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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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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懂,你是内行,你定吧。我看了松云带来的《喻世明言》,刻的很好,讹误也基本没有,照那样来就行。”

若茗再未想到此事居然如此容易便谈妥了一半,喜道:“《喻世明言》我们有好几个版本,一种是平装,只有一两张插图,一种是绣像全图本,每回都配了图,还有套色印染本,巾箱本什么的,先生的意思呢?”

“巾箱本断然不要。”汤显祖认真说道,“小说做成巾箱本,为的是闲暇时打发时间方便,我这《牡丹亭》不是让人拿来消遣所用,也不是闲人无聊时的读物,不要这个。”

“都依先生的意思。套色印染和绣像可使地?”

“这个倒还罢了,不要太过花哨,弄地喧宾夺主就不好了,我写这书的本意全在文字里面,至于绣像之类,都是供人娱乐所用,倒不必在意这些。”

若茗越听越觉得眼前地老人做事十分有主见,不由笑道:“汤先生说是没想,却诸事都考虑的十分清楚,这样一来我们倒省了气力,只管照着吩咐去做就好了。”

汤显祖呵呵一笑:“岁数大了,不免嗦,招人厌烦了吧?”

松云抿嘴一笑,道:“又来了,每每拿年纪说事。文若先生,依小女愚见,你许多想法比少年人还要新奇有趣呢,为何每天都要说一两次年纪大了、头发白了之类的丧气话呢?”

“再新奇也比不得年轻人呀,”汤显祖叹道,“与你相处,总让我感叹为何没有晚生几十年。”

眉娘见他神情陡然变得伤感,忙岔开话题,笑道:“如此说来汤先生是答应把《牡丹亭》交给若茗了?太好了,从此天下人再不用抄书抄的手腕生疼了。”

松云笑道:“还是亲手抄的更有诚意。”

若茗笑答:“对,若是真的爱这本书,大约还是要亲手抄了更有体会,我们只不过是行个方便之门,好让更多人看见这本好书。”

汤显祖道:“既然林姑娘几个条件都能答应,又是松云的朋友,那《牡丹亭》就拜托你了。”

“若茗一定不负所托!若是这本做的好,《南柯梦》以及先生的文集,是否也可以交给我们做呢?”

汤显祖笑向松云道:“我当只是这一本书的事,怎么连后面的也要预订下了?”想了想又道,“林姑娘,你们先做这本,我要看看究竟做得如何,才能决定是否将其他的交给你们。”

若茗看了看松云,见她微微点头,忙道:“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做好先生的大作,决不辜负先生信任!” 

月圆Ⅱ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凌蒙初在外问道:“二弟,你们都在吗?方不方便进来?”

松云忙道:“你们进来吧,若茗她们都在。”

随着话音,凌蒙初领着天锡和端卿走了进来,想是已经告知他两个的缘故,两人一进门就忙向汤显祖行礼,口称:“晚生见过汤先生。”

汤显祖笑道:“免礼,都坐吧。”又向凌蒙初道,“都是青年才俊,越发显得我老朽无用了。”

天锡两个谦逊不迭,几人闲话许久,至饭时方才散去。

饭后松云与汤显祖约了打棋谱,凌蒙初回房写稿,眉娘得空,便陪着若茗三个在外闲逛,天锡早憋了一肚子疑惑,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松云妹妹跟汤老先生这么熟?我记得他们之前不是不认识吗?”

眉娘笑道:“你们几个都在疑惑此事吧?是这样的,三弟一到常州,立刻四处打听汤先生下榻之处,好容易知道他在这间客栈落脚,三弟便立刻跟了过来,然后以琴声与汤先生结识,又以围棋和诗文与之相交,短短几天功夫,就与汤先生结成了忘年的朋友。”

“松云真是个妙人儿!”天锡拍手赞道,“没想到她能找到如此风雅的法子,我真要甘拜下风了!”

