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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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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深得其中诀窍!”天锡粘好胡须。  得意洋洋将自己浑身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道,“我这就替你们去探探口风。你们等我消息。”

端卿本来觉得他是小孩心性,喜欢玩闹,如今见他装扮的与前大不相同,不由也动了心,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从前都是直截了当找吕掌柜,他当面必定有所收敛,可是背人处是否真的收手?唯有天知道罢了。天锡此举,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若茗笑着将吕掌柜的地址告诉了他,天锡果然兴冲冲去了。两人欲待跟着,又怕露了行迹,少不得在店内苦等,足有一个多时辰,听见店小二叫道:“客官,你不是这店里的客人吧?别往里头走了,你要找谁?”

跟着是天锡的声音:“我找昆山的叶公子。 ”

端卿忙出去道:“小二哥,这位是我朋友,你让他进来。”

天锡进了门,先是笑:“哈,连店小二也不认得,我果然扮地好。”跟着又生气:“我就说你们老实人被人骗,果不其然!”

端卿忙道:“难道吕掌柜那边还在卖盗版书?”

“那倒不是,”天锡扯下胡子,随手抓起案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我去看了,只有你们家的书,问他时,也说只卖这一种。 我原本就想走了,后来多了个心眼儿,又问了句我之前在这里买地比你现在这个便宜,封面什么的也不一样,我只要那种,那姓吕的犹豫了半天,贼头贼脑问我你要多少本?”

若茗大惊:“怎么,他那里还有盗版书?”

“别急,你听我说。”天锡拿出帕子擦了擦汗,“脸上涂这些东西,热死我了。”

若茗见他只不过在额上抹了一下,一方雪白的帕子立时就变成黄色,而他脸上原本涂黄的地方又露出原本的白皙肤色,忍不住笑了,赶忙唤豆丁给他打水洗脸。 天锡一边洗一边道:

“我见他意意思思的,知道这老东西必定舍不得撒手,想赚这笔黑心钱呢!就又勾着他说我是松江那边贩书的客人,上回在你这里进了十几本《喻世明言》,回去卖得不错,想再要三四十本,要跟上回地货一模一样,照上回的折扣给我。姓吕的想了半天,先说上回那种货不好,我这里已经没了,你买我店里现在有的,比上回的又好,价钱也只贵了一丁点。”

“我们的书比盗版的贵?”端卿蹙眉道,“我们给他地折扣已经极低,怎么还贵?”

“别忘了人家做地是无本生意,当然比你们的便宜。 ”天锡擦干了脸,摸出折扇摇着,“我只咬定不肯,非要上回那种,他鬼鬼祟祟引着我到后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来,跟你们拿回去地盗版书一样,问我是这种吧?”

“我赶紧说是,他又说上回给你的是不是六八折?我想着把戏码做足,于是答道分明是六五折,怎么一下子又涨了?那老东西琢磨了半天才说这么低?我怎么不记得了。这回要多少?我就说你要肯六折给我,我就买一百本。”

“姓吕的捻着胡子足足想了有一盏茶功夫,才悄声说,五十本是大数目,眼下我没有,我店里这种可以给你六五折拿走,其实货都是一样的,比上回那个还好,不如你就要这个?我一口咬定只要上回那种,老东西看来舍不下这笔钱,最后才说你要是肯等上个十来天,没准儿能给你弄来。”

“你说什么?”若茗顿时火了,刷的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找他,怎么能这么做生意!”

