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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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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理学之士,他很有底线:“不行,不能为难弘历……”

崇安冷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马车驶入德胜门的门洞里,两个大员迎了上来,一个是讷亲的哥哥,散秩大臣策楞,一个是庆复,雍正出巡后兼内大臣,两人都负责紫禁城守卫。

“张廷玉只是索要议政王大臣联签的手书,就将九门提督的大印交出来?”

两人向崇安低声禀报,崇安连带徐元梦都是一愣。十日夜里,他们急遣精干亲信返京,除了联络满人要员外,更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拿到九门提督的大印,将步军营置于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控制之下,而这大印就在张廷玉身上。

原本计划是由策楞和庆复暗中下手,直接收拾掉张廷玉,却没想到,张廷玉似乎已知道了热河行宫之变,居然主动联络两人,示意只要议政王大臣会议照着规矩来,他就俯首帖耳。

崇安带着丝纠结地道:“果然是奴才!好奴才!”

雍正搞满汉一家,满人对张廷玉为首的汉臣自然很是不爽,但如果汉臣都像张廷玉这样乖乖听话,不掺和满人的事,这也是绝大利好。崇安纠结的是,原本他还怀着狠狠收拾一顿汉臣的心思……

“那么大将军王……”

崇安和徐元梦先回京城,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北京城局势的话事人,崇安刚开口,另一骑奔入门洞。

一声怒喝响起,嗓音混浊中夹着清朗:“你们胆敢兴兵逼宫……好大的胆子!”

马上骑士白辫苍苍,看面目却不过四十出头。勒马扶缰的姿态,逼视众人的目光,都蕴着一股汹涌而沧桑的巨大力量,那是曾经统领千万兵马,睨视天下的气魄。有那么一刻,众人隐隐感觉到了先帝康熙的气息,心中都是一个大跳,下意识地就要叩头跪拜。

“王爷!”

“大将军王!”

“十四爷!”

来人正是被圈禁了快十年,刚刚恢复自由的允禵。即便是贵为铁帽子亲王的崇安,都恭恭谨谨地长拜招呼,心中还不停打着鼓,听十四这话,难道是不愿走这条路?

“事已至此,为了满人,为了大清,也只能陪你们走下去了……”

接着允禵颓然而叹,也让众人松了一口长气。

“前事已矣,咱们得朝后看。诸位放心,也请转告议政王大臣诸公,我允禵满腔心思,就只为扶新君,保安宁,稳我大清江山……”

允禵剖白心迹,拨转马头,看向紫禁城。

“既然诸公信我,就听我发号施令!”

有了主心骨,众人精神大振,同声应是。

允禵沉声道:“选了弘时,就得先委屈弘历……此外,还有一只南蛮留在北京城已十多年的魔爪,也必须马上斩断!至于汉人,北京城里的汉人,不足为虑,更不足为惧。”

黄埔无涯宫,李肆摇头:“弘时?朕不选弘时,朕还是选弘历。”

第七百一十一章 风雷之手

选弘历?为什么?

李肆就只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

薛雪和陈万策倒没怎么吃惊,而是皱眉沉吟,他们脑子转得快,不仅醒悟自己思路有差,还沿着这个方向朝下想去。

范晋道:“陛下所言极是,如今我英华势压满清,又何须像跟雍正来往那般,借力清帝才能铺陈格局?”

这话出口,其他人也都想通了。

十年前,康熙虽败,满清却还是一头庞然大物,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心理,都还压着英华。英华立国不久,还需要时间梳理内政,打通经脉。操纵满清皇位,推着雍正得位不正,这才争取到了时间。

十年后的现在,英华吞吃黄河以南的疆域,也需要时间消化。此时南北格局明朗,满清已居于弱者。英华在北面面临的课题不再是满清侵攻,而是北方稳定。满清政权如果现在就崩塌,对谁都没好处,除了那些最擅长自乱世而起的野心家。

但要办到这事,就不必再如十年前那般,必须要借助非正式管道,跟满清皇帝达成某种程度的默契。英华国势已经摆在明处,只要满清新帝不是草包,该会主动送上默契,没必要再去操控。

