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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恨(大爱诺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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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的话让孟积珍心里一阵抽疼。
外面的事够烦心的,婆子还来添堵,真真是内忧外患哪他叹着气,将剩下的半壶**一口气灌下去。
第三章 赌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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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六)
孟积珍手里捏着那一纸公文,眼睛直勾勾瞪着,密密麻麻的一众字里边,他只认得三个字:孟积珍。儿子要忙着应付岁考,他叫了扉娘给他再仔细地念一遍,然后苦思应对之策。
“限期一月,差数补齐“,这一点好办,忍着肉痛割下一小块,也就齐了。
“外结仇寇“,这一条看起来罪名最重,应付起来却是最轻松的,万一追究起来,老子来个抵死不认也就过去了。
“风闻汝家广有隐匿之田,寄于皇庄……今责汝即行整饬,实报实纳,不然,欲待某亲至田间,持弓挽臂,再行清丈乎?”这一条是最是难办。这县令真够狠绝,老子就不信你堂堂县令之尊,真的亲自跑到我田间地头,翘着手指一拢一拢的数过去……孟积珍心里抖着狠,面上还是不敢马虎,万一这县令闲得慌,真就拿着量弓跑来了呢?孟家隐匿多年的田地,可不就见了光?
孟积珍愁眉苦脸想了一阵,还是没个头绪,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了旁边的扉娘身上,思路顿时就通畅了起来:家里有个现成的救星,为啥不用呢?虽然她自称是被逐出家门的,并且与家里断了音书,可虎毒不食子么接下来,就看儿媳妇的本事了。
于是,孟积珍很和善地看了看扉娘,叹道:“孟家要完了呀”
扉娘心里咯噔一下,静候他的下文。
果然孟积珍又道:“公文你也看过了,你看你爹把咱孟家催逼的,你是田氏女,也是孟家妇,孟家待你不薄,这个坎儿你得帮着家里过了。”
“如何帮,还请爹明示。”扉娘一脸恭谦。
“唉田孟两家已是姻戚亲家,本不该如此相煎……你往县城娘家走一遭,记住先去见你母亲,再让你母亲去吹风……”孟积珍殷勤地将策略都替儿媳妇想好了。
扉娘却不太懂:“相煎?”
“对你爹拿国法煎我”
扉娘无语凝噎了,过了片刻才道:“公文媳妇看过几遍了,都能成诵了,却不知是哪一个字说的错了?”
孟积珍狠狠地噎了一下,眼睛跟着瞪大了一圈:“怎么说话的呢出了阁的女子,便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跟娘家还有几文钱干系?那就是泼出去的一桶水你怎的不识好歹,这般维护你爹?”
“既然媳妇都被娘家泼出来了,那么爹还要媳妇去做这个说客?非是媳妇不愿,只是这几文钱的干系,怕管不了用啊”扉娘恭敬地站在下首,表情有几分委屈。
孟积珍噎得半晌说不出话,他脑子再灵光,此刻也无法反驳,只是想不到更叫他难堪的还在后面。
“今儿爹说,媳妇生是孟家人,死是孟家鬼,这话可是当真?”扉娘一脸殷切的问。
孟积珍冲口而出:“怎么不真?你读书也不少,连这都不晓得?”
“媳妇晓得了,谢谢爹原先媳妇还担着心,春郎要真成了状元郎,那媳妇岂不要做定了那赵五娘?如今有爹这一句,媳妇可算放心做孟家妇了。”扉娘说着话,一本正经地对着孟积珍福了福,表示谢意。
这一下,孟积珍噎得更厉害了,脸上都在做烧,是谁这般多嘴长舌,把自己的私房话漏了出去?是自己的好儿子雅春,还是当时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下人?
孟积珍又窘又怒,将一腔子腾腾热气发泄在手上的公文上,转瞬揉搓成一团,狠狠往墙角一甩,板着脸往外就走。
“爹”扉娘叫住了他。
孟积珍心里微微一动,莫非她气出完了,也想通了?立住脚回过头来,面上又有了一丝期待。
“咱家那五百亩隐田,前头的就不说了,今秋的粮赋还是完纳了吧?万一被彻查出来就大大的不妙了,如今国库里也不充盈……”
“得了吧国库充盈不充盈,与我何干?我只管孟家充盈不充盈”孟积珍怒气冲冲,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扉娘叹气,明知会对牛弹琴,还是忍不住说了。她对着孟积珍行了礼,转身回文魁院里去了。
花厅里,那一张纸团儿在墙角里躺了几好日,洒扫的仆妇一见那露在外面的大红官戳,捡也不是,扫也不是,还往老地方一仍。有一日被孟宜春捡起来,展开看了一遍,当时就变了脸色。
“爹,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与我们说?”