端卿忙拉住她:“你别着忙,先听天锡说完。”

天锡道:“我当时听了这话真是替你们生气,恨不得打他一拳。又想着要替你们问出实情来,这才压着火气道等五六天没问题,十来天太久了。他又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五六天恐怕不行,这样,松江也不算太远,你要是近一两个月还来这边进货,就先把定钱给我,我一定替你留着。”

“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是和那个奸商还有来往,而且约好了时间送货,于是引着他道听老板的口气,你这货也是从别处弄的?要不我直接找他,给你些中间费如何?他慌忙拦住不,我这上家在此地只跟我一家来往,别人就算捧着银子给他也不接的。你再等等,说不定这几天就来了。我又问他有没有确切的日子我好过来拿书的?他说,你下个月初八过来看看,要是没有,就等下回吧。”

“我还怕他所言不实,追着说这还有几天呢,万一我过来你又说没有,岂不是让我白等一场?老东西陪着笑脸说我这上家来的没个固定日子,我也是照着以往的规律推算他最近可能过来,客人要是着急,就把我店里现有的拿些去,我再退一步,给你六四折,如何?这批货比你上回的货好,我都是六二折上的货,根本没赚你的钱。”

若茗恨道:“什么六二折,分明是六折给的他,连运费都没收他的!”

“所以我说你们是老实人,跟他打交道要吃亏的。”天锡举着空茶碗道,“豆丁丫头,给我添口茶。我又闲言碎语问了多时,看看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才回来找你们。眼下怎么办?” 

试探Ⅱ

端卿一直静静听着,末了才说:“依我看,吕掌柜还是败在一个贪字上。既怕卖伪书连累自己,又舍不得放下到手的钱财,这才一会儿要你买真货,一会儿要你等消息。”

“你呀,宅心仁厚,要我说立刻拿帖子找知府,把他捆起来送到官府治罪才是。”天锡道。

端卿摇头道:“不妥,我们虽然赶着在苏州府备了案底,但这种事到底是小事,官府哪有心思替你追究的?况且我们也不是大贵之家,跟苏州府官员又素无来往,人家未必肯理。”

“不然我再找找有没有我家的故交?”

端卿道:“非到万不得已,断不会告官的,一来未必解决,二来有官府插手反倒添一层乱。  我看我们从吕掌柜这里,也许能把那个上家的行踪查到,一旦将祸根除掉,吕掌柜这里也就不用担心了。”

天锡忙道:“你们就这么放过那姓吕的老东西?也太便宜他了!万一养痈成患,到时候还不知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呢!”

若茗道:“这点倒还好,他只要不是盗书的,就不足为患。反正他所贪图的不过是钱财,只要有利可图,跟我家合作还是跟别家合作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 唉,此事虽然想起来窝火,说到怎么惩治他,我一时没有头绪,从往常的情况推断,似乎也惩治不了他什么。只希望这次他能将实情吐露,让咱们及早找到盗印的根源。”

“看你们这样,真让我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世道!”天锡忿忿道,“好吧,你们既然觉得这样妥当,我也不好多说,不过你们如果要报官的话,一定先告诉我,我替你们想想办法。”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末后决定再去吕掌柜铺中探探虚实,之后见机行事。

到门上时吕掌柜低着头正往外走。猛可地打个照面,吓了一跳,随即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招呼道:“哎哟,是你们呀,稀客稀客,快请进来吧!”

端卿笑道:“我们有些生意上的事过来处理,顺道来看看老哥。”

“怎么敢当呢!还没吃饭吧?今天兄弟我一定做个小东请你们喝一杯,略表我的心意。”

端卿见他前倨后恭,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甚是鄙夷,若茗忙使个眼色给他,笑对吕掌柜道:“这位是余公子,当今礼部侍郎余老爷的公子,也是我们的朋友,这次与我们一道来苏州游玩的。”

吕掌柜闻听是贵宦人家的少爷,顿时肃然起敬,另换出一副敬仰爱戴的表情,打一个躬道:“小人见过余公子。”

天锡甚是厌恶他地为人,只略点了点头。并未答话。端卿见左右无人,遂道:“上次老板说过的那个上家,近来可曾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没有,那人行踪飘忽的很,我也不常见到。”吕掌柜一脸诚实。

天锡忍不住又哼了一声。这次吕掌柜听见了。偷偷拿眼瞅着他,不明白他是何意。

若茗来时已经想好了一篇话,此时便道:“原来他不曾来找过你,我还说从时间上算他该再来苏州了呢。 ”

吕掌柜吓了一跳,赶着问:“怎么叫该来了?你们已经找到那人了吗?”

