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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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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正在议论,只见林福点头哈腰凑过来禀报:“老爷,有人找二小姐。”
林云浦笑道:“又是你哪个朋友吧?你这几趟出去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林福忙道:“是去年来过的,姓余的公子。”
“天锡?”若茗猛吃一惊,天锡来了?
六十三 两难Ⅰ
随着一个请字,余天锡风风火火走进来,躬身与林云浦见礼,跟着含笑对若茗道:“若茗,一别数月,还好吗?”
若茗百感交集,一时无语,还是林云浦在旁笑道:“余公子,怎么这么久不来家玩呢?”
天锡忙道:“小侄年里就到了京城,原想着过了年就能来拜访您,谁知有些俗务缠身一直没法出门,早就想过来看您老了,居然拖到现在,失礼的很。”
林云浦暗自诧异,半年多不见,天锡倒比从前礼数周全许多,也少了不少倨傲之气,当下笑道:“余公子太客气了,许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吧?这次来昆山是公干还是私事?”
天锡道:“家父命我出来办事,我正好趁这机会来看看若茗。”
林云浦一边让茶,一边寻思,如今人已经找上门来,要是开口就是求亲,该怎么招架?最好让他们先说明白,免得自己为难。于是笑道:“若茗,我忽然想起来书坊里有件要紧事每班,你先陪一下天锡,我去去就来。”又向天锡道,“你先坐,我失陪一小会。”
待走出门外,不由得忧心起来,还以为余天锡从此销声匿迹,怎么忽然又来了?万一他提亲还是件棘手的事,得赶紧告诉端卿才好。
天锡等他走远,这才走到若茗跟前,微笑问道:“还好吗?我很久没有写信来,不怪我吧?”
半年多没见他,面前的天锡比先前瘦了黑了,依然是白衣翩翩,眉目间却似乎多了一分成熟。若茗茫然道:“我很好,你呢?”
“不太好。”天锡苦笑一下,“政局变幻莫测,朝廷变乱迭起,我眼见父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心里焦急万分却想不出一丁点办法。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政治清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他才能安安心心致仕回家,颐养天年?”
若茗没想到许久不见居然谈的是这个话题,只得顺着他的口气道:“一切自有伯父主张,你不要太过忧虑了。”
“我怎么能不忧虑?唉,难道我大明朝国运真要衰落?如今天子一天到晚只惦记着做木匠活。朝事一件不管,这就罢了,他若是不喜欢打理朝政就交给我东林党的重臣也好啊,可他偏偏宠信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宦官魏忠贤,成何体统!太祖皇帝遗训明明白白写着宦官不得干政,如今可好,魏忠贤既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掌管东厂。西厂的主管也对他言听计从,更可恨的是齐楚浙党那些余孽,公然认贼作父,甚至还有把儿子、孙子都带上求魏忠贤收做干儿子的!只恨我们当初没有把他们全部赶出朝廷!这帮无耻之徒,枉读了那么多年地圣贤书。孔孟子弟的脸面都给他们丢尽了!”
天锡越说越气愤,面色涨红,愤愤然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道:“过年前我还心存欢喜,指望着天下太平,年后这几个月简直使我心灰意冷到极点,朝廷闹到这般不可收拾地地步。真是有愧我大明朝列祖列宗!”
天锡说了一会子,见若茗总不应声,这才笑道:“罢了,说这些你也不喜欢听,若茗,我好久没给你写信,你怪我吗?”
“不怪你。就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朝廷那些闹心事!年后的情势对我们极其不利,父亲已经报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东林党人在一起商议了许多重要举措。这些事有一点传到魏监耳朵里就是家破人亡的惨祸,所有参与此事的朝臣都约好不出京城,不向外传只字片语,父亲是其中地重要人物,我这做儿子的自然要竭尽全力襄助他,所以我不能向你透露一个字。若茗,你不要怪我,这些都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我不能有半点犹豫。”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肯定有事脱不开身。”
“还是你了解我。”天锡欣慰地笑了,“只要你不怨我冷落你,我就安心了。最近形势越发不好,我这次也是偷偷出京,若茗,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我走这么近,否则说不定会连累到你。不久前我已经把母亲安置在天津一个年伯家里,要是这次父亲出了事,希望母亲能够躲过这一劫吧。”
若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怪道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没见到伯母!会出什么事,有这么严重吗?”
