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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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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穆情笑了笑,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她走近几步:“苏公子,近来可好?”

苏简有些意外。一别三年,还以为她一直介怀当年之事,会生分地唤自己一声“苏宫主”,未料竟是他想多了。

“三小姐来蜀地,怎么也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

“日前听说长江水涨,我兄长脱不开身,才临时起意让我前来。走得匆忙,未来得及派人告知苏公子。”

如今的青衫宫,已是西蜀之地首屈一指的门派。流云庄的人过来,自当在青衫宫下榻。

苏简将马寄放在附近地清闲镇,走过去需大半个时辰。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忽听山上传来一阵暴喝——

“来者何人?!留下买路钱!!”

苏简与穆情俱是一愣,只见十余人从山头跑下来。他们迅速形成何为之势,拦住苏穆二人的去路。

这十余人都是山贼装扮,为首一人生得五大三粗,手握砍刀。他一把将刀插在树下,抖颤地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苏简觉得好笑。眼前这人眼神惶恐,连带着说话都打结,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位,呃,这位公子?”苏简犹疑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不知……”

他话未说完,那山贼头子即刻拔刀连退三步,“你,你干嘛?”

“我只是想问……”

“别问,什么都别问!”山贼道,又惊慌解释,“你要实在没银子,我们就欺负你身后这位姑娘,你小子识相的话就让开,如果想英雄救美,就挡、挡在她面前!”

苏简闻言,回头看向穆情。

穆情的唇角也挂着笑,显然是瞧出了端倪。

苏简道:“他们是来找你的,你一个人可以对付吗?”

“苏公子放心。”

于是苏简退到一边,谦和地对山贼头子说:“公子请。”

一窝山贼顷刻傻了眼,其中一人悄声对那头目说:“老大,你说这苏宫主怎么不抓住这机会英雄救美啊?”

“我怎么知道?”山贼头子看苏简一眼,小声回说,“这下怎么跟小山交代?”

“老大莫慌,我看这苏宫主……”

两人一言一语地商量着对策,自以为无人听见。

过了一会儿,那山贼头子似想出一计,又怯怯地恐吓苏简。

“这位小哥,你可想好了,你若不帮你身后这位姑娘,我们非但劫财,且、且还要劫她的……”

“宫主——”

这时候,山道尽头忽有两人大妈扬鞭而来。

走近了,苏净一脸尴尬地翻身下马,“宫主,穆三小姐,见笑了。”说着,又跟身后的苏小山使了个眼色,“还不上前来赔罪!”

“宫主,我……”苏小山挠挠头,“这些山贼,其实是我从前在街头要饭的兄弟伙儿……”

苏小山原想让他的兄弟伙扮作山贼,给苏简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谁想苏净却说,这种不入流的伎俩,莫说苏简,便是穆三小姐也可一眼看穿……

这会儿,苏小山心里直打鼓。微微抬头,只见苏简笑了一下,径自绕开他,往山道那头走去了。

看着苏简和穆情走远,苏小山哭丧着脸问:“苏堂主,你说我这回是不是给宫主闯祸了?”

“你说呢?”

“那、那我给他赔罪去——”

“回来!”不等小山迈开步子,苏净便将他拎了回来,“追过去作甚?还嫌自己不够添乱?!”

山道那头,穆情听着“山贼”与苏小山的吵嚷声,不由笑起来。

“几年不见,没想到青衫宫也有了这样的人物。”

苏简淡淡问,“这样的人物,好,还是不好?”

“好。简单真挚。”

“是啊,简单真挚……”从前他也有两个简单真挚的朋友,可是因为他太过偏执,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他们。苏简转过头,“有时我在想,若是江少侠和……”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苏简忽然瞥到了穆情唇边的笑。

这一抹他久违的,清淡得毫无杂质的笑容。

心中忽有一根崩了三年崩得太紧的弦慢慢释然,苏简的唇边也浮起笑意,“不过这几年,三小姐的变化却不大。”

“苏公子亦是。”穆情垂下眸子,轻声道:“一见惊鸿,再见依然……”

“武林英雄会?!”青竹斋内,江展羿和唐绯异口同声。

医老怪放下筷子,“不然呢?你们两个还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江展羿道:“华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没门没派……”

“没门没派算什么?到时候把你师傅的名头搬出去不就得了?”说着,又道,“你以为我那臭徒弟为何找我给你治病?还不是想让你在武林英雄会之前恢复记忆,上比武台去是两手嘛?”