因此,得满汉人心,名位已正的弘历是最佳选择。也就是说,北面皇位更迭,英华搬凳子看戏就好。

这是众人的推想,对李肆来说,选弘历的理由当然更充分了。弘时是谁?李肆那个时空里,二十四岁就被雍正以“行为不谨”的模糊理由削了宗籍,紧接着就翘掉,死因不见于满清任何籍档,李肆对此人毫无认识。

而弘历么……十全老人,太熟悉了,就算形势已有极大变化,但人的性格却很难改变。雍正继承了康熙的暴躁、多疑,得其刚,失之以孤。弘历则继承了康熙的自负、虚荣,得其柔,失之以浮。晚年时更是综合了祖父和父亲的缺点,暴躁、自负、虚浮、偏执。

就如跟雍正打交道一般,跟弘历打交道,李肆心中有底。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没必要插手满清皇位时,李肆却多想了一步,开始皱起了眉头,而此时薛雪和陈万策也有了推论。

“雍正在位时倡满汉一家,满人宗亲重臣怨心颇重,皇位更迭,难保顺利。”

“失了大半江山,失了满军营,弘历年纪轻轻,能稳住如此局面?”

两人的推测跟李肆的担心不谋而合,结合李肆“后知三百年”的知识,变局之势,从来都是左右荡动,矫枉过正,绝难中庸。一旦雍正翘掉,满人怕要全面否定雍正之策,弘历是雍正指定的接班人,这股“反动潮流”很难容许弘历即位。

七月十二日,北京城正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议政王大臣会议立,雍正生死不明,似已遭逼宫”的消息,才刚刚卷进信鸽脚下的信筒里,而数千里之外的黄埔,李肆君臣已经隐有所感。

沉吟片刻,原本也觉得只需静观其变的李肆猛然起身,急急对范晋和苏文采道:“枢密院早前所拟自大沽口登陆,进军北京的方案,赶紧重新审定!抽调陆军、海军和军情司相应人马,预作准备!”

汤右曾是明白了,他担忧地道:“插手易,脱身难,能寻得中人代为最好。”

薛雪道:“北面人心不一,汉人不是一条心,甚至满人都未必是一条心,肯定有可用之人。”

陈万策拱手:“此事臣来办,北面新晋大学士蒋廷锡是臣熟识,臣由他向满人牵线。”

其他人思路还没来得及跟上,都有些发愣,直捣北京城?之前说的不是这样啊。

紫禁城神武门口,崇安、策楞和庆复得了允禵的安排,分头去办诸项要务,徐元梦强要下亲去安抚弘历的任务,正一脸阴霾,向允禵告辞,允禵却拉住了,一阵低声附耳后,脸色顿变。

徐元梦喃喃道:“王爷之前所说,可非如此……”

允禵低叹:“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南北大势,南蛮就要倾覆我大清江山,满人却急着搞议政王大臣会议,想要复满州古制。复了古制,就能打败南蛮?”

他看向北面,眼光无比复杂,“皇上……四哥的法子没有错,我也是觉得这是唯一出路,所以宁愿自己吃着苦头,也不愿扰着四哥。但四哥行事太……太冷,太实了。他法子没错,用力却用错了,忘掉了他真正该依靠的是谁。”

再看向徐元梦,允禵眼中又升起痛苦和矛盾,“马齐他们要扳倒四哥,我不反对,但他们要复古制,这不是出路。可这要紧关头,我又必须让满人抱成一团,就只有尽量拖点时间,让他们自己认识到问题所在。”

徐元梦心中既是颤动,又觉舒了一口气,拱手道:“王爷放心,我徐善长愿附骥王爷,为保我大清,另寻一条出路。”

徐元梦急急而行,看着他的背影,允禵苦笑道:“徐善长……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舒穆禄?咱们满人,到底还留着什么,让自己觉得是满人而不是汉人?”

有些混淆了立场的不止是徐元梦,阿哥所西五所,徐元梦进了已被兵丁重重围住的弘历住所,两声愤怒至极的怒喝就迎头砸来。

“徐善长,你居然也是逆贼!”