孟积珍手一摆:“算不得什么大事有本事叫他来,到咱地头蹲着,自个儿数去。
”
“那不就露馅了?”
孟积珍不屑地笑:“他吓唬我呢老子打赌他不得来,俗话说得好,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嘿”
“那您也不能当废纸乱扔啊也不能就这么吭都不吭一声啊,我写个辩函,岁考过县时呈交上去……差额可以补,隐田可以扯,可这外结仇寇的罪名可不轻坐实了,可要掉脑袋的。”
“咱啥时候外结仇寇了?那一趟河南之行,是去赈济灾民流民,这叫乐善好施”孟积珍说的理直气壮,而且面不改色。
孟宜春先是一愕,然后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一齐钦佩自己的老爹。
他回到书房就开始写辩文。
芮城县学生员孟宜春谨致台尊座下:前发公函,学生沐香拜览,字字切责,学生不胜惶恐之念,且容学生一禀下情。
今岁盗乱结连兵灾,庶众逃乞又兼投贼,以致失丁口、荒田亩,税赋不足实属情理,然吾父上思国恩、下面民情,情愿补差以足。
隐田之说,实乃坊间妄谈。吾母原出陕西田氏大族,与京师皇亲田家实出一脉,所谓隐田,实乃皇亲田庄,代为营谋耳。
再者,吾等实为良子善民,贼寇乃是祸乱流毒,别云泥、分泾渭,是为两端。粮米珍馐、酒浆牲劳,远赴僻乡实为放赈济民也,岂敢资贼之用,助贼之焰乎?
万望明府恤下情、察秋毫、辨是非、分良莠,则学生感佩戴德,不胜涕零也。再拜
写完,孟宜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字句尚通畅,只是这内容么,牵强了些,不知县令老爷信还是不信?
第三章 赌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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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七)
三九初至,朔风就带着冬日里最早的一股寒流来袭,雨雪交加,天地苍茫。然而,再恶劣的天气也未能影响考官与生员们为学求仕的热忱,山西布政司提学官早已遣出几位考官来解州府坐闱,合府生员纷纷踏雪应考。
芮城县是解州府最南端的一个县城,路途稍远,孟家兄弟俩便提早两日动身,将行李考具川资身份凭引打点妥当,各带一名伴当乘一辆平头马车往府治进发。
扉娘与大丫两个站在孟家大门楼下,直到那车马消失成清清淡淡似有还无的一道影,才慢腾腾的回房。掐指一算,考试一日,等榜三日,来回大半个月,再加同窗宴请应酬,这一去,总要一整月。
扉娘悬着一颗心在家里等。一个月后,又是一个大雪纷扬的日子,孟家的那辆马车搅着一股寒风飞快的驶入孟家门楼。看那马车闯进来的速度、老车夫扬鞭的威武神气,孟积珍心里冒出一丝微火,立即变得亮堂起来。
车门拉开,两个儿子先下车,随后是粥儿饭儿抱着行李你推我挤大呼小叫的一齐跳下车,看见这四个人的脸色作派,孟积珍心里更有底了。
“爹,爹爹咱们兄弟俩都过了等,得了科举生员资格”两个少年意气风发,在雪地里快步行来,身姿挺拔,像两株业已长成的青松苗子。
孟积珍立时就乐开了花,笑得两个腮帮子使劲往后挤,眼睛眯成一线。
他紧走几步,一手一个,拖住两个迎面奔来的儿子,大声道:“天寒地冻的,走陪爹喝一盅”
孟田氏也是欢喜不胜,立即吩咐采买,当晚治办一席家宴庆贺。
家宴就设在膳厅里,一张梨木八仙桌上,杯盘碗盏摆得满满当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圈里养的,荤素冷热蒸炒煎炸,一应俱全,浓郁的食物热香和四壁莹亮的灯火将小小一间膳厅熏得暖意融融。
孟积珍开了一坛窖藏老酒,破例允许儿子们浅尝一盅。见两个儿子兴奋地抢过酒盅利索地往喉间一倾,孟积珍眯眼笑:“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头一回喝,滋味可够受,像你们这般猴急……”
话未说完,两个盅子已经空了,酒早已吞到儿子们肚子里去了,只见他们气定神闲地放下酒盅,含笑咂嘴,一派悠闲自若的模样,并伸手又去执壶续杯。孟积珍脸色就变了,他以为这两个猴崽子会一顿猛咳,弄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兔崽子喝的这般精熟,常常练是不是?”
