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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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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只有一次,苏家这边不会说什么‘我们还想要什么东西,你们再去准备’,所以尽量还是一次到位吧。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这样,你们应该也可以理解。”
一次性说完这些,宁毅喝了一口茶。乌启隆双手放在桌子上,靠回椅背。
“意思是……我乌家……要任你宰割?”
“说法不同,不过是这个意思。”宁毅抿嘴、点头,对乌启隆的概括深以为然,“我觉得这样子应该是最平和的方式,当然,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你心里肯定不会好受,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你或许应该跳出局面去看一看,就好像下象棋一样,既然已经将死了,你总不能期待对手不杀你,已经将死了,下一步肯定是吃掉,这个……能理解?”
乌启隆俨然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宁毅,张了几次嘴,没能说出话来。宁毅也是坦然看过去,过得片刻,点了点头,喃喃低语:“你理解了,我真高兴……”
乌启隆语声压抑而低沉,几乎一字一顿:“三分之一……若给你们了,那灿金锦的配方……”
“没有配方。”宁毅摇头,“从头到尾就没有正确的配方,因为褪色了,檀儿当时才会病倒的,这种心理压力你们这几天肯定也有,她已经研究了三年,而且是孤军奋战,苏伯庸当时又被刺伤,所以她才会倒下的。”
“那我乌家为何还要给你们这三分之一?”
“哦,不是三分之一,这一点先要说清楚,你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三分之一是苏家要的……有一个办法,到时候苏家这边会帮忙乌家在京城和江宁做打点,由于消息会暂时封锁,所以其他人还不知道乌家出了问题,到时候,乌家主动认罚,第一,拿钱各级打点,苏家会配合,第二,主动交纳罚款充作军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宁毅顿了顿:“你们要主动拿下好几倍的岁布份额,这个多少才能保证上面不至于抄掉乌家,因为就算打仗,岁布肯定还是要的,或许是给金国……这个负担会有些重,收缩市场,把你们自己生产的那些普通布交给朝廷,另外也可以在市面上多买一些,另外你们也知道,檀儿最近改良了织机,效率有提高,所以岁布方面,苏家也能有帮忙的余裕,这边肯定会有闲布出来的,到时候你们这边也是个销路。”
“所以,苏家三分之一,给朝廷的各方面开销,三分之一我不知道够不够,总之你们肯定是可以应付的,然后接下来的几年,虽然乌家在外面的市场会继续萎缩,但你们拿下了皇商,几年之后,你们至少还是以前专做皇商的吕家他们那样的规模。”
乌启隆的拳头敲在了桌子上。
“一开始很难接受,我明白。”宁毅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朝廷上层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我都不清楚,有一条路总比没有好,对不对?如果是另一条,确实,不是没机会,谁知道褪色的事情会不会解决呢,总之苏家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他们认命了,苏檀儿也因为这个生了病,也许你们运气特别好,一两个月后你们就能解决问题,十天以后,你们就可以赌这个机会了,这边会按照计划放消息,然后廖掌柜在京城活动,总之就是个这样的流程,或许还有其它解决的办法我还没想到的,对了,你们家有什么靠得住的皇亲国戚吗?我觉得可以找这样的人帮帮忙……”
“你……”乌启隆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宁毅,“你们……现在是你们要置我乌家于死地,你却在这里摆出与你无关的态度来帮我出主意,呵……”
“你还是不明白?”这一次,宁毅望着他,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家家酒。世界上很多的时候,你会觉得一件事情有很多很多的选择,可到头来你会发现选择其实就那么一个,你照着做就行了。置你乌家于死地?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就好像这事情跟以前有个人拿板砖砸了我一下没什么两样?你让我怎么说?”
“这件事情,是你们开的头。你想听这个?你们不能这个样子,我提醒过你们了。你想听这个?还是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那首诗乌家世伯拿回去裱起来了,他当时还说经商就是这个样子……你想听这个吗?没有意义,从头到尾我没想过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现在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至于它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那是你们之后做反省的时候要做的事情,现在你说这个,能解决问题?”
