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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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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由文,】

第001章 山村

大明万历二年春。

在山海关以西,迁安,永平,滦州这三县到这天下第一关的中间地带,往北方靠着长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庄上有百来户人家,因为不靠通往山海关的大官道,所以村落略显的有一些荒僻,甚至是有点儿破败的感觉。

现在是黄昏时分,村落里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小孩子们在场院内外嬉笑打闹着,平添了几分热闹人气。

在村落通往大山的小道左近,一个妇人正往着山里张望着,脸上有明显的焦急之色。

她头上裹着蓝色头巾,身上穿着天青色圆领袄子,腰束布带,下身一袭灰色布裙子,打扮虽平常,却是生的清丽脱俗,显露出一副与普通山里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她没有等候太久,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一群进山打猎的后生们说笑着从山谷中下来,一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跟在人群之中,身上背着两条灰色的野兔子。

暮春时节,动物已经从冬天和初春时的瘦弱中解脱出来,山村里的青年们在耕作之余,就是进入山中打猎,猎得的肉可以吃,皮毛变卖,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还能贴补家用。

此番入山,收获显然不差,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大半的猎人都是十几岁到二十余岁的少年和青年,只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年纪最小,但他身子健硕,远比普通孩子高大。

“娘!”

看到妇人,小男孩大步迎上来,笑眯眯的拉住娘亲的手。

男孩姓张名惟功,在这个杂姓杂居的山村里他的家庭并不起眼,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娘亲超过常人的美色,言辞谈吐也十分雅致。

“娘,我饿了……”

拉着娘亲的衣袖,小惟功把身子扭来扭去的撒娇。

“饭早做好了,就知道你一回来准饿。”

当娘的自然疼怜儿子,接过兔子,用衣袖擦了擦儿子汗扑扑的小脸,拉着小孩往自己家门前去。

沿途过去,在屋前吃饭的人们都端着碗,让着张家母子二人,山村不大,彼此都十分照顾友爱,平时也很少有破脸争执的时候。

张家坐落在村西头,算是村庄外围,穿过大半个村子,才返回三间主屋两间偏屋的小院之前。

“爹!”

到了自己家门口,房顶上有一个中年男子正拿新草换旧草,其实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般人家都是收了麦子之后,晒了新草,再来取换,不过惟功家的屋顶已经漏了几次雨,不换是不成了。

“呵呵,回来了。”

“爹,下来吃饭吧。”

“好!”

说是好,到底又做了一阵子活计,直到惟功娘催促了,一家三口才搬了桌子板凳,坐在场院前吃晚饭。

往嘴里扒着饭,一家人闲话家常。

“这么一点干草,陈癞子收我三十钱,真是黑心啊。”

“怎么不去邻村看看,没准有便宜的。”

“俺怕今黑赶不回来,心里放不下,嘿嘿。”

晚饭是分两样,惟功爹和娘吃的是小米和黑豆混的杂粮饭,小惟功吃的是蒸好的黄米饭,虽然也干燥粗糙,但是正经的粮食,不像爹娘吃的是杂粮。

小菜倒是精致,现在是春天,山里野菜多,惟功娘摘了好几样,用菜油炒了一盘,盐腌了一盘,青白碧绿的,十分爽口。

一家三口埋头吃饭,说着家常,惟功爹三十余岁,憨厚老实,话并不多,看到儿子带回来两只兔子,倒是着实夸赞了一阵子。

“爹老这么夸我,倒像是外人一样。”

惟功擦擦嘴,赶着到村头和打猎回来的半大小子们一起修理弓箭去了,从他能挽动一斗的小弓箭时开始,就把射猎当成大明朝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倾注了他全部的热情。

看到惟功走的远了,惟功爹才讪讪道:“惟功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还不是你,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儿子。”惟功娘撇嘴道:“不知道你每日这般客气为什么。”

“嘿嘿,俺是真心夸他,惟功这小子,将来准有出息!”

