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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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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瞒不过你。”若茗微笑道,“是啊,我在想去年这时候还是无忧无虑的一群人,怎么眨眼间竟会有这许多变化。”
“这大概就是人吧。如同这浮萍,今日在东明日在西,难以预测下一步的命途。”端卿悠悠然道,“也未必是坏事,若不是时时处处都难以确定,生命中也不会有这么多惊喜。比如你、我、天锡、眉娘还有松云,我们这些人天南地北,照理说这辈子应该是陌路,如今居然有缘做了朋友,可见坏的一面也有可能带来欢喜。”
“只是这种缘分也像浮萍一样没法长久。转眼间松云就已长逝,眉娘跟凌大哥也要回乌程,从此山高水长,还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若茗,这段时间你似乎变了。”变了么?”若茗幽幽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多愁善感。”端卿笑了,“从前我认识的若茗妹妹每天都带着笑,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忧愁,跟她相处永远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如今的若茗心细如发,渐渐开始思考活在世上的苦痛,一天天伤感起来。若茗,你长大了,可是,可是却让我有些心疼。”
若茗听的出了神,不觉顺着他的口气问道:“心疼什么?”
“因为我希望即使在你白发苍苍的时候。心境仍然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无忧无虑。”端卿轻叹道,“可惜,不到一年的功夫,你已经历了许多,从前地时光难以追回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若茗微笑说道。“我总会长大,像爹爹说的,总该见到世情险恶的一面。”
“可我总希望能将你保护地很好。见不到风雨。见不到人心污秽地一面。永远是那个爱笑地若茗妹妹。”
“我现在仍然爱笑。只不过不是从前那样傻笑了。”若茗笑道。“难道哥哥希望我一直作个没见过世面地傻姑娘。出了家门什么都不知道吗?”
“妹妹这话可不对。”端卿也笑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你从来都不是傻姑娘。”
“可也不聪明。”心中地困惑难以抑制。若茗黯然道。“比起邢萦凤。我差了好大一截。爹爹说她那样地才是世情练达。有时候我静下心来回想。地确。无论是能力、魄力还是手段。我都不如她。可是。要我像她那样做事做人。我做不到。大概我永远不能让爹爹满意吧。我想不通。难道做一个成功地商人。做一个通晓世情地人。就必须违背良心吗?”
“你不用学邢萦凤。你谁都不用学。”端卿诚恳说道。“你就是最完美地。”
若茗苦笑道:“哥哥是在安慰我吧。其实不仅这件事。天锡时常说起地朝廷里地那些事也让我很困惑。明明是凭着良心做好官就行了。为什么要用那些不光彩地手段政权夺势哪?”
端卿想了许久。才道:“官场原本就污浊黑暗,倒没什么。只是若茗,你听我的,今后天锡再说起官场上的事你只管听着就行,不要多想,这些事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能接受地,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怎么能不想?我看这一年来我就是想得太多了。”若茗苦笑道,“说到天锡。之前我告诉他是邢萦凤盗版了《三言》。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哥哥,仅凭这一点。就知道邢萦凤多么会做人,而我又多笨拙。哥哥你知道吗,今天邢萦凤按着天锡的意思给我回了信,交还了《情史》的底本,还说是她无意中从书肆里买到的。最初看到信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证据确凿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轻描淡写掩盖过去?明明知道我不会信她,她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写出这么一封信?可是爹爹看过后却说是我不懂其中关窍,还要我今后不提这事,像从前一样与邢萦凤相处。我想我真的有很多事都不懂,更加苦恼的是,我根本不想学。”
端卿微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学,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至于邢萦凤,或许她在这世上比你如鱼得水,但我相信,她绝不会像你一样安心。”
“安心有什么用?爹爹还会告诉我应该像她一样做,天锡还会更相信她。”
“总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天锡会知道他错怪了你。”
“如果永远没有这一天呢?”
端卿凝视着她,郑重说道:“也有这种可能。可是若茗,我始终相信对你来说,内心地平静快乐更重要,难道不是吗?你不必为迎合任何人改变自己,更不用质疑自己,你和我都知道你做的是对的,至于这个世道怎么说,我想你不用在意,我也不希望你在意。”
“为什么?”
