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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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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温顺答道:“这曲子是臣妾在七秀时跟着一位师姐学的,是师姐的家乡小调。臣妾也不知具体在哪里。皇上喜欢听么?”见李柚眼里满是笑意,莫非柔声道。“那臣妾从头唱一遍给皇上赏赏,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

李柚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莫非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

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

插秧插得喜洋洋。

采茶采得心花放。

插得秧来匀又快

采得茶来满山香

你追我赶不怕累,

敢与老天争春光,争春光。

哎哟——争呀么争春光。

左采茶来右采茶,

双手两眼一起下,

一手先来一手后,

好比那,

两只公鸡啄米——上又下。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姐姐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

妹妹呀。你摘青好比鱼跃网。

一行一行又一行,

摘下的青叶往篓里装。

千篓万篓堆成山,

篓篓嫩芽发清香。

姐姐,妹妹来采茶。

篓蒌新茶送城乡,

哎哟——送呀么送城乡。①

莫非的声音轻轻扬扬的传开,仿佛久久不绝于耳。李柚沉默了许久,笑道:“是民间采茶的调子吧?许久没有听这么欢快的小调了,曲调和词儿都极简单,尽是乡土淳朴,听得朕心里欢喜。不像宫里来的伶人,唱来唱去全是那几出,不是哀怨嗔痴,便是忠肝义胆。”

莫非嫣然一笑,“这曲调难入大雅之堂,也只是臣妾哼着玩罢了。若是皇上喜欢听,待臣妾好些了,配了古琴再唱给皇上听。臣妾会的,可不只这些。”

李柚有些回过味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莫非半晌,终于什么都没说,只笑问:“身子可好些了?”

莫非轻声道:“谢皇上垂询,臣妾已经大好了。”

正此时慕容蓝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转出来,瞧见李柚坐在莫非身边,顿时止住步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柚已远远瞧见了她,朗声道:“拿过来罢。”

慕容蓝连忙答应着,走了过去,手中端着托盘却是不方便下跪,只得蹲了万福道:“皇上吉祥!”旋即调皮一笑,“皇上来得可真快呢!”

李柚招一招手,慕容蓝便走到跟前,李柚端了托盘里的琉璃碗,朝莫非笑道:“你家的丫头胆子越发大了!”又朝慕容蓝道:“下去吧。”慕容蓝应声又朝李柚和莫非行了一礼,笑着答应了退了下去。

李柚自琉璃碗中舀起一勺燕窝,放在嘴边吹了吹,便朝莫非递去,莫非挣扎着要起来,语带感激道:“臣妾哪有那般虚弱,怎敢劳烦皇上?臣妾自己来吧!”

李柚将勺放回碗中,道:“也不是头一遭了,和朕客气什么?好好的多用些,待身子康泰了,朕带你去东山围猎!”

莫非蓦抬眼望着李柚,目光中满是惊喜,旋又叹道:“皇上又在顽笑臣妾。臣妾还在禁足之中不说,东山又岂是臣妾去得的?”向来去行宫皇帝只会携带皇后或是四妃之一,确实没有在九嫔之位便能随驾的先例。

李柚微微一笑道:“下禁足令时朕又没说时限。何时你的病好全了,这禁足令便何时解!至于分位,你不是还有一件大功未立么?”

莫非的脸红的瞬时仿要燃起一般,别过脸不敢言语。这件大功,自然是指侍寝。朝侍寝,按例是要进分位的,听李柚的意思,只怕是要封妃的。

李柚见她羞怯,本来苍白的脸上泛起醉人的红晕,和着病后的慵弱之态。越发美得扣人心魄,不由心痒难耐,忙转开目光看往别处,片刻才咳嗽一声,将盛着燕窝的勺子往前递了一分,道:“用一些吧!”

……

一直待到用过午膳,皇帝才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暖阁中,莫非斜斜靠在贵妃榻上,慕容蓝将茶递给莫非,莫非轻轻抿了一口,便顺手随手撂在那案几上了。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册话本看起来。

慕容蓝见莫非的样子,突然道:“其实皇上对你真的很好。”

莫非斜瞟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慕容蓝沉默半晌,叹口气道:“我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总要真挚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为了某种目的去博取别人的真心……很不好。无论借口有多高尚。”

莫非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案几上轻轻敲打,深深叹气道:“在这宫里,又有谁有几分真心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皇上的这份情义到底是对我,还是源于对姐姐的愧疚和思念,寻着我身上的那一分姐姐的影子,想给些补偿?若非我今日处心安排,将你们都遣走,坐着姐姐的摇椅,唱着姐姐喜欢哼的小调,皇上哪有这般柔情似水?”

