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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之工匠大师-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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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在烧成的碳胎上进行掐丝,然后再经过高温将碳胎烧掉,从而形成镂空,再运用精湛的制作技艺在上面进行点蓝等工序。
  过程是复杂了些,但到底是比脱铜胎容易了些。
  陆子安点点头:“那种工艺我也见过,但是太过厚重,和我的需求不符。”
  需求?什么需求?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陆大师的思路,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出什么样的作品了。
  应轩却若有所思,跟过去帮忙整理工具的同时,也迅速在脑海中构思着接下来的步骤。


第597章 大道至简
  陆子安拿着这个铜胎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锉刀轻轻在铜胎上刮了一下。
  切面露出一条清晰的痕迹,露出铜胎本身的红铜色。
  “嗯?”
  陆子安皱了皱眉,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切面柔滑,铜胎纯度极高,这种铜胎却不适合做脱胎景泰蓝。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有位老师傅忍不住上前关切地问道:“陆大师,怎么了?”
  “没事。”陆子安将这铜胎递了回来:“这铜胎不适合,有纯度低一点的紫铜原材料吗?”
  本来想直接用这铜胎来试试脱胎工艺的,但是这紫铜纯度太高,延展性虽然很好,但是耐蚀性太高,到时反而影响整体的结果。
  对于他的要求,众人感觉非常奇怪。
  一般铜胎都是用纯度最高的紫铜,越纯净越好,因此每年泰霄都需要一大笔高昂的费用,用来支付铜料的采购。
  怎么陆大师的要求,与他们的相反?
  纯度低的铜料有倒是有,只是……
  采购部长连忙点点头:“有的有的。”
  在他的带领下,陆子安与他们一道前往另一区域,一进这个车间,顿时热浪滚滚而来。
  车间主任皱着眉头看了看陆子安的衣裳,犹豫地道:“陆大师,不如你挑好材料,我找人帮你做?”
  “不用。”陆子安径直走进去,拿起铁锤轻轻掂了掂:“我想亲自试试锤揲(yè)。”
  锤揲?
  车间众人默默地看向正在轰鸣的机器,明清时有铸胎、剔胎、钻胎工艺,随着现代工艺技术的发展,除了一些形状复杂的铜胎是照旧用人工外,部分初胎泰霄已经实现了利用机械进行车、压、滚、旋,实行机械制胎的流程。
  人工锤揲,看似简单,但手头没有几年的功夫压底,根本成不了型。
  就算能焊接到一起,但是如果各部位大小不同的话,也是成不了的。
  更何况,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陆子安果然在一众铜块中选了一块纯度较低的紫铜。
  这种紫铜不够纯净,延展性也不够好,做铜胎时难度较高,所以泰霄很少会使用,只是拿来备着而已。
  陆子安将这块铜块夹起来,立时就有识眼色的小学徒手脚麻利地将炉火鼓风加热。
  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他手背有些发烫。
  他的手很稳,眼神也非常锐利。
  当陆子安开始制作一件器物的时候,外界一切喧嚣,便已被他抛之脑后。
  锤揲是一个工细繁琐的制作过程,锤子和錾子的运用则是整个锻造工艺的关键,这即是它被称为锤錾的原因。
  铜块被加热后,拎出来捶打,敲击,反复。
  上百把形式各样的錾子,大大小小的木锤,大小不一、重量不同的铁榔头、铁橙、铁杆……
  如流水般在陆子安手中自如地切换,在铜板上用各色錾子流畅地勾勒出高低起伏的线条。
  这种线条,叫走线。
  泰霄整个厂里,能如此流畅自如地走线的大师傅,如今已仅剩八位。
  车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看着。
  单调的哐当声响,伴随着呼呼的鼓风声,形成了这车间最美妙的音乐。
  不仅众学徒看得聚精会神,就连一些老师傅也眼都不眨。
  陆子安的锤揲技法,比他们曾经学到的更为复杂细腻。
  很多复杂的器物,一般人都会选择将其分成上下两部分进行锤揲,或者分为多个部分锤揲,最后将各部分焊接或铆接一起,打磨光滑。
