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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恨(大爱诺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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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钿一震,目光随即收回,面上一阵燥热,半晌才淡淡地道:“还有一种爱叫做占有。“

    走到前院门口,银钿往旁边一拐,去了仆役伙房。扉娘去了前院膳厅,饭已摆好,孟积珍夫妇和孟雅春在桌旁坐定,只等扉娘、宜春两个。

    这顿饭吃的寡淡无味,因为扉娘还在咀嚼银钿的话。“有一种爱叫做占有“,她想说的是独占吧?扉娘嘴里发苦,表情僵硬。偏偏这时候孟田氏发话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那个通房丫头现在还住着倒座的仆役房?“她眼睛望着雅春,扉娘却觉得她的矛头指向自己。正窘的满面绯红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旁边雅春答话了:“娘,那几间耳房也够敞阔。”

    “不是敞阔不敞阔的事三间正房你们俩口子住着,东边西边六间厢房空了多少年,你倒是要留给哪个住啊?”孟田氏明白儿子在打马虎眼,眼角一扫扉娘,毫不客气的反驳。

    婆婆的意思是银钿该正一正名分,住进厢房当姨娘。六间厢房,可以住六个女人,六个姨娘啊想象一下六个妖娆的女人在自己夫君面前缠绕不休,那是个什么光景?扉娘头皮发麻,舌尖味觉全失。

    饭后回到文魁院,夫妻俩熄了灯火安歇。想想眼前这个银钿儿,还有下一个银钿儿,一个接一个的银钿儿……扉娘心里翻江倒海睡不着,眼前这个银钿,说是通房,都一个多月了,连自己夫君的一片衣角都未沾着,想想也怪不落忍。

    “春郎,你真的不打算屋里添个人?”

    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孟雅春心里一阵酥麻,伸出一只手将扉娘使劲一揽:“有你一个就够了,顶她一千个呢”

    扉娘眉眼都笑开了:“可是,娘都发话了?”

    “她急着抱孙,我不急。”孟雅春漫不经心地道。

    扉娘还是不放心:“那,你觉着银钿儿……”

    话未说完,嘴唇就被一个湿热的吻严严覆住。“我就要你,先不管她……”,热烈的交缠中,唇角逸出的这几个字让扉娘忐忑尽除,心里一阵狂热的喜悦。

    孟雅春闭上眼,被褥里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扉娘的手。

    “我就要你,先不管她…”扉娘静静躺着,将夫君的话郑重地回味一遍。不是“不管她”,而是“先不管她”。

    这个“先”字,让扉娘心里又纠结成一团,半晌无眠,握住自己左手的那只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转头看时,雅春已然沉沉入梦。

    扉娘笑叹一声,复又伸手牢牢攥住。


第三章 赌注(二)

    第三章 赌注(二)

    崇祯一十四年,贼兵围开封不克,丢下大量尸骨兵仗往南败走……朝廷邸报上的这则消息看起来振奋,似乎又有些不尽不实。

    坊间流传的说法是,奉天倡义大元帅久攻开封不下,弃城移师南下,连克数州县,杀官夺印,自行委官任吏,并开仓放赈,一时间民情沸腾,流民丐儿饥者欢喜疯了,合义兵一处尽屠富户豪绅,得私产无数,军民悉数瓜分。

    得了消息的孟积珍象挨了一闷棍,富户豪绅不分良莠,除稗草般一齐拔了,那么自己花费不菲的财产换来的这块“义士”牌还管个屁用?这一记挨的冤,偏偏还是自己把脑袋凑上去的。

    “不讲信用的贼子喂不熟的白眼狼”孟积珍来回跺脚,将贼寇们一顿臭骂,等气平了,他才恍然明白,闯贼和他手下那帮亡命之徒,都是穷苦出身,在他们眼里,谁是要护持的庄稼,谁又是要拔除的田间稗草,起事时起就已分明。他们不是绿林好汉,丢几个钱就可以买命,他们是江洋大盗,谋了财还要害命,连皮带骨的吞。

    想通这一点,孟积珍又坐不住了,忙叫了两个儿子来商议。

    “就要岁考了,你们弟兄两个本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可如今事态紧急,爹只懂得聚财,旁事不通,你们书读的多,主意还得你们来拿。”

    孟积珍说着话,拿出邸报给他们看:“反贼就在黄河边上晃,两下里只隔了一条河,爹心里晃晃悠悠着不了地呀”

    孟雅春问:“爹上回不是得了个义士金符?”

