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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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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云道:“二哥。我这次不能陪你了。”
邢萦凤忙道:“松云姑娘如果无事也到我家做客吧。”
天锡道:“还是去我家吧。凡事都熟悉。”
松云笑着摇头道:“我要去苏州找姐姐,若茗。你要是回家地话我跟你们一道走。”
天锡听见这句忙拦住道:“若茗,咱们还是先去我家,盗版地事还没有查清楚,再者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若茗为难地看了端卿一眼,犹豫道:“已经出来很久了……”
端卿也道:“盗版的事一时半会儿还理不出头绪,家里也需要人手,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将来有机会再聚。”
天锡急了,快步走至若茗身边,道:“别走,还是先到我家,我心里有许多疑惑,若茗,你别走。”
若茗早就留意到他自昨日便心事重重,此时见他神情沮丧,心下不忍,低声道:“不然我先回去一阵子,然后再说?”
“不行,你别走,”天锡一把抓住她,“我心里委实有许多疑惑,世事变化太快,我需要一个答案,若茗,你要陪我过完这阵子。”
不仅端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亲昵地动作,松云与眉娘相视一笑,心道,这一双人儿看来是水到渠成了。
端卿面上不动声色,心内却如针刺,因为他发现,若茗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闪躲,反而充满怜惜地望着天锡。
邢萦凤眨了眨眼,道:“林姑娘,余家哥哥这么苦苦留你,你就再留一阵子吧。”
到此时若茗不得不点头,又向端卿道:“哥哥,你若是着急就先回去,家里也不知道咱们的情况,你回去了他们也放心些。”
端卿心乱如麻。若是回去,留下他两个朝夕相处,不用说是什么结果,可是不回去,又能怎样?他们如今地亲昵,分明已经两心相许,自己就算守在旁边又能如何?
他心灰意冷,却又不甘心、不舍得就此罢了,含糊答道:“再说吧,我先陪你到无锡。”
凌蒙初冷眼旁观,此时忽然向松云道:“你怎么想起来去苏州?眄奴那里难道还有什么事?”
松云笑道:“我还能去哪里?回家也是孤家寡人,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陪姐姐。同是天涯失意人,在一起倒还有些话说。”
凌蒙初沉吟片刻,道:“好吧,随你去吧,我这段时间没法子照顾你了,凡事自己多留神,注意身体,不要忘了吃药。”
若茗自认识松云以来,屡次听见凌蒙初关照她的身体,但是平时又见她又说又笑,并不像生病的样子,问过几次,松云总笑说是不碍事的旧疾,多休息就好了,如今听见凌蒙初旧话重提,不由看了松云一眼,却见她神色郑重点了点头,不由更加疑惑,她到底有什么病?
眉娘也道:“眄奴那里,也有劳你了。只是你们平时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别闷在屋里想心事,越发不高兴起来。”
若茗心知松云的心事无非是汤显祖,那眄奴呢?曾经问过松云,她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愿告诉别人,难道眄奴也像她一样,爱上一个无法长相厮守地人?
众人计议妥当,当日便收拾行装出发,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在岔官道口挥别松云,端卿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随着若茗往无锡去了。
天锡近些日子如热锅蚂蚁一般,惴惴不安等待父亲的回信。此事未明之前,他不愿跟若茗详谈,于是每天愁眉苦脸等着消息,到家后三天,这才接到快马递回来的家信,他迫不及待打开,顿时傻眼,原来纸上只有两行字:“尔非朝臣,因何干预朝事?从哲非我党人,何故替他说话?”
这短短两行字像当头一棒,快狠准地砸了下来,天锡猝不及防,张了嘴站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慢慢将信折好,独自到水边亭上坐着,思绪翻腾。父亲的信虽然只有两行字,却透露了几个重要的消息:第一,他知道方从哲与红丸案无关,但是因为他不是东林党人,故而不在考虑之内;第二,他知道儿子的疑虑,却毫不犹豫地把这包袱扔了回来,告诉他,你不在朝为官,这些事你少管!
