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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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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光,远处苍山,近处阁楼。浓冬的天气,城里下着雪,细雪如雨,沾地即化。

苏简手里端着一盏“月色清”,凭栏而望。紫陌红尘尽收眼底。

“少宫主。”俄顷,身后一人唤道。

苏简回过身来,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查到了?”

苏净垂下眸子:“属下并未查到季放的行踪。”

“无妨,季放为人乖张,行事古怪。你一时查不到,也再所难免。”

季放是十余年前,名震江湖的怪杰。传闻他生性浪荡不羁,武艺卓绝。整个江湖,只有武林盟主的小儿子穆珏与他是生死之交。

苏净沉吟一阵,又说:“不过属下查得,九年前,季放曾收过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十有八九就是唐绯。”

苏简背转过身,望着楼外落雪,淡淡笑起来:“怎么不是唐绯呢?若然不是,这姑娘手里的杏花令又从何而来。”说着,往街口一看,又吩咐道:“人来了,苏净,你下去接她。”

苏净退了两步,目光落在桌上的“月色清”,忍不住劝道:“少宫主,‘月色清’性冷虚寒,冬日饮茶,还是喝些普洱好。”

话音落,苏简却置若罔闻。

雪还没停太阳就出来了。冬天的阳光,有点暖,有点扎眼。

唐绯停在一座楼子前,抬手在眉骨搭了个棚,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未央楼”三个大字。

入得楼里,唐门阿绯东张西望,很是兴奋的模样。

“唐姑娘。”苏净瞧见唐绯,笑道,“少宫主在楼上的雅阁等姑娘。”

雅阁内焚着香。壁上有画,画里是江南冬景。这幅冬景图,与窗外雪色如出一辙。

唐绯一见苏简,惊呼道:“苏简,真的是你!”她高兴地走近,“前些日子收到你的信,我还不敢相信。”

苏简邀唐绯坐下,笑着说:“我也是临时起意罢了,见过江南的春,还没见过江南的冬。”说着,余光扫到唐绯手里的纸包,不禁问:“这是——”

“这是我来路上,顺道抓的药。”

苏简微微讶异:“你病了?”

唐狐狸笑得很欢喜:“这药不是给我自个儿抓的,是给猴子的。”

“江少侠?”

“嗯。”唐绯点头,然后又皱眉嘟囔起来,“猴子的腿疾,也不知好些没有……”

“江少侠有腿疾?”苏简一怔。转而他又笑道:“那何不写信去问一问。”

“我写了,而且每回我都写好多字儿呢!”唐绯一提这个,就有点生气,“可猴子的回信总是很短,几行字就没了。我问他腿伤好点没,他说好些了,后来我又问他好得怎么样了,他居然不提这个了……”

屋外有人叩门,小二上了菜,满桌琳琅佳肴。

苏简听了唐绯的话,眉梢微微一抬。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他垂眸笑道:“许是江少侠不善言辞罢了。”

“有的时候,他是挺闷葫芦的。”唐绯认真回忆起来。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她又道:“可有的时候,猴子又挺热心的,还有点唠叨……”

此时已是小年将近。楼外车马喧嚣,行人济济。而楼中雅阁内,苏简温雅,唐绯喜乐,多多少少亦有些热闹。

一顿酒足饭饱,唐阿绯很是感激,忍不住道:“苏简,谢谢你啊,自从上个月阿绪走了,我好久没吃这么多好吃的了。”

苏简心中一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是喜欢,再带一些走吧。苏净,去把掌柜叫来,就说——”

“不必了不必了。”唐绯闻言,连忙阻拦。然后她垂下头,微微恼道:“不然等会儿回去,又要被庄姨说乱花银子。”

“你……”苏简一愣。

唐绯抬起头来:“我怎么啦?”

