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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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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多少次了,错不了。”

“好家伙。”杨达皱眉道:“通衢大道,他们胆子可真大。”

说是通衢大道,但官道上黄土漫天,两边是农田阡陌纵横,有一些土地不适合耕作的,就是大片的荒地,人烟稀少,此时天色将黑,确实是抢劫的好地方。

张惟功好奇心起,趴在车窗往前方看,见到几个戴高椎帽的少年,以粉涂面,打扮模样十分怪异,身形有高有矮,骑在黄马或青骡之上,呼哨来回,一看就知非善类。

“坊间恶少年,尚不算正经响马。”

和张惟功一样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杨达便放了心,倚回车壁,吩咐道:“春哥儿和秋哥儿一起上,惊走他们便是。”

“是,杨爷放心。”

两个小厮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最喜欢生事的年龄,一路上来回奔波,着实腻味,杨达一发话,两人便是满脸兴奋,立刻策骡向前。

离近了之后,倒是看见这贼年纪不大,高冠涂粉,打扮怪异,身上衣饰凌风飘摆,是上好的丝绸所制。

“你这小子不学好,吃俺一弹。”

春哥儿是喜欢生事的年纪,看着对方年纪似乎和自己差不多,更起争胜之心,但见他手在胸前一翻,一副打造十分精良的弹弓已经取在手中,左臂前舒,左手持弓,右手引丸,电光火石之间,一颗弹丸已经“嗡”然一声,往着对面的恶少年直飞过去。

身手这般利落的小厮,张惟功又是吃了一惊。

穿越这几年,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所见最厉害的无非是村中顶尖的猎户。这个时代,在很多方面是无法和后世相比的,但在一些需要手艺和苦功,还得有耐心和时间的事情上,却是有后世工业化时代不能比的优势。

几百年后,是不大有可能使得一手好猎弓的猎人了,至于费十几二十天功夫,从找寻地点到挖坑,再到守候猎户,这般的细致心思,更无可能。如大明南京那样,绣金织锦的特产名胜,数百年后工业产出的成品反而不如,这就是人力用到极致的区别所在。

春哥儿这一手,动作漂亮干净,比惟功见过的最好的猎户在反应和动作上都要快上三分,再加上弹丸的破空声,显然是劲力使的不小,这样一手功夫,真是叫惟功开眼界了。

但春哥儿快,对面的恶少年却是更快!

一般的起手式,一般的弹弓,一般的使法,这边弹丸已经破空而出,那边才刚刚反应,但在场所有人但听得“叭”的一声,两颗弹丸却是在半空相遇,大力之下,在半空中撞得粉碎!

张惟功看的目瞪口呆,对面把脸涂的象鬼一样的小丑模样的少年,居然使出这么一手漂亮的弹弓术!

这一手功夫,便是山村里使了二十年弹弓的老猎手也是远远不及罢!

“好弓法……”

春哥儿呆住了,他对自己的手上功夫还是颇觉自信的,此番出来,一直没有机会用上弹弓,谁知道头一回使用,便是一头撞上铁板。

对面的恶少年露出一手神技之后,并没有趁胜追击,把玩着手中弹弓,淡淡一笑,问道:“你们是京里哪一家的?这一手弹弓,是在家里学的吧?”

“那你们听好了,咱们是英国公张府!”

杨达知道眼前之事凶险,人家有五六个人,没准还有人藏在暗处,自己这边原仗着春哥儿和秋哥儿都有不俗的本事,但春哥儿明显不如人,再不把大牌子亮出来,今天就危险了。

虽是如此,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这些打劫的恶少无赖哪里知道什么英国公?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来,或是干脆杀人灭口……想到这,杨达面色如土。

“哦,是银锭桥新园出来的……”

怎料这少年一说倒是挺内行的样子……杨达几个有点呆怔住了。

英国公府是国朝顶级的大世家,能位列国公,与国同休的也就是那么几家,老英国公府原本是在城东柴市文丞相祠边上,御赐的大园子,称为英国公家园,后来勋戚都多半居于城西,所以又在银锭桥观音庵附近兴建新府,称为英国公新园。