“你去过无锡?”天锡随口问道,不等回答又急急忙忙说了下去,“这件事非常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是父亲要率领东林党人弹劾魏忠贤。魏监气焰冲天,内与客氏相勾结,外有三党余孽辅助,稍有不慎恐怕就要丢掉性命。”
若茗大惊,忙道:“这么严重?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毫无办法。”天锡摇头道,“国难来临之时,文官死谏,武官死战,这都是为人臣者分内之事,即使为此赔上性命,也是理所应当。唉,只是我担心,即使父亲他们搭上性命也换不回天子的醒悟。”
若茗原想趁着父亲不在时把自己对亲事的想法告诉天锡,没想到一开口便说到了这里,此时只得将私事放到一边,静听他说下去:“我这次来其实是公事,要不然我也不能出京。近来魏监罗织罪名,陷害我党中诸贤,黄尊素等人已经被带进昭狱严刑拷问,还有一些人在他的筹划之中,但还没有动手。家父预备抢在魏监下手之前联合在朝地党人一同弹劾他,但是此举凶多吉少,万一圣听被魏监蒙蔽,言路不通,诸贤都是他报复的目标。所以,家父准备在江浙各处安排一些安全妥当的所在,若是弹劾不成就立刻辞官,把魏监意图陷害的朝臣都隐藏在这些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总有机会扳倒奸臣,辅佐圣上。”
若茗这才渐渐明白,想问问情况,又觉得这是东林党的机密大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过问,便把话咽下去了。
天锡察言观色,笑道:“你放心,对你我绝不会隐瞒。我这次来准备在苏州附近找一处妥当地所在,万一有什么不测好安排那些人过来暂避一避。我顺道到昆山,一是来看看你,二来昆山的丁仲元屡次捎去书信向家父示好,家父命我谈谈他的口风,看他可不可信,如果靠得住就可以在昆山也安排一处所在,有当地县令庇护,应该更加妥当。”
若茗情知这些朝廷中事自己插不上嘴,便道:“你诸事留神就好。”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还有一件,就是年前我心里跟你说的,提亲这……”
若茗忙拦住他道:“这件事我也正要与你商议。”
天锡笑道:“怎么,怪我来得晚了?”
“不,天锡,我后来认真想了想,当初对于这件事我思虑不周,行事太过孟浪,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天锡顿时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跟你联络?”
“不,我没有怪你。”若茗慌忙辩道,“只是回来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这几个月来我静下心来想过很多次,越想越觉得当初过于轻率。天锡,我与你十分投机,但是,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是否称得上刻骨铭心,能不能支撑我们共度此生。”
天锡倒抽一口凉气:“你后悔了?”
“不,我只是怪自己当初思虑不周。天锡,请原谅我出尔反尔,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在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再做决断,希望作出决定之后没有丝毫遗憾,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糊涂给你带来困扰。天锡,这件事只有你我心中所想相同,只有我像你待我一样待你,才有可能幸福美满,目前我还做不到这点。天锡,你怪我吗?”
天锡目光炯炯看了若茗许久,坦然一笑,道:“若茗,我相信你不是变心。原本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对你说,朝中政事变幻莫测,我个人前途吉凶难卜,只能把亲事向后拖延一段时间。没想到你想地比我更多。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是若茗,我相信你不是变心。好,既然你这么说,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注,天启皇帝喜欢做木匠活计,宠信太监魏忠贤,对于朝事极少用心。他任命魏忠贤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即宦官所能承担的最高职位,并由其掌管东厂。魏忠贤得势之后卖官鬻爵,极力拉拢朝中大臣。齐楚浙党原本就与东林党政见不合,天启初年一直受到东林党排挤,故而不少三党中人转而投靠魏忠贤。更有无耻之徒公然拜魏忠贤为干爹,为天下人所不齿。这个阶段从天启三年延续到天启七年,直到崇祯皇帝登基后才彻底铲除魏忠贤。本文因情节需要,故将这个阶段移至天启皇帝最初登基之时。
注,客氏,天启皇帝乳母,极受宠信,野史多传其与天启帝有私情。客氏是魏忠贤在宫中的对食,魏忠贤也因客氏之力受到天启帝宠信。
两难Ⅱ
若茗当此之时,忽然觉得眼前的天锡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他哪里能忍下一句不顺耳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天锡笑道:“难道半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总看我做什么。”
“你好像变了不少。”
“好还是不好?”天锡笑道,“一去半年多,每天听的见的做的都跟从前完全不同,换了是谁都会有些改变的。”
若茗笑答笑道:“比从前稳重,也比从前更加有涵养了。”
“我父亲整天说我心里藏不住话,做事毛毛躁躁的,没想到你还说我比从前稳重,可见我从前有多浮躁。”天锡笑着笑着,忽然又有几分惆怅,“我也觉得这半年自己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快乐。若茗,要是我没有进京是不是更好?我时常梦见从前咱们这些人在一起游玩的情形,那时候无忧无虑,对我来说或许更好。”
若茗听到这里,蓦地想起松云,心头一酸,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天锡。
天锡惆怅了一会儿,又摇头道:“不对,我是余家的子弟,天生该担当国事家事的,像过去那样躲在父亲羽翼之下享受暂时的宁静算什么?国事如此,怎么能一味贪恋舒适的生活,不闻不问?”