苏简沉默片刻,淡然笑道:“没事。”

唐绯与苏简天南地北说了会儿话,见天色已晚,便急急忙忙走了。苏简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对苏净道:“跟去看看。”

唐绯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了。灶房里冷清清的,想必庄姨没有留晚膳给她。唐阿绯叹了口气,将药材拿回房里,碾碎了后,放在小炉上熬着。可熬了没多久,药味飘到院里头,便听有一尖细的嗓子嚷嚷起来。

“成天不做正事,就会熬药。熬了又不和,这不是烧钱么?正事百样米养百养人,一朝出个败家女,一家子都不能安生。这药味难闻的,怕要给我熏出病来!”

院子里骂骂咧咧的人,正是尹绪的养母庄姨。

尹绪养父母一家,生活并不宽裕。幸而庄叔是个大度的人,非但收留唐绯,且还待她不错。只是入冬以后,因尹绪随庄叔跑生意去了,庄姨对唐绯的态度就变本加厉起来。

唐绯还饿着肚子,听到院中谩骂,亦是气急。她跑到门口嚷了一句:“我熏的就是你!”随即甩手关门,一个人坐到榻上,生起闷气来。

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呢?唐绯想。

一开始,庄姨说家里不富裕,她便每月给她交五两银子。寻常的家务活,唐绯不是没有做。偶尔溜出去玩,也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来。深秋入冬,天气凉了不少,唐阿绯实在冷,这才花了三两银钱,给自个儿添了一件袄子,却被庄姨说成浪费,说成败家。

还有这些药材。这些药材虽不是买给自己的,可却是猴子的啊。

本来身上仅有的一百两银子就是江展羿给的。而且她也答应了一定要找到治腿方子。所以,银两再怎么节俭,也不能在药材上节俭。

庄姨气不过,又冲到唐绯窗前谩骂。唐阿绯跳下床,“啪”得将窗子关了,差点夹到庄姨的鼻子。

屋外,庄家姑奶奶地叫喊声霎时惊破天地:“来啊,快来看啊,有人打人了,六亲不认了——”

而在屋内,唐绯堵着耳朵,从枕头下取出一本医书,就着灯火翻读起来。

暮霭沉沉,月朗星稀。苏净在庄家院外听了一阵,不由叹了口气。他刚转身要走,却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苏简。

“少宫主?”

夜色里,苏简的双眸如天上的星。“世间百态,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少宫主,唐姑娘她……”

“这种事,还轮不到我来管。”苏简的语气波澜不惊,“何况阿绯流离数年,想必她对这人情世故,早已见惯了。对她来说,与其有人为她挺身而出,逞一时之快,不如予她片刻温暖,片刻欢乐。”

苏净一愣,不由道:“少宫主对唐姑娘,到底是不一般。”

苏简唇角一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抬眸一望稀疏星辰,他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腊月二十七的大清早,街旁的铺子将才开门,西口药铺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怎么就三两银子了呢?!”唐绯惊道,“这药材我前几天来买,还不到一两银子!”

掌柜的道:“姑娘,我说你也不看这会儿是什么时节。大冬天的,药材本就短缺。你上回来买这药,不还是深秋的事儿么?”

“可你也不能一下就涨三倍啊,我常常来你这儿买药,有你这样坑常客的么?”

“哎哟姑娘,我这哪是坑你,这药我卖别人五两银子,到了你这儿,只卖三两银子了。”说着这话,掌柜的也恼怒起来。他一边将药材收起,一边摆手道:“算了算了,这药我不卖了,姑娘你就当我这儿没货了吧。”

“那怎么行,我——”

“阿绯?”这时,药铺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

苏简见状,随即明白过来。他笑道:“这药材我有一些,阿绯你要,随我去取就好。”

唐绯犹疑了一会儿,问那掌柜:“那你还卖不?”

“二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唐绯咬咬牙,取出二两银子,搁在长案上。掌柜的将药材包好。唐绯便与苏简一块儿出了药铺子。

冬阳滟涟,映在苏简琥珀色的眸子。苏少宫主想起方才的事,不由笑起来。

唐绯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苏简回眸看了看那药铺子,眸色里尽是玩味:“其实你这药材,我也没有。”

“你没有?那怎么——”唐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故意骗他的?”