“因为那样会让你无所适从,会让你苦闷彷徨。若茗,我知道,你也知道,即使换一种方式会让你轻松很多,但若是与你内心的原则相悖,你不会快乐的。若茗,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事物之一就是你的笑,即使我只剩下一分气力,我也会全部用来保护你,让你远离尘世的污浊,过的安心、平静。”端卿微笑着说来,眼中满是爱怜。
若茗忽然觉得心头地重压消失了。生活原来还是那么简单,就让邢萦凤继续做呼风唤雨、通晓世事的强人吧,我不会学她,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含笑望着端卿,心中一片洞明,世事虽然变幻莫定,在他身边永远能找到内心的宁静。
微风吹皱湖水,生出一圈圈微细的波纹,绵绵不断地从荷叶的边缘荡漾开来,浮萍茫然摇摆着,岸边两个人的身影碎成千万缕,下一秒钟又组成了完美的人影。
林宅门前早有一人翘首眺望,一看见若茗的身影便慌忙迎了上去,道:“你和叶兄一起出去了?我等了好一会子。”
端卿冷不防,抬头见是天锡,心头蓦地一沉,道:“你来了?”
“紧赶慢赶总算又挤出点时间,还能回来看看你们。”天锡再见到若茗,原本想笑,忽然想起松云,笑容顿时僵住了,“我才从苏州过来,凌大哥和眉娘准备过了七七再走,还有汤先生。”若茗向端卿道:“七七地时候咱们也过去吧。”
“好。”
天锡叹道:“我那时候应该还在京中,估计没法过来,自从进京之后,处处不自由,唉,虽然能施展胸中抱负,却从此多了一道枷锁。”
若茗想到他去苏州还有公干,问道:“你说地公事办的怎么样了?”
天锡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苏州那边很顺利,所以我才有时间再回昆山,我准备在这边也安排一个妥当地所在。”
端卿听天锡说起公事,觉得不方便在此,正准备告辞,天锡却道:“叶兄,我正要请教你,我准备在这边安排一个隐秘的所在,万一将来朝中生变,可以在那里暂避一时,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端卿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我与东林党人素无来往,这种隐秘之事我参与进来恐怕不妥当吧?”
天锡呵呵一笑,道:“固执于门户之见未免太过迂腐,我与叶兄相识多日,敬你是正人君子,所以这事我从没想过要瞒你。朝中局势如今一日三变,魏监势力越来越大,我们不得不早做防备。叶兄,若你有什么妥当的地方,还请帮兄弟一把。”
端卿摇头道:“我家宅院虽然多,但是都离街市不远,乡下倒有几处庄园,但昆山城中知道这些地方的人太多,难保走漏风声,你容我到别处想想办法。”
若茗也道:“我家地方小不说,且又人多嘴杂,更不好安排人。你先前不是说要向丁仲元求助吗?”
“后来我又想了想,觉得与丁仲元来往太少,不可深信。如果情势紧急,可以向他求助,但是藏人的具体地点,我想还是瞒过他比较好。”
几人正说着,忽然梁云林在道旁躬身行礼,嘴里还说着:“小姐,叶大公子,余公子,怎么站在外面说话呢?”
天锡笑道:“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我把他俩截在半道上,只顾着说话,忘了进屋了。你刚从书坊里回来?”
梁云林恭敬答道:“正是,承蒙小姐和老爷的关照,拨了一间屋子给我,刚从书坊里出来,正要回去看老娘。”
天锡笑道:“这么说你现在是安居乐业了?”
“都是小姐和老爷的恩典。”
天锡正笑着,忽然心里一动,忙道:“梁师傅,你老家的房子还在吗?”
知交Ⅲ
梁云林虽不明白天锡的意思,仍然老实答道:“腊月里我回去过,房子这半年风吹雨打没人收拾,屋顶塌了一个大洞,门板也被人偷了。邻居大哥在稻场跟前盖了新房搬走了,眼下没人照管恐怕朽的更快,我准备等手头宽裕些的时候找人拾掇一下,到底是老门老户住了几辈人,不能丢。”
天锡边听边点头,心中筹划未定,梁云林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怪自己多嘴,忙道:“瞧我,一说起这些琐碎事就没完没了,耽搁诸位的功夫,我这就走。余公子,你在哪个客栈落脚?我一定得过去拜望您一次。”
天锡笑道:“你多心了,我可不是嫌你耽误时间,我是在想,你家老屋既然没人住,能不能先借给我用用?”
“没问题。”梁云林一口答应下来,却又疑惑道,“那屋子破的很,余公子要那个做什么?要是想在那边置办产业的话,就去找里长,要不我问问乡亲们,好房子好地多的是,哪个不比我家的破屋强?”