“没人要针对你们乌家。只是有人把苏伯庸刺伤了——哦,别说这个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不知情,这是最重要的——然后你们开始打皇商的主意了,布褪色了,苏檀儿病倒了。苏家出了问题,后续也就都是解决问题而已,没人想要死人,没人要杀谁全家,解决问题,把事情做到最好的程度,解决问题就是这个样子。”
“布行年会那一晚之前,谁也不知道是你们,只不过是谁谁就会跳进来,你们也好,薛家也好,都是一样。现在我告诉你,有两条路,第一,你们全家活着,第二,你们全家死光,我难道还要详细告诉你怎么选吗?而苏家这边,就像我说的,既然已经将死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让你来选,岂不也是一目了然?”
说到这里,宁毅的目光其实已经严肃起来,随后摇头叹了口气。
“回到前面,我知道这很难办,一开始很难接受,谁都一样。事情出得太快,转折太快,给你们接受的时间也不多,另外,你们心里肯定有气。我就算全家死光也不让你占一点便宜……大多数人一开始甚至都会这样想,可以理解,不过,一个人是想不出什么东西的,这事情真是太大了,要做的决定也有很多。”
宁毅顿了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才诚恳地回头望着他:“时间不早了,我倒是不介意在这里跟你多说说话,不过……还是早些回去吧,接下来恐怕会很忙的,通消息,想对策,一万年太久,现在是只争朝夕了,这种事情,总是大家聚在一起才能想得出办法来,不要浪费,争分夺秒。”
他笑着说完,看看乌启隆的神色,随后将旁边那边有关化学的书籍拿了起来,对面,乌启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宁毅想起什么,抬了抬头:“哦,这壶茶我请。”
乌启隆站了几秒钟,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此时的脸色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快要走下茶楼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宁毅坐在那儿,已经低头拿起毛笔继续写写画画了,偶尔皱眉沉思和回忆,喝一小口茶。先前的这番话语与摊牌,其中的凌厉杀机,所能波及的范围与后果的严重性,在他的态度里,仿佛是与那本过时了的波斯化学小册子没什么两样的、“一般般”的东西。
下午其实还早,阳光将那身影汇在茶楼的剪影里……
第一三七章 覆手为雨
“让开让开让开,别挤着我……”
“小声一点。”
“有什么关系,那边又听不到……”
细细碎碎的声音。
男孩与小少女躲在三楼廊檐的柱子边朝下看,时间是下午。
位于东集这边的这片街道算是江宁城中相对安闲的一片街区,适合休闲,但此地盛行的青楼却不多,茶馆酒楼林立,一家家的店铺飞檐斗拱、檐角相接,下方的街道不宽,常有卖各种特色点心的小贩汇集,一家家的酒馆茶楼里也多有唱戏或说书者聚集。眼下这家香暖茶肆算是附近最大也是最出名的一家茶楼,三楼之上可以看见附近许多茶楼的屋顶与行人风景,不过三楼皆是包间,价格也贵,此时出现在这走廊栏杆边的两个孩子衣帽华丽,气质也远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来的贵气,此时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了这边。
“啊啊啊啊……他居然给人倒茶了,一定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那家伙脸色变得好奇怪,一下子红一下子白……”
“笑面虎,肯定又在装傻充愣,乌家那个人要被气死了……”
“姐姐你也常常被老师气……好吧我不说了,我错了……”
小少女用力瞪了男孩子一眼。
隔了一条街道斜对面,那间名叫敬竹林的茶楼上,两名男子看起来正坐在二楼的窗户边喝茶聊天,不久之后,其中一名男子离开了,另一名男子开始低头看书,写写画画。这边酒楼上的两姐弟开始商量着要不要跑过去打招呼。
“说不定是在写些有趣的东西……”小男孩在栏杆边托着下巴,如此说道。
小少女还没有说话,一个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唔?那是何人啊?”