苏简笑着说:“我若不骗他,他怎会愿意再少一两银子。倒是阿绯你,既然不知道我是故意施计,为何当下便做出犹疑色?”

“早知这样,我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一两银子就买下来了。”唐阿绯有点懊恼。然后她长长舒了口气,又道:“因为这药材,我必须自个儿买。”

“嗯?”

“等回到家,我把配好的药材磨成粉,就托人给猴子带去。他的生辰就要到啦!”药包吊在指尖转悠,唐阿绯的样子很是高兴。

苏简愣住了。眼前的笑靥明媚动人,而他却注意到她耳畔一对晃动的榴花。

也不知是谁给她买的首饰,如此明艳,如此称她。

“阿绯你……”少顷,苏简不经意说,“对江少侠的事,倒十分上心。”

唐绯像是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

苏简摇摇头:“没事。”

第15章

江展羿的生辰在大年初一,冬去春来,万物初始。

说起来呢,江少侠真正的生日,谁也不晓得。他是个孤儿,十九年前,被遗弃在一方独木筏上。

彼时江水浩瀚,远天云舒云卷,一只白鸟正朝着初生的朝阳展翅翱翔。

(文)欧阳熙捡到江展羿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那个名动天下的智者,性格里多少有点清淡随意。于是,木筏上的小娃娃便跟着长江水姓了江,随着那只翱翔的白鸟唤作展羿。

(人)后来,欧阳老先生许是在想,反正每过一载,人就长大一岁,不如将江展羿的生辰定在大年初一,月月朝朝与光阴同岁。

(书)十九年后的大年初一,江少侠起了个大早。

(屋)天色黑茫茫的,姚玄入得院内,长衣摆还沾着露水。他手里拿着两封信,笑道:“这回巧,欧阳老先生和阿绯姑娘的信一齐来了。”

江展羿正从井里提水,问:“写了什么?”

“欧阳老先生这一封,说是院里的梅花谢了,桃杏将开。等庄主去了江南,桃花便开到最浓了。”

江展羿“嗯”了一声,又问:“另一封呢?”

“阿绯姑娘说,她在苏州过得不错,让庄主放心。另还提到治腿疾的办法,说是最近读了一本医书,里头有个方子。阿绯姑娘照着方子抓了药,磨成粉,正在四处托人给庄主带回来。”

江展羿手里动作一顿,喉结上下动了动:“嗯,还有呢?”

“便再没什么了,阿绯姑娘写信琐碎,拉拉杂杂半日,说得不过是一桩事。对了,倒是有一点甚为有趣。”

“哪一点?”

姚玄将两封信摊开,递到江展羿眼前:“欧阳老先生说,既然庄主过一两个月就要回苏州,便不必回信了。不过阿绯姑娘却说,庄主你十分小气,每次写信,都只有几行字而已。她让你这回多写一些,起码写足一页纸。”

江展羿放下木桶。他皱起眉头,抛下一句“那我试试”,便回了房。

姚玄不禁笑起来,等在江庄主的门前不走。过了一会儿,江展羿果然出来了,他烦躁地问:“这封回信,狐狸仙要得急么?”

“这倒没提。”姚玄笑道:“不过等些时日,庄主就要去苏州了,不如早点告诉阿绯姑娘。”

江展羿在台阶上坐了,揉起太阳穴来:“可这才一行字啊!”

“嗯?”

江展羿越发烦躁,“而且每天都过得一样,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啊?!”

