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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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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浦早已拿定了主意,背人处对吴老爷说:“女儿这几天虽然看起来气色还好,心里还是想不开啊,时常一个人发愣,我还是不放心,就让她在家住几个月,等全好了再回来,你看怎么样?”
吴老爷心一横,索性道:“亲家,咱们没人时说句实心实意的话,媳妇年纪小,又没子嗣,我们强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先回娘家将养些日子,过个一两年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就让她走了吧。”
林云浦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再说,再说。”
入夜时在灵前奠了酒,忆茗痛哭一回,这才跟着父母回家,路上若茗伴着她,忽听她轻笑一声,道:“我早说我是薄命之人,只是没想到居然命薄如此!”
若茗正不知如何应对,见她又笑了笑:“庆幸的是,不经此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爹心里如此疼爱我。若茗,你说,这究竟该喜该悲?”一语未了,早已泪流满面。
四十八 传道Ⅰ
梁云林出入叶家多时,常常听见铮铮咚咚的琵琶声,他虽然不懂音律,也本能地觉得十分哀婉动人,只是不得机会见一见弹琵琶的人,心内未免存了几分好奇。
这天他陪着叶水心考校了前来投身的几个画工,正在议论优劣,叶水心忽然想起前天来的几个人画作还留在家中,便道:“梁师傅,麻烦你跑一趟,去我书房的第二个架子上把前天那些人的画也拿来一起参详参详。”
梁云林答应着去了,这些天他总在叶家出入,下人都已认得他,所以一路上并无人阻拦,快到时他拦住书童问了问,回说大少爷在书房,他忙紧赶几步进了门,才发现坐在案前看书的不是端卿,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是陌生人,却也不躲,只是点头致意,完了依旧埋头苦读。
梁云林识字不多,一生都靠自学,所以对识文断字的人十分尊敬,见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就能读这么厚的书,心内十分佩服,恭恭敬敬退到边上,动作极轻地翻找书架,待找到那卷画,又恭敬告辞道:“打扰姑娘读书,画匠这就走。”
那女子闻言抬头,道:“你是书坊的画师?”声音十分清冷。
梁云林见她神情自若,以为是叶家的亲眷,惶恐回道:“正是,对不住叶姑娘,我刚听书童说大少爷在里头,这才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没想到是您。”
那女子轻描淡写道:“我不姓叶。”
梁云林更加惶恐:“对不住,弄错了,是叶老爷的亲戚吧,我这就走。”
女子淡淡道:“也不是亲戚。叶老爷是我师父。你不用那么多礼,我跟你一样。都是寄人篱下。”
一个寄人篱下令梁云林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忙道:“姑娘说笑了,叶老爷那样有本事的。您有这么个师父是前世修来地福分哪。就算画匠也谈不上寄人篱下,叶老爷、林老爷帮了我不少忙。画匠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女子淡淡一笑:“你真老实。你是林家书坊的还是修竹堂新招的画工?”
“我是林家书坊的,林老爷命我过来帮几天忙。”
女子细眉轻轻一挑,低声道:“林家的?”
正在此时,端卿走进来,道:“琴默。东西找到了。”说完见到梁云林,问道:“你怎么来了?”
梁云林连忙行礼道:“老爷差我回来取东西。”
端卿点点头,道:“这位是凌琴默姑娘,是家父收地弟子,跟着学琵琶地。琴默,这位是梁云林梁师傅,做的一笔好画,你不是说要学画吗,大可以拜他为师。”
梁云林惶恐说道:“我这点本事。怎么敢教人哪!”