“三弟思想此事已经多年了,好容易这么一个机会,怎能不用心用力安排周全呢。”

天锡奇道:“想了多年?怎么,松云早就有了结识汤先生的心思?”

“说来倒也可笑可叹,三弟虽然此前与汤先生素未谋面,但她平生最仰慕的便是汤先生,《牡丹亭》未出之前,就对汤先生的文才赞不绝口。称他是天下第一等的才子,《牡丹亭》一出,她更是读的如痴如醉。非但将曲词全默记在心,更为此学了昆曲,连声腔、曲谱都背了下来。时常以杜丽娘自喻,还把汤先生看作天底下最懂情、最能极情之妙处地大圣人。”

天锡忙道:“我知道了,松云因为这一段心事,这才殚精竭力,想尽办法见到仰慕已久的大才子,还要投其所好,将琴、棋、书、画都锤炼到十分造诣。打动汤先生一片爱才之心。所以她才将常州之行看的这么重要,掐着日子算计,生怕当面错过。”

眉娘道:“对,你说地半点不错,三弟为了这次见面,足足准备了几年,无一处不考虑得周到。其实依我看来。三弟对汤先生岂止是仰慕,简直是爱慕到极点,恨不能日日夜夜追随先生身边。若不汤先生已年届六十。不可能再生婚配之意,她简直就要把自己嫁过去。”

“此话当真?”端卿不由动容,道,“年龄未免有些悬殊,何况汤先生也是有家室的人。”

天锡赞道:“有情者正该如此!哪里管得了什么年纪、家室,要我说这等良缘,我们只该极力撮合。”

眉娘笑道:“不成,就连三弟也知道不成。年龄还在其次,汤先生名动天下。而且有家有业。此时若再生枝节,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进门。岂不是落一个轻薄地话柄?”

天锡忙道:“不,为人不可如此拘泥,且不说我朝风气开化,才子佳人原该成双,就说古人吧,白乐天不还娶了年轻的妾室,留下一树梨花压花压海棠的佳话吗?”

眉娘摇头道:“三弟既然爱慕汤先生甚于自己,怎么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令汤先生为难呢?她绝没有以身相许的意思,只是渴望结识汤先生,更加希望能与汤先生忘年相交,有机会在他身边盘桓几日也就足够了。”

端卿叹道:“只是松云再快活,也不过只有几天的功夫,过一阵子汤先生返回临川,她又要伤心了。”

若茗从头至尾静静听着,心内无限感慨,此时闻听端卿之言,只觉得无限凄楚,低声道:“可怜她一片痴心,不过换来数日相聚,再相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一句既出,几个人都觉伤感,默默走了许久,眉娘勉强笑道:“世间聚散难以预料,焉知三弟此后就没有机会再见汤先生呢?”

天锡深吸一口气,道:“要我说何必怕世间那些庸人怎么说,即使不嫁,做一个女弟子,追随汤先生左右岂不是也好?反正松云孤苦伶仃,凡事都是自己作主,也不怕谁凭空出来阻拦。”

端卿沉吟道:“恐怕也不妥,从未听说谁人收什么女弟子。再说松云是个爽气坦率的人,她既爱慕汤先生,必然不屑于隐瞒,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我只怕要扰的人家室不宁。”

眉娘叹道:“正是如此说呢,前几日凌大哥问起她时,她也是这么想,所以宁可自己独自走开伤心,也不愿纠缠汤先生,令他为难。”

若茗忙问道:“那她就以后准备怎么办?”