莫非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梅花出了会儿神,“我原先就错得厉害。我这样的人,哪里配拥有什么感情?既然入宫了,就更不该为着心中一些不该有的念想做些糊涂事!到头来枉自害人害己!”

慕容蓝听得心中又是寒凉又是酸楚,“这一场大病仿佛让你变了一个人似的。甘愿虚与委蛇,甘愿做别人的替身,甘愿放掉所有的期盼和希望……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奴婢只觉得心酸。奴婢知道你是为了少主好……”慕容蓝咬咬牙抬起头,坚定的看着莫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莫非摇头道:“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三哥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自然是绝了的好。若是没有,也是让我自己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全心全意的——登山!”

“登上中宫之位这条路,只是有父亲的帮助是远远不够的。你也看到了,太后明面上对我很好,却连昭仪的册封典礼都没有放过,只想让皇帝不喜欢我,让后宫妃嫔都来对付我。所以,在这宫里,要有皇帝的宠爱才能走得更远,站的更高。而恰好,这一点,沾着姐姐的光,我比其他妃嫔要容易做到一些。是以,我更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你说的不错,权利越大,能办成的事就越大。”莫非牵过慕容蓝的手道,“谢谢你,蓝。谢谢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知道你对唐子俊的念想,待我有了权位,定会设法给你丰厚的行头,放你出宫。”

慕容蓝眼眶一红,低眉道:“奴婢没什么念想,奴婢只会全心全意辅助娘娘!”

莫非莞尔一笑,“你常常独自对着西北面发呆,当我没见么?放心吧!”握着慕容蓝温暖的手,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莫非心底暗暗道:自己已经是注定没有幸福的人,唯有拼尽全力,让你们幸福。姐姐,云随,慕容蓝,唐子俊……

这条路漫漫而修远,既然踏出第一步,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只是如今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体养好,否则,一切休提!

……

(唔,亲们,周末愉快~~慕容今儿去逛街了,只看了看,没敢下手。物价指数让慕容叹为观止啊~~咳咳~~)

第一二一章 春龙节,棋局开盘,充媛获罪

……

莫非的身体已大好。这一场病最初还是源于心病,正是冯太医所说的郁结积聚。既然心结解了,病自然是一日见一日的好了起来。

二月初二清晨,莫非将长发高高束了个马尾,在院子里舞过一趟剑,觉得背心起了一层薄汗便不敢再舞了,接过榆钱递来的热毛巾抹了脸,正要去画室,便听人来报,说是万金公公亲自送了皇上的赏赐来。

莫非去得正殿,见长案上已一应儿排开,万金笑容满面,鞠躬见了礼,才道:“今儿是春龙节,皇上特地命奴才给娘娘送了些应景的点心。”说着指着梨花木长案上,一只琉璃碗中盛放的极精细的银丝面道:“这是龙须面。”指着一盘金黄的烙饼道,“这是龙鳞”又指着一盘饺子道,“这是龙牙”……如此一直将案上十余味吃食介绍了一遍。

莫非看也就是平日里吃的东西,只是做法略有些不同,名字也听着新奇,见万金介绍完了,这才点一点头,道:“辛苦万公公了。”慕容蓝立刻将一锭金子交到万金手上。万金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假意推辞道:“都是奴才应尽的职责,这叫奴才如何敢当?”慕容蓝笑道:“公公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此番竟劳公公亲自送赏,咱们都跟着沾光呢,娘娘这赏也是该给的。公公收下吧,不必客气。”万金这才笑着收入袖中。

莫非又道:“皇上可好?”

万金道:“钦天监看了天时,今儿午后圣上要去祭台祈雨,晚上在保和殿设‘挑菜’御宴,王公大臣都会赴宴‘尝鲜儿’。”见莫非若有所思的神情,万金连忙低声道:“圣上说了,今儿宴席后便来明仙宫瞧主子。”

莫非面色一红。沉静笑道:“多谢公公。榆钱,送万公公出去。”

待万金走后,莫非拉了慕容蓝一齐坐在长案前。又朝刚进屋的榆钱道:“一齐用吧,这么多,我也用不了。”慕容蓝和榆钱在明仙宫倒也自在惯了。看着一应儿吃食也觉得食指大动,连声谢了陪着莫非吃了起来。