“虽未找到,也有**不离十了。”端卿与若茗心意相通,接口道,“闻听他每隔两三个月便出来走动一遭。沿水而下。望亭、苏州、吴江、太仓等地都不曾漏下,更远的地方像松江等地这些也是去过的。我算着日子。如果不出什么错的话,下个月初就该到苏州了。”

吕掌柜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若茗跟着道:“如果他来找吕老板,老板一定要通知我们,将他当场擒住才好。 ”

吕掌柜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谅他也没脸再来。我早跟他断了联络。不过他要是来的话,我一定通知你们。”

“这样最好。”若茗装作无心道,“多亏上次吕老板帮我们找到那么多头绪,我们查访起来才得心应手。附近几个州县都去了,现今已经十拿九稳,必是那人无疑。可惜他近来回无锡去了,拿贼拿赃,倒不好跟着上门,只能等他再出来时抓一个现行。”

吕掌柜越听越惊。他与那上家虽只是生意往来,然而确实也合作不少次,那人拿来的书不管是否来的正路,价钱便宜倒是真的,比如《喻世明言》,若茗他们做出极大让步也只是个六折,那人给地却是五折,其中利润差别就很可观了。若是那人被擒,从此岂不是断了财路?破财还在其次,上次信誓旦旦跟若茗说了没从那人手中拿过盗版书,可是只要那人落网,这些年的勾当岂不是全部曝光?

吕掌柜心如擂鼓,偏偏又不能露出来,只好咧着嘴假笑:“恭喜,恭喜,这会要是斩草除根,真是为天下的书坊出了口恶气啊!”

天锡越听越好笑,心说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刚刚还跟我拍着胸脯说又盗版书要卖,转眼就成打假的楷模了?忍不住说了句:“就怕人家一招供,许多人都要跟着倒霉。”

吕掌柜刷地白了脸,端卿忙分辩道:“别人如何不敢说,吕掌柜断不至于的。咱们早已将书换了过来,过了明路的事,一来我们替你说话,二来那人无凭无据,就算想攀扯你也攀扯不上的。你放心,这事如果闹出来,我们一定为你出头。”

若茗也道:“对呀,要不是吕掌柜上回说的那么详细,我们还容易找不到那人哪,怎么能恩将仇报?况且吕掌柜嫉恶如仇,断不会与那人一伙,肯定不会牵连到他老人家。”

吕掌柜心中暗暗叫苦。难道他们真是根据上回透露的那丁点线索找到的人?坏了,万一闹出来,被那人知道是我走漏地风声,必定头一个将我供出来,到时候轻则破财,重则坐牢,可怎么办才好?

若茗见他脸色越发难看,心知这把火已烧了**成,于是笑道:“对了,哥哥,是说那人四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脸儿,大眼睛,高颧骨,一部络腮胡,左耳边上一个大黑痣,铺子就在无锡城门附近对吧?是姓牛还是姓尤来者?”

吕掌柜上次并未将那人的长相说出去,如今听若茗说的半分不差,心里越发认定他们已经找到真凭实据,于是苦着脸答道:“姓牛,铺子在无锡城北门跟前。”

若茗心中一喜,暗道一声中我计也,又道:“对,我怎么忘了,太仓那边明明说了姓牛,铺子挺大,又说随身带着一方图章,每次货款交割完了就盖一个戳,拿一个银货两讫的收条。”

端卿知道若茗是顺口胡诌,但也编地不算全无影踪,因为上次吕掌柜透露过他曾见过那人地图章,况且生意来往写个收条也是平常事,赶忙帮腔道:“说起来那人也够胆大,竟敢公然留下图章,也好,倒让我们手里多了个铁证。”

吕掌柜疑惑道:“没有吧?姓牛的十分谨慎,他那个图章我只见过一次,那回我付了钱他货没带够,我逼着他留个凭条给我,他犹豫半天才拿出图章盖了个戳,后来就再没见过了,怎么到了太仓那么没算计起来?”