“她说有了这些天地相处,后半生单靠回忆就足够了。”眉娘想了想道,“至于其他打算,她没告诉我们,我猜她可能还是继续云游吧,这样也好,固守在一处心情更容易郁闷。”

“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天锡急急问道。

眉娘摇头道:“我们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见众人一脸黯然,眉娘忙又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三弟的路是自己选的,对她来说,这应该是最快活的一个结果吧,你我就不要白在这里难过了。”

若茗转念一想,也是,焉知松云不觉得幸福呢?虽然只有几日相聚的时间,然而能与心上人相知相念,此生地确已经足够。松云既已达成心愿,又何必为她难过呢?谁说几日的相知比不上长相厮守呢?古人不还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想到这里,她微笑道:“眉娘说得对,我们该为松云高兴才是。”

端卿也点头道:“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结局了,好在松云与汤先生相知一场,也不负她多年相思之苦。”

天锡兀自不死心,道:“何必怕别人怎么说呢?我去劝劝松云,既然如此爱慕汤先生,就守着他千万别撒手,不管有几天缘分还是几年缘分,既遇上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眉娘道:“你何必以自己的心思揣测他人呢?三弟都已经想好了,何苦再生枝节,令她不能静心?”

天锡急道:“我怎么忍心看她后半生孤苦伶仃……”

若茗见他较真,忙劝道:“你莫再说了,松云既已有了打算,就让她依着自己地意思来吧,你不是常说人生贵在适意吗?她遂了自己的心愿,你怎知她不快活?”

天锡原还要再辩,见是若茗开口,这才长叹一声,道:“好,我听你的,不插手此事。只是若茗,要换了是我,我必定力争到底,绝不顾忌旁人怎么说。情爱原本是两人之间的私事,旁人有什么权力去管?何苦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若茗,你信我,我不会像松云一样瞻前顾后,只要我心里拿定了主意,谁也不能让我放弃,你放心。”

若茗没防备他忽然扯到自己,忙低了头,心内说不出是喜是羞,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性子张扬的可爱,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可虑。

端卿虽不全明白天锡话里的意思,但也嗅出几分亲密的味道,不由一愣,心说:“怎么了,才几天功夫,他们怎么已经亲密到说这种话的地步了?” 

月圆Ⅲ

中秋节转眼即至,虽说客中诸事不便,松云仍然极力张罗了要好好过一个团圆节,提前几日定好了月饼,当晚正要携酒出门,忽然通报说陈眉公来拜,汤显祖只得道:“看来今晚出不去了,就在客栈里聚一聚吧。”

陈眉公是个消瘦身材,长须飘逸,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见面便笑道:“当日在松磐书院讲学时,便有心结识文若先生,不想你一讲完就走,使我没有机会亲近,好容易打听到你在此地落脚,如今正逢佳节,你我都是客居寂寞,所以特备了薄酒来与你一同消磨时光,怎么样,我不算打扰吧?”说着亮出一瓶花雕,又有油纸包着的一摞月饼,一只烧鹅。

汤显祖笑道:“怎么好让客人自备酒肴呢?我这里吃的喝的都有,你别嫌菲薄,随便尝点吧。”

陈眉公这才注意到屋里七七八八这么多人,忙道:“看来我来的不巧了,你这里有客人。”

“不妨事,都不是外人,”汤显祖一一介绍了诸人,又道,“他们原本说出去赏月,既然你来了,咱们一起去吧?”

陈眉公笑道:“还说不碍事,瞧把你们的计划都打乱了不是?文若先生,你我这把老骨头虽然还算硬朗,不过外头夜深风高,万一着了凉也不是小事,恕我倚老卖老替你拿个主意,咱们就在院中对酒邀月岂不是更好?刚我来时看见这里后院一丛矮竹,还有些玉兰、晚香玉什么的,也不算十分俗,咱们就移到那里如何?”

众人自然极口称妙,七手八脚将酒菜都搬了过去,酒过三巡。陈眉公放下玉杯,笑道:“我今天来,还有一句话想问问文若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把你的大作刊印发售呢?”

汤显祖一愣,跟着笑道:“原来你也是说这件事!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陈眉公道:“你知道我跟书打了一辈子交道,经我手刊刻的书籍不计其数。我想来想去,连我的拙作都刊刻出版了,怎么能少了文若先生呢?别的不说,《牡丹亭》一定不能缺,世人眼巴巴守望了那么久,文若先生也不忍心让大家空等吧?”