天锡一向认定以父亲为代表的东林党是天底下最公正、最有气节、律己最严的一批人,这封信彻底打破了他的信仰,原来东林党人也会因为政见不同拖一个无辜地人下水!
他长叹一声,不明白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父亲错了,正在此时,他听见一个声音道:“收到伯伯地回信了?”
原来是邢萦凤。她瘦削的身形在枯荷地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天锡苦笑一声,道:“我在想办法。”
邢萦凤半晌不语,最后方道:“多谢哥哥。我舅舅已经决定离开朝堂,你放心,他多年来的人脉还算广,一时半会儿丢不了性命。”
天锡心内百感交集。方从哲虽然是内阁首辅,但因为他是浙党领袖,天锡一向十分瞧他不上,只是没想到,如今这个年近七旬的老臣被迫离朝,居然是因为一桩莫须有的罪名,而这罪名,却是自己敬重有加,一向正直的父亲亲手罗织的!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邢萦凤笑了笑,道:“林姑娘来了,我不打扰了,我走了。”
天锡抬头看时,果然见若茗盈盈走近,忽然间觉得心头一酸,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党争Ⅲ
若茗远远看见邢萦凤与天锡说这话,谁想还未走近,邢萦凤已经掉头离开,临走时瞟了她一眼,又似打招呼,又似没看见。若茗不知她是何用意,走近来便道:“怎么她一见我就走了,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若茗,我收到我爹的信了。”天锡艰涩说道。
若茗不明就里,问道:“什么信,出了什么事吗?”
天锡别转脸,幽幽看着远处的烟岚,沉声道:“我发现这个世界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若茗隐隐猜到他受了什么打击,默默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天锡也并不想让她说话,沉默了片刻,自己苦笑道:“从我开始读圣贤书,就知道天底下有顾宪成,有高攀龙,有东林书院和东林党,知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再后来我得知爹爹也是东林党人,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正义,就是公理,他们就是国家的希望,我一直相信,只要皇上重用东林党人,天下一定太平。”
若茗默默听着,见他神色越来越黯然,隐隐心疼,又不知如何劝解。
“先皇驾崩,泰昌帝登基,重用了杨涟、左光斗,我心里十分欢喜,父亲也升至尚书,我想离天下太平的日子不远了,谁知泰昌帝居然再次驾崩,然后就是当今圣上。”当今圣上是我东林党人从李选侍手里抢出来的,若不是杨涟和左光斗极力支持,今上恐怕从此就要成为李选侍手里的傀儡了。听见这个消息时。我欢喜鼓舞,更确信唯有东林党能给天下太平,能够匡扶正义,我庆幸地是,今上最信任、最重用的是东林党人。如今的朝廷。齐楚浙党已经作鸟兽散,正是我辈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若茗松一口气。轻声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在忧虑?”
“不。我不是忧虑,我是迷惑,痛心。”天锡垂头道,“前些天凤儿找到我,我才知道。父亲为了赶走浙党的最后一员大将,凤儿地舅舅方从哲,居然凭空捏造罪名,给方从哲安上一个谋逆弑君地罪名。”
若茗惊讶之极,反倒说不出话,天锡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当初我听见这个消息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当时我并不相信,直到收到爹爹地来信。”
说着将信递过:“短短两行字。就将我前半生的信念砸成粉碎。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东林党也会搞党争这种鬼把戏,也会暗箭伤人。而且这事情,还是我尊敬、爱戴地父亲做的。”
若茗茫然道:“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父亲的为人我清楚,他能写出这两行字,就说明他做了,而且理直气壮,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或者伯伯有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我想不出来。即使他们是政敌,也不能使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啊!这与当初三党联手借京察之机放逐东林党人有什么区别?难道以东林党人地气魄、胸襟,也容不下一个与自己政见不合的七旬老人?难道政治就如此无耻?”