    “不管用,那厮黑了心肝,一进城就拿好东西好言语哄着那些穷棍,拿刀子斧头对着大户,稍有家财的都叫他们害了,弄得人财两空。万一他们来了,放的过咱们家么?弄不好要倾了巢打了蛋哪”

    孟家兄弟互望一眼,脸色渐渐凝重。

    “要避贼害,办法是有,只是要办下来却有些难……”孟雅春面带难色,缓缓道。

    孟积珍眼睛一亮:“爹晓得你鬼点子多,快说来听听”

    “这第一策么,咱合家老少移往京师去,托天子之庇。”

    孟积珍摸着颌下短髭,一脸痛苦的思忖。

    人道他风陵渡首富,富在何处?不过是千亩良田和一所豪阔庄院罢了,其余皆是浮财,易得又易失,大家一窝蜂往京城跑,那里的奸商必定哄抬物件,失了根基的一家人能过的几天好日子?若能卷起地皮携着跑路,他老早就动身了。

    孟积珍叹一声,摇头道:“且说下一个。”

    “儿子也想过这法子不妥,迁徙大事,费精神不说,如今道路不靖,恐财物招灾。再则局势不明,万一贼势愈炽,慢说我等黎庶,天子亦难保身。还有一个法子……只怕爹不情愿。”孟雅春深知父亲秉性,话说得吞吞咽咽。

    “你还没说,咋知道爹不情愿了?”

    孟雅春涩涩一笑:“这主意极馊,连我自个儿都闻见馊味儿了……实说了吧,就是咱家散尽余财,一来博个真正的善名,二来家道与常人无异,贼来亦无妨了。”

    孟积珍两眼一翻,果断地拒绝。

    万一贼败了呢,岂不白白做了冤大头?富奢惯了的人陡然陷入贫寒,无异于天上坠入人间,那日子想都不敢想。

    “果然馊得紧,拿老子开涮是不?”孟积珍瞪眼道:“还有没有实在点的?”

    孟雅春苦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又不是神仙……不过呢,我这里好像还有个主意,不过更馊。”

    “说来听听。”孟积珍再次振作精神,只要不叫他散财,管他馊不馊呢

    孟雅春长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惊天动地的两个字:“投贼”

    孟积珍如闻惊雷,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说啥?”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宜春也惊得张了张嘴,怔怔地望过来。

    “爹您想想看,咱要是反了,闯贼若来,咱以同道之名并入他麾下,危难可立免,还可保家财不失,岂不两便?”

    孟宜春呆了,他与弟弟是双生,血脉较之寻常弟兄更浓,从小一起长大少有分离,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弟弟的,此刻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弟弟雅春举重若轻,侃侃而谈,言及生死大事面不改色,让他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不错,不消折财,亦可免贼害,的确两便。那朝廷这边呢?你当朝廷是虚的,官府是死的?”孟宜春缓过神之后就开始反驳。

    孟雅春苦笑:“要三面光溜,神仙亲临也难办到。”

    “那你为啥不站在官府这边?这也是两面光吧?”

    “如今是贼势大过官势,闯贼步步进逼,官兵节节败退,从前是官剿匪,而今是匪剿官。”

    孟宜春听得心头火起:“亏你还是大明生员,读了满肚子圣贤书,怎的说出这等狂悖之言?邪不侵正,闯贼必败,爹休听他胡言”

    孟积珍耳朵里听着兄弟俩争辩,心里想一锅滚水在煎。

    若听幼子之言,贼若败了,孟家可就万劫不复。

    若听长子之言,官府败了,孟家一样难免被贼囫囵吞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朱胜还是李胜的事儿吗?