若茗忙道:“太仓那边跟他来往的久,更放心些吧,况且也没有每次都留图章,总共也就两回。”

他们一唱一和,说的活灵活现,不由吕掌柜不信,叹着气道:“都是我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如今可怎么好?虽然你们好心肠,把假书换成了真书,可是万一这事闹大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谁肯信我就买过这一回假书呢?这可怎么好呢?”

天锡心说你这老骗子,谁信你只买过一回?明明还盘算着继续进货呢!

若茗见他已经信了十分,越发要把这把“邪火”烧的旺旺的,忙道:“吕老板尽管放心,这种事一向是民不告官不究,即使他在官府面前胡说八道,拖你下水,我们只要不追究,官府才乐得少一桩事呢!”

端卿心内暗笑,也忙道:“对,况且这位余公子人情极广的,有他在,没有办不到的事。”

天锡斜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看着最稳重不过,原来一遇到生意上地事,满嘴里也胡说起来,果然应了那句话,叫做无商不奸! 

试探Ⅲ

吕掌柜今日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一时又惶惑不安。早起时那个黄脸的外路客人,说好了要一百本书,吕掌柜私底下一算,五折进六折出,一本书稳赚一钱银子,一百本就是一两银,铺上一个月盈余无非十两左右,这桩生意一下就赚了十分之一,却不比日逐零打碎敲,一本两本往外兜售强得多?况且上回林家以真书换假书,中间差价也没要,那一笔也赚了几两银,粗粗一算,单只这部书就已赚够了小半月的利润,因此十分欢喜。

因为欢喜,所以未到时辰就想回家歇歇,谁知出门就碰见若茗她们,兴头上说要请客,没想到饭没吃上,倒先听说那神秘的朱老板被他们查到了踪迹,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若是姓朱的急了乱咬,把自己以往跟他进货的底子全抖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后来又听见若茗反反复复向自己保证不会追究,不觉又将心放回腔子里,想想也是,毕竟只卖过他们一部盗版书,还犯不着穷追猛打吧?以往虽然从姓牛的手里买过不少盗版,但都不是林家书坊出品,谁管谁牙疼腿痒呢!

他翻来覆去思虑其中厉害,越想越觉得即使朱老板和盘托出,林家也不至于全信,更不至于为此跟他纠缠。书已经全换过了,也说好了以后长期合作,大不了这回姓朱的来了不去兜搭他,破着不赚那外路客人的一两银子,还能有什么大事?

再说。林家书坊来的这两个少年男女,看着都是有身份地人,这回更带了位礼部侍郎的公子,人家官府里有人啊,这才叫硬挣靠山,做人哪能这么没眼色,楞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呢?还是撇了姓朱的,跟林家合作更好。

想到这里,吕掌柜忙堆出一脸笑。道:“哎哟,你们这么说我就把心咽到肚子里去了!先别忙这些,时候不早了,走,我请你们吃饭!”

天锡哪里瞧得上他的饭?冷笑一声便想走,若茗却还有事等着追查,忙递个眼色止住他,笑向吕掌柜道:“也好,咱们边吃边谈。”

天锡只得跟着他们到一间铺子坐下。吕掌柜难得请客,口里说着“别客气。随便点”,却不等小二报完菜牌就忙捡平日吃过的、价钱便宜的菜蔬点了几样,满口道:“这几样都是这儿的拿手菜,容我放肆替你们叫了吧!”