这么一点小区别,不是内行人,还真的分不大清楚。

杨达眨巴着眼皮,死盯着对面的那恶少年不放,心中着实奇怪,这位小爷,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怪物。

“甭盯着我看,也甭打听我是谁,今儿这事就揭过了,只当没发生过。”

恶少年仿佛看穿了杨达的心思,呵呵一笑,收起了弹弓。

他身后呼哨一声,五六个一样打扮怪异的少年全部冲了过来,笑骂声中,一起越过骡车,往过来的路折返回去了。

“今日之事是玩笑,你们在驿站时是不是脾气不好,这位管家爷拿皮鞭打了个驿夫?”临行之际,为首的恶少驱着大青骡停在骡车一旁,皱着眉道:“驿夫是苦人,下回别这样了。”

“是,是!”杨达满头大汗,哪敢驳辩,他这才知道,人家不是来劫道,却是替别人打抱不平来了。

“我走了,这小孩好玩,一点不怕咱们。”离的近了,这涂粉脸的少年才被看得清楚,原来年纪也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但猿臂蜂腰,一看便知道是身手不凡的好手。他夸了惟功一句,从怀中掏出一锭小小的金锭,抛仍过来,笑道:“拿去玩吧。”

“多谢。”张惟功知道眼前是个异人,不是普通的坊间恶少打劫的无赖光棍,小小年纪,也是郑重拱了拱手,至于抛来的金子,他倒没多看一眼。

“有意思,哈哈,有意思。”少年呵呵一笑,又看了张惟功一眼,笑道:“我记住你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打着骡子飞驰而去,那大青骡也是十分神俊,四蹄翻飞,没一会儿功夫便是去的远了。

“今日好险。”杨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看脸上十分无趣的两个伴当,再看看张惟功,心中也是一阵索然,挥了挥手,道:“走吧,赶路要紧!”

第005章 蓟州

接下来的路程就十分顺当了,从玉田一路过了几个驿站,都是风平浪静,两日之后,终于抵达蓟州城下。

这座城池是当时的蓟辽总督和蓟镇总兵官平时驻节所在,周长十余里,是北部边境十分巍峨雄违的大城,因为军事作用强,所以城池之外,又多了二十几里长的羊马墙,羊马墙之间又建有大大小小的堡垒,箭楼,放置着鹿角拒马等军事设施,加上那些持矛挺戈明盔亮甲来回巡逻的士兵,整个城市,气象十分庄重森严!

到了此处,再往西几十里便是通州,离京城已经很近,而且人烟稠密,再不会出现前两日那样的险情,杨达几人,心思都是放松了不少。

连日赶路,各人都觉得身上乏的厉害,杨达曾经来过蓟镇,熟门熟路,带着大家从东门进城,验过勘合路引等物,顺顺当当的进了城。

张惟功还是头一回来到这样规模的大明都市,坐在车上,两眼四处观望着。

这座城池,不愧是军事重镇,城中到处都是穿着各式甲胄的军人,平民和文吏、商人相加的起来都远不及军人为多,而军人的精气神都还不错,身上甲胄厚重,手持的兵器擦的雪亮,人人都是昂然而行,军官们都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各色斗篷,在亲兵的护卫下排众而行,模样都是十分神气。

整个城池,都因这些军人的存在而有一种奇特的活力。

建筑除了城防设施和官衙之外,多半是泥土和茅草夯实而建,砖石木结构的很少,道路上尘土和垃圾混杂在一起,也没有人打扫,十分肮脏,两边的排水沟渠全部是明沟,沟中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大明的军事重镇,不过如此!

“庆瑞楼……就是在这里了!”