若茗对朝廷这些事原本就一窍不通,况且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见他眼中密布血丝,显然是许多天都没睡好,原本的心疼更深了,轻轻握住他右手,冰凉僵硬,似乎他的一腔热血都在这场信仰的破碎中消耗殆尽了。
天锡茫然地任由她握着,许久,大梦初醒一般猛一甩头:“不,我不相信父亲是这种人,我不信有杨涟和左光斗的东林党居然诬陷无辜!我要亲自去京师一趟,当面问问父亲!”
天锡此言一出,整个人就像复活了一般,猛然抽出手,兴奋说道:“我怎么早没想起来?我去一趟京师,当面向父亲问清楚不就行了?我早就想拜望杨大人和左大人,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若茗有些反应不及,只得微笑道:“也好,你去一趟,弄清楚整件事情。”
“若茗,你跟我一起去吗?”
若茗一惊,本能地摇头道:“我去算什么?不,我回家。”
“你去,我带你去见父亲!”天锡热切说道。
“我?不,我这时候去算什么呢?我回家吧,早说了要回家,我爹也在催我回去呢。”若茗觉得两颊又有些发烫,连声推辞。
天锡想了想,道:“好吧,你不去也行,路太远,你来回奔波太辛苦,那么若茗,你回家等着我,到时候我亲自上门,亲自去,求亲。”
若茗乍然听见“求亲”这两个字,心跳快的无以复加,半晌采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这不是笑话吗,哪有这么快地……”
“不快,一点都不快,”天锡热切说道,“我认识你已经快五个月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最不同地,我心里就有了你,后来,在你生病的时候,在那个荒郊野寺你救出我们时,在你一次次驳倒我,让我心服口服时,我心里早已经刻下你了,一时一刻忘不了你,若茗,唯有与你在一起,我才是最快乐地。”
若茗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内一时欢喜一时惆怅,究竟是何打算,竟连自己也不明白,唯有傻傻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表白,痴痴望着他含情脉脉的双眸。
天锡说了许久,有些若茗听见了,有些却从心上绕了几圈,轻飘飘逃走了。只是这一次,她退无可退的知道,这个人,如此深切的恋着自己,要与自己长相厮守。
到最后,天锡兴奋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好,我马上去收拾行李,马上就走!我要用最快的时间向父亲问清楚整件事,然后快马加鞭去昆山找你,若茗,你一定要等着我!”
说完拉着她,快步向前院奔去。若茗红着脸甩开他,慢慢跟在身后,天锡醒悟到她是害羞,笑了笑没再勉强。
余夫人听说儿子要到京师寻父,吓了一跳,好说歹说劝住他吃了午饭再走,天锡便趁此机会将向若茗求亲的意思告诉了母亲,余夫人诸事都随儿子的主张,也没有多说。
午饭时众人都已知道天锡要走,端卿对若茗道:“这两天我又去了杨欢那里,他们掌柜还没回来,我找不出什么破绽,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天锡出门,咱们也回家吧。”
若茗正是如此打算,于是赶着收拾了行装,又向凌蒙初和眉娘道了别,便同天锡一道出了门。
天锡向北,若茗往东,分别时天锡一脸神情,低声对若茗道:“你等着我,多则两月,少则一月,我必定赶到你家里,你等我的消息。”
又向端卿道:“叶兄,若茗就托付给你了。我很快还要去昆山,到时候还有事求叶兄帮忙。”
端卿忙道:“好说,有什么事你只管开
天锡笑了笑,恋恋不舍地端详会儿若茗,这才翻身上马,扬鞭径去。
若茗目送许久,心内怅惘迷茫,不知做何感想。
端卿默默等在一旁,最后才道:“妹妹走吧,他走得远了。”
若茗茫然应了一声,端卿亲自扶她上车,想了想道:“刚才与凌兄辞别时,凌兄说他一直在想咱们家盗版的事,说是咱们走的有些急了,应该再盯几天,没准儿就有眉目。”
若茗心不在焉,随口应道:“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没有,他说只是直觉,觉得最大的疑团还在无锡城里,不过他答应时常去城北看看,寻找那个牛掌柜。”
“凌大哥为朋友真是尽心尽力,我应该当面再谢谢他。”
端卿笑道:“他是不拘常礼的,谢倒不必,咱们记下就行了。”抬眼看见她阴晴不定的面容,心内一阵欢喜一阵惶惑,喜的是马上就要回家,一路上只有她和自己;惶惑的是,她与天锡究竟说了什么,她心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个特别的人呢?