“庄主,其实一个远游之人,盼的并不是回信里的内容,而是这封信所带去的牵挂。”

“但是——”江展羿忍了忍,终是没能将心声忍住,“但是我一个粗汉子,字写得丑,又没什么文采,写信过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可不是么?上一回,江大少侠给狐狸仙回信,因文采不济,所以向姚玄讨了一本诗词集子读了一整天,这才凑足了几行字。

姚玄终于忍俊不禁,调侃道:“庄主给欧阳老先生回信,可不见得有这般困扰。”顿了顿,又说,“不妥,倘若庄主不介意,回信一事,安和亦可代劳,只是这样一来,阿绯姑娘她——”

江展羿一怔,摆手道:“算了算了。”

姚玄继续道:“何况庄主你的字,虽没甚风骨可言。但一笔一划甚是认真,大气且洒脱,想必也不会遭人笑话。”

而此时此刻,江少侠似乎在想着什么。少时,他忽然尴尬道:“安和,上回那本诗词集子有点难,我读不大明白。你那儿……还有简单浅显一点的么?”

几日后,苏州城。早春方至,桥头曲水。

小阁楼上,苏简将茶碗盖一合:“果真?”

唐绯得意道:“谁让她成天欺负我,还抢我给猴子的药材。这下好了,她染了伤寒,我就在她的药汤里加了合欢皮。”

合欢皮的作用是催睡。庄姨染了伤寒,本该多眠,故此唐绯加合欢皮一举,对她的身体并无坏处。只是,唐阿绯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图个清静罢了。

“就是出门出得急,连发髻都松了。”唐绯摸摸脑袋顶,傻乎乎地笑道。

苏简亦是一笑。

梨木角柜上,摆着一个瓷瓶。瓷瓶里有插着绢花。

苏少宫主余光一扫,并手为刃。刃风过去,绢花折枝,打着旋儿落到他手里。

“用这个。”苏简温言道。

唐绯喜滋滋接过绢花,重新挽了髻,跑到屋角水盆处照看。

“对了,苏简,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啊?”唐绯坐回凳子,明显欢喜了不少。

苏简的神色清淡:“想跟阿绯打听几桩私事罢了。”

“那你问,我说。”唐绯端正坐好,丝毫没有戒心的样子。

苏简犹疑了片刻,问道:“阿绯你可识得穆小公子?”

“穆小公子?”

“就是武林盟主穆衍风的小儿子,穆珏。”

唐绯一愣,摇了摇头:“不认得。”

“那——欧阳熙欧阳老先生呢?”

“也不认得。”唐绯道,“苏简,你问的都是大人物,我一个唐门的姑娘,怎么会认得他们啊。”

“这样啊……”苏简沉吟半刻,又抬头道:“那么季放呢?”

唐绯的神色明显一僵。

“阿绯,你认得季放对不对?”

唐绯垂下头,好半晌才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苏简道:“季放是你在江南的师父,你身上的杏花令,就是他给你的,对不对?”

“我……”唐绯犹疑片刻,抬起头来,“苏简,这些事……”

然而话为出口,她便怔住了。自从识得苏简以来,她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有点恳切,有点慌乱。

“阿绯,你告诉我季放的下落,可好?”

唐阿绯只觉不忍拒绝:“可是老三叔他过一两年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苏简默了一默,淡淡笑道:“无论如何,多谢阿绯了。”

苏少宫主这枚笑容,明明和从前的一般无二,可唐绯忽然觉得,他的笑容里头,仿佛有些她看不透的东西。

“对了,两个月后,飞鹰阁有一次比武大会,这次大会,虽不及五年一次的武林英雄会,但也能令人大开眼界。”

唐绯一听这话,俨然忘了方才的事。她欣喜道:“那我可以去瞧瞧吗?!”

苏简点头:“嗯,你说你是蜀地青衫宫的随行弟子便好。”

一提及比武大会,唐阿绯便兴奋之极,她与苏简又说了会儿话,然后道:“苏简,我得走了,待会儿庄姨醒了,我还得帮她把药熬好。”

唐阿绯推开门要走,忽听身后,苏简唤了她一声。

“丫头。”

唐绯愣然回头。

“接着。”随着一声轻笑,一个纸包落入唐绯的手里。

“这个是——”

苏简脸上是洋洋洒洒的笑意:“治病救伤的药材,我这里没有。可若说催睡的迷香,我这里倒多的是。”