“你若还知廉耻,还守伦常,就该速速拥立四阿哥,诛杀那帮叛贼!”

一个是蔡世远,一个是福敏,满汉两人,都满口君臣纲常,泪流满面地讨伐徐元梦。之前二人略有所感,特地来找弘历商量,却被议政王大臣会议派出的兵丁围住。

“四阿哥,奴才也是身不由己……”

徐元梦只觉羞于直面这二人,就硬着头皮,入内招呼弘历。

“我皇阿玛如何?没有殡天?好、好……你们也真是泼天的胆子!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我做不成那劳什子皇帝,倒还是运气!”

弘历端坐桌前,酒壶在桌上,酒杯在手上。他眼圈发红,脸色青黑,说话间更带着一股无尽的愤懑,以及深沉的绝望。

风云变幻,一下从监国皇子落为阶下囚,对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说,还能镇定地面对徐元梦,心性已是不凡。

他哆嗦着放下酒杯,嗓音已被恐惧压变了调:“你带来了什么?白绫还是毒酒?”

徐元梦连道不敢,上前一阵低语,弘历渐渐镇静下来,再饮一杯酒,冷笑道:“既然十四叔出来了,咱们这大清江山就有指望了。十四叔被圈了十年,是也要我尝尝这滋味么。”

徐元梦道:“四阿哥,此时就该镇之以静,全身为上。时势变幻,未来谁知?”

弘历盯住徐元梦,若有所悟,徐元梦不敢说话,却是用力点了点头。

目光变幻了好一阵,弘历咬牙道:“也罢,当初皇阿玛能忍,我这个四阿哥也能忍!”

徐元梦赶紧再道:“我要借蔡世远和福敏一用,他们二人不信我,还须四阿哥提点。”

不久后,徐元梦出了弘历住所,身后还跟着蔡世远和福敏,两人虽疲惫不堪,气色却好了不少,眼中还闪着凌乱的光彩。徐元梦虽不是议政王大臣,但却是热河事变的主事人之一。只要不是把弘历带走,封锁住所的军将也不敢过问。

出了西五所,蔡世远拱手:“我这就去联络汉臣,先保住四阿哥,再图其他。”

蔡世远向南行去,福敏则领着徐元梦分派的一队护军营兵丁向北行去。

已是午后,日头毒辣,烘烤着北燕之地。内务府监牢里,污秽满地,臭气熏天,茹喜恨不得连衣服带皮全都扒掉,就觉整个人如置身炼狱。若不是十多年前在石禄矿场有过一番身心历练,自觉早已精神崩溃。

正如狗儿一般贴在地上,找着地板石砖上的一丝凉意,牢门忽然打开了。

“姐姐!”

“主子!”

茹安和李莲英的声音混着急急脚步声响起,茹喜喃喃自语着,“这是在梦境?”

挺着大肚子的茹安出现,接着是李莲英扑了进来,急急帮她解镣铐,茹喜幸福得一下晕了过去,不是梦。

两人既然能来探监,能解她的镣铐,自然说明她脱困了。

“皇上还是念着我的……”

醒转时已置身一间偏僻厅堂,茹喜泪流满面地道。

茹安泪如泉涌:“姐姐……皇上已经……”

“皇上中风……宗亲反乱……建议政王大臣会议……废弘历立弘时……”

一连串惊变道来,茹喜脸色不停青白变幻,但在茹安和李莲英紧张的注视下,却没再度晕过去,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

“原来不是皇上放了我啊,我真是一厢情愿了,中风……这是老天爷罚他!该的!这大清江山乱成这样,也是该他的!早不听我言!蠢货!白痴!二愣子!疯子!”