天锡笑道:“我就看中你家的房子了,你放心,我用之前会先派人把屋子收拾齐整,你也省些事。”
梁云林忙道:“怎么敢劳动公子?画匠明天就雇个泥瓦匠好好收拾一回。”
天锡摆手道:“你不用操心了,反正那地方我也知道,如今既没有门板,干脆你也别来回跑腿,我明天自己去看看,找几个匠人收拾好就行了。”
“那怎么成!明天我去,要是公子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匠人,让他连夜赶回去开工。”
“不用不用,”天锡笑呵呵道,“梁师傅,你还是那么客气。我既然说了这事我办,肯定不用你插手。”
梁云林还要再推让,若茗开口道:“梁师傅,你就听天锡的安排吧。”
梁云林面带难色道:“多不好,唉呀,怎么能麻烦余公子?”
“不是你麻烦我。是我求你帮忙把房子借我用用。你就听我地安排吧。”天锡笑道。“什么时候你要用房子了只管告诉我。我不在地话就找若茗。我会立刻把地方腾出来还给你。”
“公子尽管用。用多久都成。”梁云林小心翼翼道。“明天不用我一起过去吗?”
“不用了。若茗和我都去过。明天照旧摸过去就行了。”
梁云林退下后。天锡得意洋洋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梁云林那里又偏僻。风景又好。藏那里再好不过了!若茗。明天我叫几个匠人。你陪我过去一趟行吗?”
若茗却有些顾虑。迟疑道:“李家庄地保长、里长咱们都打过交道。看起来并不是良善之辈。人藏在那里安全吗?”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送人过去一向是趁着黑夜。十分机密。他家附近又没有住户。发现不了。再说。就算有人看见了。保长这样芝麻绿豆大地官。只要丁仲元向着我们。谅他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端卿道:“你们明天要带泥瓦匠过去,这样大兴土木难免会有人注意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少引起注意越好。”
天锡沉吟道:“说的有理,那就干脆让梁云林跟着去一趟吧,房主修葺房子。旁人总该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这房子是留着以防万一的,要是父亲他们上书劝谏的事非常顺利,一举击溃魏忠贤阉党,这房子用不上最好!”
天锡说到这里,抬头四顾,笑道:“啊呀,咱们还站在大街上呢,若茗,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
若茗笑着请他二人到:“凤儿给你回信了吗?”
若茗想起此事便有些窝火。便简短答道:“回了。”
“怎么说?”
若茗想到林云浦地百般劝导,勉强露出微笑,道:“都是误会,邢小姐说她是从书肆买到的《情史》。”
天锡松一口气,笑道:“我就说嘛,凤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跟着又皱眉苦想,“好生奇怪,《情史》还没有刊印,市面上并不流通的书,怎么会有人拿到书肆去卖?若茗,你得好好查查你家书坊,我猜肯定是你们的工人偷出来卖的。”
若茗见他与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再次擦肩而过,暗自叹口气,邢萦凤在天锡心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事实摆在面前,天锡仍然不自觉地找理由替她开脱。
端卿见若茗神色黯然,知道她还在为天锡地不信任伤神,便从旁点拨天锡道:“书坊里肯定有不安分的工人,不过这事还是十分蹊跷。正如你所说的,《情史》还没有刊行,他费这么大功夫抄录一本拿去书肆能卖几个钱?况且又没说明是冯先生的大作,更加不会有人出价…………除非是有人指定了要买这本书。”
若茗暗自捏紧了拳头,要是天锡能够听出端卿的弦外之音,提防邢萦凤就好了!
可天锡只是点头附和道:“对,叶兄正说在点子上!说也奇怪,既有人指定了要这本书,怎么最后又流落到书肆里了呢?回头我得好好问问凤儿是从哪家书肆买到的书。”
若茗苦笑着冲端卿摇摇头,端卿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非但这偷书的目的说不过去,便是时间上也说不过去。三月初我们离开昆山时《情史》刚刚截稿交到书坊里来,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在无锡出现,还被邢小姐买到?除非是那个工人偷了书连夜逃去无锡变卖,可是书坊里根本没少人,这样看来就是有人专等着那工人得手,然后又专程送去了无锡才说地通。如此一来这事绝非偶然,而是布置的十分机密,为得到这本书下了不少功夫,可见这要书的人多么珍视这本书。奇怪地是,这书才到无锡怎么就流落到街市上的书肆里?还碰巧给邢小姐买到了?若说这一连串都是巧合,那真是巧上加巧,不知得多少个巧合才能出这个结果。”
若茗心内暗暗欢喜,端卿一席话将整件事前前后后不合情理的地方剖析的一清二楚,难道到了这步田地天锡还会相信邢萦凤一戳即破的谎言吗?