“可是师傅,木头去武林英雄会就罢了,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臭丫头,我只说授你三年医术,三年一到,任谁都得滚蛋。”

唐绯听医老怪赶自己走,心底一沉,握紧筷子不说话了。

医老怪见状,晓得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又匆忙解释:“师傅我从前受过流云庄恩惠,所以这武林英雄会,我每次都得去为人看个病什么的。今年我实在不想去,正巧你又是我的出师弟子,帮师傅去英雄会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唐绯心情稍霁,“哦”了一声算是答应。

医老怪仍怕她心里别扭,又添了一句:“再说现在你可以为木头施针了,趁着秋天前,让他陪你四处走一走,玩一玩,你觉得怎么样?”

“都行。”

“不是师傅说你。你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合该出去找个相公。对了,前两年,蜀地青衫宫的苏简不是四处找你吗?要不你们俩就去蜀地一趟?”

江展羿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唐绯。

唐绯的脸色十分黯淡。

很久没回蜀地了,也不知如今的云过山庄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自江展羿走后,云过山庄一直由姚玄打理。听江湖人说,姚玄从未曾以庄主自居,而是在唐绯住过的西院,为江展羿立了一块牌。而那块牌子,她却一直未能见过。

“好,就去蜀地。”唐绯喃喃道。

她如今发现,这天下若有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那便是与他厮守过的云过山庄了,“我……也很想去看看他。”

“他”字念得很轻,却能让江展羿浑身血流都冻住。这个“他”,便是蜀地苏简么?一直知道江绯心里装着一个人。如果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江展羿埋头扒了几口饭,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另一头,医老怪还在乐呵呵地说:“对嘛,想明白了好!早想明白早嫁人,总不能一直赖着师傅嘛。”

江展羿忽然将筷子一放,站起身,“我吃好了。”

医老怪诧异地看着江展羿的背影,又看向他的碗:“嘿,这臭小子,半碗饭都没吃完……”

夜里,江展羿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屋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木头,我能进来吗?”

然而不等江展羿回答,唐绯便推开屋门,摸索着在桌旁坐下。

江展羿翻身坐起,“有事?”

“你要是不愿意去蜀地就直说,跟师傅发什么火啊?”唐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润了润喉咙。

“我没跟华叔发火啊……”

“怎么没有?”唐绯顿时就急了,“我当时都听到了,你又摆脸色又摔筷子……”

“我那是——”一时间,江展羿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将话头掐住。

“木头,你说这桩事是不是你的错?”

“……”

“快说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

得到这个答案,唐绯满意地朝屋外走去,还一边念叨起来,“这就对了,等会儿趁师傅没睡,你赶紧去跟他道个歉。其实我觉得你留在青竹斋也好,毕竟我的医术赶不上师傅的好,还有……”

唐绯走到屋门口,忽然被拦住了去路。不知何时,江展羿挡在了她的前面。

“木头?”

“……这样很有意思吗?”江展羿沉了口气,缓声开口,“你明知道我不痛快的原因,还逼我承认是因为师傅逼我去蜀地,这样很有意思吗?”

唐绯垂下头。其实相处这么久了,有的微妙的感觉,模棱两可的情意,她不可能不知道。

“木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感觉出你喜欢我的?”

“……”

“因为从前有个人,像你一样对我好。那时我总以为他的好是理所应当的,还时不时跟他使小性子。这几年我想明白了,当一个人肯像他一样对我,那就一定是喜欢我了。”

“那个人是……青衫宫的苏简?”

唐绯一笑,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有人比得过他。”然后她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向江展羿,“对了,我叫他猴子。”

第38章

在我心里,永远没有人比得过他。

唐绯仰头“看着”江展羿。她的双目虽无神,但清澈得直入人心。

屋内一片寂然,就在唐绯以为木头已经走了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他的低语。

“江绯,我从来没有……想和他在你的心里争一个位置。”

夜里,江展羿做了一个梦——

雨过初晴的早上,深院四处都是皂角香,有个小丫头正在晾衣裳。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凳子上,对他招手:“你来了就好啦,这绳索牵得忒高,我够不着。”于是他连忙跑过去:“那边有个水袋子,你去把它装满,衣裳我来晾。”