四十七 分飞Ⅰ
若茗到家时,林云浦明显吃了一惊,脱口道:“回来的这么快?我算着信今天才到呢!”
若茗奇道:“什么信?爹爹这几天又写信去了?”
林云浦道:“你姐姐婆家出事了,你姐夫他病得很重。”
“姐夫?”若茗吃了一惊,“怎么会?年纪轻轻的有什么病?”
“中秋节晚上他们全家到湖上赏月,不想你姐夫吃醉了,失脚从船上掉下去,等救上来时大夫说肺里呛了不少水,回来就问汤问药的,医治了这么多天一直不见起色,前天报信说更重了,我这才着急给你写信。”
若茗慌了手脚,忙道:“这两天呢,有没有好点,姐姐怎么样?”
林云浦一脸忧色,叹息道:“没什么起色,说是连药都灌不下去了,我看不大妙。你姐姐面上还镇得住,只管命人到处请大夫吃药,不过我看她的神色,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不肯认命。”
“难道真的没救了?”
林云浦愁眉苦脸道:“我看悬。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我去看姐姐。”若茗说完便走,林云浦忙拦住:“你一个人去算什么,等我叫你娘跟你一起去。”
“娘呢?”
“去庙里给你姐夫祈福,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等不及了,我先去。”若茗说着三步两步便出了门,端卿忙道:“我陪她去吧。”林云浦刚一点头。端卿跟着也跑了出去。
吴家门子乍然见到一男一女慌里慌张跑来,正要上前问讯,那女子急急撂下一句话:“我是林家的人。”跟着便冲进了门。门子还没反应过来,男子站住脚步道:“我们来探望少爷。”
门子这才醒悟过来,忙道:“敢问是哪家的老爷啊?”
“刚进去地是少夫人的妹子。”正说间忽听内宅中哭声四起。端卿来不及多说。瞅着若茗的背影快步跟了过去。
若茗此前来过吴家,依稀记得忆茗房间的所在。此时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飞跑过去。说也奇怪,一路上竟未有人阻拦,还未冲进忆茗的房间,已听见四面哭声盈耳,若茗心中一紧。脚下不由便停住了,犹豫片刻,端卿已经跟了上来,低声道:“要进去吗?”
若茗一咬牙,强撑着走完最后几步,迎面见到忆茗房门洞开,屋里密密麻麻都是人,吴老爷绸袍地一角覆在龙凤雕花拔步床上地围栏上,鲜明的颜色对比他压抑地哭声。尤令人心酸。
下人团团跪在四周。低垂着脑袋,吴家姨娘拿手帕子捂着脸。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别人在若茗眼中只闪了一下,她紧张地环顾着,姐姐呢?