琴默望着他道:“原来你们说了多时地梁师傅这么年轻。今后请梁师傅多指教。”
梁云林忙道:“林姑娘知书识字,比我有学问多了。我怎么配教姑娘呢。”
琴默不由得笑了,捧起手里的大部头道:“梁师傅误会了,我也没读过书,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最近才开始跟着师父认字,这一本也不是书,是我地琵琶曲谱。”
梁云林瞧了一眼,果然都是些从未见过的古怪符号,并不是字,笑道:“就算是谱子,能看这么厚一大本,也是极难得的,我从小到大读过的书还没有在书坊里一天功夫见的多呢。”
琴默微笑道:“跟书坊比,那就说不得了,肯定是我们平日里见地书少。”
端卿把手里的一本书递过去,道:“这是我小时候开蒙用的,父亲让找出来给你。”
梁云林偷偷瞟了一眼,只看见“诗集”两个字,心内更加佩服了,原来人家一开始认字就是读诗的!不过这本书也提醒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道了别,一路上寻思着平日里听见的琵琶是不是这个女子弹奏。
若茗这天收到了天锡进京后的第一封信,天锡情绪仍十分低落,说是进京后并未见到父亲,只是按照父亲的命令在京内各处走动,拜访东林党地高士,信末写道“茗妹,临别约期三月,以今日情状,或恐后延,唯乞见谅。明春定当火速赴昆,求得伯父首肯,免我思念之苦。”
若茗收起信时仍然心事重重。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地余应升大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儿子去了不见,只让他四处见人,而天锡也委实令她放心不下,她深知天锡恃才自傲,性格又十分单纯,心里这个困惑一天解不开,他就会痛苦一天。
没想到两天后又收到天锡地信,这一次天锡不但见到了父亲,并且与父亲促膝长谈,心中疑惑尽解。
原来余应升这几天安排天锡在京城各处走动,拜会了东林党的叶向高、杨涟、左光斗等人,天锡一向十分崇敬这些忠直之臣,虽说心里有个疙瘩始终未曾解开,但能与这些前辈见面仍然非常高兴。这些日子来他亲眼目睹了东林党人的清贫和操守,对东林党的敬仰又多出几分,只是他还不能理解:这些忠臣怎么会罗织罪名诬陷好人呢?
紧跟着余应升命令亲随带着天锡到京城各处繁华地带走了一遍,每到一处高屋广厦,就告诉天锡:这栋房子是某某人的,曾任何等官职。一两天过去,天锡便发现,这些气派宏伟的住宅,没有一处是东林党人的,相反,他们的户主不是齐楚浙党就是得势的太监。
要知道余应升如此安排是有自己的深意的。他虽常年在外为官,但对自己的儿子却十分了解。他清楚天锡虽然正派,但是性格十分单纯,对官场的阴谋阳谋一概不通,从来只是按照自己的好恶决定行动,并且是非观十分简单,做错事就是坏人奸臣,做好事就是忠臣,然而他却明白,世间的事绝非那么绝对,包括东林党人。
东林党虽然清廉公正,然而能在长达几十年的党争中脱颖而出,取得最后的胜利,绝不仅仅依靠他们的清正。上一次余应升愤而辞官,是因为齐楚浙党借京察之机排挤东林党人,天锡也因此认定齐楚浙党是扰乱国家的根本,但他却不知道,几年前东林党人主持京察之时,也曾采取过一模一样的行动。
从前余应升忙于国事,对于儿子只是关照一下学业,其他并没多问。然而天锡年已弱冠,如果没有意外,下一科必定要参加科考,说不定就是三甲进士,早晚要步入朝堂,如果再不好好点拨一二,让他对政治有所了解,迟早要吃大亏。余应升想到了这一点,正准备找机会好好指教儿子,方从哲之事恰好给了他最好的契机。
天锡在京城走了一遍,心里便有了这样一个结论:凡不是东林党人,家里都十分阔气,住得起大房子大院,其中又以齐楚浙党的高官和太监为甚。而东林党人,无一不穷的叮当响,尤以杨涟和左光斗为甚,特别是杨涟,几间破屋,几件破衣,家里连一碗像样的好茶都端不出来,妻子儿女的衣服破了补补再穿,就着咸菜下饭,连仆人都请不起。
这情形深深地撼动了天锡。他知道自己家里颇称得上富余,但这富余并不是父亲出仕的结果,而是祖上的田产以及母亲丰厚的嫁妆带来的,若不是这两点,恐怕自己也跟杨家公子一样破衣烂衫。
他因此又得出一个结论:三党之中没有几个干净的人。
但他还有一个疑惑:万历后几年,皇帝不上朝,内阁没人,六部大臣空缺一半,那位方从哲大人**支撑那么多年,即使他不是好人,至少也坏的不那么彻底吧?怎么说那几年里正因为这位首辅大人朝廷才能够正常运转。
然而余应升当晚终于见了他,一席话之后天锡幡然醒悟。
传道Ⅱ
天锡这封信足有十二页,不但将自己在京城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了若茗,还将父子间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写了上去。若茗不懂朝政,也不在意这些事,然而因为天锡的缘故,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全记在了心里。
那天余应升散朝归来,处理完手头政务,这才不紧不慢找到了儿子,也不问他来京后生活是否习惯,开门见山就道:“这些天你见了这么多人,看了这么多房子,有什么感触?”