天锡心内鄙夷的无以复加,见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的豆腐、白菜,简直像寺院地斋饭,唯有一个卤猪肝沾点荤腥,索性叫了一壶龙井自斟自饮,根本不动筷子。 饶是如此,吕掌柜算了算价钱。仍是心疼的几乎吐血。

若茗因要与他周旋,顾不得计较桌上这些简陋的饭食,因道:“那姓牛的这次来,恐怕还会找你,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吕掌柜慌忙摆手:“不会,不会。我跟他极少交易。极少!应该不会来的,你们放心忙你们的吧!”心里想,即便你们抓他,也不能在苏州抓呀,到时候难免拖我下水,洗不净的干系。

若茗又道:“我们也没什么忙的,要是不在这里等着,那就唯有从望亭一路查到无锡。就怕我们到了那里。姓牛的又出来了,白白扑个空。”

吕掌柜一心要他们离开苏州。忙道:“照我以前跟他来往的经验,他一般三个月出来一趟,别地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到苏州差不多都是初八、初九这几天,无锡距这里不远,我算着大概是月初他出门,月末将附近地方都跑够一遍,末了再回无锡吧。你们现在起身,刚好把他堵在家门口。”

若茗听他亲口说出初八日,正与天锡所言相符,心里更有把握,又道:“这倒也行,不过我们自己去恐怕不行,没有人证,他怎么肯认?不如吕老板同我们一起去,当场指证他,我看他怎么抵赖。”

吕掌柜吓了一跳,心说难道我还找着往老虎口里探头不成?忙道:“啊呀,铺子里都是我一个人在张罗,走不开呀,这样,等你们抓到他带回苏州,我一定在官府面前给你们作证。”

端卿忙道:“余公子是无锡人,那边有他照应,必定能将奸商绳之以法。只是人证这条委实有些麻烦,吕掌柜就随我们走一遭吧,你放心,这件官司肯定能打赢,我们也不会白耽误你的功夫,过后必定重谢。”

天锡摩挲着茶杯,心说,好你个叶端卿,今儿果真要拿我做幌子,可劲儿吓唬这个老东西不成?

吕掌柜哪里肯去,眼珠一转道:“太仓那边不是也有跟他打过交道的吗?况且又比我熟络的多,不如叫他去?我不是不想帮忙,委实走不开呀。”

“太仓那边都已说好了,肯定要去替我们作证的,不过姓牛的在各个州县都有买卖,单只太仓一处出头指证也不行,苏州这边总不能没人出头吧?”

吕掌柜抱定了两边都不得罪的念头,谁知道这官司谁输谁赢呢?一旦替他们出头,到时候想见风使舵都没了机会。忙道:“既然已经有人证,官府肯定不会不管,你放心,无锡我去不了,但你们来苏州告官的话,我肯定站出来作证。”

“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便人不能去,写个状子啊证词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吧?再或者,”若茗狡黠地冲端卿挤挤眼,“你手里那个图章暂且借给我们,不也是个铁打地物证?”

端卿明知她没指望吕掌柜出来作证,却见她绕着这话题说了大半天,早猜到她另有所图,果然见她将话题带到那枚图章上,不由暗赞一声,留神细听吕掌柜如何应答。

吕掌柜呆了半天,苦着脸道:“这个,我回去找找,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没准儿已经扔了……”

“吕老板做事这么周详的人,肯定不会随便扔掉。”若茗笑嘻嘻道,“先回去找找吧,找不到你跟我们去无锡也是一样的,实在不成我们就到苏州报官,反正审案这事,总要在有牵连的几个地方都过一手的,也或者无锡官府将案子交到苏州或者昆山处置呢?”

吕掌听她话里的意思,自己竟然无法脱身,要是她真地来苏州打官司,自己岂不是非得见官?一横心道:“我比你们大几岁,人情世故见得多些,你们听我一句,既然余公子在无锡人情广,那就在无锡打官司吧,那姓牛地也是无锡人,何苦又折腾什么苏州哪?我回去替你们好好找找那个图章,说不定能找到,到时候人证物证都有,还怕告不倒他?”