  以瓶子为例,一般的瓶子,都是由瓶嘴、瓶肚、瓶座三段锤接烧焊而成型。
  这样分别锤揲再接合的器物,虽然接合处难免会有些微差异,但总比整体塑形要容易得多。
  但是陆子安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先锤揲出一个细颈的百合花瓶的轮廓,然后由内向外锤出双层花瓣形。
  光是这一手,就已经胜出在场不少人许多。
  众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提了一口气。
  看着那铜块跟橡皮泥一般在陆子安手里任由他捏圆搓扁,看上去跟玩儿一样。
  真正懂行的人就知道,将铜块锤扁成厚薄适中的铜皮容易,但是想让它表面均匀平整,并且如此完美地堆叠,并构成瓶身,这其中仅仅是走线,就已经足够考究匠师手上的功夫。
  但陆子安却仿佛非常轻松一般,甚至手上没有停顿半分,时不时将铜瓶加热一下,然后又继续锤打。
  过程困难了不少,但这样整体锤揲出来的花瓣,是由内壁向外壁微微突出,形成内凹外凸的效果,比接合的更加自然。
  然后他轻轻夹起这铜胎,在外凸的花瓣轮廓上数次锤,敲击,直到它逐渐舒展,一如一朵正在绽放的百合花一般,才轻吁一口气,停下了动作。
  锤揲的过程,认真说起来的话,其实并不复杂,很多人甚至会觉得枯燥。
  可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越是过程简单、技艺单一,想要做到完美却更加困难。
  大道至简。
  在这一锤一揲中,毫厘之间的分寸只悬乎一心,旁人无从体会。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众多不确定和不完美中,很多人并不能做到这般技近乎道的级别,也就只能望着自己拼合出来的器物暗暗哀痛……
  这是唯有匠人才懂的难过。
  不少老师傅默然垂下头,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的技艺进行深省。
  鼓风声渐停,褪火之后,铜胎逐渐冷却。
  陆子安戴着手套的手将铜胎拿起来,提到面前微转了几圈,确定无误之后,便拎起来朝外头走。
  “陆大师,我来我来。”有人立即迎上去,殷勤地接过铜胎。
  看着他们眼底跃动的火焰,陆子安明了地松开手,接过了应轩递来的保温杯。
  “这走线,可真是大师工艺啊。”
  “我做锤揲几十年,还真没这个胆子敢做这么大件的整形铜胎……”
  “其实邹师傅你可以试试啊,尝试一下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整形锤揲的,就是比拼合的要好。”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
  谁都看得出来,这整形锤揲出来的,不用考虑拼合部位是否接洽,也省略了一次次对比,一气呵成的锤揲,最终定型的铜胎无比冶丽。
  众人爱不释手,铜胎在他们手中来回传递。
  此时此刻,没了所谓师父徒弟的界限,每个人都只是欣赏者。
  铜胎转了一圈,又被递了回来,给每个人对锤揲的定义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只是等到这铜胎递到陆子安手上的时候,人们才忽然想起来:不好!陆子安是要做脱胎景泰蓝的啊!
  几乎是异口同声,好几位老师傅心痛地看着这铜胎:“陆大师!能不能不脱胎?”
  这么精妙的铜胎,哪怕不上釉,不点蓝,也是一件非常精美的艺术品啊!
  他们只要一想到这么好的铜胎,说脱就被脱了,简直心痛得快窒息了。
  陆子安掂了掂铜胎,头也没抬地回道:“不能。”
  他的技艺重心在于景泰蓝,铜胎于他而言,只是个基底。
  见过有人因为地基太美,而放弃建房子的吗?
  至少他是没见过。
  因此,不管其他人有多不舍,陆子安还是直接着手开始制作景泰蓝工艺了。
  这一步,他倒是选用了纯度最高的紫铜丝。
  用镊子将柔软、扁细具有韧性的紫铜丝,根据他心中的样稿,流畅而自然地掐出冶丽的纹样。
  在纸上掐好之后,再蘸以白芨戎浆糊,细心地将其粘在铜胎上。
  掐丝工艺技艺巧妙,泰霄许多老师傅甚至是需要多人合作才能成事,但陆子安艺高人胆大,硬生生凭着他纯熟的技艺,竟以一己之力,直掐出神韵生动的几枝百合。
  百合微微倾斜,明明是掐于平面,但舒展得宜,这般线条简约的画面,竟有了一种被微风吹拂的轻盈立体感。
  而后被粘到铜胎上时,更有了一种含露低垂的娇羞态,尤其是那舒展的花瓣,明明没多少笔划,却轻松营造出淡雅高贵的感觉,让人陡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唯有这般意境唯美的掐丝百合,方不负这绝妙铜胎!