小丫头乐哉哉地打水去了,江展羿忽觉不对劲——自己竟不记得这丫头的模样。可当他回头找去,看到的却是江绯了。

江绯穿着她那身洗旧了的湘妃色衣裙,站在如火的榴花间,问:“木头,你看到猴子了吗?我一直在找他——”

……

我一直在找他。

江展羿听到这句话,忽然悲从中来。黑夜里,他恍然转醒。外头暴雨如注,黑漆漆的天色看不出时辰。

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江展羿可以确定从前他并非一个冲动妄为的人。不知何故,凡事若与江绯有牵扯,他总是情难自禁。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起的。

“木头,快过来,草药被浸湿了——”

青竹斋的草药原本是晒在院子里。入了五月,因连着好些天都在下雨,唐绯便将它们挪到了竹棚下。

江展羿见天际乌云密布,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先将草药搬到屋内。”

这个时候,医老怪也起了,三人齐心协力,药草虽有折损,所幸损失不大。挪好草药,接着需要将簸箕里折损的,浸湿的拣选出来。三人一直忙到下午,雨水却丝毫不见休止。

黄昏时分,天黑如墨染,山间更是电闪雷鸣。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叩门声。来者是西塘村的刘叔,他一身蓑衣沾满泥浆,满目焦急。

“江大夫,你、你快来西塘村看看吧——”

“怎么了?”

“哎,都是这暴雨惹得祸,你刘婶把腿摔断了,还有村里其他人……”

西塘村临海,不似青竹斋有山间树木庇护,连着数天暴雨,将村中一些屋舍毁得七零八落,连带着这村中人也是生病的生病,受伤的受伤。

江展羿听了这状况,麻利了穿了蓑衣,“江绯,我背你过去。”

这三年来,有人唤她阿绯,有人唤她江姑娘。不知何时开始,木头忽然开始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不再客套,也不算亲密。如此微妙的距离。

西塘村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许多。连日暴雨,加之海水涨潮,低处的屋舍简直不能住人。村中人临时在高处搭建了防雨的棚子,还有一些人住到了村长家里。

村中伤患多,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多。唐绯一个人忙不过来,江展羿也抵得上半个大夫。如此过了几日,雨水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初夏的烈日。西塘村的状况好了不少,因药草见底,冯天游三天前,便差人去塘水镇买药了。

这一日,唐绯一觉午睡刚起,听到屋外有吵嚷声,又隐约听到有人提及瘟疫。

唐绯心中大怔,拉开屋门急问:“是不是闹瘟疫了?”又转念一想,数日暴雨过后,长江水涨定会引起汛情,洪水后烈日绵延,若闹了瘟疫也是情理之中。

岂料屋外众人一见唐绯,皆皆面露尴尬之色,不言语了。

唐绯又问:“木头,你在吗?”

“在。”

“闹瘟疫了是吗?”

“嗯,塘水镇,桃县几个地方都闹了瘟疫,我想过去看看。”

不等唐绯答话,人群中便传来一个尖锐的嗓子。

“木公子,你要去西塘镇,可别捎上我们江大夫,江大夫眼睛看不见还是其次,染上瘟疫了可怎么办?”这是刘婶的声音。

“就是。”另一人忽然讽刺,“最好能搭个棚子,把江大夫拴在你刘家,天天给你治病!”

“怎么说话的你这是?!我都是为了江大夫好——”

一时间,人群七嘴八舌地吵嚷开来。

冯天游想了想,对唐绯道:“江大夫,我看你还是在西塘村多留几日,一来村里头的人还需要你看病,二来你刘婶说的也对,我们也怕你染上瘟疫。”

“爹——”冯舟听了这话,愤愤然道,“救人治病得赶及时,江大夫的医术你还不相信么?她准能把自己照顾好。”

“哟,冯大少爷,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闹瘟疫的地方,活人能去么?你在这儿鼓吹着让江大夫去桃县,你自己怎么不去?”

“谁说我不去?!我今儿就陪着江大夫一块儿去!”

冯舟撂下这话,人群中顷刻没声儿了。

过了一会儿,江展羿看向唐绯:“那我们收拾一下,这便出发吧。”

“好。”唐绯答道,正要回屋收拾,刘婶一个侧身挤开她,气哼哼地走了。唐绯被她一搡,身体前倾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撞到门,江展羿抢先一步伸手为她垫上。

“木头,你的手?”