天锡蹙眉寻思道:“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要是细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墨砚坊是江浙一带有名的书坊,平常跟她们做生意的肯定不在少数,说不定那偷书地认定她们会对这书感兴趣,故意卖给她们。也有可能是谁从昆山买得这本《情史》,读了觉得好,这才带去无锡推荐给凤儿刊印,凤儿又不知道这,“我快成断案如神的狄仁杰了。好了,具体情形我也猜不到,等有机会你们聚在一起时再细说吧。天幸你们的误会解开了,阿弥陀佛,我这颗心可算放下来了。”
若茗苦笑道:“对,误会一场,天幸解开了。”
端卿淡淡一笑,也道:“果真是误会,希望我们几个能快些见面,早些把这件事澄清。不过俗话说清者自清,又道是日久见人心,即使不见面,时间长了彼此也都会明白。”
天锡笑了起来:“叶兄今天说话处处透着玄机。”
若茗此时心灰意懒,不愿再与他多辩,轻轻扯了下端卿的衣袖,笑道:“什么玄机不玄机的,我看不是端卿哥哥话里有玄机,而是你听者有意,听出了别的味道吧!”
端卿会意,也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一不留神话就说多了,我陪个不是吧!”
天锡呵呵大笑:“你话里也有玄机,我听者也有意,你我彼此彼此!不过此处你是地主,说到赔罪,咱们许久没有聚过了,今晚请叶兄做个东不知道行不行?咱们来个把酒言欢,好好聊上一夜!”
当晚端卿果然在烟霞楼宴请天锡,觥筹交错之际天锡闭口不再提《情史》一事,若茗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几次想提起邢萦凤一事,劝他当心,可是每次话一出口,天锡不是微笑不语,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末了端卿借斟酒之际俏声道:“算了,此事不要再提,日久之后自有分晓。”
若茗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两个人,忽然发现,一向言语投机的未必就是知己。
翌日天锡特地向林云浦告了假,带着梁云林赶往李家庄修葺老屋,将近子夜才回来,见端卿还等着,笑道:“若不是我从丁仲元那里讨了令牌,今晚还进不了城呢。若茗已经休息了吧?”
端卿笑道:“她等了你几个时辰才回去的。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吧?”
“那是自然,虽然外面看着还是稀破,内中却别有洞天。”
梁云林也道:“墙重新粉了一遍,屋顶修好了,地也铺过,拾掇地极其整齐。”
天锡笑道:“梁师傅可不要对别人说起呀,这事越机密越好。”
梁云林连连点头,天锡又道:“我明天中午走,这一去又不知何时能回来,叶兄,若茗这儿你多费心吧。”
端卿郑重点头,目送他白色身影渐渐走远,夜色更深了。
六十五 意外Ⅰ
林云浦这天巡视过书坊各项进度后十分高兴,站在绣像部便与几个师傅攀谈起来:“看来七八月份的时候这批书就能上市了,这次能这么顺利,多亏老几位啦。”
李良柯头一个接口答道:“东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岂有不尽心尽力的!这回开个好头,以后照着这路子走下去,像《封神榜》、《玉娇梨》这些市面上流行的书,咱们都可以试试,路子宽得很呢!”
王大器也陪笑说道:“是啊是啊,只要东家一声令下,咱们不吃不睡也要把活计先做完。”
李良柯瞅了他一眼,道:“大器,瞧你这话说的,东家一向最体恤下情的,几时让你不吃不睡了?”
王大器忙附和道:“对对,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林云浦呵呵一笑:“大器说的也不算错,头几年咱们忙的时候可不是没日没夜都熬在这里头嘛!这两年名气慢慢做出来了,行市看好,倒是比从前轻松了不少。”
曲大华叮叮当当凿着板子,咧着嘴笑道:“照这么说感情俺还捡着轻闲的时候,来的对了咧!要我说苦点累点咱不怕,只要东家好,对咱们不藏奸不耍心眼子,就是让老曲我天天睡在书坊里头都行!”