第598章 一点见高下
  明明是极简约的百合花纹,但细看时就能发现其精细程度。
  不仅每根线条上都仔细地掐了花纹,甚至连舒展的叶片上的叶脉都清晰可见。
  看着这般简单的图案,但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越简单,其实越难。
  就好比画画,画个五角星不难,最难的是画圆和画直线。
  掐丝也一样。
  掐丝要求做工规矩,掐出来的形状务必匀称、自然,后期点蓝的效果才会干净、整洁。
  古话就有“丝工重于蓝工”之说,就是因为掐丝的功夫,会纤毫毕现地表现在作品上。
  陆子安手下的铜胎,被酸清洗过后,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此时映衬着这掐丝百合,就连那细而长的瓶颈都带了一丝尊贵的气质。
  仿佛天鹅正在引颈高歌,又仿佛是一枝百合清冶出尘地睥睨着天下。
  “陆大师……”
  陆子安回过神来,见众人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再检查了一下确定无误,便笑笑把铜胎递了出去。
  明明所有人都非常向往,但还是保持着秩序,各自礼让着。
  几位老师傅围成一圈,细细欣赏着这铜胎,只觉这掐丝当真是美不胜收。
  明明还没有经过点蓝等工序,但却已经有了景泰蓝那般丰富的底蕴,这大概就是大师手笔的风骨吧!
  众人一边观赏,一边回忆着陆子安方才的手法。
  目光偶然落在自己的作品上,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有人索性拎了只成品过来仔细对比,咂咂舌:“味道不对。”
  他们的作品,精美有,但韵味不足。
  他们的画面总是填得极为饱满,总感觉这样才足够大气华美。
  平时不觉得,此时一作对比,便感觉太过繁复,釉面太厚。
  如陆子安这般三两花枝便勾勒一整个花瓶的,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冶丽美感。
  “简单来说,就是留白。”一名老师傅拿开放大镜,眯着眼睛细细回味着这种感觉:“画面要协调,多一寸太乱,少一笔太淡,得正正好。”
  全部看过之后,众人才再次将目光投向陆子安。
  却见到他此时正坐在工作台前,台上已经铺了两百来个颜料碗。
  没有图纸,陆子安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想法调配出来的色泽。
  各种色料的细末,都盛在碟子里,和着水,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堆。
  这些细末,就是景泰蓝最重要的珐琅粉。
  珐琅粉的主要原料是石英、长石、瓷土等,以纯碱、硼砂为熔剂,用氧化钛、氧化锑、氟化物作为乳化剂,各种金属氧化物为着色剂,经过粉碎、混合、熔融后,倾入水中急冷成珐琅熔块,再经细磨而得。
  当然,也有配入粘土经湿磨而得的珐琅浆。
  珐琅粉和珐琅浆两者各有所长,它们有一个统称,那就是——珐琅釉料。
  虽然有些不舍,但铜胎还是一步步递回了陆子安手里。
  陆子安将胎体进行了平活、整丝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上釉。
  他将毛笔浸在釉料里面,完全吃透,然后轻轻地在一片花瓣上进行仔细的勾勒描画。
  “咦?”有人略微惊讶地皱眉,不顾其他人制止的眼神,拿起旁边的一根铜丝轻轻在陆子安的颜料碗里沾了沾。
  出乎意料的是,与他们平时所用的任何颜料都不一样的是,陆子安调制出来的釉色,竟然是有黏性的。
  “这是……”
  终于也有其他人察觉到异常了,纷纷围了上来。
  陆子安始终端坐着,花瓶微微倾斜着搁在木架上,笔触轻柔,将这些釉色都慢慢填充进去。
  而这,也正是陆子安创新的第二项工艺。
  点蓝这个步骤,泰霄的师傅们一般都是用的蓝枪和吸管。
  用它们舀着不同颜色的釉料,慢条斯理地镶嵌在铜丝界成的各种小格子里。
  而陆子安的釉色,却是以毛笔一笔笔进行填涂,勾画。
  点一片叶子,陆子安最少要用五个颜色,所用的颜料由深及浅,有时甚至需要近十种。
  这般勾画出来的叶子,连叶脉都极为清晰,一片叶子静静舒展,平静地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感觉。
  看着这般点蓝,是一种享受。
  “一点”见高下,说的就是这种意境。
  众人认真观摩的同时,也忍不住拿起自己的工具,跟着细细勾勒。
  整个车间寂静无声,他们体会着陆子安勾画时的手感,忽然对点蓝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在他们的眼里,陆子安手里的毛笔,仿佛不是在进行点蓝,而是在填满华夏景泰蓝所缺失的一部分。