天锡想了想道:“东林党穷,其他官员颇称富有。”
余应升笑了笑,道:“从前问你什么,你都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今天居然肯想过之后再回答,可见你比从前多了几分沉稳。”
天锡摇头道:“不,我刚才想的并不是如何回答,而是那些豪门朱户究竟是哪些人的。”
余应升嗤笑一声:“哪些人?第一豪富便是宦官。”
天锡道:“阉人竖子,有什么可说的?再猖狂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就算一时得志,也成不了大事。”
余应升接口道:“所以最可怕的敌人,是那些识文断字,深通孔孟之道却不走正途的人。”
“敌人?”天锡深感诧异,脱口道,“三党虽然为患,但还称不上敌人吧?只要以德服人,我想读过书的总比没读书的更懂大义。余应升轻蔑一笑:“你不当他们是敌人,他们照旧会当你是敌人,朝堂之上没有以德服人一说。只有阴谋和实力,稍有不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锡诧异的说不出话,眼前地父亲不再是那个教自己公道、大义的楷模,而变成了一个凶狠的陌生人。
余应升想了想又道:“你既已知道东林党都是穷人,必定知道他们为什么穷。不错。正是因为清廉。我们不求富贵,不求显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也唯有我们。才能扶大厦于既倒,把国家从那帮庸臣手里救出来。”
“贪赃固然可杀,可是罗织罪名诬陷他人怎么说?”
余应升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你聪明颖悟,但是对官场上的事却一窍不通。”
“难道官场就要抹煞良
余应升傲然应道:“为了大义,就连头颅都能随时抛洒。何况良心!”
天锡惊呆了。他望着父亲,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出自他地口中。
余应升缓了缓,又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许多时候为了大义,不得不做一些违心地事。”
“方从哲或许贪赃,或许昏庸,但是红丸一案与他有没有关系父亲大人最清楚,为何还要用莫须有的罪名苦苦相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余应升缓缓说道。“即使他与此事毫不相干。但他是浙党首领,我们不得不除掉他。”
“难道因为政见不合就非要置人于死地吗?再说。即使要撵人走,也要找一个他确实犯过地罪名呀!”
“所以说你对官场一窍不通。东林党与三党斗了这么多年,已经远非政见不合那么简单了。”余应升沉吟说道,“东林党若想大展手脚,匡扶正道,就必须保证朝廷里都是跟自己一心的人,就比如你找人办事,难道要找一个处处跟你作对地?”
“为官者都是为国家效力,即使你们不和,只要他能为国为民,难道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错,大错特错!”余应升斩钉截铁,“人心的险恶和难以预测,超过世间任何事物。我们绝不能在身边留下不可靠的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反咬一口,致人于死命。”
“我不信!”
“你不信?”余应升冷笑道,“比如你眼中那个受了委屈的方大人,他当权时可曾用过一个东林党人?他的相位原本是我东林党人叶向高地,只因先皇听信谗言,贬了叶公,他才有机会入阁,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你见他有一丝感恩之心吗?他主持内阁期间可曾做过一件实事?东林党人可有出头的机会?况且他又有什么雄才伟略!起先他无力对抗郑贵妃,泰昌帝驾崩之时,他连李选侍都招架不住,若不是东林党的杨涟,今上早就被李选侍收作傀儡了!”
“可这些只能说明他是个庸臣,难道因此就可以诬陷他了?”
“你怎么如此偏执!”余应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想了想又道,“再说说京城里那些深宅大院,按照三党的俸禄,你认为他们住得起这种气派宅子吗?”
“那只说明他们贪赃,大可以此罪名拿他们下狱,而不是诬陷。”
“目的都是扳倒他们,又何必执着于用手段?”