林云浦忍不住又笑了,李良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曲大华一眼,道:“说的都是什么话,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也不怕东家笑话你!”
“俺老曲是个粗人,有啥说不得的。”曲大华傻呵呵地咧嘴一笑,“刚俺的话可不是瞎说,头先我在的那个书坊,哎哟,简直不把人当人使唤……”
李良柯一个年纪小的弟子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不当人使唤还能当什么使?”
李良柯立时瞪了他一眼,那弟子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曲大华毫无知觉。继续说下去:“能当啥。当牲口呗!一来活就死命催着。恨不得睡觉时都睁着眼睛替他干活!要不是家里老地小地等着我养活。我早不干了!都得多谢李师傅。让我来咱这儿……”
李良柯慌忙抢着说道:“都是东家做主要地你。曲师傅。以后快别说这种话了。对了东家。这几块板有几个地方刻错了位置。你看还能不能补救?”
林云浦心如明镜。曲大华自然是说自己之所以能到林家书坊来多亏了李良柯地引荐。而李良柯慌忙把话引开。无非是替自己撇清。要使众人相信曲大华不是他私下招徕地人。他明知其中情弊。仗着一向能够弹压李良柯。倒也不放在心上。只管趴着看板子。看了半天指着杨英问道:“杨师傅。依你看这几块板是重刻好还是补一补就成了?”
林云浦进来聊了这么大半天。杨英只是施礼之后便埋头干活。始终不曾插话。如今听见林云浦问起。才道:“这几块板子李师傅昨天已经看过了。有他把关。再加上东家放定。必然没问题。我入行不久。这些事还是听前辈地意见。”
林云浦笑道:“倒也是。老李呀。你还让我看什么。这活你最熟了。你看着办就行。”
李良柯面有得色。一一拣出来比划着。这块可以补补再用。这块最好重刻等等。林云浦面带笑容道:“就找你说地来。”
出得门来林云浦边走边思索。如今绣像部已经成了气候,人越来越多,活也越来越多。眼看成了书坊里最大的一份,再说近来李良柯做事殷勤,做人和气,是不是该对他表示点什么,让他安下心来?
他想起若茗的忧虑,不由地笑了。若茗就是这样,只用老实人,对那些油滑些的总是不放心。李良柯用了几十年了,就算再不好。对老东家总还是有些感情地嘛。不至于坏到哪里,也不至于在书坊掀起什么大风浪…………要掀早些年年轻力壮的时候早掀了!最苦的时候都一起熬过来了。现在还怕什么。
李良柯如果有什么不满,大概就是他在书坊这些人中资格最老,跟东主的时间最长吧,如今又加上绣像部活计最重,他担了这么多责任却只能与套色、活字部那些主事平起平坐,所以心有不甘吧!其实也不是不能提拔他,况且也有空缺…………书坊里一向都是父女俩张罗,前一阵子若茗走了自己就忙得晕头转向,确实也需要再多个帮手,李良柯老于世故,对书坊里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如今提拔他,一来遂了他的心让他安分待着,二来也能多个帮手,若茗以后亦可以抽出些时间多与端儿来往,这样岂不是四角俱全?
提拔李良柯一事林云浦计较了多时,以今日愿望最为强烈。只是把他提到二掌柜的位置,那他还要管绣像部吗?
林云浦认真想了想,心说,还得让他管,他走了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主事。王大器不成气候,顶多能当个副手,杨英倒是好,就是资历太浅,不能一下拔那么高。再说,杨英与李良柯地关系始终还是个迷,如果把他提的太高,万一他是李良柯的心腹,这半壁江山可就都姓了李,万万不行!
他顺脚走到了:“东家。”
林云浦颇为意外,刚从绣像部出来,他怎么又跟了来?还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
李良柯看到他地疑惑,忙深深打了一躬,弯腰站着道:“东家,我跟着您干活有二十来年了吧,您说这些年我干的怎么样?”
林云浦诧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机密事要跟我说吗?快坐下吧,别前倨后恭的,咱们几十年的老伙计,干嘛对我这么客气!”