  风轻云淡间,改变的,却是整个华夏工艺界的格局。
  泰霄厂里,陆子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点蓝工艺。
  而迟迟找不到他的白木由贵,却也逐渐根据陆子安过往和新出的这条微博,逐渐盯上了泰霄。
  “我觉得陆大师一定在这泰霄厂里面!”白木由贵一边向上级进行着反馈,一边解释着他的分析过程:“我看过资料,应轩就是在泰霄里面协助景泰蓝的工艺研究的,而陆子安最新发布的微博,上面的图我拿来跟近期泰霄的产品进行了比对,它的釉料及色泽非常接近……”
  根据这些线索,白木由贵推断,陆子安一定就在泰霄厂里面!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应该和景泰蓝有关,所以刻意封锁了消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
  这个消息反馈回傀国,很快给了他们答复: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陆子安最新研制出来的这个七宝烧工艺,也携带回国。
  为了让双方的意思交流得更完整,他们甚至还开了一个短暂的网络会议。
  开完会后,圣良抹了抹脸,一手的汗:“这个……白木君,你觉得,陆大师的作品,真的是七宝烧吗?”
  “我觉得是。”白木由贵面色微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神色有些焦灼,点了支烟却没抽,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坐立不安:“我怀疑他们在研究更新的技艺,现在麻烦的问题是,我们根本进不去。”
  “这个倒好说。”圣良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我一直关注着各方人员的变动,有一个人,他也来了华夏。”
  一听有门,白木由贵猛然抬起头来:“谁?”
  圣良神秘地笑笑,压低声音道:“丹尼……他们能隔山打牛,我们也学学……华夏怎么说的来着?”
  这个丹尼……
  当初与陆子安联合起来耍了他们一道,但最后陆子安名利双收,鹰国却也没讨得什么好。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白木由贵略一思量,脸上便浮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借刀杀人。”
  兵分两路,白木由贵找人守在泰霄外头,记住了陆子安的车牌号。
  在了解到丹尼来了北亰,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阿默斯特后,圣良便借着其他人的嘴,把陆子安在泰霄的事情捅给了丹尼。
  丹尼是个直性子,也没多想,当天试图进入泰霄被拦以后,第二天直接就把陆子安堵在了泰霄大门口。
  “嘿!陆大师,你还记得我吗?我和凯,是基友……哦,是胖友!”丹尼笑得一脸灿烂。
  当初是黄天把他介绍来的,但后面丹尼和邹凯倒是很聊得来,也跟着邹凯学过一阵子的中文。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子安也知道这些天门外其实是有记者隐藏着的,为了不闹出更大的事,他摆摆手,应轩便拉开车门让丹尼上了车。
  角落里的圣良直咬手指头:“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上车……”
  “如果是我们去,陆子安不一定会让我们上车。”白木由贵泼了一盆冷水:“我们找他什么事,他清楚得很。”
  正因为这事太棘手,所以陆子安才避而不见。
  真要想见,早就见了。
  丹尼先滔滔不绝地陈述了一遍自己对陆子安的想念,被陆子安打断之后,才总算是说起了来意:“陆大师,我想与您洽谈一下,关于您前几天做的七宝烧瓶子,能不能卖给我?”
  “七宝烧?”陆子安笑了笑:“抱歉,我没做七宝烧。”
  丹尼一怔,脑瓜子转得飞快:“……嗯?那,就是您微博上的百合花瓶!很美的那个!”
  车子无声前行,车里非常安静。
  陆子安眸光平和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丹尼,你是为了谁来的?”
  被他这清冷冷的目光一打量,丹尼感觉遍体生寒。
  明明车温冷热适宜,他却感觉后背都有些潮湿。
  那一瞬间,他脑袋里转了许多念头。
  说,还是不说?
  看着陆子安洞若观火的眼眸,丹尼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我……其实是阿默斯特先找我的。”
  阿默斯特?