    孟积珍突然眉心一舒,猛一拍桌案:“都别争了,爹有主意了”

    兄弟俩一齐吃惊的望他,孟积珍在儿子们的注视下,郑重地道:“明儿我去集上找胡半仙去,卜一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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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三)

    第三章 赌注(三)

    当天晚上,文魁院里熄了灯火,小夫妻俩并肩躺下,气氛有些异常,孟雅春既未安睡,也不与扉娘嬉闹,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大红的帐幔出神。

    扉娘以为他忧心岁考,正要出言安慰,就听耳边一声长叹,带着无比的颓废。

    “闯贼一来,必屠大户”孟雅春将白日里的讨论归结为短短的八个字。

    扉娘心里狠狠一沉,红色的帐幔看起来也不再喜气,而是血一般的颜色。她本能地往丈夫怀里靠了靠:“那咱们怎么办呢?”

    孟雅春顺势将她搂紧,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扉娘比他更绝望,任由他钳着忘了呼吸。“烽烟旦暮起,兆民鸟兽惊。”这是她自作的一首七律,这一场华夏烽烟,她比谁都清楚它的过程,甚至结局。

    乱世可以摧毁一切,再牢固的东西在它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扉娘忧心忡忡,自己与丈夫结缡不过月余,生活的甜味,她刚刚尝了一小口,难道转眼又要被拿走?

    纠结了一阵,扉娘低低地叹道:“其实闯军他们未必会赶尽杀绝,咱们劝爹多多行善,或许能避此祸。”

    “我劝过爹散财,爹的性子你多少知道一些。”

    想到公公的德性,扉娘苦笑:“其实这些义军都是可怜人,不到山穷水尽,谁愿意打打杀杀呢?”

    胸口一松,孟雅春放开了手:“你说闯贼他们可怜?这些烂疮毒瘤,弄得宇内不安,生灵涂炭,有何可怜之处?”

    扉娘听出了些不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辩驳:“民穷盗起,民富盗息,若非朝廷官府竭泽而渔逼迫太甚,但凡有一线活路,他们何止于此?”

    “你说的不差”孟雅春闷声道,声音里有些冷意:“我们不是更可怜?我们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比旁人富一点,就要丧生他们刀斧之下?”

    扉娘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已是孟家人,所在的这个阶层,与贼寇们是势不两立的,怎能同情敌人?

    千禽百兽,为生存而撕咬竞逐,就连草木,亦争*光雨露,世间万物一旦有了生命,就会自然而然地附着了一条求生自保的特性:为己。

    兔子不会自己跑到大灰狼面前,说你要是饿得慌,就吃了我吧。同理,狼也不会对兔子说,我不吃你,我自己饿死算了。万物竞存,人亦如此。并将这生存规则发挥到了极致。

    舍身饲虎的,那是佛,存于虚妄,飘于云端,所以被高高供起,众生膜拜,却,绝不效仿。

    眼下中原大乱,烽烟四起,两个对立的阶层战得难解难分,不死不休。谁也不会傻到去同情敌人,残忍了自己。

    自己居然同情作为敌人的义军,难怪丈夫会生气。想通此节,扉娘轻声道:“春郎,我错了。”

    孟雅春笑叹一声,伸手又将她搂进怀里。

    翌日清早,孟积珍乘一辆骡车到了孟集,晃晃悠悠穿街过巷,最后在一条胡同尽头停下。尽头处是一间窄窄的门脸房,因无货物贩售,显得洁净敞亮。门口挂着一条大布幌子,上书气势磅礴的一行大字:疑事不决问神卦,家宅不宁请仙家

    孟雅春扶着父亲下了车,径直走进去。

    店主姓胡,人称胡仙,此时见来了客人,端着个笑脸迎上来:“是孟爷来了,府上可还安好?”

    孟积珍摇头:“家里倒还安宁,只是有些个为难事,得决一决。”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放置卦筒笔墨等物,孟雅春扶着父亲在桌旁坐下,自己立在旁边,笑道:“听闻胡仙百能,不知是否精于测字一道?”