兄弟俩尴尬的笑。
“罢了,喜事临头,老子就不计较了,来,再来”孟积珍豪气冲天的举杯。
孟积珍虽为商贾田翁,对科举上的事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岁试榜共分六等,前二等可入府学,官府供给膳食粮米,唤作“廪膳生员”,俗称“廪生”,在一众学生里是绝对的高人一等。因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所以今年的岁试便与科试作了一体,前二等者又叫做“科举生员”,来年可参加乡试。
眼下大儿一等,幼子二等,俱是榜上有名,举业仕途已在孟家这个土绅门户前直直的铺开,远处,是一派光华灿烂……
高兴得过了头的孟积珍又是一盅酒下肚,眯着半醉的眼打量两个儿子,嗯,脸色不太好,读书毕竟是件辛劳事,可不比土里刨食轻松。这一对玉面麟儿,可是孟家的柱子,祖坟上的蒿子……
寻思片刻,孟积珍突然一拍桌案:“从明儿起,我戒**留给俩崽子啜一啜,每日半壶,也好滋补滋补,养养精神”
孟田氏听了前半句,心里一喜,后面听完就来气了,讽刺道:“你咋不叫他们学你那样儿,拱到别人怀里去吮呢?”
孟积珍顿时就燥得无地自容:“口没遮拦的婆子我这不是为着孩子好么?”
扉娘听得心惊肉跳,兄弟俩讪讪的笑,赶紧低头拿筷子夹菜。
小小的口角之后,家宴气氛如常。老夫妻俩望着一对意气风发的麟儿,喜笑颜开,多日来的忧患被喜悦压到了暗处。
兴奋得一整夜未睡的孟积珍翌日又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大摆筵席宴请乡邻亲朋。
大宴设在前院敞厅里,同宗族亲、里甲胥吏、有来往的乡绅富户,接了帖子一个个前来道贺。孟积珍穿一身狐皮貂领大氅,容光焕发地领着两个儿子在席间穿梭,敬酒劝菜,不断落入腹中的醇酒和响成一片的恭维赞颂声将他一张胖脸熏得陶陶欲醉。
酒宴进行到一半,正当他笑得牙酸嘴歪的时候,一名孟家家丁匆匆赶来,说门首来了两个官家的差人,要见家主。听到官差二字,孟积珍酒醒了一半,忙叫人迎进来。
两个皂隶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进敞厅,将一纸公文拍到孟积珍跟前。
孟积珍眼角一扫,就看到公函角上那一方威风凛凛的大印,喝下的酒浆瞬间化作冷汗冒出来,人也跟着醒了个透彻。又是那催命鬼
这时客人们都已停了杯盏,眼睛齐刷刷朝这边望过来。
孟积珍心虚地捞过公文,往怀里塞。
客人们不愿意了,乱纷纷嚷起来。
“打开来让大伙儿瞧瞧嘛”
“是啊,让大伙儿瞅瞅,官府都亲来道贺了,啧啧,那个体面呀”
“是亲翁的贺文吧?娶了县令千金,果然了得“
一时间聒噪声四起,众人七嘴八舌,目的只有一个,要看县令公函里写的什么。
孟积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抽出公函,递给旁边的孟账房。是祸躲不过,总归要看的。
孟账房的表情轻松不到哪儿去,他郑重地去掉外封,展开,只看了两眼,面色就僵住了。他这脸面一僵,孟积珍立刻就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一面鼓在擂得山响。
“写的什么?”孟积珍抖着嘴唇问。
孟账房回过神,凑在他耳边抖索了几下嘴唇,孟积珍一双眼睛立时就睁得像铜铃,怔了片刻,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田吾正**你祖宗哇………………”
第三章 赌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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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八)
“查本县生员孟宜春者,助父为虐,鱼肉乡里,巧言弄舌,令色诡辩,视法度为无物,藐纲纪于劳劳。不思报国,但思谋家;罔顾国法,但念私亲。媚贼寇,结皇亲,首鼠两端,居心叵测。枉读圣贤书,忝为科举人。今略施薄惩,褫革功名,削其学籍,令归家以自省。”
后晌,孟积珍悠悠醒转,眨了眨眼睛,迷茫地一扫周遭,床沿上坐着孟田氏,地上站着雅春和扉娘,个个眼色焦虑的望着自己。他眼睛在眶里轮了几轮,看见雅春手里那一纸公函,突然就醒过神来。“宜春,宜春呢?”