“没事。”

另一端,冯天游见这情形,便将冯舟叫道一边:“小子,趁着这个机会抓紧一点,再迟一步,江大夫可要被别人抢走了。”

赶到小渡口,天色已晚。因洪水与瘟疫的缘故,很多船家都歇桨了,水面上只有一星渔火微微闪动。

渔船的主人是一个老船夫,人称张叟。听闻江展羿三人想去桃县,他很是诧异,“这会儿起桨可是个力气活,我不干。”

冯舟忙道:“老先生您歇着,我跟木公子轮着来就是。”

张叟瞥他一眼:“上船吧。”

从小渡口到桃县,需要一天一夜。到了晚上,江面又落下毛毛细雨。张叟点了渔火,又递了几个菜包子给江展羿和唐绯。江唐二人连忙道谢。

唐绯吃着包子,似想起了什,说:“木头,给我看看你的手。”

“没事了。”

“给我看看——”

江展羿犹疑一下,到船尾撩了江水将手洗了。

唐绯摸了摸,发现他手背上肿了好大一块,问道:“你怎么不抹药?”

“没来得及,而且好像没药了。”

“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唐绯立刻得意起来,从袖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木头,你看!”

江展羿看着这枚天真中带有三分稚气的笑容,忽然愣住了。不知为何,他竟想起了那个常出现在梦中,摇摇晃晃晾衣裳的小丫头。

唐绯细心为江展羿抹好药,又似怕他疼着,给他吹了吹手背

张叟在一旁看了,大笑道:“好小子,讨了个这样的媳妇儿,你可真是有福气!”

唐绯心下一沉。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原本握着江展羿的手也突然松开。

船篷内静了下来,只闻寒雨连江,风声潇潇。

好半晌,唐绯听到木头笑了一下。

他说:“老船家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媳妇儿,她是……我的妹子。”

原是稀松平常的语调,可唐绯却听出几许涩苦与无奈。无奈得令她感同身受。耳畔又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木头,我——”

“冯公子,我来换你——”不等唐绯把话说完,江展羿便穿好蓑衣到船头去了。

如果你不能给予,便不要道歉。因为你的歉意,只会让他感到更加苍白与无奈。

唐绯三人到了桃县,是一天后的深夜。入城是不可能了,好在城郊一户人家听闻他们是去桃县给人治病的,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是夜,三人商量好明日的行程,正欲各自回房,冯舟忽然叫住唐绯和江展羿。

“木公子也不是外人了,有的话,我想当着木公子跟江大夫说,也好有人做个证。”

这个法子,是冯天游教给冯舟的——既然木头对江绯有意思,不如当着他的面跟江绯提亲,这样也好断了木头的心思。

“江大夫,我对你的心思,可能你也知道。其实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来西塘村之前,我原本是要跟隔壁的莺歌提亲的,可自从见了你,我、我就……”冯舟红了脸,憋足一口气道,“江大夫,你愿不愿意嫁到西塘村来——”

“我……”其实冯舟的心思,唐绯一直明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回绝。

三人静立于月下,都没有话说。

忽然江展羿道:“你们聊,聊好了早些睡。”

语毕,他看了唐绯一眼,转身回房了。

月华流泻在窗棂。江展羿翻个身,透过月色看向中天星辰。记得在桃花坞的时候,华商曾向他提起自己的心上人。他说那姑娘就跟月亮一般,淡然静好。

可江展羿觉得唐绯像星辰,璀璨明媚,哪怕她曾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变得静默。

屋外又传来叩门声,唐绯推门而入。

“木头,我来给你施针。”

江展羿翻身坐起,“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我昨天给你看伤的时候,特地探了探你的脉,按理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点了。我们趁热打铁,不出一月,你准能记起以前的事儿。”

记忆已经恢复一点了?

江展羿听到这话,心中沉吟。那么他恢复的记忆,便是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小丫头吗?可是为何他却记不起这小丫头的长相?有一回,他竭力回头寻她,看到的却是江绯。江绯问他,木头,你看见猴子了吗?我一直在找他。

……

江展羿甩甩头,脱下衣衫:“施针吧。”

因唐绯本就看不见,江展羿便没有点烛火。当温热柔软的手贴上背脊,他一如既往地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唐绯忽然好奇,问说:“木头,你当年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怎么这么难治?”