    胡仙一听,满脸的谀笑化作得色:“不瞒小相公,测字之道咱颇为精熟,奈何村夫粗鄙,这门生意做不出去,挂的是打卦的招牌,接的都是行巫除邪的买卖。小相公若要测字,尽管报来。”

    孟积珍迟疑了一下:“报个啥字儿呢……咱家两个长工,为着点事儿不睦,在掐架,咱想问问,最后谁赢谁输啊?”

    “啊?”胡仙眼睛睁得溜圆,这叫什么事儿?要是换了个面生的来问,自己立马就当是来消遣自己的给轰出去了,可这位是熟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员外爷,一本正经还带着点焦虑的表情告诉自己:他是认真的。莫非这位爷无聊至极在家里开赌盘子?

    “那您还得报个字儿”胡仙也一本正经地道。

    “就是他俩姓氏好了。一个姓朱,一个姓李。”

    胡仙握笔的腕子一抖,朱?李?迟疑地抬头一望,正对上孟雅春漫不经心的一张笑脸:“咱家俩长工而已,先生快测吧”

    胡仙落笔,纸上跃然两个大字,他心里打着鼓,朱胜还是李胜,我还想知道呢

    盯着两个字看了片刻,胡仙坐直身板,肃然道:“李胜朱负。”

    孟积珍急了,忙凑上半个身子问:“这是为何?”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最好是贼子败死,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不必东寻西趁。

    “字里已透玄机。”胡仙的话高深莫测。

    孟积珍凑过去看,字还是那两个字。

    胡仙道:“朱李二字均以木为身,然李字乃是木下有子,发荣之意也,前途不可限量。再看朱字,木上斧钺绳索加颈,有灾厄将至啊”

    孟积珍登时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孟雅春付了酬资,扶着父亲出去上了骡车。

    待客人出去,胡仙吁了口长气,复又低头看纸上的两个字,喃喃低语:“若真能李胜朱亡,倒也是好事一桩。可这俩字,看着都不怎么好哇”


第三章 赌注(四)

    第三章 赌注(四)

    “两个字都不好么?怎么个不好,说来听听”

    胡仙一惊,抬眼就看见方才出去的孟生员又回来了,只是衣衫好像换过了,正立在面前含笑望着自己。“你方才说的是李胜朱亡,若要朱胜李亡,还是这两个字,有什么法儿?”

    胡仙肃容道:“仓颉造字,皆有玄理奥妙蕴其中,这才有测字之道,哪得如此随意?”

    孟生员轻哼一声,掏出一叠宝钞放在桌案上:“休得瞒我,这些把戏,我打小就会。”

    胡仙面上有些尴尬,干笑几声道:“其实要说成是朱胜李败也不难,朱字木上加冠冕,王者之象也;李字木上无冠,苍头平民耳,木下有子,合该回家抱窝引儿。”

    孟生员满意地“嗯”一声,朱为王,李为民,这话不假,可说的是现在,将来呢,怕是谁也说不准。他拱手道一声“借你吉言”,转身出去。上了骡车他开口就道:“爹休得这般丧气,那胡仙耍嘴皮子吃饭的人,满嘴胡言,您别信他。我刚刚去问,他又道是朱胜李败呢”

    “可他说的头头是道,说什么朱字乃是斧钺绳索加颈之象。”

    孟宜春“嗤”一声笑:“可我这一进去,丢了几张钞,就成了头上戴冠王者之象了。”

    孟雅春也笑:“左一说,右一说,测字一道本多狡黠之处。”

    孟积珍有些怒了:“早知这样,你们俩个还撺掇我来?消遣老子啊?”

    兄弟两个一齐苦笑:“不是爹您自个儿要来的?咱只是陪着来解个乏逗个趣儿么”

    孟积珍不好再说什么,长长叹一声:“闹半天都是瞎忙,唉天无二日,地无二主,这天下,究竟叫谁得了去呢?”