汤显祖笑着看了若茗一眼,道:“不是有许多手抄本吗?”

陈眉公正了正身子。认真说道:“我刻书这么多年,深知其中厉害关系。手抄本一来讹误极多,将来流传开来,未免遮盖了先生本意,反而不美;二来现今以手抄本流传于世,难免有一干小人私下翻刻,倒让他们白得了好处;三来刻本更易传世。文若先生。既有这三点益处,何不就势刊印呢?”

汤显祖大笑,指着若茗道:“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将《牡丹亭》交给她了陈眉公一愣:“怎么,林姑娘也是书坊地,不知是哪一家?”

“他家才刻了冯梦龙的《喻世明言》。”

陈眉公动容道:“原来是昆山林家的!失敬失敬,不知姑娘与林云浦怎么称呼?”

若茗忙站起来恭敬答道:“正是家父。”

陈眉公笑道:“原来是故人!你父亲当日与我在苏州会过面,还从我手里买走了两本宋版书回家翻刻呢。”

若茗忙重新以晚辈之礼见过,陈眉公笑道:“都是故交,我有句不中听地话也就明白说了吧,林姑娘莫见怪。”说着转向汤显祖道,“我刚才说那番话。其实并不为了要你在我那里刻书。”

“哦。那眉公的意思是?”

“《牡丹亭》不比别的,江浙一带甚至京师里头都已经有了不少手抄本。流传极广,所以如果要刊印,第一要防地就是盗版,这一点,我们这些死坊差不多都是束手无策。”

汤显祖从未深想过这些事,奇道:“此话怎讲?”

“私坊无权无势,即使发现盗版也只能不了了之,这一点林姑娘应该深有体会。”

若茗蹙眉点头道:“陈伯伯所言不差,《喻世明言》现如今已经有了盗版,我们追查许久也没有下文。”

陈眉公见被自己言中,微微一笑道:“对,私家刻书就是这点极为棘手,尤其是苏杭一带,外面不是有句笑话吗,苏州的特产有三个:吴侬软语、假古董、盗版书。”

众人闻言都笑了,松云悄声向若茗道:“怪道你们的书被盗版呢,原来是风气所致。”

陈眉公道:“所以我这次问起《牡丹亭》,其实是替常州官府问的,官刻虽然不如坊刻精美,版式也不多,但是有官府出面,盗版是肯定不会再有了,不知道文若先生意下如何?”

汤显祖略一思索,毫不犹豫道:“不,我已经答应了林姑娘,不能失信于人,这书我还是交给她来做。”

若茗见陈眉公说的十分在理,忙道:“汤先生不必拘泥,我们没事的,陈伯伯的话十分恳切,我也觉得还是官刻更稳妥些。”

陈眉公赞许地看着若茗,道:“林姑娘如此为他人考虑,真是难得。文若先生,弟刚才所言,都是出自肺腑,并非为官府作说客,其中地利害关系,先生还是再想想吧。”

松云闻言,担忧地看看若茗,又看看汤显祖,一时踌躇起来,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说话。

端卿见若茗神色坦然,显见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道:“汤先生不必为难,陈伯父的话句句在理,我们私家书坊的确在这一点上有极大的疏漏,既然官府愿意出头刊刻《牡丹亭》,先生就答应了吧。”

天锡摇着头低声道:“可惜,可惜,好好一件事,看看又不成了。”

陈眉公见众人都赞同自己,微笑道:“文若要是答应的话,弟愿帮着与这边官府周旋一二,尽力在版式上创些新鲜花样,绝不让这本奇书落于私家书坊之后,你意下如何?”

“不用再想了,”汤显祖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交给林姑娘,肯定不会再改主意了。依我看来,天底下的事逃不过一个理字,说句迂腐的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这些盗版地能永远钻这个空子。林姑娘,我不是外行,不懂其中的关节,盗版既如此难缠,想必你们也有一些应对的办法吧?”