两个孩子连忙回头,却见无声无息中已经有不少人出现在了后方。这时候俯身在他们旁边的是一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留了近三寸长的胡须,威严之中也带些富态,脸上有着笑容。被他这样一问,名叫周佩的小少女眨着眼睛,咕噜噜地似乎不太想说实话,叫做周君武的男孩子则是陡然一抿嘴,开始快速摇头。那中年男人便在笑容中微微一愕。
“喔,不能说……”
“没,我们不认识。”君武露齿一笑开了口,旁边的姐姐咕噜噜乱转的目光陡然停了下来。那中年男子“哦”的点了点头,朝那边茶楼二楼又望了一眼:“不过,为父看此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倒想要结交一番。”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俯身下去,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语气在小少女的耳边说道:“说起来,佩儿还有两年也就要到及笄之年了,方才如此多的才子聊天你不愿进去,莫非是与君武在这里……”
“怎么可能!”周佩陡然开了口,随后愣了愣,方才懊恼地将脸转到一边,拍了拍额头。中年男子笑了起来,望向旁边的一些随行之人:“如此一来,倒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了,诸位可有知道的吗?”
“回王爷的话,此人乃是苏府赘婿,宁毅,宁立恒。”身边一名五十余岁的随行老者笑了笑,拱手低声回答。
“哦?第一才子?”被称为王爷的中年人也是一怔,随后朝那边望过去,只是这样看来,那道手上缠了绷带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过年轻了一些——当然,也是与这第一才子的名号对比之下方才产生的感觉,他望了望旁边的一对小儿女,眼中有些了然,又有些疑惑。
“早就听说这人有惊世的诗才,只是未曾得见,在场诸位也都是饱学之士,不知可有与之相识的么……”他原想说若是如此可替小王引荐一番,但瞥见一对儿女的态度,又转了转心思,“不知……此人名可符实么?”
眼前这中年人,的确便是周佩与周君武的父亲,也是居住江宁的几名皇室闲人之一的康王周雍,虽说顶了个王爷之名,但建树是没什么的,也不像他的姑姑周萱与姑父康贤那般会赚钱。其实也不好诗文,平日里爱闲逛听戏,类似走鸡斗狗的事情也娴熟,没事出去打打猎,偶尔能射中一两只兔子。
当然,诗文之类的事情向来是全民雅俗共赏的消遣,他隔一段时间多少也会附庸风雅一番。有了这个身份,想要风雅的时候,也总会有些风雅过来,这次跟随其后的几人,基本也都是江宁有数的才子,他这样一问,其中一人笑着拱手出来:“宁毅此人,的确颇有才华。”这说的是好话,如果有苏家的几名纨绔在这里多半得吓一跳,因为眼前出来的这人竟然是早先有些过节的柳青狄,不过这话说完,他也笑道:“只是最近,呃……呵,此事与诗文无关,倒是不说也罢,宁毅诗才,在下向来是佩服的。”
“哦?这宁毅可是出什么事了么?青狄且说来听听无妨啊,大伙也一块儿听听嘛……”周雍笑眯眯地望着他。
柳青狄脸色变幻,犹豫了好一阵子,方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其实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了,只是康王殿下恐怕还未听过,事情倒也得从两个月前说起,当时布商苏家出了一件意外……”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在江宁布行范围内的这番争斗委实有着不错的故事性,先是苏家遇刺,被人揭穿乃是某些敌手设下的陷害,随后苏家于颓势而愈强,营造声势勇夺皇商,到得最后关头却还是被翻了盘。虽说偷他人配方委实不道德,但由于这事情的一波三折,此时说起来,大家反倒是惊叹于其中各方面的明争暗斗。不过待到柳青狄说完,众人才发现宁毅在其中扮演的这一角色委实无甚建树。
第一才子或许诗文做得好,但假如其他方面平庸,反倒让人心中觉得此人只擅夸夸其谈,未免有些意兴阑珊。再看看那边年纪轻轻的男子,这倒也是,这等人便算诗才厉害,那也是因为天分好,因此为赋新词强说愁,阅历终究还是不够的。而在那边的茶楼中,但见宁毅的身影也已经收了东西去结账,随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哦,倒是可惜了……”
周雍叹了口气,也不知在说没了跟宁毅见面的机会还是在说那苏、乌两家的争斗,只是这话语之中,看了看旁边的这对有些不以为然的儿女,目光稍稍有些复杂,让随从招呼众人的空隙中,低头沉思起来。
柳青狄这才望了望宁毅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恨意。
一旁,那对姐弟抿着嘴互换了一个眼神,有些狡猾。
……
当车夫掀开帘子告诉他已经到家的时候,乌启隆掀开了帘子。时间接近傍晚,阳光开始变得倾斜,看起来不那么刺眼,它将金黄色的光从乌家大宅的那端倾泻过来。那华丽大气的宅门显得格外庄严,每当这个时候他看见这一幕,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家族的……威严感或是荣誉感。
