际盛,你当初也是英华士子,就不怕本统制治你叛国之罪,当场把你行了军法!?”

跪在地上的诸葛际盛谄笑道:“将军玩笑了,咱们英华诸事都有法度,就算要行军法,小人也能托军中司马辩罪。再说小人不止献了常州城,还有整个江南的大义社,怎么也算份功劳吧……”

庄在意憎恶地挥手道:“功必赏,罪必究,你就安心等着吧!”

诸葛际盛出了帐,帐中一个穿着灰衣,气度沧桑的汉子咬牙道:“他是大义社的总头目!怎么能这么轻松地放过他!?”

庄在意叹气:“审裁自有法司,你我不可越俎代庖,徐茂林,城门已开,义勇军入城,你赶紧去城中坐镇指挥吧!”

徐茂林脸色稍缓,行礼告退。红衣兵开城,他们江南义勇入城清理,已经配合出了默契。江南义勇都是本地人,很清楚哪些人是死忠。当然,作为被纳入义勇军体系的剪刀会,借机找大义社报私仇,也是韩再兴默许的福利。

“出首指认大义社的免罪!”

“大义社自投者罪减一等!”

灰衣兵的喊声响彻常州城,之前在城头视死如归的人群不仅鸟兽散,还有人盯住了其他人。

“林兄,到得此时,我们更该团结一心,死战到底!”

下了城门楼,徐秀林握紧火枪,整理腰刀,沉声说着。在松江府时,因哥哥徐茂林的剪刀会危害大义社,徐秀林觉得自己背负着莫大的耻辱,跟剪刀会对敌时也分外决绝,成为林远傅的左膀右臂。眼下已是末路,他准备以死证心志。

林远傅没说话,眼见一队灰衣兵入城,他忽然丢掉手里的火枪,朝灰衣兵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后面都是大义社的,他们强逼着我去守城!”

徐秀林等人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接着有反应快的赶紧丢枪,高叫我也是被逼的,片刻间,就只剩下了几个呆子,包括徐秀林。

“丢枪!”

“开火!”

见这几个人还一副死硬模样,灰衣兵喊了一声就决然开枪,血花四溅,徐秀林被打中肩膀,仆倒在地。趁这功夫,林远傅跟着其他人已经溜得没了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啊——!”

徐秀林终于明白自己被出卖了,他嘶声喊着,灰衣兵里忽然急急冲出一人。

“秀林!?”

刚入城的徐茂林在这场合下遇到了弟弟,不仅震惊,还有下意识的关爱。

“大哥?”

徐秀林只看到一个灰衣军将,离得近了才认出来。

“都是你害的……大哥,我落到这地步,都是你害的!”

他猛然跃身而起,一刀劈向哥哥,徐茂林猝不及防,仓皇后退,刀刃依旧在胸口上划下一道深深血痕,他痛苦地大叫出声,这不是皮肉之痛,而是心痛。

“杀了你!杀——”

徐秀林两眼赤红,腰刀过头,疯魔一般地扑了上来,蓬蓬一阵枪响,十数发子弹打得他全身喷血,翻滚着倒地。

“不——秀林!”

徐茂林惨声高呼,不顾伤痛,扑上去抱住了弟弟。

紫禁城乾西五所,弘历住处里,茹喜叹道:“他终究是坐了十年皇位的大清皇帝,他终究为大清江山呕心沥血,怎么也不能是这般下场。”

弘历眼圈微红地道:“我已让福敏和傅清想办法给映华殿送去食水,那帮叔伯兄弟狠心不说,三哥竟然也置若罔闻,难道连一丝亲情也不顾了?”

茹喜道:“所以他坐不稳这龙椅,也不是他所看中的人选。我懂他,他一定会选你的。”

弘历烦躁地道:“他再有大能,也鞭长莫及啊,而且我也不可能公开借他之力,否则怎么服天下人心?”