若茗忙道:“应对地办法倒也有,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哦,你们想了些应对的办法?说来听听。”这下连陈眉公都有了兴趣,他大半生都在刻书,屡屡被人盗版是最头疼的一件事,只恨不能赶尽杀绝。

“其一便是官府备案。”

陈眉公摇头:“山人虽然名微位卑,但是也认识一些官场上得意之人,我每本书都备案,也有朋友帮忙查处,却还是禁不了盗版。”

“其二是从自己的手艺上想办法,比如这次刊印《警世通言》,就在版心刻上了我们家的名号。”

“这点子不错,只是雕版时加上这几个字也不是难事。”

“再有就是我们家独有的拱花手艺,每部书都挑出几页加上这种拱花,若是没有的,就不是我家正版。”

“你家独有的拱花?可否说来听听?”

因涉及机密,若茗犹豫片刻,含糊道:“与现今市面上的拱花不同,双面都有凹凸地。”

陈眉公大感兴趣,却知道不能再问,因赞道:“这主意不错,即便想仿造,也不得其门而入,林姑娘不愧是坊刻里地行家!”

若茗谦逊不迭,汤显祖笑道:“这么一说我就更放心把书给你们了。”

松云见诸事都已解决,心内十分欢喜,忙满斟一杯,双手奉与陈眉公,道:“多承眉公如此多情,特为汤先生之事来此一趟。”陈眉公虽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如何,见松云如此多礼,忙接过饮尽,道声多谢。

第二杯奉与汤显祖,道:“恭贺先生大作刊行。”

汤显祖一笑饮尽,松云又斟一杯奉与若茗。若茗哪里肯受,正推辞间,松云低声道:“你就喝一口吧,还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替汤先生谢你呢。”

若茗听她声音竟有些哽咽,忙抬头看时,虽带着笑,仍掩不住伤感之色,猛想到汤显祖这次还乡就不知何时才能与她重逢,蓦然一阵酸楚,茫然举杯饮尽,犹觉心中伤感不绝如缕。 

四十六 党争Ⅰ

三日后汤显祖启程还乡,若茗等送到城外驿站,珍重道别,松云却恋恋不舍,乘马又送了几十里,至晚才回,神色黯然。

若茗怜她多情,忙追随到她房内,意欲劝解,却见到眉娘已在那里轻言细语地说着,若茗便在旁边坐下,还未开口,天锡风风火火进来,开口便道:“松云,别难过了,夜里我请你们吃酒。”

松云神情黯淡,却仍笑道:“这便是安慰我了?好,今晚就劳你破费了。”

天锡还要再说,忽听小二的声音道:“你说那位客官就歇在这间房,现在没人,你再等等?”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他的同伴呢,也在附近几间吗?有个姓林的女子是哪间房?”

松云疑惑道:“怎么听起来像邢小姐的声音?”

天锡推窗看了看,跟着叫起来:“凤儿,我们在这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邢萦凤三步两步跑进门来,张口就道:“余家哥哥,我有急事找你!”

天锡笑道:“什么急事,选的书稿不都交给你了吗?怎么巴巴地一直追到常州来了?”

邢萦凤面色沉重,迅速环顾了下四周,道:“哥哥,到你屋里说吧,我只找你一个人。”

眉娘笑着望了眼松云和若茗,道:“要不咱们到别处?”

天锡忙道:“没事,我们去我那里。”

邢萦凤一得了这话,忙抽身出门。天锡虽然疑惑,只得跟了去了。若茗几个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锡跟着她来到自己房里,邢萦凤立刻回手关上门,郑而重之地行了礼。道:“余家哥哥。我有一件事求你。”

天锡笑道:“什么事,怎么弄得这么隆重?”

“求你出面周旋。救救我舅舅!”邢萦凤话未说完,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现在我能指望的人唯有你了!”