若茗等的就是这句,忙笑道:“好!待会儿就去找图章!”

端卿付了账,几人到铺中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吕掌柜不情不愿地捏这张纸条递了过来。若茗接过一看,一张欠书若干的字据,落款是一个鲜亮的长方图章,正中一只线条简约的凤凰,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牛”字,听了多日,总算看见庐山真面目,不由狂喜起来。

三人走出老远,天锡忽然唉了一声,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叶兄啊叶兄,我今日才算是认得你了!”

端卿一愣,忍不住道:“此话怎讲?”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谁知今天一见,说起谎来眼都不眨!瞧你把那老东西哄得那叫一个团团转!还拿我做幌子,亏你想得出,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若茗哧一声笑了:“知会你?你一直黑着脸坐在旁边不说话,要不是我们谈的热闹,吕老板早坐不住了!”

“还有你,林大小姐,”天锡笑道,“看起来一个娇弱女子,谁知道和叶兄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圈套,端地是狡猾!”

端卿忍不住也笑了:“我猜你一直想说地是无奸不商吧?”

“对,正是这句!”天锡拍手道,“从今后我跟你们说话就要多留一个心眼啦!”

“早起你还说我们太老实,扮成那副模样去哄吕掌柜,一转眼你倒嫌我们狡猾了?”若茗笑道,“对待这种人,也只能使些旁门左道,不然怎么能套出实情呢?”

“说的也是!”天锡笑道,“我饿得不行,快去吃饭吧!那老东西真抠,瞧他请客都给人吃些什么,活该他被你们骗!” 

三十三 骤雨Ⅰ

来时原想着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做好了长期周旋的准备,谁料连走两处竟都如此顺利,几人不免都有些飘然,一心想早些将此事结束,因而商议了马上起程去无锡。

与梦龙说时,梦龙惊诧道:“不过才来了两天,这么着急走?再多留些日子吧,等我把手头事情处理完跟你们一道起程。”

若茗此时满心欢喜,未加思索便道:“好容易有些眉目,我们赶着过去早些解决了,快则五六天,慢则十来天,早些弄完总是利索。既然你还有事,我们先去,回来时再与你会齐如何?”

梦龙犹豫道:“你们几个都是年轻人,不惯出门的,有我在诸事还有个照应,怎么好撒手不管呢?路上又不太平,还是等两三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

天锡最听不得这种话,忙道:“你这又瞧不起我了!我再年轻,难道连出去走两天都不行吗?有什么不太平,光天化日的还有谁打劫我们不成?我也出过十几趟门了,从没遇见过一遭这种事。”

“天有不测风云,万事小心些为妙,我总是不放心。”

端卿也觉得梦龙有些过于谨慎,笑道:“先生放心,我们一路留神,绝不随便兜揽闲事,再说路又不远,应该极妥当了。”

梦龙无奈,只得道:“好吧,那我在家等你们,早去早回。”

此言一出,先看见王氏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一直担心丈夫又要远行,在旁悬心听了多时,此时才算放下心来。

来时一路都是乘舟,天锡早已腻烦,况且走水路不免又要绕道,因此提议雇车走官道。端卿见行李不多,因此答应下来。托店家从车行雇了一辆车两匹马,收拾了行装,翌日一早便往望亭方向去了。

天锡二人骑着马在前引路。若茗和豆丁则高卷车帘,叽叽喳喳一路不休,看见什么都觉新鲜有趣,末了连端卿都说“像提着两只画眉一起走似的”。  

中午在路边店随便吃了些,车夫随口说:“照这么个走法,再有一个时辰能到望亭镇哩!”