……

不知是应了钦天监的观测还是天子午后的祈雨真的奏效。自申时起,雨点便牵了细线的落下来。

亥时末,按说保和殿的御宴也该结束了,明仙宫里四处掌着灯,亮如白昼,莫非放下手上的话本,自月牙凳上起身。又朝门口望了一回——没有皇帝的身影,也没有人来传话。莫非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感觉。

慕容蓝换了案几上冰凉的茶盏,抬眼见莫非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疑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莫非望着宫门虚无处摇头道:“只是静不下心来。怕是……”若说心中那份不宁静是害怕今晚避无可避的侍寝,似乎又不全是。莫非望着屋檐上结成水线的雨,换了口气道:“我只是瞧瞧,雨下得怎么样了。”

慕容蓝走来跟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这雨有什么好瞧的。娘娘必定是在担心今晚的……的事。不当说奴婢也要说一句,既然入了宫,这事本就是避无可避的。且娘娘是下了心思的。还是放宽心的好。”

莫非不说话,只静静站着,良久,突然道:“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此时,便见万金手下当差的奉茶太监詹明顶着细雨快步跑来,远远见了莫非,几步跑到廊上,就要跪倒行礼,莫非连忙唤了声“免了!”便让他说事儿。

詹明只说圣上今儿不来了,万公公特意嘱他来回报一声,这会儿还要赶回去当值。

莫非见他神色有几分仓皇,知道事不寻常,几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你我这般熟稔,请公公告诉本宫,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詹明面露为难的神色,莫非随手褪下手腕上的一只赤金镯子递到詹明手上,道:“以公公与慕容家的交情,还信不过本宫么?”

詹明咬一咬牙,低声道:“回禀娘娘,雅充媛犯了事,已经被锁到暴室去了。”

莫非心下大惊,雅充媛不就是南宫雪么?她一向乖谨,能犯什么事儿?况且,她素有太后的恩宠,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罪,竟然被打入暴室?那可是专门关押身犯重罪的妃嫔和宫女太监的地方。莫非连声问:“怎么会?说说清楚!”

詹明面色一苦,两道粗粗的八字眉顿时顺着眼角往两边儿塌下去,“奴才也知道得不多,仿佛是犯了私相传递的大忌讳,被玉妃娘娘亲自逮住,也是玉妃娘娘当场发落了才来报的皇上。”

莫非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是玉妃发落呢?”突然醒过来,玉妃和自己都掌着协理六宫的权责,自己禁足,常妃诸事不问,这后宫早是玉妃的天下。只是近些日子自己又是禁足,又在病中,想着玉妃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不至于太过嚣张,哪里知道竟然翻出这么大的事来!

莫非心中忧虑,问道:“皇上怎么说?”

詹明道:“奴才还不知道呢,皇上才动身去暴室,万公公便让奴才来回娘娘的话,免得娘娘久候。奴才这便要回去了。”

詹明走了之后,慕容蓝见莫非神色有异,问了究竟,不由也觉得奇怪。两人正自心潮起伏,想不明白,忽然听见宫门外有人大声哭喊,“娘娘救命!求娘娘救我家小姐!”

那声音凄婉哀怨,仿似拼着最后的力气,直刺入莫非耳膜,叫她心惊胆颤,猛的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慕容蓝连忙挡在莫非身前,沉声道:“娘娘不能去!”

听着宫外一声赛过一声的疾呼,夹杂着侍卫的驱赶和明仙宫太监宫女的劝慰声,莫非恍惚道:“我只是去看看。”

慕容蓝摇头道:“娘娘还在禁足中,即便是去看了也没用。这样大的事,宫里的人避都避不及,哪里有似娘娘这般主动往里钻的!”

莫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只听慕容蓝向榆钱道:“让人将她劝走。这事娘娘不会管也管不了!”

莫非还要说话,慕容蓝已低声道:“你还要不要再这宫里呆下去了?你这样去便是抗旨!雅充媛有太后护着,能有什么事?何况皇上也去了,不会让玉妃胡来的!你还信不过皇上么?”

莫非知道慕容蓝说得有道理,只得又在月牙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茶盏,却又一口没喝放了回去,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南宫妹妹是这宫里头难得的纯净人儿,我不相信她能犯下多大的事儿。我去问问情况,总要知道是什么事。若是力所能及帮得上忙的,总要帮一帮才不枉我们相交一场。否则,叫我于心何安?”

慕容蓝知道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只得取了油纸伞陪她去往宫门。门口两个羽林卫架起南宫雪从府里带进宫的贴身丫头曼珠往外拖去,只见曼珠一身衣裙早已湿透,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莫非连忙唤道:“住手!”