孟田氏抹泪答:“在自个儿书房里,谁也不让进去……”
孟积珍胸口剧烈的起伏,连滚带爬地下了地,直起身就往外跑。
孟积珍肥硕的身躯此刻是出奇的灵活,一阵风跑到前院,宴客的地方已是一片寂然,宾客们走的一个不剩,不久前的一场盛宴轻烟般的散了。
他站在那里,急速的奔跑让胸口颤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此刻自己正陷在梦中,这时如果有人兜头浇他一盆冷水,他一定会感激,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
孟田氏几个随后赶来,见他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便也不好上前去拉。孟积珍站了一会,突然四下里左寻右看,抄起一根门栓,爆喝一声,对着敞厅里能下手的东西一顿猛砸。霎时间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盘子碟子支离破碎,地上一片狼藉。
直到脱力,孟积珍才住了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状如疯妇的大声叫骂:“田吾正老子**祖宗老子掏你祖坟田吾正,你该叫田歪歪啊………………”
出了这样的祸事,孟家人一个个郁郁无欢,最忐忑的是扉娘,虽然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与娘家少有瓜葛,但她还是不安神。毕竟这事是与自己血脉相连斩都斩不断的生身父亲干的,而且她已隐隐猜到父亲的意图,心里就越发不安,父亲什么时候收手?
她还担心丈夫因此事对自己心存芥蒂。
“爹在骂,娘在哭,哥哥不见人…。唉”孟雅春长长的叹气,望向扉娘的眼里并无一丝异常。
扉娘歉疚的安慰:“这事还没有定论,提学官那里……”
孟雅春摇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官官相见好说话,这事儿光使钱怕是无力回天。不然,爹为啥这般费尽苦心让咱们兄弟考科举入仕途?这事,恐怕能拿走哥哥大半条命,还有爹的半条命。”
扉娘心里狠狠一沉:“有这么严重?”
孟雅春点头:“爹自己是田翁,巴心巴肝的指望着我们弟兄两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哥哥功名一去,是不是要了他半条命?至于哥哥,功名举业,那是他一生所求……扉娘,不是我诋毁,你爹这事做的也太绝了。”
扉娘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咬着嘴唇犹疑了一会才道:“我父亲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凡是有因必有果,这因,却是我们两个种下的。”
“你说什么?”
“父亲早已知道,昔日府上的养娘春芽,就是孟家的秀才郎,只是不知何故,竟将名字弄错了。”
孟雅春惊得脸色雪白:“这么说…是我害了哥哥”
次日早间,膳厅里饭已摆好,孟家老少挨延了一阵才姗姗进来,都没有胃口进食。
“爹,哥哥的事是我害的”孟雅春闷声道。
孟积珍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爹,我想了一晚上,这事,该这么办。哥哥读书比我用功,志在仕途科举,好在我们兄弟俩是双生,样貌一般,外人分不出伯仲……”
孟积珍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我跟哥哥把名字一换,就成了。”
孟积珍惊愕非常:“那你怎么办?”
“反正我如今已无心科举,要这功名无益,不如留与哥哥,以哥哥之才,也好为孟家光宗耀祖。”
“不长进的东西”孟积珍低声骂了一句。
“爹您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孟积珍道:“别吵,爹在想大事儿”
想大事儿?孟雅春抬眼望父亲,发现情形颇有些古怪。相较于昨日的冲动疯狂,父亲此时是出奇的平静,明明没有胃口,却筷子不停,将食物往嘴里填。
孟雅春心里打了个抖。
岳丈恨着自己,父亲恨着岳丈,而且两个都不是吃素的。孟雅春了解自己的父亲,如同父亲了解自己,他明白父亲对此事有多介怀,恨意有多浓。岳丈可以依仗官威催逼恐吓、褫革功名,父亲为泄愤会做什么?
孟雅春一路忧心忡忡的到了文宿院,正房门口,孟粥儿端着个托盘在门口大呼小叫,那门就是不开,孟雅春走过去接了托盘:“让我来。“
早饭后孟积珍套了骡车,又往集上去。
胡仙正在店里闲坐,见大主顾来了,忙起身相迎。
孟积珍面无表情:“打个卦”
“问啥事呢?”