天锡顿时语塞,为何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况且贪赃的罪名可轻可重,现在朝堂里三党余孽还有不少,包括刑部许多官吏,这案子如果交给他们去审,谁知道会给个什么从轻发落。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只要把他赶出朝廷这一个结果,唯有谋逆一条能令他永不翻身。锡儿,你明白吗?最重要的是结果,不是手段。”
天锡恍恍惚惚地点头,跟着又摇头,迟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心里更乱了。”
余应升耐心解释:“官场绝不是你想象中地丁是丁卯是卯,唯有实力和人脉才能决定胜败。很多时候,好人要做坏事才能达成想要地结果。比如我们想做为国为民的事,首先就要在朝廷中说话算数,这就要赶走那些与我们作对地人,但是光靠正途,是赶不走他们的,我们必须动些脑筋,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但这都是无奈之举,都是为了有机会救国救民,绝不是为个人谋私利。”
天锡艰难地点头道:“我知道东林党都是为了国家,然而要通过这种阴险的手段,我很难接受。”
“你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再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余应升正色道,“所谓的邪不压正只是一句空话,凭为父多年在官场的心得,从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以,唯有我们比他们更狡猾,更决绝,才能打倒他们,实现我们的大义!锡儿,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天锡艰难地点头:“我可以记在心里,但是我仍然不能信服。”
余应升叹气:“不但你不信服,就连东林党内赞同我的也不多,唯有叶公极力支持我,杨涟对此颇有异议。”
“杨先生德高望重,如果连他也反对,父亲为何不三思而行?”
“杨公为人堪称世之楷模,可是为官之道,他却是不通,只凭一腔忠义而已,”余应升认真望着儿子,“你要记得,只凭忠义之心不能救国。“为什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余应升一字一顿说道,“古往今来多少忠直之士,只因不懂为官之道,不懂奸猾的好处,不懂做好官也要做坏事,所以枉抛了一腔热血,反倒让奸人得逞。”
“有谁?”
“不用往远处想,只本朝之内就有杨继盛、沈链,不能审时度势,贸然参奏严嵩,结果反送了自己的性命。”
“报国岂能惜身?二公无辜见害,天下人从此知道严嵩是大奸大恶之人。”
余应升猛一拍桌子:“糊涂!知道有什么用,要扳倒才行!严嵩是谁扳倒的?是徐阶!他忍辱负重几十年,眼睁睁看着严嵩杀了那么多直臣,却不得不讨好严嵩,甚至不惜贪赃四处打点,这样才保住了自己,最后置严氏父子于死地!要是他也脑袋一热,不管不顾一封奏折上去丢了自己性命,那严嵩还有谁来查办!”
注:李选侍,泰昌帝宠妃,泰昌帝驾崩之时,李选侍藏匿太子(即后来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意图胁迫众臣同意立自己为太后,后经杨涟等人努力,救出太子,顺利登基。
:杨继盛、沈链,明朝嘉靖时大臣,因上书弹劾严嵩,被其借故杀害。
:徐阶,嘉靖时内阁辅臣,排名仅次于严嵩。隐忍多年,最后找准机会,借严嵩之子严世蕃开刀,彻底扳倒严嵩,继任为内阁首辅。
传道Ⅲ
天锡瞠目结舌,心内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父亲今日所说,是他前所未闻,从小到大见过的圣贤书都教他做忠臣,做直臣,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人臣者,原来许多道理并不是从书上得知。
余应升见儿子目瞪口呆,索性再加一把火:“所以,只要知道自己坚持的是大义,不管挡住你前路的是好人还是坏人,统统都要扫清!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大展拳脚,大义才能得伸!”
“可是,可是……”天锡喃喃半天,始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余应升叹口气:“我知道方从哲虽然有诸多劣迹,但是却不敢有谋逆之心,但是他位高权重,在朝中混了那么多年,到处都是他的人,唯有这个罪名才能将他彻底赶出朝廷。”
“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还那么大年纪,何必如此相逼?”
余应升冷笑一声:“一念之慈,就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年纪大又怎样?严嵩七十多岁不还把持朝政,为非作歹?难道年纪大人心就能向善?糊涂!我这招虽然说落井下石,但是干净利落,只有方从哲在朝,浙党就可能卷土重来,如今把他撵走,那些人真正成了树倒猢狲散,要想东山再起,绝对不可能!”
“你赶走方从哲,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对,正是如此,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朝堂始终在我东林党人的控制之中,井然有序。不出现权臣、奸臣、佞臣。”
“可是,我这几天在京城里看见的豪宅不都是那些大臣地?”