天下至毒冥泉,岂可轻易对他人言?

江展羿把语锋一转,反问道:“你呢,试的是什么毒?竟把眼耳弄伤了。”

“岂止眼耳,我试毒以后,在床榻上躺了足足两个月。”很奇怪,唐绯的语气竟有一些自豪。

一根针扎入天池穴,唐绯揉了揉针,又轻声续道:“木头,你知道冥泉吗?”

“冥泉?!”江展羿一惊,“你为何——”

唐绯点了点头,“我当年试的毒就是冥泉。不过我只取了一点,还用疏天影缓解了它的毒性。”

“不是,我是想问——”

不等江展羿说完,屋门忽然被推开。冯舟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39章

翌日,三人到了桃县城。

这次的疫情不算严重,但几天内仍然死了十余人。城中很安静,四处可见巡视的官兵,老百姓大多在屋里呆着,街上飘着艾草味。

因为瘟疫的缘故,官府在三日前便下了禁令。医者入城之后,需由官兵领去指定的医馆照顾病患。去医馆的路上,冯舟格外沉默,虽然唐绯对昨夜之事有解释,说她只是为木头施针治病,但冯舟心里却像起了一块疙瘩。

城南医馆掌事的是一个姓张的大夫。得到医馆,张大夫不让唐绯为人看病,而是给了一张药方子,让她照着配药。如此过了几日,疫情非但没有缓解,桃县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唐绯心知这是药方出了问题,便私下给一个病患把了脉,另开了一张药方子,她此举本是出于善意,谁料没过多久,便有人兴师问罪来了。

这一日,几个大夫刚用完午膳,张大夫便把一个药碗摔在唐绯面前:“这是你熬的药?!”

唐绯端起药碗闻了闻,解释道:“我日前为李妹子把过脉,想新开一张药方试试。”

“新开一张药方子?若是闹出了人命,你可赔得起?!”

“可是现在——”

“江大夫,你莫不是置疑东崛门邵神医的医术?”

其实药方子效用如何,几个大夫都心知肚明,可他们一听东崛门的名号,纷纷缄默不言了。

张大夫又一笑:“这千里天朝,除了早已归隐的医老怪和华商,还有谁的医术比得过邵神医?”

“可是——”如今的唐绯虽然比以往内敛许多,但还不至于睁眼说瞎话,“这张药方子明明就有错!”

“哦?既然江大夫觉得有错,尽管另开新的药方,只是我这城南医馆,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这话说白了,分明是在赶人走。

唐绯闻言,随即僵住了。她不是不想走,可现如今,桃县的病患都被医馆统一收留了。她若离开,上哪儿救人去。

屋外,江展羿和冯舟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张大夫见到他二人,揶揄道:“冯公子,木公子,你们江大夫医术高明,在我医馆实在是屈才了。”

江冯二人听了这话,随即明白过来。还不等冯舟开口,唐绯便跺脚道:“走就走,我还不想呆在你这儿呢!”

唐绯此番表面上得罪的是张大夫,实际上得罪的却是东崛门。

东崛门本是一个江南小商会,近年来,它兼并了不少小门小派,逐步扩大自身势力,成为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门派之一。

因城中多数医馆不愿开罪东崛门,纷纷将唐绯拒之门外。故此唐绯三人只好离开桃县,在城郊的一处破旧宅院暂且安身。

这一日,晨色朦胧,宅院外忽而传来一阵叩门声。

江展羿推开门,只见门前一人白衫墨发,手执折扇,眉眼清雅俊朗。

“江公子,好久不见。”

“华大夫?”

“江公子的病情可打好了?”

江展羿沉吟半刻:“……不知道。”

“不知道?”华商挑眉,径自迈入院内,“是似是而非吧?”

这个时候,唐绯还未起身。华商四下望去,问道:“我那小师妹呢?”

医老怪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华商,另一个便是唐绯了。

江展羿道:“还没起吧。”

“早就听说师傅收了新徒弟,一直想去看看。谁想这三年来,都未能与她见上一面。”华商笑着在木凳上坐下。宅院简陋,没有茶,江展羿端了一盏清水给他。华商又笑,“不过这也好,我听师傅说,这小师妹心善,我这回来也恰好备了一份薄礼。”

“木头,是不是来客了?”