杨达来过蓟州几次,熟门熟路,引着惟功和两个小伴当一路往西,在蓟州西门长街尽头,有一幢三层十来丈高的酒楼,十分气派,门前当户,各摆两排长凳,二十余个打扮出挑,浓妆艳抹的妓女对列而座,看到杨达等人上来,便是立刻上前来招呼。

大明洪武年间为招待天下来往百姓商民,天子下诏在各大都市兴建酒楼,南京建十六座,其余各城各按所需兴建,酒楼之中有教坊司的官妓承接客商,赚取银两,军民百姓可以随便出入,只是不许勋贵和官员士子进入。

时隔一百多年,规矩早就和当年不同,杨达大步流星的入内,在路过脂粉阵时略有犹豫之意,后来强忍冲动,将那些莺莺燕燕挥手赶了开去。

四看盘四干果四时蔬八冷盘八热菜,杨大爷到底是勋戚人家出来的大管事,手头十分阔绰,不一会功夫,店家将银盘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异色粉呈,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来,五哥儿尝尝这家的鹅掌,鲜嫩可口的紧。”

“这卖海参十分可口,入口紧滑,鲜香扑鼻。”

“这松鼠鲑鱼虽不及南边的地道,在蓟州也难得了。”

杨达不停的给惟功夹菜,将惟功面前堆的小山也似,看到小惟功吃的香甜,便转过头与两个伴当随意说起话来。

“此番虽有小小波折,到底还是顺当了。”

“托杨大爷的福。”

“我兄弟二人还望杨大爷多多提携,日后有什么差事,咱们一定跟着,绝不敢有二话。”

秋哥儿比起春哥儿话多不少,大灌杨达迷汤,杨达神色十分满意,便与这二人推杯换盏起来。

几巡酒过后,三人话更多,口风也不再严密。

杨达看向惟功,感慨道:“五哥儿大约也隐约明白了,咱们是什么样身份的人?”

惟功塞了一嘴的菜,嘴唇上全是油光,只傻笑着摇头。

他知若是自己表现的机灵醒目,这些管家仆役胆小谨慎,恐怕未必敢接着说下去,此时不如藏拙好些。

杨达心道:“到底是乡下孩子,前几日看着还机灵,到了城里就现原形。”心里这般想,嘴上却道:“五哥儿你是咱们英国公府大老爷所出,你娘亲是当年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生了你之后,大老爷怕老太爷生气,所以叫你娘出府别居,原说是等事情平定再叫你们母子回来,谁知道你母亲性情刚烈,没有住在大老爷安排好的别居里头,居然不辞而别……这一晃六七年过去了,哥儿你已经长的这么大,你娘亲却已经不在人世,这真是从何说起来啊。话说你娘亲天姿国色,在咱们府里头是很出名的……”

杨达口中啧啧有声,也不知道是感慨世事无常,还是想起惟功娘当年的美貌而痛惜。

至此,张惟功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怪不得母亲虽然是嫁给了山村里的农夫,却是识文断字,说话雅致,原来是从国公府中逃出来的大丫鬟。

只是娘亲带自己已经走远改嫁,自己生父似乎也没有费力寻找,这个杨达算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尚有疑问,杨达却又与另外两人推杯换盏,继续痛饮起来。酒意上涌之后,杨达更是高兴,拍着桌子笑道:“此番我等立下这般大功,二老爷必定重重有赏。”

春哥儿刚刚说话不及秋哥儿好听,落了下风,此时便格外小意奉承道:“大老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嘿嘿。”

“咳,杨爷,春哥儿……”

到底是秋哥儿警醒,虽然惟功仍然伏在桌上大吃大嚼,不过当着他面这般说话,仍然是大为不妥。

他这么一提醒,杨达立时醒悟过来,瞪了春哥儿一眼,便立刻扯起别的话头,将适才两人的话给盖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闹,三人酒意全消,叫酒家胡乱上了些主食,不过是面条馒头肉包子之类,塞得一饱后,便欲下楼结帐,继续赶路。

此时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响,酒楼四周都是商业区域,有不少牵着骡马或是骆驼的行商在此,又或是有城外的菜农和渔民推着独轮小车进来,在酒楼四周贩卖自己的时蔬和刚打的鲜鱼。

原本秩序井然,此时突然过来不少骑兵,手中马鞭不停地在半空挥舞炸响,噼啪炸响的鞭声如同闪电,惊的人忙不迭地往四周躲避开去,一时间街市上鸡飞狗跳,十分混乱。

“这又闹什么妖!”