余应升微笑道:“你还记得这点,不错,可以调教。这些宅子是那些人的,不过一多半已经被我们赶走。剩下的一些目前我们虽然不动他。早晚会收拾的,尤其是那些阉人。”
天锡迟疑道:“我听说你们与宦官也有来往。”
余应升笑道:“这一点我正要跟你说。对待敌人固然不可手软。凡事要斩草除根,对待可以利用的人。哪怕他是小人,是贩夫走卒市井流氓,只要能帮我们达成大义,都可以结交地。转 载 自 ”
天锡又一次呆住了,低声道:“孔孟种子。怎么能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就是为官之道。挡路地一个不留,能用的一个不放。宦官阉人又怎么样,今上登基之时,要不是司礼太监王安通风报信,李选侍恐怕已经得手了。这就是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之徒地用意,你要记住这一点。”
“宦官为祸,难道之前还不够多吗?王振、喜宁,哪一个不是祸国殃民的东西!直到现在京城里头到处都是他们地宅邸,可见这帮人没干几件好事。”“时机未到。就算他为非作歹。我们也只能隐忍。帝王身边最亲近的就是这帮人,只要能好好利用。必定是我们达成大义的推动,要是瞧不起这些人,处处跟他们为难,他们很可能站到三党一边,到时候我们要对付的就不仅是朝堂上的敌人,连皇帝身边到处都是说你坏话地人,还指望皇帝信你什么?还凭什么完成大义?”
天锡此时已经完全明白父亲所想,只是他心中酸涩难耐,从来只道东林党人是天底下至清至正的人,原来他们也会弄权耍阴谋,从来只道士人不与阉人来往,原来为了所谓的“大义”,还要结交这些不入流的家伙!
余应升见他垂头不语,也就不再说话,随手拿起一卷书翻了起来,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见天锡长叹一声道:“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然而如果为官必须如此,那我宁可不做官。”
余应升呆了一下,也叹气道:“不想我为官一世,儿子却如此不争气!罢了,你不出仕就随你,我有许多门生故吏,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缺你一个。”
一句话挑起天锡的倨傲之心,接口便道:“我如何不争气?我只是看不惯这等乌烟瘴气!都把孔孟之教抛到哪里去了!”
余应升冷笑一声:“若是满口孔孟,你父亲此时早已不知道埋骨何处了。你若受得了这等劳心劳力的苦楚,你便跟着我来,若是受不了,趁早回去,家里那些田产,足够你做大半生富贵闲人。”
天锡愤愤不平:“我难道是受不得苦的人?我只是干不出这样违背良心地事。”
余应升长叹一声,垂下头疲惫说道:“你当为父愿意做这种事吗?若不是为了国家为了君父,为父难道不愿意在家清闲?难道为父地书都是白读的?难道为父就不知道孔孟之礼,没有仁厚之心?”
天锡猛然见到父亲如此消沉,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忙道:“爹,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才这么说,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通了,我再来找你。”
余应升摇头笑道:“算了,人各有志,为父不强求你,再说像我一样也没什么好处,就算为国家鞠躬尽瘁,也未必换地来一个忠臣的名头,还不知道三党那帮人怎么骂我哪!我也不忍心让你过这种劳心劳力的日子。”
天锡好强之心逐渐被他挑起,慨然说道:“什么劳心劳力,万人毁骂儿子还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我决定了要做什么,万死不能回头。爹,我从前只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今听你一番话,才知道世间事黑白混淆,竟没有一个绝对。爹爹放心,儿子不怕吃苦,也不是没那份能耐,但是落井下石之类的事我做不来,爹爹,儿子知道您一心一意为了国家君父,儿子必定会站在您这一边,只是儿子绝不会去结交那些阉人竖子,这些人也配么!”
余应升笑了:“我儿,能说这些话还是说明你空有一腔热血,却不懂收敛锋芒,隐忍待机。宦官虽然没几个好人,但却离不了,只说眼下吧,皇上最亲近的就是一个姓魏的宦官,虽然杨涟亲手把他扶上帝位,但是杨公与他的关系,远不如这个魏忠贤,我们要想一呼百应,要想取得圣上的支持,就不能疏远这个人。”
“这等小人,除掉不就完了?”
“相机而后动,若没有完全把握,绝不要贸然请进。”余应升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这一点,你千万要牢记。一击必中则进,若不能保证得手,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留下这条命能做许多事。”
天锡似懂非懂,道:“是说等拿到了确凿证据,能够一举除掉魏忠贤的时候才能跟他翻脸吗?”