屋内,唐绯听到动静,不由问了一声。

江展羿看了华商一眼,道:“嗯,是华商华大夫。”

岂料此言出,屋内顷刻没声儿了。

对于华商二字。唐绯是再熟悉不过了。四年前,江展羿在飞鹰阁比武会上昏晕过去,便是华商为他诊治的。而猴子深重冥泉剧毒的消息,也是华商亲口告诉唐绯的。

想到这里,唐门阿绯亟亟推开门,“华、华神医?!”

华商的目光落在唐绯身上,也倏然滞住。任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自己的小师妹,便是流云庄找了三年的唐绯。

“唐姑娘,你……”

“华大夫。”唐绯垂下头,低声道:“我现在姓江,叫江绯。”

华商听到江绯二字,忽似想到什么,讶异地看向江展羿:“你们怎么……”

唐绯以为华商误会,连忙道:“华大夫,木头是来师傅这里瞧病的。”

华商“哧”的笑起来:“木头?有意思。”折扇在手里一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展羿和唐绯一眼,调侃道:“那么木公子,若是你的记忆还没恢复,不妨在几日后随华某去一个地方。”

“好。”

华商又对唐绯道:“对了,小师妹,桃县那便我打过招呼了,你今日便去城南医馆,药方子由你来开。”

据华商说,原先的药方子之所以没效,是因为方子里头有两种药性互相冲突。这种错误,但凡懂一点医术的人都能看出来,而桃县城里的大夫受制于东崛门,所以才将错就错。

武林英雄会将近,不少人对盟主之位蠢蠢欲动,东崛门便是其中之一。要得到盟主之位,除了要在比武会上博得前三,更要在江湖上有声望。对于新近门派东崛门来说,今年的瘟疫便是一次树立威望的绝好契机——先配错药方,令桃县等地方产生疫情不受控制的假象,借此将事情闹大。这个时候,东崛门再出面赐以良药,“救”万千人于水火,江南一带的百姓必定会对东崛门感恩戴德。

华商的出现,无疑于打乱了东崛门的如意算盘。然而,碍于他是医老怪的徒弟,背后又有流云庄撑腰,地方小官也不敢逆了他的意,只好将唐绯请回去。果不其然,桃县的病患服下唐绯的方子以后,病情逐渐得到缓解。七日之后,江绯江大夫这一名号,便在江南杭州一带流传开来。

这一日午过,江展羿收到华商的来信,约他明日卯时在小渡口见。

午后晴光微漾,江展羿朝里间望去,唐绯为一个病患把完脉,正摸索着要研磨开方子。他进屋接过唐绯手里的磨块,道:“你念方子,我来写。”

唐绯知道是他,高兴地喊了一声“木头”。她这几日一直很开心,因为双眼已经能感到明暗变化了。

江展羿写罢方子,交由小徒抓药去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个病人,他离开后,里间便静了下来。

须臾,唐绯忽然唤道:“木头,你还在吗?”

“在。”

“我……有桩事想拜托你。”

“你说。”

“等下个月初,我还是想回蜀地一趟。”唐绯道,她抿了抿唇,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人,“虽然师傅逼你陪着我,可我的眼睛也快好了,你能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呆着,不要跟我一起走。我想、我想一个人去看他。”

江展羿知道,她口中的“他”便是那个猴子。

“……好。”

“木头,对不起……”

江展羿沉默地看着唐绯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说:“正好我明日要去一趟苏州,快则三日,慢则五日。等我回来你再走。”

也许是因为愧疚,唐绯一听这话连忙道:“那我明天一早起来去小渡口送你。”

“不用。”江展羿的声音很低,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唐绯的发,“我走得早,你多睡会儿。”

掌心的温热透过发丝,渗入唐绯的心间。可这股暖流忽然让唐绯觉得涩苦。她莫名地慌张起来,喊了好几声“木头”,可是再也没有人答应她了。

其实江展羿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华商带江展羿去地地方,是苏州城西欧阳熙的住处。

江展羿昏迷不醒的那一年余,欧阳熙也曾在桃花坞长住。后来江展羿的伤势逐渐得到缓解,欧阳熙便回自己的竹舍了。

世人常说心安即可,欧阳熙把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时值盛夏,竹舍外开了一树一树的榴花,火红得想要灼烧。然而这几从榴花夹杂在绿意盎然的翠竹中,又显得有些突兀。

欧阳熙见到江展羿,一如既往地招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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