两人可不清楚,茹喜心中正交织着满满的幸灾乐祸,以及无尽的悲哀。

“福敏放的我?怎可能是他?他可是弘历的人,他背后是谁?徐元梦吗?不……不是他作的主。”

杂乱心绪很快就被驱开,茹喜眼中精光闪动,正在急速算计着。

“十四肯定出来了,他们要扳倒皇上,就得有十四坐镇,看来是十四的主意,呵呵……哈哈……”

笑声回荡,茹安和李莲英怯怯地对视,不明白自己的姐姐/主子在乐什么。

茹喜咬牙道:“妹妹,小李子,这大清江山,正到覆亡的边缘。可我能救这江山,也只有我能救!十四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把我放了出来!”

茹安和李莲英不懂时局,就觉茹喜这话也太过了。以前是因为李肆需要她跟雍正联络,才有这十年的富贵和名位。可如今,不仅雍正被逼宫,李肆也早已弃了她这条线,还有什么可依凭的?

茹喜一副好戏自在后面的腔调,淡淡地笑道:“且等着吧,等到……”

透过窗户,看向南面,茹喜道:“等到他伸手那时,不管那帮议政王大臣有多强厉,只要他伸手,世间无人能阻他,而我,是这大清江山里,唯一一个懂他的人。依着我的了解,他绝不会坐视的,他一定会伸手的!”

茹安和李莲英不敢插嘴,茹喜嘴里的“他”,多半就是李肆,可此时茹喜说到“他”时的语气,就跟当初说到雍正的语气一般无二,满是崇拜和幽怨。

紫禁城南五所,弘时住处,弘时正在后院里转着圈。

“我个子高,龙袍来得及作好吗?”

“真要到皇阿玛塌前请安?不去不行吗?或者遮上纱帘?”

“你说……我选哪处作政事殿好?皇阿玛的养心殿自然不能再用了。”

他满脸晕红,似乎有无尽的问题,崇安在一边随口答着,心中却低低轻叹。

“对了!最要紧的还是南蛮!我早想过了,早想好了!只要联络准噶尔,封给他藏地和西疆,让他们入陕甘,就能灭了西面的南蛮!”

“湖北那边,荆州守不住,襄阳也得守住!岳钟琪是汉人,湖北战局多半就是他败坏的,可以把年羹尧调过去,他熟悉那里。”

“江南不能丢,绝不能丢,真守不住就打成白地!咱们从西班牙人那买炮买船,咱们有银子,皇阿玛存下了四千多万两,怎么也够拉扯起一支雄壮水师!”

弘时滔滔不绝,已经完全代入了皇帝的角色。

“要紧的还是南蛮……”

军机处里,张廷玉、蒋廷锡、刘统勋等汉臣正静坐无语,好半天,张廷玉才对身前的蔡世远开口。

蔡世远怒声道:“可君臣纲常之逆就在身边!我们作臣子的,岂有冷眼旁观之理!?”

刘统勋也一个劲地点头,可接着又无奈地摇头。

张廷玉叹道:“闻之啊,大清的纲常是什么?我们忠的是什么君?”

蔡世远额头青筋条条毕露:“当然是君君臣臣!皇上被宗亲逼宫,早早立好的皇储,却由宗亲更迭,这等反乱之事,就算我等和中堂无力挽回,也要尽臣子本份!”

张廷玉摇头:“大清的纲常是满汉之分!我们汉臣,忠的是满人之君!”

这一句话如利刃一般,直入众人心底,不仅蔡世远脸色惨白,其他人都觉难以呼吸。

“我们忠的是,那张龙椅上坐的满人!若非如此,我们汉人,又怎可能入这朝堂,定夺这大清国事!?”

张廷玉眼中也翻滚着痛苦,同时还升起一丝缅怀。十多年前,李光地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张廷玉语如金铁:“满人要治天下,就得以夷入夏!就得扶起我们汉人的道统!这是大仁!君臣之义,也要分大义小义!皇上识我用我,几如股肱,我岂能不感此恩!?可为我汉人道统,就必须守得大义,求得大仁!”

刘统勋显然是已受了张廷玉教诲,有了一番深刻认识,他也劝道:“闻之,想要我们汉臣继续留在朝堂,继续守护道统,继续稳这北面江山,就得置身事外,任满人自选其君。不管是谁,只要坐上龙椅,我们就有了皇上,道统就能继续守下去。”

蔡世远沉默片刻,愤声道:“什么大仁小仁!?什么道统!?什么满汉之分!?现在不是有皇上吗?咱们不是皇上的臣子吗?连君臣大义都守不住,哪来的道统,哪来的仁!?”