  对这个人有深刻的印象,陆子安放松地往后靠了靠,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珐琅起源于15世纪中叶欧洲比利时、法国、荷兰三国交界的佛朗德斯地区,后传入华夏,又称佛郎、法蓝,最后才转变为如今的景泰蓝,他研究各类材料数十载,也曾经在法国中西部的里摩居住过几年,他感觉陆大师你的这件百合花瓶与华夏传统的景泰蓝有很大的差异,他非常感兴趣,甚至想试试能不能复制……”
  面对陆子安,丹尼没敢耍什么歪心思,竹筒倒豆般果断地把阿默斯特卖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我也非常好奇,我见过许多古物件,但从没见过陆大师您这样的花瓶,感觉像景泰蓝,又有些像七宝烧,或者,两者都是?反正……陆大师您太厉害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听完他说的话,陆子安沉默了很久。
  最后才微一摆手,淡淡地道:“景泰蓝共有一百零八道工序,其中釉料又可随意调配炉火可自由调整,无论是哪一步发生变化,成品的差异都是非常大的,这算不得什么。”


第599章 敦煌在华夏,敦煌学在傀国
  算不得什么……
  丹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心里已经在哀嚎:这也叫算不得什么?
  他勉强维持着微笑:“嘿嘿,嘿,陆大师谦虚了嗷,这个,我就是觉得,阿默斯特这人吧,对他感兴趣的工艺,有一种谜一般的执着劲头,他已经说了,只要陆大师能割爱,他愿意出这个数!”
  看着他伸出的右手比划了一下,陆子安笑笑:“丹尼,以后别再拦车了。”
  旁边的应轩也是欲言又止,丹尼很疑惑,但陆子安却没给他追问的机会。
  车子缓缓停下,立刻有人上前拉开车门,陆子安径直走了下去,丹尼想追上去,却被应轩拦下了:“请送我们的客人回宾馆。”
  这话,他是对司机说的。
  丹尼根本没来得及反对,车门就在他面前被关上了,司机面色一沉:“请坐稳。”
  一脚油门下去,丹尼再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得知丹尼也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圣良陷入了无边的郁结之中。
  他坐在电脑前,一坐便是好几个小时,却始终编写不出一则合适的文章。
  想得头都痛了,他索性把电脑一推,跑去找白木由贵。
  “白木君,丹尼这条路走不通了,阿默斯特还能成吗?”
  “不行。”白木由贵想都不想,果断地道:“这条路行不通了。”
  果然是这样,圣良眉头紧拧,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自从上次折在陆子安手里之后,圣良仿若惊弓之鸟,有一点动静就咋咋呼呼的。
  白木由贵最是不喜他这样,但他们这一行,其他几个都更擅长外交,不适合商量这种与华夏国情相关的事情。
  把他们傀国的那一套拿到华夏来,并不适用,他只能安抚圣良道:“你不要慌,我自有主张。”
  “什么意思?”
  “我曾经去过敦煌,我查陆子安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白木由贵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到他做了标记的那一页:“陆子安不仅为敦煌做过《轮回》等作品,而且他也一直在帮助敦煌进行壁画的临摹。”
  纸上打印的,正是一幅由陆子安画出的飞天仙女的小像。
  画笔细腻,着色完美,拿起来与壁画图像进行比对,竟连每一处拐角都无比契合。
  “这,倒是画得挺好的。”若是平时,圣良或许会有心情好好品鉴一番,但现在却没了这份闲情逸致:“这说明什么?”
  白木由贵将文件夹小心地放回原处,抬眸时,眼里荡漾着自信的光芒:“历史原因,市面上对于敦煌文化,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叫‘敦煌在华夏,敦煌学在傀国’。”
  敦煌在华夏,敦煌学在傀国?
  圣良对敦煌略有了解,但对敦煌学却没有什么概念,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呢?”
  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白木由贵耐心地解释道:“像现在,陆子安已经是各种回避我们,想正面地与他讨价还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只能另避蹊径,从敦煌文化入手,据我所知,关于敦煌的各类古籍资料,我国有不少研究文献,陆子安这么在意敦煌的文化,一定会对这些非常感兴趣,只要他感兴趣了,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圣良初时对他的这种说法有些难以理解,但经白木由贵仔细分析后,还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只是他还是抱有一丝疑虑:“要是陆子安不感兴趣呢?”