茹喜微笑道:“四阿哥,此事你放心,当初他能做到,现在他照样能做到。此事不仅有十四爷能帮衬,不还有我在么?”

接着她脸上转了忧色:“问题不在这,在咱们这位光绪皇帝身上,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能照着常理行事的人。”

没受过帝王培养,当然没办法猜测上位后的行为,弘历不屑地撇嘴,但忧心也未消减:“那咱们……”

茹喜轻咬嘴唇,眼中泛着寒光:“这就得你下大决心……你三哥在位还不到一月,人心不齐,膝下无子。”

弘历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茹喜的意思,他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先不说根本难以办到,就说这骨肉相残的事,皇祖父都作不出来,何况我呢?”

茹喜咬牙,你爷爷作不出来,你爹倒是作了个十足十,你不先学你爹,又怎么再学你爷爷?

“可惜我非男儿身……”

接着她这么感慨,她很想翻搅风云,可惜现在她毫无势力,唯一的依凭反而是当初李肆放她北归的名义。她现在就是朝野公认的南北沟通管道,还因是女儿身,无法四下走动联络,连到几墙之隔的弘历住所来,都花了老大力气。

两人相对默然,就觉得只能坐等南面的安排了。

几十墙之隔的乾清宫里,弘时朝福彭、衍璜和吴襄等人决然点头:“朕有大决心!为了满人江山,朕不惜大义灭亲!”

弘时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可不是第一回干了,之前皇阿玛在热河行宫病倒时,我就逼迫厨子去毒杀弘历了,可惜没能成功。

现在要推新政,就必须拿到权柄,而要拿到权柄,就得把威胁自己皇位的弘历解决掉,同时再……

弘时虽立年号为光绪,但还没越年,现在仍然是雍正十年,就在这一年的八月中,江南血火渐渐平息时,北京城却又掀起了另一轮血雨腥风。

第七百一十六章 满清九旗

将近八月下旬,北京城原本就诡异莫明的风向骤然狂卷,置身事外的看客都晕头涨脑,不辨东西。

依旧是烈日当空,一群破落旗人正凑在皇城根下,争得面红耳赤,一些人道:“三阿哥赢了!”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康亲王崇安、马齐等人因慢待太上皇,暂停议政之责,在家反省。皇帝认为,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协办总理事务处并立,致政务不畅,并为总理事务处,委徇亲王允禵、庄亲王允禄、显亲王衍璜和平郡王福彭四人为新的总理大臣,新晋礼部侍郎吴襄、内务府总管海望等人任协办大臣。

在此变动中,四皇子弘历因“行为不谨”削宗籍,下狱待审。据说是上月太上皇病重时自编下毒案,构陷新君。

另一些人嗤笑:“从哪里听来的野路子消息,是四阿哥翻盘了!”

依他们所知,平郡王福彭、显亲王衍璜和庄亲王允禄等人因慢待太上皇,暂停议政之责,在家反省。新君哀痛过度,身体不适,国政由徇亲王和四皇子弘历并摄。摄政王大臣会议和协办总理事务处权责移回军机处。

“三阿哥稳坐龙椅,怎可能翻得了他的盘!?这不是造反么?”

“那帮王爷已经在承德造过一次反了,四阿哥怎么不能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吵得太入神,这帮人连大队兵马开进都没察觉,等到被围起来,才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是旗人还是汉人?”

“是满旗还是汉旗?”

“哪个旗的!?”

军将厉声喝问,这帮旗人脑子灵活,到嘴的答案也吞回了肚子,重新揉了一遍。

“我们、我们是镶红旗的,镶红旗!”

两面消息抵触,有一桩细节却颇为玩味,徇亲王允禵两面都在担纲,而他刚受领了镶红旗的若干佐领。

现在的形势是三阿哥,光绪皇帝弘时是一党,四阿哥弘历,原本的储君是一党,两党似乎正面干了起来,还各自拉扯了一帮宗亲重臣,这已不是什么满汉之争,根本就是皇权之争。

这帮旗人不清楚军兵的来路,拼命骑墙,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堵厚厚实实的墙。

“滑头!老子还想入镶红旗呢!”