    “渔翁”

    从集上回来,兄弟俩无心读书,聚在文魁院里谈论天下大势,直辩得口干舌燥,扉娘在旁听了多时,奉上两盏茶水上前,在紧要处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兄弟俩停下来,一齐转头看她。

    “你方才说什么?”孟雅春沉声问。

    扉娘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如今朱李两家拼得死去活来,出倾巢之力,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自有那渔翁来收利。”

    这话不错,蚌鹬相争渔翁得利,可这渔翁是谁?放眼天下谁有资格和实力做这个渔翁?南边的张献忠,还是北边的……?念头一转,兄弟俩心有灵犀地同声道:“不可能”

    张部相对较弱,而东北的鞑子顽愚不化,更不值得一提。他们争论的焦点,依然是朱李二姓。朱氏皇族也好,李姓流寇也罢,好歹都是中原汉家华夏一脉,至于爱新觉罗,这个带着异味的姓氏,听了叫人倒胃,不足一提。

    孟雅春认为,如今奸佞当道朝政日非,闯贼之师大有国朝洪武帝当年抗元义军之势。孟宜春反驳,当年洪武帝麾下都有什么人?良谋勇将如云,文武之士济济,徐达、常遇春、刘基、李善长,皆盖世之才,百年难遇。而今闯贼之下,不过几个不得志的书生和一些粗鲁匹夫,无德无能,无纲无纪,一群乌合之众,成不得大事。

    孟雅春道:“天下之土,李氏已据三之其二,绝类武王伐纣大战初之情势,社稷危如累卵,谋国者不思救,欲救又无良谋,济济之士,皆清议空谈,无一实策。长此下去,朝廷必朽。”

    孟宜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廷立国数百年,树大根深,闯贼之众却是秋后的老蝉儿,现在闹腾的欢,实则没几天好日子了。”

    两人口才都不弱,争论半晌还是论不出究竟鹿死谁手,这时他们就听到了扉娘轻柔的声音,惊雷般的字句。

    他们在说出“不可能”之后又没有足够的理由反驳,静默片刻,孟雅春问:“你说的渔翁,究竟是谁?”

    扉娘的表情有些沉重,咬住薄薄的花瓣唇,轻声道:“旗人鞑子”

    “理由呢?”

    扉娘理了理思路,从容道来:“当今天下,朝廷、李闯、建虏大有三足鼎立之势。流寇起事之初,朝廷曾抚,奈何大臣作祟,佯抚实剿,以抚设局,害贼首无数,以致两下里成死仇。朝廷从此一意行’安内方可攘外’之略,火拼贼寇,两下俱损。而与关外建虏却是屡屡议和输捐,徒费国资。如此一来,这情势再明白不过了,朱李力拼,建虏却白得了金银安坐巢中,虎视眈眈,待朱李力尽之日,便是建虏逞凶之时。”

    孟雅春先点头又摇头:“有几分道理,只是建虏牧畜小邦,偌大中原,万里河山兆亿汉民,他如何吃得下?”

    扉娘道:“大宋如何?亡于蒙骑,殷商如何?百业俱兴,亡于只会农耕的西岐属邦。异族觊觎中原之心,自蚩尤始,不曾稍减。中原盛则异族服帖称臣,中原衰则异族蠢动,自古不变之理。”

    轻轻柔柔一番话,落在兄弟俩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孟雅春叹气:“先不管这些了我去书房做文,先把岁考应付过去,与我同去吧”

    俗话说,要饭怕狗咬,秀才怕岁考,所以要饭的乞儿总要拎一根打狗棍傍身,临考的秀才们也少不得磨一磨笔杆子。

    书房内有人私语,似鸟儿欢声。孟饭儿和大丫两个伏在桌案上,两颗头颅挨在一起,一个写字,一个歪头看。

    大丫穿一身色彩艳丽的水田衣,脸上似乎淡抹了胭脂,飞着两片薄薄的红晕。孟饭儿也一改往日的随意,打扮得精神利落。见有人进来,两人像受惊的鸟儿立即散开。

    孟雅春淡淡一笑:“你们去别处玩,少来搅扰。”