唐绯一愣,却听苏简又道:“丫头,如果下回想多清静一会儿,就多加点量。”

转眼春来,江南和蜀地都是烟雨天。

二月末的一个清晨,江展羿将长刀扛在肩上,刀头系了行囊。他拍拍姚玄的手臂,说:“我不在的这两三个月,庄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姚玄道:“庄主放心。”又说,“弟兄们还在睡,胖三和齐豹子在院子外头等着。”

江展羿点了下头,刚一转身,左腿忽地阵痛起来。他眉头一皱,险些跌倒。

姚玄见状,不禁道:“庄主,还是我——”

“不必。”江展羿吃力站起,朝他招招手,“蜀地到江南都要人陪着,往后几十年,我又该怎么活?”

姚玄一愣,沉吟一番,道:“庄主若得闲,去三月末飞鹰阁的比武大会吧。”

江展羿一愣:“爷爷和师父从前说,我在二十岁前,不可参加任何比武大会。”

“不是参加。”姚玄道,“比武会上,群英汇集,想必有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其中也不乏有医术高明之人。庄主若有机缘,说不定遇上可为庄主治腿疾的贵人。”

院子外,等了半晌的胖三,早已焦躁起来。

“庄主,干什么这么磨蹭啊!姚玄是你的兄弟,我胖三跟齐豹子就不是了么?!”

江展羿与姚玄相视一笑,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青城山间,偶有花开,清晨风送来第一股乍暖还寒的春意。

江展羿站在石阶上,冲姚玄等人挥了挥手。

胖三喊道:“老大,这回去江南,讨个媳妇儿回来吧!”

江展羿哈哈大笑,笑意潇洒,翩若惊鸿,如他这个人一般。

第16章

三月桃花浓。接连几天,苏州城都落了雨。

这日下午,天方晴,风拂大地。城西的青竹院内,被雨浇过的桃杏开得正盛。

欧阳熙拿了剪子,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小径尽头,传了一声呼喊。

“爷爷,我回来了——”

欧阳熙侧目望去,只见一个高大英挺的少年冲他挥了挥手。

江展羿大步跑来,满头大汗,一脸欣然。他推开木扉,又喊了声:“爷爷。”

欧阳熙淡淡一笑,朝左看了一眼:“帮我把竹篓子拿过来。”

这个老人眉目清和,动作不疾不徐,单看风姿,淡泊清华。

江展羿应了一声,卸下长刀和行囊,拿了竹篓子。

欧阳熙将花枝放入竹篓里,又笑道:“前些天钓上几条鲢鱼,放在水潭里养着。正好今天你回来,我去捉一条。”

江展羿抬袖揩了把汗:“我来吧。”

鲢鱼上钩,剖腹去鳞,江展羿又问:“爷爷,藿香放在那里?”

欧阳熙找了藿香递给他,“这次回江南,有何打算?”

“三天后,我想去飞鹰阁的比武大会。”江展羿接过藿香,放在一旁:“安和说,比武会上,群英汇集,说不定有医术精湛的高人。”

欧阳熙扫了一眼他的左腿,“嗯”了一声:“还有呢?”

鲢鱼下锅,发出哧哧油声。不一会儿,锅里便飘出鱼香。

“我还想去探望师父,和……一个朋友。”

“探望你师父就不必了。他出了远门,还没回来。”欧阳熙道,又问,“你说的朋友,是……姑娘?”

江展羿一怔,垂眸“嗯”了一声。

欧阳熙笑起来:“那便去吧。”

苏州城南的庄家院外,庄姨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

苏简讶异道:“出远门?那她可曾说过几时回来?”

“我怎么知道?”庄姨没好气地说,“谁晓得这死丫头又去哪儿撒野了呢?”