军将嘟囔着,最终没再为难他们,破落旗人们惶惶如败家之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北京城已寒风凛冽,再不敢在外晃荡。

八月十八日,对小民来说,还没感觉太乱,就是穿着各色号褂的兵丁来来回回。而以紫禁城为中心,血色正渐渐弥漫开。

城南大道上,一拨人马护着一辆马车急急而行。马车里,弘历担忧地问:“茹喜她们……”

对面傅清点头道:“即便没咱们护着,还有十四爷呢,她可是南北议和的关键人物。”

弘历叹道:“就该听她的,咱们竟比一个妇人还要妇人之仁。”

傅清苦笑:“谁知道皇上……三阿哥,下手这般狠厉呢。”

傅清身边是刘统勋,他插嘴道:“王爷心怀大仁,必有大福!”

弘时推行“满州新政”的决心非常大,福彭、衍璜等激进派宗亲重臣都站在了弘时一边,连允禄等中立派也倾向新政,准备以破釜沉舟的姿态,跟南蛮死拼到底。即便允禵极力糅合,议政王大臣会议和总理事务处还是没能维持住局面,没几天就分崩离析。

徐元梦、蔡世远和傅清、刘统勋等人决意扶持弘历,而有茹喜所保的南北和议前景,康亲王崇安等宗亲也痛定思痛,点头默许。张廷玉蒋廷锡等汉臣也视若无睹,任其借部堂便利行事。

想着朝局经不起折腾,满人更不能内斗得太血腥,徐元梦等人筹划了一整套方案。核心是囚禁弘时,以“病退”的名义体面下台。而弘历作为摄政监国,稳定局势后再登基。

可没想到,弘时那一派也早存了清理新政反对派的决心,而且没什么密谋,直愣愣地挥刀砍了过来。不是允禵事先警告,弘历这颗脑袋已经掉了下来。

福彭掌握了西山大营的留守人马和九门提督的护军营,衍璜直入丰台大营,以君臣大义和满人命运镇住了同情弘历的各部统领。兵权在握,当弘历这一派还在朝堂和紫禁城下力气的时候,弘时的大军已经入了城,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怀着极度愤怒和无尽恐惧,弘历由傅清和刘统勋等人护送,仓皇出了北京城,朝天津奔去。塘沽总兵和天津知府都是雍正简拔起来的,应该还靠得住。

弘历的马车奔在前,另一辆马车在十多里外的后方向南急驰,马车后面还有数十骑兵追着,张弓搭箭,不断弹弦。

马车里啊地一声惨叫,李莲英一手捂住屁股,血水自袍摆不停地流着,身子却半分不闪。

茹喜含泪道:“小李子,难为你这般忠心了,以后有我们姐妹的富贵,断少不了你的!”

李莲英身子再一抖,脸肉也拧成了麻花,想是又中了一箭,他呻吟道:“奴才这辈子都是服侍主子的,奴才不在乎什么富贵……”

茹安挺着大肚子,就一直哭着,茹喜恨声道:“今天若是逃不过这一难,都是那弘历害的!雍王爷……万岁爷,你生儿子,怎么把大决心跟猪脑子生到了一起,又把玲珑脑子跟豆腐心拼到了一起!?”

茹安抽泣道:“姐姐不是念叨着,万岁爷本就是大决心加猪脑子么?”

茹喜纠结地叹道:“错了,万岁爷是大决心和玲珑脑子,可惜满人里就没几个不是猪脑子加豆腐心的!万岁爷败就败在没有眼力价,看不清满人心思!”