一边蒋廷锡呵呵笑了,是凄厉的苦笑:“华夷之辨,君臣大义,果然是难以并存啊。咱们求的是华夷之辨,闻之求的是君臣大义,满人之治就横在咱们中间,怎么也难消去,这道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世远咬牙挥袖:“也罢,你们求你们的大仁,我求我的大义!再奉劝中堂和诸位,就算要缩在一边,隔岸观火,也要伸伸手护住弘历。否则火头一大,无人能够幸免!”

张廷玉还是叹气:“此事我们伸手又能管得了多少,本就自身难保。就像眼前这大清江山。我所料不差的话,这番风雨传到南面,圣道皇帝也要伸手,他一伸手,还不知是怎样一番风雷。”

第七百一十二章 偏轨的历史

圣道皇帝的风雷还远在南方,雍正倒下的风雷正在北面渐渐鸣响。

雍正十年七月十日,热河行宫惊变,七月十二日,允禵掌握北京城,西山大营留守的三千火器军、丰台大营两万旗营,以及九门提督所掌步军营两万,全都归服于议政王大臣所领。

七月十五日,雍正銮驾回紫禁城,因病重不能理事,国政由议政王大臣会议摄理。鉴于太医“确认”,雍正即便痊愈,也是中风瘫痪,难掌国政,议政王大臣会议共尊雍正为太上皇,奉雍正“立储密诏”,立弘时为新君。

此时消息才在北京城传开,朝野人心荡动,惶惶不可终日。

基于雍正所立的“密诏立储”政策,虽然这十年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弘历才是储君,甚至雍正巡狩时都被委以监国重任,但终究没有正式诏书确认,弘历并不是法理上的太子。这就跟当年康熙青睐十四,委以大军,还封了大将军王一般,大家都看出康熙属意十四,得位的却是老四。有康熙的“遗诏”,有畅春园清溪书屋的那一套“流程”,老四法理在手,这事大家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眼下弘时得位,近于当年雍正得位的路数,只是最上层的动荡,朝野都还能稳得住。

可议政王大臣会议这个“古物”骤然冒了出来,加上十四出笼,操控皇位更迭,这番形势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得透,能心平气和相待的了。

议政王大臣会议跟总理事务处一同连夜开会,商讨局势。

议政王大臣会议由六位铁帽子王、允禵以及被拉出来当幌子用的诚亲王允祉共八人组成,满清入主中原后,定下八位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其中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两支在康熙时代被剥了铁帽子,只剩六个。

怡亲王胤祥(允祥死后,雍正顾念,特许其名不避讳)也被雍正封为铁帽子王,但时日尚短,继爵的弘晓才七岁,这铁帽子也出自雍正,不仅没人理会,这顶帽子多半也不再能铁。

除了议政王大臣会议,为照顾马齐这样的满人铁杆,又另设了顾命大臣,并为协办总理事务处,取代雍正所设的军机处。总理大臣目前有三人,包括马齐、徐元梦和在热河行宫惊变中“立场坚定”的讷亲,除了筹备新君登基之事,还负责实际的国政运转。

福彭态度很坚决,力主大捕汉人,将以张廷玉为首的汉臣一网打尽,同时清理掉步军营里的一万巡捕营,巡捕营全都是绿营。由此稳定满人,以铁血手腕,让汉人摆正自己的地位。

众人都摇头,这自是昏话。眼下南北大战的烽火未尽,除了陕甘傅尔丹,其他主帅都是雍正提拔起来的。如此旗帜鲜明地逼压汉人,废雍正旧策用心昭昭,下一步就是要废雍正旧人,岳钟琪、鄂尔泰、田文镜、年羹尧和李绂这几人会怎么想?前线还靠着他们在对付呢。