苏简沉默半刻,谢过庄姨:“那我三日后,再来寻她。”

庄姨一关上门,心里直犯嘀咕。自唐绯搬来庄家,从没有人来探望过她。怎得头一回有人找上门,居然是这等貌若天人的公子?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劲来,黄昏时分,庄家院外又传来叩门声。

这一回,门外立着的仍旧是一位公子。公子扛了一把刀,深蓝短衫,眉如剑,眸如星。

庄姨一愣,鬼使神差地问:“你……该不会也是来找唐绯那死丫头的吧?!”

江展羿愕然。他点了下头,“大姐你是……尹绪的娘亲?”

庄姨得知他来找唐绯,忍不住恼怒:“她不在!”

“那她——”

“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走走走走!”话吧,庄姨一甩手,“啪”的一声合上院门。

江展羿一头雾水,扛了刀正要走,忽听院内又传来庄姨骂咧咧的声音——

“这死丫头真是个狐狸精,上午那公子才走了不久,下午又来了一个……”

江展羿愣住,忍不住回头看了那院子一眼。

与此同时,杭州城的一间草屋外,唐门阿绯正跺脚喊道:“老三叔,开门!我知道你在!”

过了一会儿,木扉吱嘎开了一溜缝,缝里探出一颗脑袋:“绯丫头?”

唐绯赶紧上前:“老三叔,我……”

然而话未说完,季放就变了脸。他“哼”了一声,骂道:“臭丫头!”就把门砰然关上了。

唐绯来了气,冲到屋前,狠狠踹门一脚:“臭三叔!”

语罢,她在门口蹲下,赌起气来。

这会儿已是暮色四合,远处炊烟袅袅。唐绯等了半晌,越等越气。她站起身正要发作,不想脑袋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喂,臭丫头,不是让你等个一两年吗?怎么这会儿就跑来了?”

唐绯抬头一望。季放朝着手,单脚勾在屋檐上。

唐绯大声“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季放只好翻身而下,拉开屋门:“好了好了,进来,老三叔给你做好吃的。”

说是好吃的,其实不然。季放这个人,只吃肉,不吃菜。他所谓的美食,不过是一壶烧刀子配一只油鸡。

唐阿绯易满足,啃了半只鸡,又开心起来。正要给自己斟酒进行,季放却将酒坛子一摁,斜乜着唐绯道:“你来找三叔什么事儿啊?”

这么一问,唐绯才忆起正事。她连忙端正坐好,说:“老三叔,我有一个朋友想见你。”

“见我?!”季放恼怒起来,“这江湖上,想杀我的可比想见我的多。”

唐绯道:“不是的,老三叔,我朋友是真想见你。而且你也知道他,他是青衫宫的苏简。”

“苏简?”季放一愣。

他沉吟一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双目变得炯炯有神:“臭丫头,你大老远为这事儿来找我?”

“嗯。”唐绯道,“他那会儿跟我打听你的下落,我觉得他的样子挺可怜的,就跟,就跟……”就跟去年夏天,江展羿一瘸一拐上山的背影一般。

季放将酒盏一放:“你喜欢那小子?”

唐绯立即惊道:“你怎么能这么问呢?我跟他约了五年,这不还没到喜欢他的时候吗?!”

季放看她一眼,没理会,只沉吟道:“不过苏简这个人,倒是可以见。”

“嗳?”唐绯愣住,“老三叔你答应了?”

“这个人不简单。”季放撕下一块油鸡,塞入嘴里,“苏简是谁的徒弟,你晓得么?”

“当然是苏婶和苏伯的徒弟啊。”

“非也非也。”季放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这小子十二岁的时候,跑去桓公子的桃花坞外跪了五天五叶,要学暮雪七式。”

听了这话,唐绯也大吃一惊。

百年江湖。若论谁的武功天下第一,那么唯一能和武林盟主穆衍风比肩的,便是于桓之,人称“桓公子”。

季放道:“暮雪七式这武功,威力极强,但却十分邪乎。百年来,能坚持练到第七式的没有几个。故此桓公子也不怕别人把这武功学了去……”

苏简跪倒第六天,于桓之出了桃花坞,旁若无人地施展了一遍暮雪七式。彼时,苏简就在一旁看着。刃气飞来,他也不闪不避。

于桓之使完暮雪七式,扔给苏简一瓶药,便回桃花坞了。苏简拾起药,规规矩矩地再桃花坞外磕了头,叫了一声师父。

“桓公子到底是不是苏简的师父,谁也不晓得。不过这世上,若要说谁是于桓之的传人,苏简道算得上半个。”

唐绯听季放说完,不由问:“老三叔,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啊?”