终于在屋角处发现了蜷缩在湘妃竹榻上地忆茗,面色苍白如纸,却没有眼泪,没有哭泣。
若茗奔了过去,端卿跟着过去,吴家上下此时哭成一片,居然没人注意到他们来了。
若茗搂住姐姐,哽咽道:“姐姐……”
忆茗不吭声,亦且不肯看她。
她又唤了几声,端卿拉住她的袖子,用极低的声音道:“别叫她了,让她伤心一阵子,哭出来就好了。”
忆茗原本呆滞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再后来慢慢转过眼,看了看端卿。又过许久,才见两行泪极其缓慢地滑了下来。
若茗只是紧紧搂着她,默默流泪,此时只恨不能将时间倒回。
又过许久,才听见忆茗极低的哭声渐渐冒出来,与那群人地声音混在一处,整个屋子便似夜风吹过枯杨林,躁动中透露着凄凉不安。
至晚间吴老爷才注意到若茗来了,只是此时心力交瘁,连寒暄也顾不上,只是点了点头,抬手令下人送夜饭。
忆茗一两天水米不曾沾牙,细粥小菜端过来时,她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依旧缩在榻上,一言不发。
黄杏娘在家等不到女儿,找过来才知吴慎明已经弃世,陪着哭了一回,满脑子只胶着一个问题:忆茗怎么办?
若茗苦劝了一回,还不见忆茗张口吃饭,又急又怜,正在焦躁,听见端卿道:“别劝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心里好过些。”
话音刚落,忆茗的眼泪便络绎不绝地掉了下来,低声抽泣也变成了失声痛哭,吴家姨娘原本正在吃饭,跟着也哭了起来,边哭边絮叨:“少爷呀,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撇的下你新婚的媳妇啊!”吴老爷重重叹了一声,沙哑着喉咙道:“别喊了,快安排后事吧。”
当晚若茗原本是要留下来陪姐姐的,黄杏娘见周围乱糟糟的便没有同意,恰好林云浦打发轿子来接她们母女,黄杏娘令若茗上轿,若茗分辩道:“姐姐这样子我怎么走?今晚我一定要留下来!”
黄杏娘忙把她扯在一边,低声道:“傻孩子,女儿家出了嫁就是别人的人了,你姐姐现在是吴家媳妇,什么事都得婆家说了算,你强留在这里干什么?”
“姐夫家里哪有能陪她,开解她的人?”
“有没有咱们都不能插手,况且你是个未出阁地丫头,哪怕娘留下来,也没有你留下地道理。听话,你快回去,你要是不放心,娘就留下来看着你姐姐。”
“可是娘,姐姐不吃不喝,现在又哭成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你别管了,回去跟你爹报个信,这里有娘张罗就行了。”
若茗还要再辩,黄杏娘忙指着端卿道:“还有你叶家哥哥,马不停蹄走了一天,回来又陪你到这里,难道要他也留下不成?”
“端卿哥哥可以先回家,我留下陪姐姐。”
“别闹了,快回去吧,从来没有这个礼,”黄杏娘正在发愁怎么劝回这个执拗的女儿,忽听忆茗道,“娘留下,让妹子回去。”
若茗终于见她张口,心中一喜,跟着悲从中来,边哭边道:“姐,你别难过了,别哭坏了身子……”
忆茗木然望了她一眼,却又不吭声了。
恰于此时,吴老爷吩咐停灵,四个下人慌忙过来,抬手地抬手,抱脚的抱脚,正要将吴慎明挪到备好的灵床上,忆茗撕心裂肺大喊了一声:“别挪!”跟着扑了过去,|奇^_^书*_*网|紧紧搂住丈夫的尸首,放声大哭。
一群人登时都慌了,下人张着眼睛看吴老爷,吴老爷捂着脸道:“这让我怎么好,这让我怎么好!老天爷呀,怎不把我的命拿了去!”
忆茗哭的声声泣血,黄杏娘肿着眼睛上前扶住她,低声劝解:“儿呀,已经这样了,让他安安生生走吧。”
“我不信我的命这么苦,我不放他出门!”忆茗哭着嚷道。
若茗心如刀割,难道冥冥中真有宿命?可是为何有的人一帆风顺,却对姐姐如此苛刻?难道幼年丧母还不够?这才成婚几天呀!
吴家姨娘抹着眼泪上前,劝解道:“媳妇,都是命啊,你不放他走,他在那世里也不得安生,就撒手吧,人都没了……”
忆茗只是哭着道:“我不信我的命这么苦!”