余应升笑而不答。
天锡独自琢磨了一会儿,心内渐渐明朗了起来。原来忠臣如此不好做,原来父亲跋涉的如此艰难。虽然方从哲受了诬陷,虽然父亲告诉自己要结交宦官,然而如果是为了国家,为了大义,这些是不是都不足挂齿?一两个人受冤屈算什么,只要天下百姓好过,这些人牺牲一点又算什么?
余应升见他脸色逐渐好转,情知他已经想通大半,微笑道:“你虽然明白了一些,但是你最大的弱点是未经世事,宅心仁厚,如果放手让你去做,你必定会在这两点上吃大亏。”
天锡不服气:“凡事总要有第一回,不试过怎么知道儿子不行?”
余应升笑道:“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你可以去试一下,若是能进翰林院,也可成为我的一个依靠。只是我在朝中,若是你考中,难免会遭人非议,怀疑我徇私。”
“我只凭自己的文章,怕他们则甚!”天锡傲然道,“儿子视功名如芥子,必定手到擒来。”
余应升拍拍他的肩膀:“少年轻狂。天下事没有那么容易的。”
“或者为官我还不通,但是文章么,儿子有这份自信。”
余应升看看他,半响方道:“那好,你不要着急回家,在京城住几个月,我带你见识各路人物,教你如何应对机变,你要用心去学。”
注:王振,明英宗朱祁镇最宠信的太监,在他的一手操纵下,英宗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贸然亲征瓦剌,在土木堡与瓦剌交战,全军覆没,英宗被俘,王振被愤怒的明朝官兵打死,史称土木堡之变。
:喜宁,英宗时太监,投靠瓦剌,数次引瓦剌军队偷袭明朝。
四十九 解惑Ⅰ
若茗看完信,久久不能平静。天锡心中的困惑看样子已经消除,可是,余应升说的真是正确的吗?
她望着面前幽深的湖水,陷入了沉思。余应升不惜牺牲个人名节,不怕万人毁骂,只为了实现理想,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这种行为听起来似乎充满了正义,似乎无可厚非,然而,总有一点隐隐的不安盘踞在她心头。
若茗枯坐许久,忽然灵光一闪:余应升做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说的“大义”,但是,这个大义只是他个人的判断,万一,他错了呢?
这个猜测令她有些害怕。万一余应升错了呢?他搭上名声,赌上前途,违背良心,千辛万苦要实现胸中抱负,可是,万一他所想的不是对国家最有利的,万一他所认为的大义根本就是错的,万一,他用尽各种手段撵走的那些人手中掌握的才是让天下长治久安的真谛呢?如果这些万一被证明是事实,那么,余应升怎么办?东林党怎么办,最重要的,天锡怎么办?
她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余应升错了,天锡必定会跟着做错,更可怕的是,余应升混迹官场多年,必定知道怎么处理善后,可是天锡就是一张白纸,如果理想在他眼前破灭,他该如何自处?
要不要回信告诉天锡这一点?不,不行,余应升是他尊敬、信任的父亲,怎么可以教他怀疑自己的父亲?可是如果不说,万一错了。天锡必定会陷入万分痛苦地境地。
若茗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因为这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天锡的。
她思想许久,始终没有善法,只得先收起信。正垂头边走边想。忽然听见一人道:“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抬头看时却是端卿。道:“我刚去看过忆茗妹妹,气色很不错。看来再过一阵子就能大好了。”
若茗笑道:“都是爹爹一直照顾才能好转,爹还亲自给姐姐做药膳呢,就连我也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端卿随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我来了好久也不见你,忍不住过来找你。”
“我在看天锡的信。”
端卿愣了一下:“他给你写信?单给你一个人地?”
“对,单给我地。”
端卿心下一沉。知道回了家就能摆脱那个人的影响,可以单独和她相处,哪想到他们还在通信。天锡进京后并没有给自己只言片语,单单给若茗写信,足见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他压住心头惶惑,装作不经意问道:“天锡去了这么久,我还说他没有一点消息,原来是单给你写了信,把我们都蒙在鼓里。他说什么了?”
若茗有些心虚。低声道:“原来他没给你们写信啊。也没说什么。还是为了邢萦凤地事。”
“邢小姐的事?”
若茗见端卿一脸惊讶,才想起这件事天锡只告诉了自己。如今既然已经说出了口,端卿也不是外人,她索性捡大概地向端卿说了一遍,问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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