李莲英叫着痛,还有功夫插嘴,“主子之前也说过啊,坐上那龙椅的主子,眼力价都不怎么好。”

马蹄声渐远,不知为什么,追兵停了下来。众人长出一口气,茹喜也有了余裕琢磨大局:“是啊,只要坐上了龙椅,就得先盯住自己的屁股,瞧弘时急成这样,他过河不是在拆桥,是在烧桥!还不知道北京城里到底乱成了什么模样。”

北京城里,看上去不乱,也就是大街小巷上民人少一些,兵丁多一些,可在无数宅院里,一颗颗人头翻滚落地,血水一摊摊汇聚。

“我是图里琛,是二品大臣,不经大理寺审定,皇上也不能杀我!你们这是矫旨!”

一座宅邸里,被一帮兵丁压着的老臣还不清楚状况,怒声咆哮着。

歪眉斜眼的头目不耐烦地道:“咱们替皇上办事,不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么,你还瓜噪什么?图里琛……爷我还裆里深呢,赶紧的!咱们还有好几家要办!这老头家里真没什么油水,也没养出顺眼的闺女。”

图里琛喊道:“我是正黄旗的,我是满人!”

头目哟了一声,油油笑道:“知道您是位贵主子,可您不跟着咱们皇上走,却要站到四阿哥那边,这就对不住了……”

拖得长长的号叫嘎然而止,那头目看向已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图里琛家人,快意地道:“各位老少主子们,你们也一并上路吧!”

兵丁皱眉道:“没说要连家里人一块砍了吧?”

头目撇嘴:“也没说不准砍啊,就搜罗出几千两银子,没点值钱货,地皮又带不走,晦气!砍了砍了!冲掉这晦气,保保下一家的运气。”

八月十八日,北京城迎来血腥一日,之前众多在弘时登基大典上跳出来质疑的大臣,逃过了当日,却没逃过这一日。汉臣固然是扩了范围,满臣也没能逃脱。

康熙雍正两朝旧臣的图里琛,本是满人中少有的学士,精通俄罗斯事务,曾经跟俄罗斯人签订过不少勘界协议,却因上题本求见太上皇而全家遭难。至于领头的大学士逊柱,不仅他自己被杀,在京所有族人也尽数遭殃。

弘时和福彭等人也没想着这般大开杀戒,可他们难以调动正式的国家机器来行事,同时也不相信以允禵和张廷玉为首,还维持着大清国政基本运转的满汉官员,对西山大营、丰台大营和步军营护军营都不敢全心信任,怕他们放水,用的都是手底下的包衣奴才。

恶策加恶奴,破坏力猛增十倍。

内务府包衣、王府包衣,都是平日叩首打千练得精熟的奴才。给他们套上号褂,分发清单,许他们恣意妄为,这些奴才份外凶恶。这一路杀下去。杀名单上的人,变成了杀名单上的户,再变成抄家。当日死于非命的官员足有三四百,再算上家人,怕不止七八千人。

八月十八日,得知弘历和茹喜等人都跑了,“弘时集团”虽知是允禵干的,却又不好问责,恼羞成怒,急急推动了“满州新政”。

新政第一桩就是扩旗,弘时和福彭等人也发现了,没有汉人的配合,连这北京城都玩不转。但要用汉人,就得选能信得过的,比如吴襄这种汉人。

可“满州新政”的大旗就是讲满汉之分,这矛盾该怎么解决?

好办,扩旗,把汉人纳入汉军旗不就结了?

拥护弘时的汉军旗人不乐意了,原本是低自己一等的奴才,凭什么要跟自己平起平坐?

于是这扩旗的政策就变了样,将可用的汉人编给汉军旗下,充任包衣。原本自满州入关以来,汉人里就有所谓的“随旗人”,把这随旗人定为经制,搞扩大化就好。

汉人多数当然是不愿的,赤贫苦寒户给贵胄大室当包衣还是美事,可要小康饱暖户给状况差不多,甚至更差的汉军旗人当包衣,谁想得通?

可对弘时集团来说,汉人怎么想,有必要关心吗?为什么?问刀子去!