若茗对他的“国家大事”一向有些腹诽,此时不由自主道:“各人有各人的责任,国事自然有朝中那些官员去操
“不对,你我都是大明朝的子民,国运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若茗,你不能只顾着你们家的生意,国家的大事你也该多知道些,多参与些。”
若茗禁不住笑了:“我一个开国家大事?谁会跟我讨论国家大事?就算我有什么想法,谁又会听我的?”
“不对,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想法。即使朝中那些人做错了,也没人站出来纠正,这怎么行!若茗,今后我有空的话要多跟你说说朝中的状况。唉,要是在无锡就好了,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去凤儿那里谈谈讲讲,凤儿她对朝中的掌故简直是了如指掌,真是个有心人。”
一句话提醒了若茗。登时想起凌蒙初以及林云浦说过地话。忙道:“天锡。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必定不遗余力。”
“我们家盗版书地事已经有眉目了。但是对方态度强硬。非常棘手。我想。或许你能从中说上几句话。”
“已经找到了?是谁?报官了吗?为什么我能说话?”
“墨砚坊邢家。”
天锡大吃一惊。脱口道:“不可能。肯定是弄错了!”
“没有错,我们一路追到牛掌柜,本来就要有进展了,结果邢小姐在凌大哥那里见到了我们,第二天牛掌柜就躲起来了。然后是杨欢,我们头一天去找的他,第二天他也不见了。我们去无锡追查盗版的事只有邢小姐知道,也只有她有机会给这两个人通风报信。”
“肯定是弄错了。”天锡笑道,“打死我也不信是凤儿做的。咱们跟她相处那么久了。难道你还不了解她?极热情大方的一个人,虽然有时候口角凌厉了些,但人是好人,绝不会做这种龌龊事。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再好好想想。”
“不会弄错。”若茗面色凝重,“我们在她书坊里发现了冯先生的《情史》,这部稿子我们家刚刚开始雕版,她就已经有了,怎么解释?我们向她求证时她没有否认。”
天锡万分诧异:“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凤儿没有否认?那她承认是她做地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端卿还有凌大哥他们都认准了是她做的。凌大哥正准备把《拍案惊奇》的稿子要回来不在墨砚坊刻。”
“《拍案惊奇》,凌大哥最后把,“你们未免太过武断,也性急了点。凤儿既然没承认,你们又没有别的确切证据,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凤儿做的呢?朋友一场,别为这个伤了和气,干脆我给你们做个中间人好了,凌大哥在哪里?我去劝劝他。书都已经给了凤儿了。何苦为了这一点子没影的事闹成这样!”
若茗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维护邢萦凤,顿时气结。跟着转念一想。他两个既是同乡,在无锡时又比别人多些来往,何况邢萦凤极得余老夫人的欢心,天锡向着她又像是情理中事。当下叹口气道:“并不是我们无中生有诬陷她,当时若你在场,你也会明白这事是她做的。”
“好了,既然现在还没有定论,若茗,等我有空时就把凤儿你们邀在一起,咱们把话说清楚了就好了。对啦,凌大哥在哪里?”
“苏州。”
“他怎么去了苏州?”天锡笑道,“哦,我知道了,去找松云了。他们现在好吗?”
“松云她,她,”若茗踌躇着不知如何说起,“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
天锡见她神色有异,忙道:“怎么了?”
“松云已经病逝。”
“什么!”天锡唰一下站直了,“怎么可能!”