“满汉一家的国策虽要澄清,但不等于要弃此策,更不等于要弃开汉人,除非大家已决意退回关外。因此满汉一家的皮面绝不可丢。汉人,特别是汉臣,必须要笼络住。”

允禵一锤定音,福彭等激进派满人虽满心不甘,却不得不服,毕竟允禵威望太高,甚至还是激进派看中的皇帝人选。允禵不愿当皇帝,而是出来帮着新君稳定局面,他的话份量很重。

于是总理事务处又接纳了张廷玉、蒋廷锡两个汉臣,开始急急推动内外两面事务。

除了筹备弘时登基之事,安抚雍正旧臣,特别是领兵大帅和督抚更是重中之重。

权责一切照旧,每人还加官晋爵,雍正所立的军机处成了荣老院,岳钟琪、鄂尔泰、年羹尧、李绂全被提为军机大臣,附赠候伯爵位。田文镜已是军机大臣,就赏三眼花翎,另许直隶总督。此人能把江西调治得好,直隶交给他,想必也能治成铁壁,当然,这还得他能从南昌脱身。

除了这些重臣,朝堂和地方也一概不动,甚至还借着雍正积存的大把银子,大赏天下。

一番处置下来,除了皇帝变作弘时,话事人由皇帝一人变成了议政王大臣和总理大臣,雍正旧策竟然毫无变化,至少皮面上不敢有什么变化。

福彭等激进派不满了,他们辛辛苦苦,冒天下之大不韪叛乱,竟然得来这番局面?

更多的人也不满,七月十五日,草草而就的新君登基仪式在太和殿举行,可当日就出现上百官员叩请面君的乱局。

为首之人是大学士、工部尚书田从典,在李肆前世,田从典本该去年就辞世了,可在这个时空,不知道是不是因连续帮两朝皇帝背黑锅,生命力格外顽强,竟还好好活着。

“议政王大臣会议早被先帝所废,没有皇上诏书,凭什么主掌皇位更迭和国政?皇上传位密诏藏于乾清宫正门牌匾,取诏读诏都有定制,为何没有依制宣诏!?奉伺皇上身边的军机大臣李卫何在!?他为何没有奉诏扶立新君!?”

田从典厉声责问,话里没有一字指控叛乱,却又是字字在指控,连允禵都不敢跟他正眼相对,张廷玉、蒋廷锡这帮汉臣更是满额头汗水。

“张廷玉!蒋廷锡!你们读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君臣伦常读到哪里去了!?”

田从典矛头转过来,骂得两人掩面而退。

“皇上行前指了宝亲王监国,眼下新君即位,宝亲王居然不在,他犯了何事!?”

另一人喊了出声,让允禵、崇安、马齐和福彭等人更是胆战心惊,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而且还是个满人,大学士,兵部尚书逊柱。其他满人喊,大家还能理解,可逊柱是栋鄂氏啊,他该支持弘时即位才对,怎么他也不满?

“面君!”

“让李卫露面!”

“要见宝亲王!”

上百满汉大员都鼓噪起来,幸亏是在太和殿外围,离殿上很远,否则即将举行的登基大典,就要染上极度不祥,极度不正的色彩。

咬着牙将这帮满汉大员拘起来,崇安痛心疾首地道:“看!就是讲着什么满汉一家,连咱们满人都齐不了心!”

福彭戾气满面:“杀!全都杀了!否则咱们这条路怎么都走不顺!”

众人万分为难,杀?当初雍正不过杀了几个满人大员,他们议政王大臣会议夺权,口口声声是要保满人,却一口气要杀几十个,说不定未来还要杀几百个满人大员,这事是不是太荒唐了?