“还是那个事”
还是那你家两个长工打架的事?胡仙楞了一瞬,压下心头窜出的一股烦躁,取出一张阴阳八卦五行图。看了一阵,悠悠念道:“春不容金,秋不容土,火炽成龙,水荡骑虎,地润天和,植立千古。”
孟积珍一脸茫然:“听不明白,说俗些”
胡仙用手在图上指指点点,又是一番长篇大论:“朱为火,木为李,二者相生相克也。初春之木,木嫩气寒,得火发荣,生于仲春,旺极之势,宜泄其菁,所谓脱胎要火者。生于秋,木气休囚,土不能培其根,故不容于土也。生于冬,则气泄木枯,火旺木焚。木宜坐辰,辰为湿土,滋木而泄火,不宜申,申为水,水泛而木浮……”
“得了得了,你说的那些个木,到底哪一根是咱要问的李姓的木?”孟积珍听得烦了。
“一木之成,必经四季,五行阴阳,天时地气,时时异变。再说这火,丙火猛烈,能锻庚金,丁火柔中,内性昭融……“
“你干脆实说了,这火与木,究竟哪个克死了哪个?“
胡仙讪讪地笑:“说了半日,敢情孟爷还没听明白呀,这五行阴阳天时地气时时异变,且与方位有些牵连。“
孟积珍道:“就论当下,方位么,朱在北,李在南。“
胡仙点头:“火位不佳,赫炎而衰,其势已弱;木位甚好,天干有甲,地支有寅,谓之藤萝系甲,可春可秋,不畏砍伐也。“
孟积珍一双眼牢牢盯住他:“笃定么?“
胡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郑重点头。
孟积珍一声不响的付了卦资出去。
胡仙想起上回自己也是说李胜朱败,那时节的孟老爷惊得面色灰白,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可这回,这位孟爷却淡定得异常,一念及此,胡仙心里就打了个突。
第三章 赌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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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九)
“把你屋里婆娘休了”
孟雅春的担忧不是多余,当天孟积珍从集上回来就将他叫到跟前,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孟雅春冷不丁吓一跳:“为啥?就因为她爹是田吾正?”
“非也,爹要干一件大事,这女人你不能要了,留在家里添堵”
孟雅春不肯:“爹不是说等我金榜题名时再休她?”
“还提什么金榜题名,你的功名连带着名字都让给宜春了快去写休书吧”提起这件事,孟积珍心里就恨意绵绵。
孟雅春不吭声,表情很倔强。孟积珍冷哼一声:“就晓得你不肯写,不打紧,老子替你写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往儿子面前一甩。
只见纸上歪歪扭扭横七竖八排布着一行字,孟雅春尖起眼睛费力地认,原来是“你与我滚蛋………………夫孟雅春”。孟雅春捏着这纸“休书”,哭笑不得。
“咋样?字儿都对吧?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再傻的人一看都明明白白,是不是?”孟积珍说话间带着几分得意。
孟雅春勉强点头。
“拿去,打发她滚”孟积珍恨恨地道。
孟雅春点头:“好,我打发她走,等她回娘家一哭,县太爷抹不开这个面子,把咱家仅剩的这一个功名也一并拿了,嘿……”
孟积珍顿时表情僵硬。
打这以后,孟积珍越发殷勤的关注时局,隔三差五遣人去县城探邸报,奈何驿路不通,邸报比人的腿脚行的还迟,孟积珍便日日差人往黄河渡口去,找南来北往的商旅打探消息。然后摊开地图,一看就是半天。
“这闯将怎么越打越怯啊?”孟积珍皱着眉毛,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放在地图上,“前一阵子离咱就一指宽,现在都两指宽了,他想回家抱窝?”
孟雅春哭笑不得:“人家是米脂人开封拿不下,回南去建巢,他要是盯着龙椅,迟早要过河的……爹,听您这口气,盼他来呀?”
孟积珍手揉搓着短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说,这贼若是来了,咱这县里最先倒霉的,会是哪个?”
“县太爷”孟雅春不假思索。
“对头可如今看着势头,贼人又往南去了,唉”
孟雅春这才明白父亲的肚肠,果然是一团乌黑啊难道他不怕把自家也搭进去?
“爹光盯着李闯做什么呢?他是回南建巢去了,可还有东边西边呢,上回那一股流寇不就是打西边窜过来的么?”