行程被突然打断,杨达也是十分不满,瓦刀脸上满是鄙夷之色,看着这样的动静,便是断然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官儿经过,闹这么大的威风,咱们老太爷上朝也没有这么闹法!”

国公府的老太爷就是当世的英国公张溶,还是嘉靖早年就继承了国公之位,在位已经几十年,朝中其余的几个国公都是他的后辈了。

按说是德高望重,在朝中天子肯定是以不少大事托付,只是在隆庆年间,朝廷议蒙古俺答汗求和互市之事,成国公等二十余人同意互市,老英国公和十几人反对互市,廷议下来反对派告负原本就失分不少,几年之后,互市效果渐显,老国公更是灰头土脸,所以朝政之事,已经不大出手干涉,上朝之事,就更属少有了。

这等事杨达当然不会说了,国公府豪奴不会这一点上下进退也闹不明白。

倒是酒楼中有不少客人和伺候的伙计,此时才明白这一桌人是京城出来的国公府的人,不免也是高看了三分。

也有人不买帐,桌角有几个小军官模样的人也在窗口观看,此时便森然道:“什么小官儿,这是我们戚帅!”

“戚帅?”

杨达这才想起来蓟州城中武官们的大头目是谁,当朝太子太保,左都督,蓟镇总兵官戚继光!

戚继光自从嘉靖年间在东南剿灭倭寇之后,其人在大明已经是军神一般的人物。民间流传的话本,评书,已经有不少是戚家军的故事,戚继光本人的形象也是十分高大挺拔,加上历任蓟辽练兵总理,总兵,为镇帅多年,实权在手,朝中还有当朝首辅张居正的大力支持,论起实际的权势来,英国公府实在没有法子和人家比了。

一听说是戚继光前来,杨达脸上有点悻悻然,戚继光镇守边关多年,京中勋旧人家多半嫉妒横生,但有张居正撑腰,大家也拿戚继光没法子罢了。

那几个小武官却彼此私语起来,片刻过后,有一个中年武官抱拳道:“家兄曾经在京城见过贵府大老爷,知道英国公府与我们戚帅交谊菲浅,适才是我们冒犯得罪了。”

人家送下台的梯子,杨台自然赶紧接住,一脸释然道:“戚帅也曾经到我们府中拜会过老太爷,小人曾经伺候过茶水,一切无须再说。”

第006章 两帅

一场误会冰释,两边人都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的情形。

从长街之西,先过来一小队骑兵,都是明盔亮甲,打着红旗,身上也是着红色外袍或披风,看起来十分威武。

大明军中尚红,不论是旗帜,袍服,都是以红为主。

骑兵过后,则是大红百余名火铳手,戴着结红缨顶的青色圆帽,身着战袄,膝下是铁网裙,衣饰都是崭新新制,或是刚刚浆洗过,穿着十分挺拔漂亮。

每个人手中,则是一杆细长的铁火铳,枪管细长,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枪托都是用上等硬木所制,打磨光滑上色,整根火铳,用料讲究,打造精良,虽然只是百余人的火铳小队,但分列行进时,给人的威胁和压迫感,却是远在刚刚那一小队骑兵之上!