    两人欢快地跑出去。

    孟雅春在书桌前坐好,扉娘磨好一砚墨,坐到旁边的小杌子上。窗外阳光流溢,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颀长的影像,直落到她脚边。他在专心攻读,她在背后以目关注,一切仿如初见那日,扉娘的神思有一刹那的恍惚,感觉到梦一般的不真实。

    孟雅春在做八股时文,偶尔变化身姿和头颈角度,每一个细节都落在扉娘眼里,然后猜测他的情绪,她想,读书或许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然,何来寒窗苦读一说呢?而她的春郎,此刻正浸泡在痛苦里。

    六岁入学,十多个春秋,他已然煎熬了那么久,今后还将继续,还有那么漫长的道路要去跋涉,并且一路荆棘。一旦半途受阻,仕途无望,他会不会从此消沉,郁郁失志?会不会就此老死科场?若侥幸中榜,他又会不会欢喜得疯了?在若顺利入仕,又会不会被官场漩涡吞没?

    扉娘胡思乱想,明明窗外阳光洒满室,她却觉得眼前一片昏黑,举袖一抹,眼角还有几滴水渍。

    抛开那些长远的不谈,眼下大乱将至,乱世的惊涛会不会击碎这一叶栖身的孤舟,吹散两朵偶聚的飘萍?

    注:黄帝炎帝联盟与蚩尤之战,虽然是以上古神话的形式现于史书记载,却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中原民族部落与蛮夷部落的争霸战。


第三章 赌注(五)

    收费章节(8点)

    第三章 赌注(五)

    自扉娘嫁入孟家为妇,或者说自她被逐,与父母再也未谋一面,就连音讯,也无情的断了。再次获知家人讯息,是在岁考前半个月的时候。

    那一日上午,她被叫进前院花厅,孟积珍夫妇和孟账房都在,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抬头时,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冰冷的。桌案上搁着一张官府行文,有她父亲签的押,孟积珍示意她自己看。

    “至风陵渡乡粮目孟积珍:查尔玩忽,督税不力,致今秋粮赋减损泰半。然田亩不曾移,丁口不曾减,奈何差项一巨于此?尔竟持衿绅之份,倚豪强之势,欲抗粮乎?限期一月,差数补齐,可免汝之失,不然,定行褫革,发本处枷责。另风闻汝家广有隐匿之田,寄于皇庄,所得之数,内饱于私囊,外结于仇寇,今责汝即行整饬,实报实纳,不然,欲待某亲至田间,持弓挽臂,再行清丈乎?”

    一纸公文看完,扉娘面色大变,父亲以县令身份行此公文,字字透着凌厉,句句含着杀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嫁作孟家妇?

    孟积珍见她看完,望她的眼神一忽儿冷一忽儿热。

    “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呢?好歹也是两亲家,原该殷勤走动,只是碍着亲翁体面尊贵,咱这田舍翁不好登门造次。看如今这生分的,喊打喊杀,叫咱家如何安生?“

    扉娘无助地垂头:“媳妇与家中早绝了来往。“

    孟积珍不说话了,孟田氏却问:“因何断了来往?“

    “父亲逐我。“扉娘如实作答。

    “他因何逐你?“孟田氏又问。虽已知晓儿子雅春易服入田府之事,但她认为此事密而未漏,扉娘被逐应该另有原因,却与自己儿子莽撞不相干。

    扉娘不愿旧事重提,只得另找了个借口:“因为我中秋赋诗,劝父亲暂缓妹妹缠足之礼。“

    孟田氏长长的“哦“一声:”你妹妹与你非一母所出?“

    “嗯。“

    “平常来往走动不多,情分不密?“

    “嗯。“

    孟田氏再次发出长长的“哦“声:”难怪你要害她,姐妹生隙,你父自然责你。“

    扉娘吃惊地抬头:“我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你自己一双小脚裹得细巧巧儿的,却不叫她裹,不是害她是什么?“孟田氏说的理直气壮。