李良柯依言坐下,几次欲言又止,林云浦忍不住道:“有什么话你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你跟我这么多年,明知道我是急性子。”
“那我就说了。”李良柯停顿了片刻功夫,才道,“东家,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从小伙计做到绣像师傅,又做到主事,按理说我该知足了。只是,只是东家,我这个主事一做就是十来年,如今我的徒弟都到套色部当副手了,我还是个主事,其他那些主事们个个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我一个糟老头子在中间夹着,东家,每次坐在一起议事我都不好意思,我胡子都花白的一个老头,跟他们年轻人坐在一起,不般配呀。”
林云浦面上笑着,心里却更诧异了。李良柯分明是来要官的,这不像他呀!以他地为人跟心机,怎么会明公正道跑来跟自己诉苦,哭着喊着要管事?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戏,难道他已经失去耐心了?还是说他已经打通书坊各个关节,不怕自己不答应?
李良柯偷眼瞧了瞧林云浦,低声道:“如今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我那俩孩子又不成器,不肯跟我学手艺,整天在外头瞎晃荡,他娘也管不住他们,我想着吧,实在不成我就告老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孩子,将来我老的爬不动了还得指望他们养我哩。东家,如今绣像部架子都搭全了,人也齐,东家再请个高明的人来管着就行了,其他几个部里都是年轻人管事,我跟他们坐在一起不是事呀!”
林云浦亲自倒了一钟茶给他,笑道:“怎么,心急成这样了?你这老东西,几天你都等不了!”
李良柯虽说跟他熟,但还从没这么亲狎地开玩笑,吓了一大跳,嗫嚅道:“东家这是……”
“你放心,你说这些我早想过了,而且想了不止一次两次。”林云浦笑呵呵道,“本来准备让你惊喜一下,谁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了!怎么了老李,你一向不是挺能忍吗?”
李良柯此时如同云山雾罩,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咧着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别提多不得劲
林云浦关子卖尽,其实心里也没谱,他委实猜不透李良柯主动说起此事的原因何在,转念一想,反正也准备提拔他,干脆顺水推舟做成算了!笑道:“我琢磨挺久了,我年岁大了,若茗又是个女孩儿家,书坊里正缺一个老成会办事的,还有谁比你更合适?老李啊,这个人就是你了!就是怕你岁数大精力不够,实跟你说,你当了二掌柜绣像部那摊事你还是不能撂下,你那些徒弟到底嫩些,经验不足,哪个能比得上你?还是你亲自管着我放心些。”
李良柯大喜过望,强忍着心底激荡,推辞道:“东家是哪里话?我可不敢跟你讨官,实在是我老了想回家歇歇。”
“好啦,”林云浦摆摆手,“跟我来这套干吗,都老熟人了,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不想往上走我还觉得奇怪,不敢重用你哪!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的,你有这想法不是什么坏事。”
“东家,您,您让我说什么好呢!”李良柯心花怒放,终于笑了出来,“我不敢嫌辛苦,东家说让我干吗我就干嘛!”
意外Ⅱ
林云浦看着李良柯满是皱纹的笑脸,心内阴晴不定。提拔他倒是早已盘算过的,可是他主动要官这件反常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照他对李良柯的了解,他筹划这么久,安排这么周密,到处拉拢收买人心,弄来一堆人安插在绣像部,又尽心尽力把绣像部的生意做好做大,这些铺垫都是为了往上爬不假,可问题是他做这些事都极力遮掩自己的目的,生怕别人瞧出他的野心,照这么看来,他是想造成书坊里没他不成的局势,让林云浦主动提拔他,可如今他怎么竟公然跳出来要管求事了?
李良柯此时心满意足,又是表决心,又是说感谢,林云浦渐渐不耐烦起来,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在伙计面前说一说,你到时候就走马上任吧。”
李良柯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观棋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不及行礼便叫道:“老爷您快回去吧,三姨娘她,她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林云浦脑袋嗡一下炸了,来不及说别的,拔腿就跑,跑到二门时只觉心跳快的难以忍耐,两腿软的无法站立,靠着门洞喘口气,忍不住向天叫道:“老天爷,你一向对我林云浦不怎么样,这回总不会还这么混账,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吧!”
林福气喘吁吁跟过来,叫道:“老爷,稳婆跟大夫都请来了,直接领进去?”
“领进去,快领进去!”林云浦只觉眼前一黑,摇摇晃晃便要倒下,林福慌忙用脊背撑住他,声嘶力竭叫道:“大夫,大夫,您先来瞧瞧我们家老爷!”
“不用管我。我没事,让他去看三姨娘。”林云浦闭着眼睛吩咐道,大夫闻言慌里慌张跑进了内宅。
林云浦倚在林福身上足有小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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