至此杨达等人已经深为震恐,适才口出胡言,若是这几人不依不饶闹起来,在戚继光面前,恐怕国公府的面子也未必抵的上大用。

后悔之余,杨达心中也是奇怪,戚继光摆出这样的阵仗似乎是在迎接某个客人,事实上戚帅自忖功大,对一般的武将视之为奴仆,对文官更是不愿以下官之礼参拜,几任蓟辽总督中,只有谭纶才能以资历和战功折服于他,此番不知道是谁有天大的面子,居然能叫戚帅摆出这般仪仗来亲迎。

在火枪手之后,又是一队打着各色旗帜的骑兵,再之后,便是赫赫有名的镇守蓟镇,麾下十万大军,屏障京师北部边防的戚帅戚继光了。

戚继光此时五十余岁年纪,但骑在马上却是腰背挺直,单手控缰潇洒自若,顾盼时,眼中神光四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即将迈入老年的资深将领。

在他身边,数十员将领都是穿着各色铁甲,或胸前有明镜,或细细若山纹,或锻打精良,散发着冷艳的铁器之光。

所有的将帅,都是顾盼自雄,面容之上饱含自信。

张惟功看的也是心神大震,眼前这支大明军队,算是冷热杂处换代之时,不论是装备还是精气神,还有行进时展露出来的动作,都是显示出良好的训练和风貌。

张惟功好歹是大学生,也读过几本书的,戚继光打倭寇的故事耳熟能详也罢了,到北方训练士卒,初时不能服众,后调三千浙兵至,雨中候命,虽大雨如瓢泼而下,浙兵们纹丝不动,蓟镇的北方土鳖将领们才为之惊呼,高呼戚帅之威至如此耶?由是心服,自此蓟镇大治。

这是书面上的话,当不得真。后来戚继光一直调浙兵到蓟镇掺沙子,整治不服他的北方将领,到万历二年时,浙兵在蓟镇超过两万,嫡系将领几乎全由南方将领组成,整个蓟镇当如臂使指,无往不利。

书面上的传奇人物在眼前如此豪气万方的通过,张惟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如果是家中惨变之前,他的心境肯定与现在截然不同,对戚继光他还是很佩服的,但心中愤恨一时难消,他对大明的官兵印象极为恶劣,现在观看此情此景,自是千般百种滋味上心头。

而且张惟功自有自己的心事,这几天他一直装作无知小儿,所以杨达几个对他警惕心也减弱了很多,适才酒席上泄露了不少隐秘出来。

他的父亲是国公府里的大老爷,也就是未来国公的继承人,至于杨达几个嘴里的二老爷,心怀不轨,这几人是二老爷派出来寻找自己,恐怕未必存着善意罢。

自己父亲看样子是嫡长,要继承爵位的,现在膝下无子,当弟弟的千里长途帮大哥找回继承人,怎么看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这么蠢的人么?大大的不像!

当年父亲不敢认帐,偷吃后擦嘴,最少也是个没挡当的,至于府里老太爷,还有那个什么赵夫人,恐怕在此事中作用都不小,否则的话,现成一个大胖儿子被撵了出去,以大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风俗,这位国公府的大老爷心胸也太宽广了一些。

怎么盘算,前路都十分艰险啊……但事已至此,也唯有见步行步了!

“李帅,是李帅也来了!”

“怪不得咱们戚帅亲自来迎,李帅当得!”

“嗯,当得,当得。”

几个蓟镇武官趴在窗子上偷偷观看下头的动静,他们今日不当值,但以武官身份到这种有乐坊妓女的酒楼中来也是犯忌的,所以形迹有点鬼祟,但当看到东路方向涌来大量的骑兵时,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李帅?”杨达也为之失色,惊叫道:“难道是辽镇总兵官李帅到蓟镇来了?”

“当然是李帅!”刚刚抱拳与杨达和解的武官是穿着千户服饰,腰挂铜牌,服补熊罴,算是蓟镇的中下等武官,此时脸上一脸兴奋,指着大股涌来的铁骑道:“中间那个不是李帅是谁?”

大队的骑兵中间,有一个穿着山文铁甲的将领居于正中位置,形貌最为显眼夺目!