六年多前,惟功娘带着不满月的小惟功路过此地,看中了惟功爹本份老实,接受了这个本份男子的求亲,从此在这个小山村安下身来,惟功爹对小惟功疼爱有加,为了掩盖住事情,从老家遵化迁到这小山村里来,好在村民都善良本份,杂姓村子没有大宗族,反而较好安身,一家人一恍惚在这里住了五年,已经是扎下根来了。

转眼就夜色降临,山村里没有人有天黑用油灯的习惯,更不提蜡烛,天黑之后,家家户户都顶上了门,早早歇下。

星空之下,惟功爬上了自家门口堆起来的草堆,在谷草特有的香气中,舒舒服服的躺成了一个大字。

爹叫张守达,娘叫许素娥,都是这个时代最普通最常见的百姓的姓名,他的名字,却是与常人稍有不同,不像是自己那个木讷老实,大字不识一筐的后爹能取出来的……是的,张惟功有自己的记忆……五百年后的一次意外,使得一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穿越至此,成为一个形迹可疑的明朝家庭形迹更可疑的儿子……真绕,有时候张惟功自己都感觉好笑,这一个家,三个人中看来最清白无辜没秘密的,就是那个老实巴交,成天惦记着多做点活计多赚几个大钱的老爹了……

没穿成皇子也没有在书香世家,这个家境想读书上进或是经商都不大可能了,张惟功倒也没有抱怨什么,能在意外中存活下来,多活了一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天生豁达的很呢……当然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再者说,爹虽然是后爹,不过对自己疼爱有加,娘就更不提了,虽然身上可能有什么隐秘啥的,不过对自己这个儿子是掏心掏肺的疼爱着……有这样的爹娘,在这样民风淳朴的小山村里有滋有味的活着,将来种点田打打猎娶个能干还漂亮的婆娘,这样的人生也没啥不好吧……

第002章 惊变

“惟功他娘,情形不对。”

半夜时分,一向木讷老实睡觉也很踏实的张守达猛然掀开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下来。

“咋了?”惟功娘操劳一天,虽然惊醒了,却是有点儿懵懵懂懂。

“好象是鞑子来了!”

张守达先没有回答,整个人趴在地上,暮春时夜晚天凉,又是山区,但他额头上却是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其实已经不待他说了,大地的抖动说明了一切。

这个山村和附近所有的村落一样,距离长城一线很近,自从嘉靖年间鞑靼各部经常犯边之后,这里也曾经多次被蒙古插汗部入侵,此时再愚钝的人,也知道是蒙古鞑子杀过来了。

“走,快走!”

当着大事,到底男子要有主张,张守达厉声喝着,将已经惊醒的惟功扛在肩膀上,拉着吓坏了的许素娥,一起往门外大步跑去。

慌乱之中,惟功娘只将一个小布口袋塞在惟功的怀中,那里面有几两散碎银子和几百大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整个村中的人也都是同时奔逃了出来,月色之下,张惟功看到无数熟悉的人影从农家小院中奔出,蓬头散发,赤脚光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所有人都在往大山那边跑着,那里是燕山余脉,这座长达千里的大山是长城防线的补充和山民们保命的唯一机会!

但今晚月光皎洁,是一个寻常的月中的日子,但这样的月色,也成了异族强盗们逞凶的最佳帮凶。

大地震颤的越发厉害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十分清楚,几乎可以听到马匹喷鼻的响声,从发觉动静到蒙古骑兵杀到近前,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张惟功被正面抱在阿爹的怀中,搂着张守达的脖子,眼睛正好是往后看。

隔着几百步的距离,他清楚的看到在战马上那一张张丑恶的脸……鞑子们戴着铁头盔或是毡帽,多半是穿着皮袄,少量的人穿着镶嵌亮铜钉的皮甲,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柄长矛,或是一张短小的骑弓,在距离接近之后,这些蒙古人口中发出一阵阵怪啸,在深夜之时,犹如一群群凶猛的野兽。

这些在深夜冲入人家园的人,其实也是与野兽没有区别!

“嗖……嗖嗖嗖……”

在接近五十步之内时,蒙古人开始射箭了。

月色帮了他们的忙,这些长着圆阔脸,身形矮壮的蒙古骑士们在马上可以左右开弓,借着月色,他们不停地用骑弓射出箭矢。

有村民被射中了,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听到叫声,蒙古人更加兴奋,发出一阵阵怪笑,一边继续策马追逐,一边不停的射箭。

箭矢在张惟功身边不停的射过,将那些熟悉的邻居和朋友们一个个射翻在地,开始时,他还有点看戏的感觉,有一种荒唐的不真实感,这几年来,除了穿越者的疏离感外,他还是一个被呵护的着孩童,等看到有好友丧命时,才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痛楚与难以扼止的愤怒。

有一些平时经常打猎的少年和青年们开始操弓还击,他们的射术也不差,明亮皎洁的月色下,也有箭矢飞向敌人。

有一箭势大力沉,正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蒙古人的胸膛,对方发出一声闷哼,摔落在地上,张惟功和很多村民一起,发出欢呼声。

这一箭是村中最善射的青年许光远射出来的,他对张惟功很友善,经常夸赞张惟功在箭术上有常人难及的天赋。

看到这一箭,张惟功忍不住握紧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一下。

这一箭也叫一群蒙古人感觉意外,但很快就有一骑斜冲出来,马速极快,手中铁矛正对着许光远,见来势凶猛,一群原地射箭的青年开始闪避,这蒙古人却控骑如飞,整个人身形与马匹似乎融为一体,他很快接近目标,手腕轻轻一伸,长矛在马速的带动下却十分沉重,矛头在许光远的胸后刺过去,刺透前胸!