“我也常常觉得应该是一个噩梦,”若茗双眼禁不住又蒙上一层水雾,“只可惜总也醒不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底。“什么病?”
“哮喘,是松云自幼就有地病症。”
天锡掉下泪来,哽咽道:“为什么不给我捎封信?即使再急我也会去见她最后一面,如今什么都晚了。”
若茗见他十分悲痛,劝慰道:“你放宽心些,松云她也不算没福,最后那段时间汤先生一直陪在她身边,松云她是含笑逝去的。”
“我是气我自己没有尽到朋友的情分,这么大地事,我居然毫不知情。若茗,我这次出来时间有限,原本想在昆山多陪你几天,这样看是不行了,我马上去苏州…………松云的灵柩在苏州吧?”
“在,”若茗垂泪道,“她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所以在苏州选了坟茔,诸事都有凌大哥张罗着,办的很顺。凌大哥他们走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是眄奴姐姐肯定是在的。”
“那好,我这就去…………如果你没什么事跟我一起走吧?我好久没有见你,许多话要跟你说。”
若茗感到一阵温暖,却本能地答道:“我没法走,书坊里许多事情,跟墨砚坊的纠葛也没有了结。”
“你还在怀疑凤儿?若茗,朋友之间最要紧的是信任,在无锡时凤儿那样照顾我们,还跑前跑后张罗着帮你们找牛掌柜,你怀疑她,是不是有些牵强?”
若茗有些头疼,这个天锡太容易轻信别人了!压住性子解释道:“我们不是凭空怀疑,的确是在她那里找到了《情史》,你想,我家刚完稿的书她怎么会有?要不是她买通了我家的什么人,她怎么会拿到副本?再说之前你是跟我们一起追查地,有哪一条线索跟墨砚坊对不上?要说不是邢小姐做的,恐怕说不过去吧。”
天锡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情史》这件事的确十分蹊跷,或许另有隐情吧。若茗,你先别急躁,也别跟凤儿把话说死了,凤儿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万一你误会了她,这脸面撕破了就很难再和好。”
若茗苦笑道:“她眼里揉不下沙子,难道我就揉的下?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向要好,但是,这的确是事实。就算我没经验性子又急躁,凌大哥总不会也不分青红皂白吧?”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都是因为这个证据太明白,才让你们判断出了偏差,怀疑起自己的朋友。若茗,你暂且先听我的,不要急躁,也不要认定凤儿是坏人,凤儿的脾气我最清楚,只要你们不先去她耳边聒噪,她就算猜到什么也不会说破,这样你们还能维持一阵子,等我把京里地事情处理妥当我就回来跟你一起好好把这事弄清楚了,到时候依旧是朋友,岂不是四角俱全?”
若茗只得道:“也好。”
天锡想想还是不放心,看见桌上有笔砚,忙道:“我借你纸笔一用,可以吗?”
若茗找来纸张,又替他兑好了墨,蘸好笔亲自递给他。天锡接过却不落笔,看着她道:“难道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跟着却又笑了,“我是给凤儿写信。这件事其中必有误会,我写信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你放心,凤儿对我向来无话不说,等这封信送到,真相就可大白。”
若茗只得道:“那就有劳你了。”
天锡一边下笔如飞,一边道:“我跟凤儿说直接回信给你吧,我人在京城来回送信费时费力,再说主要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在中间传话,未免要走样。”
片刻之间已经写好,讨了封皮贴上,道:“放心,事情绝不会像你们想的那么糟糕,我最了解凤儿,她不会做这种事。若是我在苏州见到凌大哥,我也会劝他继续跟凤儿合作,大家和和气气,像从前一样开心,多好!”
若茗虽已笃定此事是邢萦凤所为,但见天锡说得如此坦然,不由也犯了嘀咕:有可能是误会吗?
六十四 知交Ⅰ
不久若茗果然收到邢萦凤的回信,而且是派家丁日夜兼程送到的,前后不过几天的功夫。那家丁当面拜见若茗,双手呈上包裹之后并不退下,叉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林云浦命道:“林福,你带着他下去歇歇。”
家丁忙躬身回道:“老爷,我们小姐吩咐过,要立等着林小姐的回信,吩咐我拿到后立刻回去复命。”
林云浦来了兴趣,问道:“平常是你们小姐管事吗?”
家丁恭敬答道:“是。”
“那你们少爷呢?”