李成梁亦是五十上下的大将,一张国字脸,留得几缕长须,拥有上位将领的十足威严,眼神虽不如戚继光那样神光四射,却也是迥然有神,顾盼之间,威势自生。

原来此次插汉部蒙古入侵,开初动静极大,朝廷为稳妥计,飞檄调辽镇支援蓟镇边墙,以防鞑子大举入境。

此种举措是因为辽镇左侧直面插汉土蛮各部,平素打交道极多,辽镇李帅李成梁就是在插汉部身上涮出足够的战功和声望,成为镇守辽东的总兵大帅。在他之前,朝廷在十年内战死了三个总兵,此人上任后对插汉部却是屡战屡胜,此番调他入卫,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至于蓟镇武官对李成梁的敬服也是因为他的战功,动辄以几百铁骑狂飙猛击,直插敌人部落首脑所在地方,经常转战千里,以轻骑主动出击,如果说戚继光稳重如泰山,李成梁就是如下山猛虎,两人的风格来说,李成梁更得激进武官的敬服和崇拜。

当今天下,三大名帅,辽东李成梁,蓟镇戚继光,福建俞大猷,张惟功一日之内见到两大名帅,也算运气爆棚了。

辽东兵马,行止果然也是和蓟镇不同,大股大股的骑兵直涌过来,犹如奔流不停的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滚滚如雷的马蹄声令大地都颤抖起来,酒楼上的杯碟等物都不停地跳动着,这样的声势,普通人见了都是战栗起来,连杨达等人,都有点惶然变色。

所有的骑兵都是头顶樱盔,身上穿着的是棉甲镶嵌铜钉,甲以对襟铜扣合成,中间加着护心铜镜,看起来是轻便之余,防御力也并不算差。

李成梁喜欢用骑兵突袭,他的部下从装备来看也是适合长途转战,从精气神来看,蓟镇兵马稳重,而辽镇的这些骑兵都是一脸的满不在乎,那种彪悍之气,更添了几分狂野轻捷。

张惟功的眼光却始终跟着一个辽镇将领,刚刚他还有置身事外的感觉,现在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狞厉和阴冷!

陶游击!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陶将军的全名,不过这不要紧,将来知道是迟早的事!

他没有出声,整个人趴在窗子上,十根手指,将窗棂死死抓住,指甲已经捏的发白。

“戚帅!”

“李帅!”

戚继光比李成梁年长,成名也早的多,戚继光成总兵的时候,李成梁才刚刚袭职,戚继光名震天下时,李成梁才在辽东薄有微名,两人见面,李成梁拨马加速,到底比戚继光先行见礼,算是礼敬三分。

两人彼此拱手毕,戚继光在马上说了几句感激辽镇来援的话……当然是客套,在他的经营下蓟镇稳如泰山,不发生大规模战事的话,辽镇来只是抢功罢了。

李成梁则是心知肚明,他在辽东砍首级也够多了,也不会在意眼前这一点点功劳,此次辽镇入关,只有陶游击斩首五十余级,没有白跑一趟,至于首级中是不是有假的,他可没功夫去细查,好歹有一点功劳,大家遮脸好看便是。

两位大帅客套一阵之后,便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往戚继光给李成梁预备好的府邸而去。

楼下战马如龙,甲士聚集,刀矛如林,好一股威风杀气,半晌过后,兵马才又重新消失,刚刚被驱散的人群才又重新聚拢起来。

“五哥儿,咱们该走了。”

杨达没有发觉张惟功的不对之处,六七岁的小童能有什么异样之处?就算脸色不对,也是被刚刚的情形吓着了……山里娃么,见识少。

将张惟功叫上,春哥儿秋哥儿提起行李,再又向几个蓟镇的武官辞别,重新就道。

他们的骡子都叫店家伙计喂了精粮,算了算帐,给了一锭二两的银子,抵得饭帐和草料银子,店伙该当找几十大钱出来,杨达摆了摆手,示意不要了。

春哥儿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看来这几十钱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临行之时,杨达看向戚继光和李成梁消失的地方,由衷道:“多咱时候,咱们国公府邸再出来掌兵,就真的神气喽。”