许光远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胸前,铁矛冰冷,闪烁寒光,鲜血还在矛尖上不停的滴落着。

“汉狗,哼,死吧汉狗!”

蒙古人用不纯熟的汉话大声叫骂着,缓缓抽出铁矛。

铁矛沉重一击之后,许光远的前胸和后背之间,赫然多出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的沽沽流血。

看到这样的情形,村人仅有的一点抵抗意志全部消失,他们是平民,虽然有不少人善射,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之事,这一点血勇之气和这些草原上的狼群比起来,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尖叫着,漫无目的的乱跑起来。

箭雨仍然在不停的射向奔逃的人们,粉碎了微不足道的抵抗之后,蒙古人杀戮起来,更加随意从容。

在众人身后,有不少蒙古人跳下马来,开始抓捕跑不快的妇孺,女人和孩子他们都要,孩子可以当奴隶,长大后牧马放羊,女人可以放在蒙古包里,任由他们凌虐侮辱。

铁锅,家具,农具,任何物品,他们都往自己的马匹上放,一边放,一边哈哈大笑着,经过和大明超过百年的战争,在厉行的贸易禁止政策下,蒙古人已经迅速蜕化到几百年前的凄惨状态,一个铁锅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强盗,狗强盗……”

张惟功在一个安稳的世道里长大,穿越这几年来也过的太平日子,见到这样血淋淋的杀戮,毫无掩饰的赤裸裸的抢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着。

趴伏在张守达的前胸,他不停地叫骂着,眼中却不停流下泪水,脸上也凉凉的。

张守达的脚步不停,疾速如飞,惟功娘虽是小脚,也是拼命跟上。

等爬过一个山头,进入密林深处时,一家三口,终是松了口气。

“咳,咳……”

惊魂初定,张守达就开始咳嗽起来,月色下,可以看到他在吐血。

“爹!”

张惟功大惊,他看到爹的身后插着一只羽箭,蒙古人的制箭法一眼就看得出来,在爹身后,还有小半截箭头露在身外,似乎是用动物的骨头磨制而成。

但就这根小孩玩具一样的骨箭,却是要了张守达的命。

“惟功,要听娘的话,莫要慌,莫要吵……”

张守达安抚着惊惶的惟功,笑着对惟功娘道:“可惜,没法再照顾你了……”

他吐着血,最后关头,还在安抚着惟功和许素娥,生恐这娘儿俩太过害怕。这个燕山汉子,娶的不是元配,儿子也不是亲生,却是善始善终,最后关头,也死的像个男儿,像个父亲的模样。

夜色之中,星光之下,娘儿俩守着一具渐渐变的冰冷的尸体,没有人愿意说半个字。

……

天明之后,有脱难的村民陆续出现,在山上遥望村庄时,看到四处起火,冒起的烽烟半天高,见到这样的情形,所有人都破口痛骂起来。

一百多户人家,当场被射死杀死的有二十来人,象惟功爹这样跑出来死掉的只有一人,被抢走的妇孺也有三十来人,几乎家家户户都遭遇苦难,男子们铁青着脸,哀声叹息,妇人们不停的哭叫着,家里有死人的,哭到晕厥的都不在少数。

此番损失对这个小村庄来说当然是十分惨重,村民们不停地怒骂着。

在他们的嘴里,惟功才渐渐明白过来,几十年前插汉部还算老实,那时候是西边的鞑靼闹得厉害,嘉靖和隆庆年间,一直破关直入闯到京城脚下,闹到京师戒严,听说嘉靖爷一怒之下,斩了兵部尚书,谁知道几十年后时势倒转,现在鞑靼老实了,插汉却闹腾起来了。

张惟功历史一般,不过倒也知道当时是权奸严嵩柄国,东南有倭寇,北方有俺答,闹的明王朝不能安生。

但现在是张居正当国,对张居正这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他是知道的,史书上称张居正柄国时国家富强,边境安然,是大明最后的太平盛世,谁知道这一场惨祸突如其来!