八月十九日始,京城表面上的宁静也被打破了。自皇城周边开始,包衣兵一条街一条街地清理汉人,更有人马奔出北京城,去京畿州县整理地方官府,推行此策。

连续数日,满城呼号,人相奔走,血漫于道。

有阻力不怕,上刀子就行,可有些阻力就不是能用刀子解决的了。吴襄这种积极配合,而且用处很大的汉人该怎么办?没有他们,北京城的汉人都整理不出来,更别说京畿州县,至于整个北方,即便是一脑子尿血的弘时也不敢作此想。

原本也简单,反正这种人少,直接抬旗。

抬着抬着,连福彭衍璜都不满了,几个十几个还能接受,几百个上千个,那不乱了套?

“咱们……就另立一旗,以绿旗为号。有绿营,也可有绿民嘛。”

已被抬入镶黄旗的吴襄献策,让弘时君臣刮目相看,抹浆糊的事,果然还得靠汉人。

于是在雍正十年八月底,大清的八旗铁制变了样,变成了九旗……多了正绿旗。

可用的汉人被编入这一旗,比照汉军旗铁杆庄稼的七成给钱粮,京城和京畿的富户如鸟兽散,而赤寒无业的汉人汹涌而来,新设的正绿旗管领衙门的大门都被挤塌了好几次。

因为自己的名字,允禄担心起这一旗的钱粮来源,弘时道:“朕着内务府把户库银子全搬过来了,还有三千八百万两呢。”

福彭皱眉道:“可有不少是要备着西北、荆襄和江南战事奏销的。”

弘时脸上显出决然:“那几个地方还能保得住?既然地都没了,为什么还要花银子?”

允禄、福彭和衍璜等人看向懂实务的吴襄,后者死死把脑袋缩在胸口,不敢说话,三人再对视一眼,都有一种连底裤都押上了赌桌的不安感。

徇亲王府,内务府总管海望泪眼婆娑地道:“十四爷,太荒唐了!再这么下去,家底都要败光,人心也全要散了啊!小人是不敢让内务府跟皇上闹生分,才硬着头皮跟皇上走在一起的,可……可再搞下去,小人怕夜里被谁捅死在床上,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允禵满脸憔悴地道:“我跟你都是一路货色,还能作什么?不是我拦着,皇上恐怕连康亲王那些人都要杀了……我也只能作这么多了,护着咱们满人的精血,不让动荡散到上头来。”

海望几乎快哭出了声:“可昨日马齐都来找过我,试探着作点什么,小人不敢接腔。从龙那几大家,都已经坐不住了!”

允禵笑了,纠结地笑:“他们也知道之前的事办得太荒唐了吧……可没这事,我脱不出身,也护不住这么多人。说起来,也是老天爷垂怜,万幸中的不幸。”

海望长叹:“十四爷当初要答应坐那位子,哪还有今日?”

允禵冷笑不语,心中却道,我十年高墙岁月岂是白过的?现在这形势,那位子就铺着钉垫!谁坐谁倒霉!要坐稳那位子,还不由北面,不由满人自己决定。就看茹喜能不能帮着弘历搭上南面的线,南面那位圣道爷,愿不愿意伸手吧。

张府,张廷玉叹道:“光怪陆离啊,这些稀奇事,这位皇上居然还真干得出来!”

蒋廷锡道:“小儿持国器都不足以述……”

张廷玉摇头:“谁让他是皇上呢?”

蒋廷锡语含期待:“快了……快了……”

张廷玉闭眼,装作没听到:“我们臣子,要守大节!君臣大义,绝不可丢。”

蒋廷锡暗道,是啊,谁坐龙椅你忠谁……

黄埔无涯宫,李肆招呼着四娘:“检点侍卫亲军,咱们要去北面。”

四娘瞪眼:“干什么!?什么事还要官家御驾亲临?”