两位羽林卫一愣,莫非虽在禁足中,皇帝却是经常来探望,因此谁都看得出,她算得上圣眷荣宠犹在,他们也不敢太过无礼。这一愣之下,曼珠已挣脱两人,几步跑到莫非跟前跪倒,哭道:“娘娘救命!娘娘救救我家小姐。”

莫非先让羽林卫和众人退开几步,这才蹲下身,低声道:“我只问你,你家小姐是否被冤枉!”

曼珠顿时无言以对,只知道哭泣。

莫非倒吸一口冷气道:“竟然不是玉妃冤枉你家小姐,恕本宫没法子帮你!”

曼珠连忙磕头,含泪求道:“娘娘,我家小姐也是听闻皇上要给慕容少主赐婚,才会失了方寸。那方锦帕上的芙蓉花和诗词确实是小姐所绣,但小姐绝对没有令水月送出宫去!更没有私相传递!”

“慕容少主”四字曼珠说得极轻,几乎低不可闻,但听在莫非耳中恍惚一个惊雷响过。呆呆楞了半晌,才轻声道:“将话说透!一丝一毫不许隐瞒。”

曼珠抽泣道:“自小姐得了赐婚的消息,便几宿没有睡好,成日哀声叹气,后来便绣了一方锦帕,贴身藏着。今儿晚膳后小姐正在御花园散食,却碰见玉妃气势汹汹拿了水月来问罪,抖出小姐绣的那方锦帕,说是小姐私相传递,当即便将小姐拿下了。小姐见到锦帕时脸色大变,望向水月的眼神满是嘲讽,只说了一句‘枉我厚待于你,竟敢陷害于我!’便被锁走了。”

莫非闻言沉默半晌,“锦帕何时被偷的?水月何时入的染菊殿?锦帕上的诗是什么内容?”

曼珠道:“那锦帕小姐每晚都会看上一遍,必定是今日才被偷去的。水月是玉妃娘娘协理后宫之事后才分来的宫女。锦帕上的诗奴婢也记不清楚了,仿佛有什么旧恨……凄凉……春风危楼……字字愁……这些字……”

莫非心下已经了然。水月和明仙宫里下毒案的蔷薇都是添新人时进的,只怕水月也是别人布下的棋子,只是不知道,玉妃在这当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下棋的人,还是,另一颗棋子……

……

第一二二章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

绣在锦帕上的那首诗,只听几个字,莫非也猜到,必定是: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

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这诗中字字相思,若是被皇帝瞧见,却是无论如何也有口难辩。也不知玉妃是否知道这诗是写给谁的,锦帕上还绣着芙蓉花,皇上一向精明,若是无端牵连了云随该如何是好?

莫非微微有些失神,曼珠见莫非的样子只怕莫非不答应,连忙又“砰砰”的磕起头来,口中道:“求娘娘开恩,无论如何救救我家小姐。”

莫非只觉得头生生的疼,见曼珠只知道磕头,心下有些烦闷,又有些不忍,只道:“起来再说。”

慕容蓝见莫非面色雪白,心知一旦事涉慕容云随,莫非便容易不冷静,连忙亦去拉曼珠:“娘娘还在禁足之中,如何帮得了你家主子?你是求错了人了。快些离去吧。”

曼珠听了这话楞住了,面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片刻后突然膝行了几步,一把抓住莫非的裙摆求道:“娘娘开恩,奴婢知道,只要娘娘肯,一定救得了小姐的!求娘娘发发慈悲吧!”

莫非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搀曼珠,曼珠却是纹丝不动,紧紧攥了她的手:“娘娘,我家小姐说,您是大富大贵的人,您是这宫里最有善心的人,小姐说了,只要您愿意,那必是这宫中独一份的荣宠。娘娘,奴婢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来求娘娘。”

莫非见她将话说的毫无顾忌。不由轻声呵斥道:“放肆,这些话也说得?本宫看你是被这雨淋糊涂了!”

“娘娘,就连奴婢也看得分明。娘娘尚未侍寝便有这独一份的圣眷,这宫里谁人能及?娘娘。只要您肯开口,圣上必定会枉开一面的,娘娘……”

慕容蓝见她越说越是离谱,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低声道:“你家主子得太后宠爱,何不亲自去求太后,圣上必然会瞧在太后的面上。格外开恩赦过你家主子。我家娘娘没那份本事,若是私自出了明仙宫,可就是抗旨的大罪,只怕不仅救不了你家主子,还得将自个儿搭进去。你好好想想吧,别这么病急乱投医,乱了方寸!”