众人听了,未免兴头起来,马不停蹄往前赶着,不想天公不作美,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开始时天锡还兴致勃勃纵马雨中,后来眼看越下越大,白衣已经透湿,几人瞅准一处破败地土地庙,一道烟奔去躲雨。

庙内一派凄凉破败气息,香火早已断了多时,香炉倒在供台前,内中的香灰结成一团,旁边是碎成两半的琉璃盏。就连供台上端坐的土地公土地婆也是鞋耷拉帽耷拉,全无半点尊神风范。 

天锡笑道:“不想今日到要跟这俩倒运的神仙共处一室了。”

端卿早从包袱中取出雨布铺在地上。又垫了些衣服,请若茗坐了,自己站在门口守着,远远看见又有两人飞奔而至。

若茗也听见脚步声,奇道:“还有人跟咱们一起淋了雨不成?”

说话时人已奔至跟前,原来是两个少年。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赭红长衫,棕色官靴,腰悬长剑,星目剑眉,一种英姿勃发之气,令人见了精神为之一振;另一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浅黄长衫,肤色白皙。疏淡眉毛。黑白分明的双眼,虽未说话。却总像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观之可亲。

年轻的一个见庙内坐了许多人,不由笑道:“原来遭了雨淋的不止我们两个啊。”语声清亮婉转,十分悦耳。

年纪大些地一个朗声答道:“如何,我早说过咱俩必不是最狼狈的。”

端卿见二人衣冠齐楚,言谈也十分有礼,便拱手道:“我们也是刚到,两位兄弟赶紧进来避一避吧。”

年轻的一个定睛瞧了瞧他,微微一笑:“好,那就不客气了。”又向同伴道:“二哥,这庙里脏得很,可有什么东西能铺一铺的?”

自打那两人进门,若茗便觉得年轻的那个十分眼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黄衣少年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这位姑娘,敢问你这雨布还有富余的吗?”

若茗慌忙站起道:“两位若是累了,不妨你们先坐会儿,我到车上坐着是一样的。”

黄衣少年笑了笑,道:“姑娘真是大方。”

端卿忙道:“我这里还有一块。”说着又掏出一块来,双手奉与那少年,少年又抬眼看了看他,笑道:“多谢。”

那红衣少年始终未曾说话,直到黄衣少年将雨布铺好招呼他时,才道:“三弟,你拿了人家东西,一句多谢就够了吗?连姓名也不问一声,真是失礼的很。”

黄衣少年笑道:“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说着向端卿一拱手,道:“多承好意相助,在下松江府娄云鹤,未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端卿慌忙回礼道:“在下昆山叶端卿,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娄鹤龄笑道:“原来是叶兄,失敬失敬。”回头又向红衣少年道,“二哥,你呢,要不要我代为致意?”

“我自己难道不会说?”红衣少年淡淡道,“在下乌程凌蒙初,幸会。”

天锡眼睛一亮,抢先道:“你就是凌蒙初?久仰久仰!我早听过你的名字,不想竟有缘在此相会!”

端卿也深感意外。凌蒙初在江浙一带地文名虽不如冯梦龙那么大,然而说起来青年一辈的才俊,他也是常被提及的一个。据说他十二岁入学,十五岁拔贡,此后虽然仕途困顿,然而名声却一天大似一天,颇有与冯梦龙齐名的架势。更值得一提的是,江浙一带喜听南曲、传奇,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心扑在杂剧写作上,年纪轻轻便做了《虬髯翁》、《颠倒姻缘》两部出名的杂剧,一时名声大噪。  只是他家乡距此甚远,怎会在这破庙里遇见他呢?

凌蒙初见两人都认得自己,微微一笑,道:“不想贱名有幸被二位所知。敢问这位公子是?”

天锡忙道:“我叫余天锡,是无锡人,今日既然有幸在此相遇,这样,如果二位没有要紧的事,兄弟便想邀二位到我家乡游玩几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娄云鹤笑道:“二哥,这位余兄真是热情好客,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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