允禵深深叹息,忽然觉得,“满汉一家”这四字有如魔咒一般,将汉人的君臣大义变作绳索,死死绑住满人,已是挣脱不得。自己后脑勺所对之处,紫禁城的西北角落,那一对君臣为何还只是被囚禁着,而不是被杀掉?就是因为汉人这君臣大义深在人心,连福彭这种冲动血热之人,也不敢将杀字吐出口,更不敢挥刀相向,谁都不想背上弑君之名。

也因为这君臣大义,弘历是雍正所立储君的事实深入人心,让这帮满汉大臣觉得自己有大义在手,所以敢于站出来声讨他们这伙“乱党国贼”,在他们心中,君臣大义显然高过满汉之分,这是何等纠结之事。

丢开自己被康熙属意,雍正夺位时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的纠结,允禵稳下心神,谈了自己的意见。

人肯定是要杀的,但满人绝不能杀,否则他们夺位就失去了意义。要杀就杀汉人,把汉人当鸡,镇住有异心的满人。

“求仁得仁,我田从典……自留丹心照汗青!”

作为挑头者,外加汉臣里地位最高一人,田从典这位老黑锅被当日处决,罪名还要张廷玉、蒋廷锡等人来拟。看着被拖走的田从典,两人痛苦地闭目流泪,却不敢有一丝异言。

田从典和三四十名汉臣的脑袋,不仅震住了其他满臣,还如血祭一般,让当日草草而就的登基大典显出了一丝凝重色彩。因天降机缘而登上皇位的弘时格外亢奋,在大典上挥洒自如,气度举止还真如一位即将铸下伟业的君主。

雍正十年,七月十五日,弘时即位,他的年号还让汉臣们颇费了一番脑子。

“江山风雨飘摇,正是中兴建业之势,年号就该提振天下臣民之心,不如叫……嘉庆!”

“不不,此时就该彰显皇帝跟议政王大臣、总理大臣共治天下之旨,如此方能让天下知我朝治政根底,应该叫……同治!”

“南蛮势大,满朝人心惶惶,都道南蛮人财物富庶,我大清不可及,天下之势难逆。年号就该彰大清之盛,稳天下之心,叫……咸丰!”

众人议了好一阵,张廷玉和蒋廷锡一直摇头,嘉庆、咸丰什么的,都是自欺欺人,徒招天下人耻笑。而同治……这不是更给那帮叫嚣君臣大义不可违的忠臣们话柄么?

想到了什么,蒋廷锡两眼一亮。

“恂亲王(允禵)也说了,皇上之策是对的,必须要延续下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南北之势,新君就该高举皇上之策,以皇上所谋之业为志,以复大清江山,卫华夏道统为号!”

登基大典上,正到新君对一殿重臣发言,阐述治政根基的时候。

“皇阿玛壮志未酬,朕以皇阿玛之志为志,以皇阿玛之策为策,与众卿齐心协力,匡扶河山,复大清天下!”

弘时深呼吸,再吐出口长气,压着心头的激动,缓缓道:“朕年号就为……光绪!”

五天后,弘时的年号经由密谍的信鸽传到了南面。李肆正在喝茶,四娘递上消息,见到这两个字,噗哧一口,喷得四娘满脸茶水。

再看消息所述的新君新政,李肆冷笑一声,招呼杨适:“去问问枢密院,方案和人马何时就绪!”

他眼中发光,嘴里低声自语,“你既要作光绪,就别怪我大英再打上门去!可惜,有了光绪,还少个慈禧……不行,我得匡扶历史,让历史回到正轨上来!”

四娘正擦脸,本就有些恼,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喜字,跺脚道:“官家真是对那茹喜念念不忘呢!”

第七百一十三章 满州维新

乾清宫东暖阁,名为暖阁,夏日却是凉爽之地,聚在此处的一帮人大多更是心中生寒,除了少数几人。

弘时……光绪正说得额头生汗,平郡王福彭和显亲王衍潢听得两眼放光,庄亲王允禄使劲点头。

“当初皇……太上皇跟南蛮立《浒墅和约》,这几年下来,南北之势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看到了,那就是坐以待毙!咱们满人还有关外老家,为什么不能跟南蛮在关内拼到底?”

“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心气,下场就是被南蛮鱼肉!反正死的又不是咱们满人,丢的也不是满人的地,老顾念着坛坛罐罐作什么?”

“满人一心,跟南蛮斗个鱼死网破,南蛮反而要畏我们。我太祖十三副甲起兵,不就是拿出了韩信背水一战的志气,才得了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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