孟积珍摇头:“不顶用,被田狗三下两下赶回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上回那帮流寇,八成是被孙都督打散了四下里逃窜,咱们西边邻着的华阴县以邻为壑,把这股祸水赶到咱们县里来了,咱县太爷也不是吃素的,顺道又赶了回去,还顺手奉送本县流民一大串,那华阴县岂肯干休?再说了,这孙大都督怕朝廷怪罪,最近一直都在动作,流寇流寇,就在于这个“流”字,大兵一至,看势头不好,还不撒丫子就跑,等着吧,很快,陕西布政司的流寇祸水就流到咱们这块来了。“
听儿子有理有据的一番分析,孟积珍眼睛一亮,神情又兴奋又紧张。
看父亲诡异的模样,孟雅春心里一紧:“爹,您究竟想干啥?“
孟积珍一掌拍在地图上,豪气干云地道:“反他娘“
孟雅春这一惊非同可小,投贼一说原是自己提出来的,当时就那么一说,并没有十分当真。说一句“反他娘“,嘴皮一合一张,云淡风轻,十分容易;真要付诸行动,却是大费周章,惊心动魄,千难万险。
“爹,您可想清楚了?这可是杀头灭门的买卖万一押错了宝,这后果,可不合算呀“虽然自己看好李闯,觉得他至少有八成胜算拿下龙椅,可真要投了贼,剩下的那二成不确定还是足以令他胆寒。
孟雅春紧张,孟积珍却是气定神闲:“你爹我什么买卖都做,就是不做蚀本的买卖你看爹做的买卖哪一桩蚀了本钱?“
孟雅春摇头:“到目今为止,是没有,可这宗买卖也太大了些,您真敢做?这本钱可是咱一家老小的脑袋啊“
孟积珍还是气定神闲:“我说了要投贼么?“
“说了半天,那您到底想干啥?“
孟积珍得意起来:“不用咱家的人头做本钱,爹想干的是………………没本的买卖“
后宅的文魁院,如今已改名换姓,叫做铜雀台。
自从昨日将孟雅春这个名字连着功名打包让与哥哥宜春之后,孟雅春就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轻松,只觉得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浑身通畅无比。压在身上十几年的重负一旦卸下,原来竟是如此畅快,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相较之下,心里小小的一点遗憾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一日自己接过粥儿手里的食盘敲开了门,哥哥本来是不愿意的,架不住自己反复苦劝,言自己志不在此,科举功名如锁链加身云云,最后双方都动了情肠,这才勉强应了。哥哥苦求功名,自己本性不羁,这下,算是各得其所了。
孟雅春兴致一起,立即就叫人搬梯磨墨,大刷子一扫,文魁院,刺了自己眼睛多少年的那三个字,瞬间消失的干净又彻底,然后重新写上自己中意的“铜雀台”。
这会儿他站在小院门口,仰头望着这几个墨迹未干的大字,心里不无感慨。虽然这几个酣畅淋漓的字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畅快,可失落感还是会偶尔光顾。
扉娘已换好衣裳,在房里等他。
“扉娘,今儿不去膳厅吃饭了,我叫人送到房里来,我有话要问你。”
扉娘看他一脸郑重的样子,心里不免紧张。
饭食摆好,两人对面坐下。
“你爹逐你,你恨他吗?”
扉娘缓缓摇头:“谈不上恨,好歹我这血肉之身是他给的。”
“他不顾你情面,如此欺凌我们孟家,你也不恨?”孟雅春不死心的追问。
扉娘想了想,摇头:“不太恨。”
孟雅春叹气:“那么,如果他有什么麻烦,你还是会帮他的,对不对?”
扉娘点头答:“对。”然后她提着一颗心望着对面,丈夫的面孔在食物热气的氤氲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
等了一会没有下文,只听丈夫闷声道:“吃饭吧。”
第三章 赌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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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十)
一连几天,扉娘都不安神,穷根问底,看到的是丈夫纠结的脸色,得到的是支吾其辞的搪塞。她遣银钿回了一趟县城,带回母亲的答复:家里一切安好,父亲也好,只是公务有些繁忙。
扉娘暂时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只是对外间的动静,她从此尖起耳朵来留意。
不出几日,孟家来了个团兵,十万火急要见孟老爷。
“受家主差遣,几位团练老爷请孟老爷过去商量大事。”
相较于这位团兵的风风火火,孟积珍却是好整以暇,端着茶盅在慢慢儿咂:“啥大事啊?火烧到屁股上啦?”
“这几天,西边那厢又有流寇过境来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没完没了,在几个村子里扎了营结了寨,几位团练老爷都知晓了此事,商量着驱他们回老巢去。”
“打的哪家的旗号啊?”孟积珍仍是不紧不慢。
“这回挂的旗子比上回多,多少股呢,名号最大的一股扛着”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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