“你舅舅?方从哲大人?他怎么了?”

邢萦凤泪如雨下:“朝廷如今正在追查红丸案,他们居然上书说进奉红丸是我舅舅地主张,天大的冤枉啊!”

天锡顿时愣了。

原来万历驾崩后,太子朱常洛登基,是为明光宗。然而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明光宗便接受了先前欲置其于死地的对头郑皇贵妃的一份大礼…………八个美女。明光宗色迷心窍,一夜连幸数人,暴病不起,时任鸿胪寺丞地李可灼闻讯后进献一枚仙丹…………红丸。光宗皇帝服下红丸后,起初感觉十分好,于是又吃了一枚,正当臣子们欢欣雀跃,庆幸皇帝即将痊愈时,谁想半夜光宗地病情急转而下。居然一命呜呼了。消息传来,众人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都是红丸惹地祸。

只是这桩疑案早已有了定论。李可灼因用药不当已经被罢官还乡,与方从哲又有什么关系呢?

邢萦凤泣道:“那帮人死咬着说是舅舅纵容李可灼进献的红丸,还说他纵即使本意不是要弑君,却有弑君地罪名,逃不掉弑君的事实。哥哥,这不是莫须有吗?要知道当初李可灼进献红丸的时候,舅舅还曾经出面阻止,要他不要随便拿这些丹药儿戏,后来是先皇自己要服用,这才吃了两枚呀,跟舅舅有什么关系呢?”

天锡见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心内十分不忍,忙劝解道:“方大人清者自清,朝廷那么多官员看着,定然会有人替他出头说公道话,你放心好了。”

邢萦凤一抹眼泪,激动地说道:“现在哪里有人肯站出来替舅舅说话!就连当初处罚李可灼也是三司会审的结果,到如今却都推在舅舅头上,说没有处死他都是舅舅的意思qi書網…奇书,都是舅舅包庇了这个弑君犯上地逆贼,这不是欺负人嘛!”

天锡乍然听见这种情况,也替她抱不平:“如今朝堂这么多言官,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放心,不过几天功夫就会有人出来为方大人伸冤的。”

邢萦凤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踌躇半晌,最后一咬牙道:“如果真有人仗义执言,哥哥,我就不来找你了。哥哥,你可知道这次攻击舅舅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邢萦凤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东林党人。”

“胡说,绝不可能!”天锡脱口而出,跟着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强硬,忙道:“东林党一向爱惜名声,行为端正,绝不会做这种事。”

邢萦凤垂头道:“哥哥虽然不信,可是朝廷里确实是这样。哥哥也知道,新皇是东林党一手扶持上去的,最信任的就是东林党人,除了他们,谁的奏章能将舅舅置于死地呢?”

“那你说这几道奏章是谁写的?”

“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还有,还有……”

“还有谁?”

“还有,”邢萦凤咬了咬嘴唇,最终下定了决心,“还有余伯伯。”

“我爹?这不可能!”天锡只觉脑袋里“嗡”的一下,红丸案他虽然不曾亲历,却听爹爹在信里说过,况且此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人尽皆知,不要说像他这样地官宦子弟,'奇+书+网'就是路边地百姓也能口沫横飞地说上半天,只不过各人所知道的详略不同罢了。

但是天锡却很清楚当初地情形,因为余应升的家信说的很详细。光宗驾崩时在场的有东林党的核心人物杨涟,杨涟因此顺理成章地称为顾命大臣,并得到了新皇的信任。这证明了东林党人在朝廷的重要地位,这一点余应升是十分自豪的,因为这点自豪,他完整地在家信中将当时的情形向儿子叙述了一遍,天锡记得很清楚,余应升说道,李可灼献红丸时遇见了方从哲,这位方大人认为丹药不可信,命令他回去。之后光宗自己问起了红丸,方从哲回答说这种药“不可轻信”,但是光宗病笃乱投医,到底还是吃了这两颗要命的仙丹。

其中的经过,余应升既如此清楚,又怎么会上书弹劾方从哲有意纵容李可灼,做出弑君的大罪呢?