曼珠抓着慕容蓝的手哭道:“姐姐明鉴,太后她老人家的晗宁殿哪里是奴婢能进去的!奴婢若是私闯晗宁殿,只怕还没见着太后,就先被仗毙了!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两人说话间。莫非念头早已转了千百回,权衡着此事的轻重利弊,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番光景,就算见着圣上,只怕话还没说完,就要叫圣上驳回——私相传递,素来为圣上所恶,况且是本宫戴罪之身,根本出不了这宫门。”说到此处,已经是潸然泪下。

这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曼珠顿时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慕容蓝唤了人来,吩咐将她送回染菊殿去。曼珠突然挣脱来扶她的太监,转身朝永巷跑去,远远在雨中留下一句:“小姐,这便是你认的好师姐!小姐,你等我,是生是死,曼珠都要陪着你……”

……

曼珠走后,莫非坐在窗边看着永巷方向袭来的凄风冷雨,思考了很长时间。忆起往日与南宫雪不多的相处,却总是默契合心的,特别是入宫后,南宫雪处处维护自己的那份情谊,更是难得。此时她深陷困境,难道自己真的要隔岸观火,弃之不顾么?想起暴室的光景,莫非心下百般不忍,又想不到解救的法子,不由心中烦闷异常,啪的一声,素来喜爱的青花瓷茶盏摔落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口中叹道:“奈何,奈何!只怪我当年一时私念,没能及时阻止她入宫……”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始终还是高估了自己。自己一直以为,若是自己愿意,必定可以在这宫中呼风唤雨的。可如今才知道,即便自己已经下定心思要去博那份荣宠,那份权位,却还是有这么多的力不从心。如今眼睁睁看着南宫雪被冤枉,指不定哪天被打入暴室的,就是她莫非!

莫非想起选秀那日,南宫雪紧紧抓住她的手,悲戚落泪的那几句话:“师姐,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让我同他说说话好么?只是说几句话……”南宫雪望着慕容云随背影的眼神,眼角滑落的泪,仿佛落在莫非心头,滑腻腻一片难受。莫非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忽然间,莫非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

开门便见慕容蓝站在正中,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只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能去!”

莫非心中百般为难,叹气道:“你便是不守在这里,我想出这宫门也要寻你的帮助。”

慕容蓝沉声道:“我不会帮你,你也不能去!”

“当日选秀,我明知她不愿入宫,却因为一己之私心没有尽早相助于她……”莫非语带哭腔,“她本可以不入宫的!她若是没有入宫,此番指婚,她必定是最有可能的人!是我害了她。”

慕容蓝垂了眉,步子却一分也不曾移动,口中仍旧是那四个字:“你不能去!”

“这宫中处处是机关,处处是算计。难得有她那样的纯净人儿,自从我入了宫,哪一次困境她不是不问缘由的站在我这一边儿?这份情谊我不能视若等闲……”莫非握住慕容蓝的肩膀,哽咽道:“蓝,我与她姐妹相称。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得这一番情谊的?我与她的情分虽比不得你和雪衣,但唯你们三人,是我莫非此生能以姐妹之心相待的人。”

慕容蓝的眼泪也是潸然落下,只抽泣道:“我与她也是有情分的,若是我能助她我绝不迟疑……只是,娘娘,你不能去冒这个险!一则私相传递的罪责可大可小,雅充媛有太后维护,说不定可以大事化小。二则娘娘你既然已经决定争宠,便应步步为营,眼看着宠幸之后便能晋封,入了三月便能和皇上去东山围猎,那时宫中谁与争锋?要查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娘娘怎可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再犯抗旨之罪?三则娘娘心中并无成竹,此去未必便能助雅充媛脱罪,甚至反可能弄巧成拙。”

莫非听得慕容蓝句句在理,心中却不由得更加烦闷,挥手一拳打在门上,恼怒道:“蓝,暴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我都知道!玉妃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也清楚!宫里的规矩摆在那里,铁一样的证据在她手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没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等着……若是等来的是坏消息,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以后的事我顾不得许多,只是今日,让我去吧,无论如何,总要勉力一试才会安心!”

慕容蓝终是心中一软,轻轻咬一咬下唇,道:“娘娘答我两个问题!”见莫非点头才问道:“此事有几分把握脱罪?”

莫非听她口气松动,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却听慕容蓝道:“不许骗我!”