“少爷只管西跨院的人。”
“就是说你家的生意都是邢小姐在管着了?”
“是。”
“这么大的家业,你们小姐着实不易呀。”
“是。”
“这次只差了你一个人过来,路上没有替换的人吗?”
“是。”
“太辛苦了。要是有个伴就好了。拿到信还要立刻回去?”
“是。”
林云浦一连听了几个“是”字。暗自发笑。心想要不是邢萦凤御下极严。这家丁应该不至于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他有心从他口中多探听点邢家地消息。便道:“既这样。你坐下喝口水歇歇。等回信得了再走。”
那家丁见林福挪来一张小杌子。这才侧着身坐下。双手接过茶水。连声道谢。林云浦笑道:“听说无锡那边地官学用地都是你们家印地课本?”
“是。”
“这样的话生意很好做吧?要是在官府里有说的上话的,我也想活动活动谋这个差事,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得了这个美差?”
“主人的事,下人平常不敢过问。”
林云浦笑呵呵道:“你们家规矩真大,我们这里小门小户就没那么多计较。像他,”指着林福道,“闲了时候常在一起拉拉家常,你们小姐不怎么跟你们说话吧?”
“是。”
“你到了我这儿不用那么拘谨。”
“小姐吩咐过。邢家家人在外头不准多嘴。”
林云浦笑道:“隔这么远她怎么知道你说了什么?再说我只是问些闲话,有什么要紧。”
“小姐什么事都知道。”那家丁一边说着,不由自主流露出敬畏的表情。
“你们墨砚坊生意越做越大了,现在昆山这边到处都能看见墨砚坊的书,对了,最近你们有什么新书吗?”
“小地是府里的下人。书坊的事不清楚。”
林云浦问来问去,总没问到想要的消息,自嘲笑道:“邢小姐御下如此有方,怪不得墨砚坊的生意蒸蒸日上。看来我有机会得向邢小姐拜师学学才行。”
那家丁隐约听出话里的玩笑意味,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
若茗在旁打开了包裹,迎眼便是《情史》地稿子,匆忙翻过一遍,只有上半部。她猜不透邢萦凤是什么意思,忙拆开是“余公子来信收悉。日前林小姐及叶、凌诸友以盗版一事责余,本不欲辩,只恐天锡兄为此神伤。《情史》乃无意中购自书肆,余见其词旨清新,故供案头清玩,不知乃贵府定稿,实非有意冒犯。今将《情史》完璧奉上,望诸友见此尽释前嫌。重修旧好。”
若茗拿着信沉吟不止,林云浦走来瞧了一眼,低声道:“你信吗?”
若茗摇头。
“我也不信。”林云浦看了看坐在屋角的邢府家丁,低声道,“这个解释太牵强,谁会拿这个东西出去卖?又不是古本,又没有写明是冯梦龙的新作,就算他想卖,也得有书铺愿意收。这理由说不过去。”
“况且就算是咱家的工人偷着拿出去卖。也是在昆山,怎么会跑到无锡?”
林云浦嘿嘿一笑:“我看这个邢小姐是看在余天锡的面子上敷衍你,这么看来余天锡这个中间人找的很对,邢家大概是不想得罪这个权大势大的朋友。”
若茗想起当初在无锡时邢萦凤对天锡地种种殷勤,点头道:“邢萦凤与天锡很说得来,几乎每天都去拜望余老夫人,余老夫人也非常喜欢她,已经认了她做干女儿。大概邢萦凤见天锡出面调停这才肯敷衍我,把书稿送回来了。”
林云浦心中一动。道:“邢小姐对余天锡很不错嘛!这么看来《情史》肯定不会被盗版。今后咱们家的书应该也不会再出事了。”
“为什么?”
“很简单,余天锡不知道这件事之前邢小姐还能无所顾忌。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亏得这次咱们没什么真凭实据,她还能敷衍过去,让余天锡不再深究。可是经过这事余天锡肯定会多留心她的行动,邢小姐那么看重余天锡,唯恐余天锡知道她地本性,今后肯定不会再冒险了。不管怎么说,对咱们都是好事。”
若茗诧异道:“爹爹的意思是说以后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跟邢萦凤来往?”