突然有人叫道:“官兵来了,是官兵。”

大队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长矛马槊长枪纹眉刀的刀尖闪烁寒光,战马跳跃着奔驰着,骑兵们都穿着鳞片铁甲或对襟棉甲,头顶瓣儿盔或是长樱盔,威风凛凛奔驰而来。

骑兵的人数大约有三百余人,但横亘在地平线上时,却像是千军万马,给人强大的视觉冲击。

张惟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也是看的呆了。

看到大明官兵赶来,村民们都是热泪盈眶,大家不再躲藏,全部从山谷中走出来。

等村民回到村中时,大明骑兵们也是赶到村中,为首的将军手持马槊,身上披着银鳞铁甲,身后束大红披风,他的亲兵见村民们涌过来,手持皮鞭迎上前去,一边抽一边喝骂道:“混帐,在我们将军马前还敢站着,全部跪下!”

“跪下,跪下!”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一起吆喝起来,这一声声吆喝好象巨雷落在人的心上,震的人心肝直颤,所有村民先是茫然,接下来便都是跪在村子中间,垂下头去。

第003章 杀良

“入他娘,还有一具尸身?”

村民跪下之后,那个将军随手一伸,手中马槊槊尖一挑,昨夜被射死的那个蒙古壮汉居然被抛弃了,尸身还留在原处,大约是他的同伴不愿浪费马力拖一具尸体,而是将抢来的财货都带走了。

这厮被留了下来,圆脸膛仰面向天,两眼圆睁,尸身显的格外狰狞。

但张惟功的注意力没有在这尸身上头,而是盯着那个马上将军的槊尖不放。

一具尸首,少说百来斤重,这将军居然轻轻松松用马槊就挑了起来!

这是何等神力!

张惟功只觉脑海中轰然巨响,一扇从未见过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打开,从未想过,人力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砍下首级!”

看了一下,那将军将槊尖一抖,将那尸首抖纸片一般抖落下地,一声吩咐之后,一个明军士兵上前,手挥短刀,刀刃十分锐利,反手之间,一颗首级已经剁了下来。

“呕……”

村民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少人都胸腹间一阵恶心,吐下酸水来。

一身神力的将军在马上只顾沉吟:“入他娘,才一颗首级,老子从关外进来奔驰几百里,这能有什么功劳……”

他能领数百铁骑,最少也是游击将军以上的身份,他的部下,也是精强神勇,遇到昨日那些装备很差的蒙古人,一定能杀的对方屁滚尿流,可惜的是,他们来的稍晚了一些,现在蒙古人已经走了半天,轻骑快马,无论如何是追不上了。

村民们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张惟功却是人小鬼大,隐约听到这个将军的低语,顿时毛发倒竖,偷偷牵着母亲的衣袍袖角,将她往人群外围拽。

“杀光,全部杀光!”

将军的沉吟只在指顾之间,没有犹豫太久,便是直接下令。

他的声音十分冷漠,但也十分决然,听不到任何的迟疑和犹豫之意。

这令人不寒而栗声音令张惟功觉得冰寒彻骨,以前看到的文字突然在眼前变成现实,命令之下,所有的明军开始抽刀,长刀在刀鞘里摩擦的声响渗人之极,没有人犹豫或质疑,每个人都已经如屠夫一般,挑好了下手的目标。

“跑,大家快跑!”惟功跳到半空,用尽最大的力气,嘶声大吼着。

听到他的叫声,将军在马上哈哈大笑,斜眼看向远处的惟功,笑声之中,充满讥嘲之意。

“嚓!”

第一刀挥向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人头飞向半空时,这个惟功叫蔡嫂的中年妇人还没有想通,眼前的一切为什么。

“嚓,嚓嚓……”

这一股精锐明军的砍杀比蒙古人更有效率,更加凶猛,每一刀都是向人的脖项处砍去,每一刀,就是一颗首级,一条人命。

“娘,快跑,快跑!”

惟功此时所幸的是自己娘儿俩在最外头的地方,他用自己的小手死命拉着娘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昨夜避难的山中奔逃而去。

“一个都不许放过!”