莫非点头道:“论事只有五分把握,若算上皇上对我的情义,大约能有七分。”

慕容蓝道:“抗旨出宫的罪责,如何是好?”

莫非嘴角浮起一抹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抗旨?这罪名太重大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罪名落在我身上。”

慕容蓝静静半晌,突然灿然一笑,坚定道:“奴婢陪娘娘去!奴婢早说过,无论娘娘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娘娘!”

莫非未曾想慕容蓝这便答应了,错愕片刻,只觉猴头哽咽难当,点了点头,拉起慕容蓝的手便朝明仙宫外走去。

慕容蓝反手握紧莫非的手,心中一片感慨:真是奇怪,虽然心中期盼着你不要去,但你真的决定去了,我心里竟然是高兴多一些的!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最是重情重义。虽然这事成与不成我心中着实没有底,但姐妹一场,终归要陪你闯过才知道!

……

李柚看着手上的一方蜀绣锦帕,绣着一朵清雅的白芙蓉,栩栩如生,正是芙蓉城中最常见的一种。芙蓉花旁以红线绣了一首娟秀的小诗,李柚看着那首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正思量着,御撵已走完幽深的永巷,停在了暴室门口。万金当先打起帘子,锦帕被李柚握入手心。

万金小心翼翼朝李柚面上望去,只是一片淡然,看不出是喜是忧,心中有些犯嘀咕。雅充媛私相传递是大罪,可玉妃娘娘私自发落妃嫔去暴室也是不妥当的,皇上听了之后却都没什么表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吩咐起驾去暴室。万金轻轻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暗自庆幸今儿是青龙节,宫中不会宵禁,要不然,这会儿该下钥了,再去传旨开宫门,得多大的惊动啊!

李柚稳稳踏下车,淡然朝暴室内走去。暴室管事的奴才早听了传报,早早跪在门口接驾。李柚也不叫平身,目不斜视的一脚踏出去,万金连忙冲过去一步扶住李柚手肘,低声道:“门槛呀,圣上!”李柚眉一皱,这才一脚跨过去,静静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淡淡问:“人呢?雅充媛和送信的丫头,都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

第一二三章 相思更难与人说

……

皇帝大刀阔斧的坐在暴室的正门中央,还穿着春龙节的吉服。万金伺候皇帝多年,善揣帝心,不仅找人搬了椅子给皇帝,还在皇帝右下手布了张软椅,让玉妃也坐了。

玉妃一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在软椅上坐了,眉眼间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傲然之色,嘴角却忍不住牵着一丝笑,偷眼觑见李柚神色不豫,映着透亮的灯火,隐隐能瞧见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李欣玉赶紧将嘴角的一丝笑意藏了下去,进言道:“皇上息怒。切莫为这样的贱婢气坏了身子……”忽见皇帝冷冷的瞧她一眼,目光犹如凛冽寒冰,她心里一寒,浑身不自在起来,顿时缄口不敢再言。

南宫雪在两个内监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见了皇帝,只跪行了见驾礼,便默默跪在下首,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当先分辨,只静静等候皇帝问话。

皇帝见南宫雪面色平静,娇怯怯的跪在下首,也不分辨,心中微微怜惜,淡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雪静静的叩了一个头,道:“玉妃娘娘未取得圣上和太后旨意,私自罪罚臣妾,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李欣玉闻言心中一惊,未曾想南宫雪先不分辨,竟是要皇上治自己的罪,不由心中怒火腾腾直冒,若不是碍于皇帝便在身前,直想扑上去摔她几个大耳刮子。刚想发作,转眼见皇帝蹙着眉沉默,心中一阵心虚,却又不敢发作了,只委屈道:“皇上,她冤枉臣妾。臣妾协理六宫,自然要为皇上、太后分忧,怎能事事烦扰皇上和太后啊?她分明就是在转移视线。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

李柚并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南宫雪,许久。才松开掌心,一方丝质锦帕被风一带。轻飘飘飞起,落在南宫雪身前不远处。李柚神色凝淡,眼中似有森寒之意,道:“物证俱在,还不肯招认叫宫女替你私相传递么?”

南宫雪瞧见那帕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惊惧。眼泪已不自觉的落了下来,“这锦帕确实是雪雪的,上面的刺绣也都出自雪雪之手,但雪雪绝没有让宫女私相传递给任何人!雪雪虽蠢笨,却断然不会冒犯宫规,做这等大不韪的事,皇上明鉴。”言罢,深深伏拜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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