邢萦凤垂泪道:“哥哥,我没有半句假话,你要是不信,只管向余伯伯求证便是。”

天锡犹然十分诧异,连声道:“爹爹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绝不可能以此攻讦你舅舅啊!”

邢萦凤叹口气,望着他恳切说道:“所谓树倒猢狲散,又说斩草除根,哥哥,你难道不明白吗?”

天锡茫然摇头。

邢萦凤又叹气:“余伯伯是大好人,可是,他与我舅舅却政见不同,是你死我活的两个党派,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天锡忙道:“爹爹不会因为政见不同就冤枉好人的……”

邢萦凤一咬牙,又道:“哥哥,你难道真不明白?如今朝廷已经是东林党人的天下,我舅舅是浙党的领袖人物,他们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待在内阁?”

“我不相信……”

“如今齐党、楚党都已被赶出朝廷,浙党却留下一个内阁首辅,这样的心腹大患,怎么能不及早除去……”

“你别说了!”天锡断然喝住邢萦凤,红着脸道,“我亲自写信去问爹爹,如果真像你所说,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替你舅舅说话!”

“不,哥哥,你不要跟余伯伯争执,你只要告诉他,我舅舅年近七旬,早就准备回家休养,不会再留恋朝堂就行。”

“你别说了,”天锡又喝了一声,咬牙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我不信,东林党绝做不出这种事!” 

党争Ⅱ

邢萦凤当晚在客栈住下,若茗等虽见她忧心忡忡,但她对此事只字不提,众人也不好去问,只得随她去了。

天锡却是迷茫、困惑与愤怒并存。在他心里,父亲所代表的东林党人一向就是正义的化身,他不愿意相信邢萦凤的话,却又隐隐感觉她说的不是假话,因此心情极为矛盾,晚饭也未曾吃,便立刻回房修书给父亲。

当晚这封极长的家信方才写好,天锡连夜直奔驿站,珍重将信函交与驿差,又亲眼看他连夜骑马赴京方才返回。

常州之行诸事已毕,翌日众人商量返回,依凌蒙初的意思,原是要各自还乡,邢萦凤却道:“别人我不管,但是凌先生还请再留几日,这书稿现在还没有眉目,至少拟出个大概才行吧?你放心,无锡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先生过去吃住都是现成的,等咱们商议出一个大致的结果便任从先生去留。”

凌蒙初笑道:“难道你还是不放心我?我已经答应了的事,十一月底肯定给你一个交待。”

“先生误会我的意思的,我是怕先生来回奔波,况且离得远了有什么事也不好商量,到时候再生枝节反而不美,不如在无锡住几天,把回目什么的拟出个大概,你我心里都有谱,岂不是更好?”

凌蒙初早看出邢萦凤是个事无巨细都要自己拿主意的人,知道她虽然嘴上说是为了自己,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生怕他耽误了进度,因此微微一笑,道:“既然我已经签了那纸文书,难道还会让你吃亏?未免将凌某看的小气了。”

眉娘见他们话都逼到了一起,忙笑道:“二哥。邢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来回几百里路,地确不方便。万一有个什么急需拿主意的事,难道还要快马报信。学唐明皇运荔枝不成?好了,反正我在无锡还没玩够,就再待个半个月一个月的也不是坏事,邢小姐既然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就请现成。你说呢?”

邢萦凤见有人替自己说话,也忙趁势道:“对,家那边都已安排妥当,柳姑娘和凌先生的住所都收拾的极为洁净,我是诚心诚意请二位赏光,希望凌先生给我这个面子。”

凌蒙初见眉娘搭腔,便不再坚持,道:“好吧,那我就把回目和前几卷弄出来以后再走。”

松云道:“二哥。我这次不能陪你了。”

邢萦凤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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