仍然是那个叫人冰寒彻骨的声音,惟功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一张此生难以忘记的脸。

豹眼圆脸,络腮胡须从下巴到两鬓都是,鼻梁高高隆起,配上大眼圆脸,好一副虎将相貌。

只有两片嘴唇十分轻薄,杀人的命令,便是从这张嘴里发出。

几个骑兵在这将领身边,听到命令,纵骑而出,向着张惟功母子两人之处追赶过来。

“儿子,你快跑,娘跑不快。”

“不,要走一起走!”

经过昨夜的剧变,惟功娘已经耗尽了精神与体力,此时再也奔跑不动。她想推开儿子的手,叫惟功独自逃生,而儿子却是死命拉着她,死也不肯放手。

娘儿俩在往山里逃着,四周也有不少人奔逃,但这无疑是绝望的路途,昨天夜里是蒙古人不明地理,又毕竟是半夜,所以不少人逃出生天。

这一股明军却是早就将大家隐隐围住,又是大白天,视野极佳,徒步的人想逃出生天就太困难了,但求生欲望下,村民们还是四散而逃,如同一群受惊的野鹿。

眼前这一切似乎是影视剧里的无聊戏码,但惟功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紧握着的这个女人,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人,松了手,他就成了真正的无根浮萍,什么依靠也没有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同时似乎还听到人的沉重呼吸声,那是嗜杀的凶兽在杀人前的激动的喘息,在这样的野兽面前,哀求乞怜毫无用处。

“乖惟功,你不要怪你生父,他有他的苦衷,如有可能……”

最后关头,许素娥到底没有把惟功生父的信息全部说出来,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甩脱儿子的小手,往相反的地方跑过去。

“娘!”

张惟功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眼看着娘亲奔向死亡,叫了一声之后,他反过身来,往着深山的方向跑过去。

跑……跑,一直跑!

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呼吸的太快了,胸膛都似乎快燃烧起来,两只腿也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只是不停向前的工具。

脚很快磨烂了,因为布鞋跑丢了,等他窜进荆棘从中,被针叶拉的全身是血的时候,全身已经木直僵硬了。

良久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全身都在疼痛着。

马蹄声在四周响了很久,他听到追赶的骑兵彼此商量,为了推卸责任,打算回去禀报时说他已经掉落山崖而死。

其实一个山民小孩,便算不死,又能如何?

在这个时候,他才听的真切,这一股明军是辽东镇李成梁总兵官麾下,领兵的将军,姓陶。

在灌木丛中,惟功冷笑起来,他擦了一下眼角,隐约也有血迹。看娘亲的那一眼,用尽了全身力气,眼角迸裂了。

他没有在意眼角迸流出来仍然不停流淌的鲜血,只看着村落的方向,轻声道:“此生,誓杀汝!”

万历二年春的边患只是小患,甚至都不大有资格被记上史册,在几年之后,插汉部大举入侵,规模是成千上万时,这才被兢兢业业的史官们记录上了一笔。

只有在辽东镇上报给兵部的文告上才有这么一笔记录,万历二年五月十七,插汉入寇杨家台,辽东陶游击率部出援,是役斩首五十五级,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胜利。

陶游击因此加封为都指挥佥事,世职荫千户,兵部上报给皇帝之后,小皇帝私人给陶将军赐银五十两。

寥寥几笔的文告根本没有多少人关注,没有人知道,几十个字的文书背后浸透了山村中普通百姓的鲜血,小小村庄的下场在陶将军的报告中是被蒙古人夷平了,妇孺要么被掠,要么遇害,村庄也被焚毁,善后事宜,边镇将领不便插手,交给当地官府处置了。

因为村落无人,官府也没有花力气重建,这一带地广人稀,就算是余留下来的土地都没有人眼红,几年之后,整个村庄成为一片废墟,被灌木和野草围绕其中,其间发生的一切,对活着的人来说都只是故事了……

……

张惟功在山中藏了五六天,在陶将军和地方官府扯皮打笔墨官司,县上官吏来查察村庄损失,统计死难人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亲身经历官兵杀良冒功之事,使得他对大明的朝廷和官府已经失去信任,谁会相信一个孩童的话,又有哪个地方官会为一个小孩的话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

一直到官吏们和官兵都退走,整个村落再无人踪的时候,张惟功才如一只小猫般的溜回了村中。

五间茅草屋曾经是他的家,现在已经被焚毁了大半,只有房梁屋架还犹在,烧秃了的院墙和房顶看起来如一张惊愕的脸,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凄凉和诡异。

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爹和娘的尸身。

这些天,官府一直在善后,爹的尸身怕是多半被斩去首级,剃掉头发,当成蒙古人送去报功了,娘的尸身,怕是和遇难的妇孺一起,被葬到乱坟岗中去了。

这一次张惟功没有哭,他在屋中翻出一个瓦罐,将院中的黑土抓了几捧,放在罐子之中。

将罐子毕恭毕敬的放在残破的堂屋正中后,他伏在地上,郑重叩首。

在后世,他是一个孤儿,在今世才知道父母之爱,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还有人呢……是个小孩。”

“莫不是就是那主儿吧?”