杨达虽不姓张,却也是国公府的家生奴才,已经效力几代,眼看这些外镇的掌兵大帅如此神气,心中不免也是有几分怅惘。

不过他自己亦知没有可能,不说现在两个老爷,就是太爷辈都舞弄不得刀剑,开不得弓,想恢复祖宗荣光,梦里都不曾有过的场景了。

当下一声叹息,带着惟功坐上骡车,一行四人,又是向着西边方向,逶迤而行。

第007章 入京

四人组从蓟州一路西行,过通州,在张家湾附近,看到几万人拉卸漕粮入仓储时,张惟功又开了一次眼界。

但抵达通州,也意味着京城就在眼前,意味着最后翻牌的时间就快到了。

惟功左思右想,恐怕京城这一关是龙潭虎穴,仅从一点点的信息来看,此番入京肯定不是大老爷自家父亲的意思,而是人家别有用心的做法。

他有心私逃,但两个小厮得到杨达吩咐,轮班守着他,半夜时他借口起身小解,或是春哥儿,或是秋哥,反正会有一个紧紧跟随,这两人是张府的家生子奴才,在府中和武师学过武,一手好弹弓就是在国公府习得,张惟功自忖自己才七岁不到,虽然努力锻炼,上山下山如履平地,身体素质不差,但在这两个已经入得武学之门,得窥堂奥的伴当面前,还是小心藏拙好些。

逃是没机会了,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前行,入国公府后,见步行步罢了!

六月初六日的清晨,一行人抵达京城外的东便门外,预备从此处入城。

看着北京那巍峨高耸,一眼看不到边的城墙,张惟功也暂且放下心事,整个心灵,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之中。

当时的北京由内城和外城组成,内城修筑较早,外城是嘉靖年间添筑而成,两城相加有十几个城门,周长六十余里,是当时天下最雄伟最广阔最为浩大的城防工程。

在这座城池面前,他感觉到人力的伟大,华夏先民的智慧和勤劳这话不算是无聊的空话,心中充溢起一种自豪之感。

东便门是外城的城门,入城之前,便是有无数的百姓和行商等候从城门进入。

无数的百姓,或是推着小车,或是挑担,或是牵着骡马或是骆驼,载运着各种物品,送往这天下第一的大城之中。

由城门进入之后,放眼看去,街道笔直纵横,房舍连成一片,大道宽约五六十步,黄土垫道,灰尘土泥极多,道路两边皆是民居房舍,每隔一段路程之后,会有几处招牌幌子出现,那是做生意的商家。

城中树木较少,沟渠也是明沟,与蓟州一样,充满垃圾和恶臭。

与城外感受到的辉煌相比,城中的情形,就令张惟功有些失望了。

进入外城之后,秋哥儿得了杨达命令,骑着骡子匆忙前行,看来是先到府中报信去了。

张惟功也有点紧张,但仍然想不到办法,他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这般无用。

行不多时,又来到内城城墙之下,与外城相比,内城城墙修筑的更加用心,城门大开,有一群穿着盘领青衣,头戴吏巾的吏员正拿着各式工具,称量货物,计算价值,商人们则是排队缴纳税金,领取凭证之后,这才可以带着自己的伙计和货物入城。

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崇文门税关,外城进入内城的必经之所,来往行商极多,感觉上十分热闹繁富,比起一进东便时,强出不少。

因为排队的人众多,城外两侧有不少茶棚子,等候的人们在茶棚下喝茶闲聊,等候验看货物后入城。

这种地方,自是鱼龙混杂,张惟功看到茶棚内外,有不少形迹可疑之辈,有一些是挺胸凸肚的大汉,头戴勇巾,一副好勇斗狠的模样,还有一些油头滑脑贼眉鼠眼之辈,形迹鬼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这等人,大约都是后世光棍无赖,城中流氓之类,但人数之多,也是叫张惟功开了眼界。

只在崇文门外,大约就有数千人之多,细细看下,居然有超过正经商人之势。

“这还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么!”

时近正午,城门内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是六月初六天祝节,按京城风俗,各家要担几缸子清水用来腌制黄瓜等各色蔬菜,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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