“是……穆珏告诉我的。”季放若有所思地看了唐绯一眼,又说,“既然是桓公子的传人,那我便买他这个面子。”

“真的?”

季放将一条腿搭在桌上,笑得邪乎,“只要他在飞鹰阁的比武大会上赢过所有人,我自会见他。”

三日后,飞鹰阁的练武场内,搭起三个山河台。

山河台即是比武的台子。比武分五日。前三日,各路侠客只需上山河台自由挑战便可。到第四天,胜场最多的十个人,便要在中间的山河台上分出高下。

因飞鹰阁的练武场不大,所容人数有限,所以除了比武者,每个门派最多能来两人观看。

这一天,唐绯一早便随苏简来了飞鹰阁。

此处虽是练武场,然四周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却是一派穆春静景。

唐绯四下看了一会儿,见人来人往中不乏高手。她很是兴奋,与苏简招呼了一声,便窜到人群中凑热闹去了。

正此时,练武场外,两个小厮将一扛到少年拦住。

江展羿会意,随即出示了云过山庄的令牌。

然而,身后有人看到江展羿的令牌,却轻蔑地笑起来。

唐绯四下游逛一阵,正要回去找苏简,不想身边路过两个锦衣弟子,正调侃道:“喂,云过山庄,听说过吗?”

“云过山庄?哈,这年头流云装坐镇江湖,随便一个犄角旮旯的门派,都叫什么云什么庄,这么多云啊庄的,我哪儿记得全啊?”

说着,两个锦衣弟子哈哈大笑起来。

唐绯听到这话,极是生气。她跺脚唤住那两人:“喂,你们怎么胡说八道呢?!”

不远处,苏简听到唐绯的嚷嚷,不由望了过来。

唐绯拦在那两个锦衣弟子的面前,又道:“云过山庄才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小门派!你们、你们得道歉!”

“哟,这小妞什么来头?”其中一个锦衣弟子笑起来。

唐绯立刻说:“我是——”

“谁晓得呢,八成是哪家没教养的野丫头吧。”

苏简眉头一皱,朝唐绯走去。

与此同时,人群的另一端,忽有一人带着笑意喊了一句:“喂,狐狸仙,我都没生气,你在气什么?”

第17章

唐绯愣住了。

她抬目望去,只见一蓝衫少年立在前方。碎额发,寒星眸,唇角微弯,俊逸潇洒。

“猴、猴子?”

江展羿走近了,扬扬下巴,问说:“你上哪儿去了,我前几天没找着你。”

“我……”

“江少侠。”不远处,苏简点头招呼道。

因唐绯在信中提过苏简在江南,故此江展羿瞧见他,并不讶异,“苏公子,又见面了。”

苏简笑道:“前些天便听阿绯说江少侠要来苏州,未想竟在此相逢。”

那边厢,两个锦衣弟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冲江展羿嚷道:“喂,云过山庄的小子,报上你的名来——”

然而江展羿三人却置之不理。

苏简问道:“江少侠也参加比试?”

“不是,我来看看。”

唐绯闻言很是开心,立刻附和说:“猴子,我跟你一样,也是来凑热闹的。”

“既如此,江少侠何不与我和阿绯一起四处走走?”

三人正要离开,身后的锦衣弟子被激怒,叫骂道:“喂,你们给我站住!”

“叫你们三个呢!小子,野丫头,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听到“野丫头”三字,唐绯脚步一滞,江展羿眉头一皱。

苏简见状,似是明白过来。他别过脸,目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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