李肆笑笑:“江宁献城,杭州献城,江南已平,我这个皇帝,总得去转一圈,安抚江南人心嘛。”

四娘没想太多,就觉得李肆的笑容颇为诡异,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外人在场,这荒唐皇帝经常搞些让人羞愤难当的龌龊事,比如在置政厅的“龙椅”上……

第七百一十七章 等待太久的终结

戈壁一望无际,澄蓝朗空,太阳似乎就压在头顶烤着,连沙砾都在生烟。一队人马缩在孤山背面的阴霾里,正纳凉闲聊。

“天为被,地为床,在此战上一番,还不知有多舒坦……别这么看我!达瓦央金都给你生了一儿一女,还满脑子龌龊!”

不是这嗓音,还真认不出这个髯须客就是王堂合,而他怒声讨伐的对象,虽还大致保持着整洁,但粗旷气息却跟王堂合差不了多少,再非当年在藏家姑娘面前缩手缩脚的腼腆青年,正是一直埋头西北,隐于长江大决战声潮之外的西路军统帅张汉皖。

张汉皖邪邪笑道:“离我远点,连我眼神都懂,你才龌龊!”

两人正笑闹时,清朗铜号声响起,远处烟尘大作,大群马队正急驰而来。

张汉皖放下望远镜:“是可汗的大旄,罗猫妖说到做到,噶尔丹策零来了。”

王堂合冷哼道:“你都亲自来了青海,他还不出面,那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几骑人马自烟尘中奔出,先赶到了张王二人这边,领头的是一个不到三十的精悍青年。他滚鞍下马,朝两人恭敬行礼,脸上满是兴奋:“大帅、将军,我们大汗来了!是来这里跟大英携手共谋大业的!”

王堂合面带不豫:“再不来,就要去北京城见我们官家了……”

张汉皖朝王堂合摇摇头,扶起来人,亲切地道:“还多亏了你来回斡旋啊,小策凌。”

看向远处已经清晰入目的纯白大旄,张汉皖心头微微激动,西北这盘棋也终于活了。不是长江大决战,满清全面崩溃,这盘棋还难以作大。

自去年入川以来,总帅部和枢密院就专权独断,揽住这一路所有事务,朝堂很少过问,报纸很少谈论。加之绵延数千里的长江大决战太过恢弘醒目,张汉皖这一路人马没于国中视野。

收复四川,再入关中,与傅尔丹相持于西安一线,这表现跟西路汇聚了羽林、龙骧、龙骑三军的实力完全不相称,着实丢老红衣的面子,一些有心人是这么理解的。

还有一些人想得深,觉得西路军求的不仅是军事上的稳,还在给英华入政四川和陕甘铺地基。潮汕沈阀的沈复仰对此深有感受,他的基建公司接下了从广元到汉中和从达县到汉中这条路的“车道工程”。以前这些路不是栈道就是盘山小道,现在要拓成至少容两辆马车相向而行的车道,即便用上火药开山,工程也异常浩大。

如此扎实地修路,求的是长治久安,西路军自然没必要高歌猛进。

这些想法都是对的,西路军入关中后,对阵傅尔丹以马队为主的陕甘清军,确实有些不得力。傅尔丹稳重,绝不与红衣兵决战,就撒开马队大网,处处袭扰,打了就跑。以步兵为主的英华军只能步步为营,稳稳挺进。

而对西路军来说,保障和守护出川道路,也确实比夺取陕甘更为重要。为确保运输线,八万红衣兵最多只有两万在最前线,跟总数将近十万的陕甘清军顶牛,进展如龟行。

但这些想法也只是算了客观一面,没算到主观一面。

张汉皖这一路人马,并非只为陕甘而来,而是为了整个西北。

连通青海西疆,将准噶尔绑上英华战车,再回卷陕甘,之后借机处置准噶尔,这是皇帝和总帅部、枢密院早早就确定的长线战略。

王堂合的龙骑军入川,没有带一匹战马,甚至全军都没进汉中,而是走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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