    “我真没有,您想差了。“

    “我想差了?有你想得差?连手足至亲都容不得“霸着男人不圆房,通房晾在一边,家里好父亲又来催命,孟田氏恼了,借着个题目新仇旧恨一并发作出来。

    扉娘嘴唇翕了翕,想辩驳,终是无语。

    风陵渡乡的官田私田总计万余亩,亩征田赋地丁一钱二分,官田再加两分,外加辽饷九钱、练饷一分、剿饷一钱,每亩应征二钱三分九厘,合乡应纳税银总数为三千余两。另加火耗每两一分,再添代役银、河工银、辨验钱、蒲篓钱等附加杂科,本年秋粮税银接近四千两。

    孟积珍发动各里长甲长四处催逼,只征得半数,上月悉数运往县衙户房交割,当时户房书吏看见这惨不忍睹的账目,只是摇头叹气,并无二话,自己当时就以为过关了,毕竟今年一场兵灾人尽皆知,毁田无数,逃户又多,差额比往年大一点实属正常。

    不料时至今日,竟突兀的来了一道催命的公文,夹枪带棒,外结仇寇的事抖出来了,连多少年没人提起的隐田也被揪了个底朝天。

    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孟积珍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脑子里一筹莫展,草草吃过午饭,唉声叹气地回到内室。他觉得自己最近瘦了不少,走路都有点轻飘了,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拎起桌上的奶壶,对着壶嘴一阵猛灌,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孟田氏坐在床沿上,刚拿起一只鞋底要纳,猛闻到一股又腥又膻的怪味儿,皱眉道:“怎么不拿到外间去慢慢儿品?恶心东西,亏你喝得下去”

    孟积珍咂咂嘴:“琼浆玉液,美味又养人哪一天一壶,赛神仙也玉皇大帝也受用不着哇……。唉也不晓得这好日子能过到啥时候哩”

    “积点德,好日子才长久,尽受用些个不该当的东西,要遭天谴的。就算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孩子们想想,图个福报。”孟田氏最看不惯丈夫饮人**,斜着眼又开始数落。

    打自己嫁进孟家,家里就养着两个年轻健壮的奶妈,住在独院里,房里用木板一隔,凿俩小孔,饭后睡前丈夫必定光顾一趟,一刻钟后回来,人就容光焕发,得意又神气。有一日她尾随其后,直跟到奶妈房外,里面吧唧吧唧,只瞧了一眼就恶心得作呕。

    新婚夫妻为这个扯了多少日的皮,最后双方各让一步,改用起了奶壶。又费了孟积珍不少时日,去适应奶壶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嘴子。

    孟积珍苦着脸:“我打小就没断过这东西,你叫我怎么着哇?”

    孟田氏轻啐一口,瞟这丈夫痴肥的身躯:“瞧你那身段儿等着挨宰吧?”

    这一句毫不客气地戳到痛处死穴上,孟积珍从琼浆玉液的美味中回过神来,又开始唉声叹气。

    “婆子呀你说贼人来了,能放过咱家么?咱两个偌大年岁了,这辈子就指望个寿终正寝,安安稳稳躺床上蹬腿闭眼睛,再风风光光抬上祖坟山去。”

    孟婆子不接话,只是骂一句“老棺材瓤子”。

    瓤子,本义是瓜果里面的夹心,顾名思义,这棺材瓤子,就是棺材里头躺着的死人了。

    又是一句不吉利的。

    要在寻常时候,骂这么一句,也不算什么,笑笑也就过了。可如今的孟积珍实在是敏感过度,只见他把脸一沉,半晌不吭声。

    孟田氏晓得他恼了,正色道:“少在这里长一声短一声的出气,要避祸,咱儿子说了,要先积德你先把那独院里那两个**给我辞了,叫她们回家奶自个儿娃儿去,还有后院里那一群女人,光晓得吃喝,蛋花也没见下一个,赶早的都遣了,成天在眼皮底下晃,妨得眼睛疼”

    婆子的话让孟积珍心里一阵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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