到后来吴家老爷只得亲自到跟前劝解:“放他走吧,外头和尚道士都来了,好好超度明儿,让他下辈子长命百岁吧!”
黄杏娘见僵着不是事,与吴家姨娘死命拉开忆茗,几个抬尸的下人这才趁空抬走了尸首,将及出门时忆茗撕心裂肺叫了声“相公”,似乎抽出了全身的精气,跟着便昏晕了过去。
黄杏娘流着泪把忆茗扶到榻上躺下,若茗忙又奔过来,刚要开口,黄杏娘一把推开她,低声喝道:“快回家,别在这里添乱!”
若茗头一次见到娘亲声色俱厉,总有一万个不放心,也只得转身离开,黄杏娘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声,暗自祈祷:观世音菩萨,求你可怜可怜忆茗这孩子,别让她再受罪了,也求你保佑若茗,让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分飞Ⅱ
吴慎明办丧事中间,若茗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吴家探视,只是忆茗情绪极为低沉,镇日一言不发,两三天才喝几口薄粥,不过几日已经形销骨立,看看瘦的不成人形了。
这天林云浦刚起床,吴家老爷已经亲自登门,林云浦见他几天的功夫须发全白,心内不胜慨叹,还没开口,吴老爷抢先道:“亲家,出了这事,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林云浦鼻子一酸,道:“什么混账老天爷,多好的孩子,造孽,真是造孽啊……”
吴老爷哆嗦了一下,像是要哭,强自忍住,又道:“我今天不为别的,媳妇她在家,看看不好,饭也不肯吃,话也不肯说,这几天连眼泪都不掉了,我看再这样下去……我心里没谱,特来跟你讨个主意。”
林云浦听黄杏娘说过忆茗的情况,此时见吴老爷问的恳切,忙道:“拙荆这些天一直过去劝解,再过些日子大概就好了。”
吴老爷叹息摇头:“要是有一丁点好转的样子,我也就不来找你了。前些天还喝点粥,最近连饭味儿都懒怠闻,大夫说再这样下去恐怕想吃都吃不下了。”
“竟到了这个地步?”林云浦这才吃了一惊,看来黄杏娘报喜不报忧,没敢把事情都说出来。忙忙道,“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没办法,总得她自己想吃才行。我看媳妇也是个烈性子,我就怕她想不开。”
林云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忆茗要作贞节烈女。以死殉夫?呸,这怎么行!空换来一架贞节牌坊,却丧了我女儿活生生一条命,这糊涂孩子,是不是小时候看《烈女传》中了毒!
吴老爷见他急了。忙又道:“精神倒还不太糟。或者将息一阵子还能缓过来。”
林云浦斩钉截铁道:“亲家放心,我马上去接她回家!”
吴老爷松了一口气:“亲家。不是我推脱责任,委实这件事难处。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只有一个姨娘张罗,到底不比她娘家人亲,我们劝来劝去都说不到点子上。”
“没事,我这就去接她。我自己去。”
林云浦急性子,索性跟着吴老爷一道去了吴家,见到忆茗时吓了一大跳,怎么竟瘦成这样!他二话不说,自己动手抱起忆茗,折身就往外走,吴老爷呆了一呆,忙道:“叫丫鬟过来扶她吧。”
林云浦边走边道:“自己女儿,找什么丫鬟。我带她回家!”
忆茗微微睁开眼。低声道:“我不回。”
“听话,爹带你回家。”林云浦一语说完。再也不管忆茗如何反对,径直将她塞进轿子,不多会儿便带回了林家。
若茗刚梳洗完,听见消息飞跑了过来,进门就听见黄杏娘唉声叹气:“到底是嫁出去地女儿,怎么好说接回来就接回来呢。”
林云浦十分不耐烦:“就是嫁到天边也是咱们林家的闺女,你能眼睁睁看她饿死?她公公也没了主意才来找我,既然他点头,咱们名正言顺,我不信你这么心硬,非把她撂在吴家等死。”
黄杏娘眼圈一红:“我也心疼,只是这样就把人接回来,我怕别人说三道四。”
林云浦眼一瞪:“谁敢说?我这辈子怕过谁说!”