  对于他的这个疑问,白木由贵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敦煌学,影响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
  陆子安感不感兴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华夏会不会感兴趣。
  他的这个想法,传递回傀国之后,经过各方研究讨论,最终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但是他们也给了一个硬性要求:七宝烧工艺和木纹金一个都不能少。
  对于这点,白木由贵早有心理准备,如果仅仅是木纹金,他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是木纹金,还是七宝烧,他都要!
  那沈曼歌还当他是个傻子,拿折花刀来哄他,呵,他仔细研究了,也把更清晰的图像传回去给专家核查过。
  那就是木纹金!那是他们的工艺!
  怀揣着满怀激情,他写了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当天就发表在了各大报刊之上。
  《敦煌在华夏,敦煌学在傀国》
  副标题是:论《讲座敦煌》与《西域文化研究》的成功与失败。
  整篇文章里,对编纂《讲座敦煌》的一众傀国敦煌学家进行了一系列的赞扬,并直言这套文献显示了傀国敦煌学的全貌和最高水准。
  而1950年初石滨纯太郎汇编的6卷本的《西域文化研究》,则与《讲座敦煌》一起成为了敦煌学研究的两座高峰。
  这就给人一个奇怪的感觉了:既然你说这个也好,那个也棒,那只说了成功,失败呢?
  这,就是白木由贵聪明的地方。
  他前面着墨许多,其实只是最后一段寥寥数语的铺垫。
  最后一段,他直言丝绸之路是属于华夏的,敦煌却不是,拥有敦煌如此厚重的文化,却连它的精髓都不曾研究仔细,这简直是华夏文化史上的一大损失,因此,他提议傀国将这两套文献贡献出来,填补华夏敦煌学上的一大空缺。
  文章他没有用真名,用的是佚名。
  整篇文章文采斐然,词藻优美,甚至寻了傀国著名学者修改润色后才最终发表了出去。
  可想而知,这样的一篇文章,又取了如此吸睛的标题,一经发表,便引起了巨大反响。
  不仅各大报刊纷纷转载,甚至还有各种媒体争相对这一话题进行了探讨。
  敦煌的许多学者也纷纷坐不住了,开始发表各种对这篇文章的看法。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有的人比较温和,用文雅的词藻写一长文回应,大体意思是:虽然“敦煌在华夏,敦煌学在傀国”这句话是南开大学吴教授所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你的文章简直狗屁不通。
  有些言辞比较锐利的,则完全不给情面,直接列出一长串指出他这种说法有多片面。
  而更多的人,则情绪比较柔和,看待问题也更加全面。
  他们仔细思考之后,虽然对白木由贵这篇文章的说法不是完全赞同,但有一点还是非常同意的。
  那就是——如果傀国真能把这几部文献都让出来,那一定是华夏之幸。
  就连敦煌的娄主任,看了这段话以后,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毕竟,在前些年,国内一些学生们在做学问的时候,有时都需要去国外寻找相关的详细典籍。
  好在有陆大师的补充和详细图像做底,加上陆大师亲自调制的颜料更新,近来敦煌的壁画修复工作进展得越来越顺利,速度也大大提快了许多。
  但是,这还不够。
  娄主任仔细查阅各种资料后,不得不认同这篇文章的某些说法。
  事实上,傀国对敦煌学的研究,当初是和华夏同时起步的。
  甚至在上世纪40年代之前,华夏和傀国对敦煌学的研究还各有所长。
  但是1950年代后,傀国的敦煌学有了一个重大的转折,从此将华夏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它的突出成就,就是对敦煌学的研究进行了一个深度的挖掘。
  从经史子集及文学研究,扩大到了对整个社会历史的研究。
  举全傀国敦煌学家之力,在法制史、宗教史、经济史、民族史等方面均有了不俗的研究成果。
  而这些研究,也大大地影响到了傀国对魏晋隋唐史的研究。
  至今为止,在这些研究领域,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研究深度,可与傀国相比。
  他坐立不安,烟蒂都摁了满满一烟灰缸,始终无法将心神沉淀下来。
  这对于整个敦煌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这种躁动,像是湖底冷却多年,却又突然复苏的火山。
  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临界。
  而此时此刻,陆子安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对这百合花瓶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点蓝,一层一层细致而缓慢的勾勒、填充。
  色彩不是一次就填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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