“对。”
“我怕办不到,一想起她死不承认的模样我就生气。”
林云浦笑道:“生意上的来往嘛,何必那么认真!又没让你天天跟她相处,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何苦多一个冤家。墨砚坊现在风头很猛,这个人咱们得罪不得。”若茗近来听见太多类似的言论,先是天锡反反复复说的“为官之道”,接着是父亲谆谆诱导的“生意之道”,似乎众人约齐了来告诉她虚伪才是在世间存活的真谛,此时心中百感交集,茫然道:“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林云浦疼爱地看着女儿,道:“慢慢来,以后你就明白了。快去回信吧,那人还等着你。”
若茗苦笑道:“怎么写?我半点也不信她,却又不能说我不信,这封虚情假意的回信我该怎么写?”
“你就说之前是你误会,如今前嫌尽释,以后继续交往。还有,你要告诉她余天锡十分关注此事,再三表示要彻底弄清误会,还要告诉她余天锡希望墨砚坊和林家交好。”
“爹,你不觉得这样是利用天锡吗?”
林云浦狡黠地眨眨眼:“怎么能说是利用?我说地难道不是余天锡的意思?他不是说过希望你们澄清误会,还说要撮合你们再聚一聚吗?好了乖女儿,这些做表面功夫的事不能太认真,邢萦凤肯定明白其中的关窍,这一点,你得向她学学。”
若茗闷闷不乐写好回信,邢家家丁双手接过打了一躬,马不停蹄走开。林云浦望着门口,摇头叹道:“你瞧人家的下人怎么管束的,跟人家一比咱家简直是鸡飞狗跳不成体统!瞧瞧你的豆丁绣元,哪一个不是主子说一句她回十句的!茗儿,这个邢萦凤很有一套,倒让我越来越想会会这路神仙了!”
若茗垂头不语,林云浦看她神色颇为不然,笑着拍拍她道:“你还是我先前说的,心地纯良,没见过世间险恶。如果你一辈子接触不到这些当然是好事,但如今世道不太平,你又抛头露面做生意,迟早会碰到。要是爹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候你更加难以接受。”
林云浦等了一阵子,不见若茗答话,知道她仍没有想通,当下也不强求,晃晃悠悠走了出去。若茗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脑中头绪繁杂,心神不宁,干脆出门,意欲到僻静处散散。
走着走着才发现不知不觉到了修竹堂,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端卿已经看见了她,忙迎出来道:“你来了。”
若茗慌里慌张答道:“我来了。”跟着是长长地沉默。
端卿凝视着她,忽然笑了:“自从上次你对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总是远着我,即使见面也十分不自在,说完了公事就再没有别的好说。若茗,难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仍然不能免俗吗?即使我们没有缘分,总不至于见了面无话可说吧?”
若茗不由自主也笑了:“是我不能免俗,害你难做。”
“好久没见你笑了,今后你我如果能将那件事放到一边,像从前一样相处,我觉得会更好。”
“我也真么觉得。”若茗忽然觉得心下轻松多了,莞尔一笑,“从现在起我还是你认识了十几年的若茗妹妹。”
“爱说爱笑,做事风风火火,就连走路也比人快上一拍。”端卿微微笑着,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回想着曾经单纯快乐的时光,“真希望能永远那样无忧无虑。”
“爹爹刚才还告诫我说世道险恶,要我早些学会虚伪,可是我从来都做不到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若茗半真半假笑道,“是不是这样就做不成大事,帮不了爹,也没办法在这乱世中生存?我是否该早点学会这些伎俩,甚至向邢萦凤学?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拉拢人心,她做的都比我好多了,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端卿微笑着看住她,认真答道:“不,你什么都不用学,你永远是那个心地纯良、从不会作伪的若茗。无论世道如何险恶,只要有我在,我绝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生意上这些龌龊肮脏的一面有我应付就够了。若茗,即使你嫁给天锡,林家书坊的事,叶端卿仍会像如今一样一力承担。”
知交Ⅱ
若茗虽早已知道端卿是世上待自己最好的那个,听见这话仍不能不动容。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向水边,但见浮萍渐近水岸,野藕正自含苞,看看又是一年初夏。
去年初夏时一干青年男女嬉戏夜游的情形历历在目,转眼已物是人非,野藕年年含苞,开出的都是同样美丽的花朵,而去年里曾经结伴而游的这些人却有了各自不同的命运。
若茗正默默感慨,忽听端卿道:“是不是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什么都瞒不过你。”若茗微笑道,“是啊,我在想去年这时候还是无忧无虑的一群人,怎么眨眼间竟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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