忆茗闭着眼睛躺着,却有两行泪咕噜噜滚出来,钻进了耳朵眼儿,黄杏娘忙拿袖子替她抹干净了,柔声道:“好孩子,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安心养着,已经去了一个,别为了这想不开把自己也误了。”
忆茗低低唤了声“爹”,林云浦慌忙俯身过去,问道:“要什么只管说。”
忆茗伸手拽住他衣角,闭着眼睛道:“爹爹别走。”
“好,我以后就在这儿陪你,不过你得听话,赶紧吃饭。”
黄杏娘从未见过她们父女如此亲密,悲从中来,也陪着落了几滴眼泪,见若茗站在旁边,便吩咐说:“你去厨房让她们弄一小碗燕窝粥送过来。”
若茗答应了正要走,林云浦叫住她:“你交代完了就赶紧去书坊,这些天我不去了,那里你照应着。”
若茗忙道:“我也不去,我要留下来陪着姐姐。”
林云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那算了,你去说一声,书坊里的事暂时让账房里的王先生和李良柯接手吧。”
若茗一愣:“让李良柯管?这怎么行,还不如梁师傅呢。”
林云浦道:“梁云林最近在叶家帮忙,你叶伯伯要扩建书坊,今后也打出招牌做生意,名字都起好了,叫修竹堂。我看他们那里许多事都没有着落,就让他过去帮着料理套色部跟绣像部的事,已经过去七八天了,最近正忙着雇人买料,肯定走不开,就让李良柯先对付几天吧。”
“可是李良柯……信得过吗?”
“尺把长地泥鳅,谅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你我每天轮流着查查账目就行。”
若茗虽觉不妥,但此时也没有别地法子,只得答应着去了。
至晚间忆茗已经吃了两次粥,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如纸,但睁开眼时已没了求死的神情,林云浦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敢掉以轻心,当晚便坐在床前地太师椅上,握着忆茗的手守了一夜,每次忆茗从梦中哭醒,林云浦总要柔声细语安慰多时。
翌日一早端卿便来探病,忆茗此时未醒,端卿注目看了一会儿,悄声对林云浦说:“叔父,我想妹妹这一病家里肯定少不了人,书坊那边恐怕缺了人手,所以我请示了父亲,不行就让梁师傅回来吧。”
林云浦一向大方,既已说了让梁云林过去帮忙,怎么会中途反悔要人?当下毫不犹豫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就让他在你家帮着打点。你也知道,你爹可不擅长这些事。”
端卿心知他说地是实话,却又不忍心他们两下里劳累,坚持道:“妹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好,书坊那么多事,您和若茗太辛苦了,我们家人手还够,慢慢总能对付得来,就让梁师傅先回来吧。”
“说了没问题,你就别操心了。要是没别的事你回去帮你爹张罗吧,新店开张,许多意想之外的事忙都忙不过来。”
端卿答应着,心里过意不去,又在边上站了半天,见林云浦始终没有改主意的打算,只得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云浦夫妇以及若茗把手头所有地事都丢开来,只管守在忆茗床前,她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极力张罗,忆茗起初还是眼泪不干,三个人无不极力劝慰,渐渐见她心平气和,虽然时时独自发愣,脸色却一天天好转起来。
吴慎明三七之日,忆茗以未亡人的身份回吴家主持一应礼仪,吴老爷见她恢复的不错,亦喜亦忧,喜的是媳妇的命看看保住了,忧的是她年纪尚幼,膝下又无儿女,今后是守是走?
林云浦早已拿定了主意,背人处对吴老爷说:“女儿这几天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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