“看年纪,象!”

院外突然响起人声,惟功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头戴着瓦楞帽,身着蓝色长袍男子骑在一匹健骡上,瓦刀脸,三角眼,山羊胡,正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着自己。

两个穿着青色上衣,灰色上裤,腰身杀着布裤带的小厮模样的,也随着骡身上的男子一起盯着自己看。

适才的议论声,自然是他们发出来的。

“兀那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这般无礼,惟功又是伤心惨痛之时,原不想答他,想起适才这三人的话,心中一动,便是答道:“姓张,名惟功。”

“妙,妙极了。”瓦刀脸十分高兴,从骡子上跳了下来,整张脸都放出光来。上下打量着张惟功一小会后,便是点头道:“名字对,模样像,对了,这一次可是真对了!”

第004章 途中

瓦刀脸叫杨达,打京城里来,天子脚下精明外露的人物,在大宅门里头当外宅执事,这样的人没要紧的事儿是不大可能出现在这距离长城防线不远的小山村里头……他此行的唯一任务,便是寻访张惟功。

“小人见过五哥儿!”

杨达长揖,跟随他一起过来的两个小厮也忙不迭过来,兜头便拜。

张惟功有点愣怔,知道自己娘亲不是寻常人,但……这也太戏剧化了罢!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拜我?”

“这个……五哥儿身份尊贵,绝不是寻常人家,等回去见过了太爷,大爷、二老爷,自然就有说法,但请放心!”

杨达一心拿张惟功当一个寻常人小孩,料想山村居住,能有什么见识?当下没口价只哄着骗着,一句实在话也不曾说,哄了几句后,又叫跟班拿出预备好带来的泥人儿等物,哄张惟功玩。

见状如此,张惟功心知有异,于是装出懵懵懂懂的模样,拿了泥人儿在手中玩弄不已。

这村落如此模样,杨达原本也是绝望的了,能遇到劫后余生的张惟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历史在这里转了一个小小的弯,但所有的当事人都是茫然无知。

眼见此地不宜久留,杨达将自己的大黑骡让了出来,抱了张惟功在骡子身上坐稳了,然后两个小厮一前一后牵着骡子,一行四人,往村庄外头逶迤而去。

在踏上出村的石桥时,张惟功悄悄回首,身后这一次,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只能梦中再见了……

……

一日之后,杨达一行抵达迁安县境,在县城骡马行租了一辆大车,杨达和张惟功坐车,两个小厮骑骡相随,一路上十分辛苦,骡车十分颠簸,春夏天时干燥,可容四五辆大车并行的官道上浮土有半条腿深,一阵风刮过来,整辆车的人都是灰头土脸。

杨达为了赶路不免省却了享受,每天按着驿站的点赶路,国朝天下有一千五百多个驿站,往辽东的驿站星罗棋布,沿途每隔三十里便是一个,再夹杂骡马大店和急递铺等补充,只要想赶路,尽可风驰电卷一般往前便是。

每到一处驿站,杨达便取出怀中所藏的兵部发给的勘合,入内吃饭或是住宿,都与出公差的朝廷驿使或是官员一样,他明明不是官员,亦非公差,但只要有勘合在,便但住无妨。每住一次,还要补充清水和干粮,或是一些零碎用具,驿站无不供给,十分方便。

张惟功冷眼看着这一切,倒是长了不小的见识。

从迁安过丰润、玉田,再往前不到百里,便是蓟州。

过了玉田境最后一个驿站时,杨达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过了蓟州就是通州,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就算是到了家啦。”

杨达的北京口音和后世的北京人还是有点儿区别的,词汇更有很大不同,语音也稍硬一些,仔细听的话,还有一些南直隶一带的口音,再有一点儿河南口音……令张惟功感觉十分之怪异。

“杨爷,前头似乎有一伙剪径的贼。”

杨达闻言一震,对说话的小厮沉声道:“春哥儿看仔细了。”

“看多少次了,错不了。”

“好家伙。”杨达皱眉道:“通衢大道,他们胆子可真大。”

说是通衢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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