记得他小的时候回去问母亲,为什么我们家的院子特别大,为什么我们家的门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母亲会说,因为我们乌家是江宁第一的布商。
乌家是江宁第一的布商……
事实上,特别是最近的一段时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奔波忙碌,他心中这样的感受会变得格外清晰,想起从小到大父母和旁边的人说那些话,教给他这些认知时的情景。
江宁,第一的布商。
这是经过了多少人的努力才到达的位置,从小到大,他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将这一认知变成不仅是江宁第一的布商。
从小他就很有自信地知道自己必然能做到这一点,甚至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板上钉钉的成功。
这一切,那光明,在这个下午忽然就黑了。
到得此时,他身上都是凉的。
几乎不清楚自己在马车里的这段时间到底想了些什么,也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了楼,坐上马车的,脚步和身体都有些把握不住,轻飘飘的。
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他如此想着,朝家里人可能在的地方走去。
他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父亲或者其它人这些事情,可有的事情,的确是不能不说的……
……
乌启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开始掌灯了,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一名家丁告诉他让他去正厅一趟,路过广场的时候,看见了很久都没有出来过的五叔公正被两名丫鬟扶着往这边来。乌家的灯火,亮得有些多。
他知道终于出大事了。这几日在仓库里,灿金锦持续褪色着,他就知道终有一天可能会发展到这个局面,可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他的心中陡然一沉,一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与慢吞吞的五叔公打什么招呼,拔腿往正厅那边跑过去。
父亲、兄长,大伯乌承简,三叔乌承远,乃至于家中两名极亲密的表亲都已经到了,这两名表亲在家中也是有相当份额的参与和分红的,但例如骆敏之之类的参与重要决策的掌柜们却是一个也没来。此时赶来的众人或许还没有吃饭,每人的身边都有简单的饭菜,但没人有心情吃。乌启豪看了一眼,往前方走了过去。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假如只是布匹褪色的事,前几天大家就该有心理准备了。但这时候,父亲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由于人没到齐,他此时只是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虽然表面上还在下意识的保持威严与镇定,但眼神却有些不对了,乌启豪走到近处他才反应过来,只听得父亲是在下意识地冷笑。
“……朱门先达笑弹冠……白首相知犹按剑……呵……”那冷笑并非是充满敌意的笑,听起来,只是有些疲惫。他看了看眼前的二儿子,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被他一个人骗了……人家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啊……哦,启豪……”
“爹,怎么了?”
“你吃饭没?”
“叫人拿饭菜来,先吃点。出事了,问问你大哥吧……”
乌启豪看见父亲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再睁开时,那目光已经稳定下来,抹掉了方才那片刻的恍惚,变回那个属于布行行首、江宁布商第一家家主的内敛与凶狠,只是过得片刻,目光望着房间一角,还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不是什么好的讯号。
乌启豪转身走向坐在靠门口位置上的兄长,此时此刻,那身影有些安静,只是目光有些冷。还好,兄长这时候是镇定的,他在想对策。
“哥。”
“坐。”乌启隆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旁边的位子。他的慌乱期已经过了,这时候能够按捺下心情。待到弟弟坐下,方才淡淡地开了口:“仓库里的布还是褪色,今天下午我在外面,遇上了宁立恒,然后……”他顿了顿,看见年迈的五叔公从门口进来了,与众人一同站起来,“然后我们说了些话,我才知道整件事情……”
白日里的光已经完全褪色,灯愈亮,夜愈深,乌家的大宅里,风声摇动了一点点的火光,一位位在乌家占有重要位置的人开始往正厅这边聚集过来。
如同与乌承厚一同掌家、有资格参与重要事情的各房兄弟,真正在生意上参与了这个家族的堂亲表戚,又或者是年轻一辈真正受了重用,已经可以登堂入室的乌启隆乌启豪等人,又或者是曾经在商场与苏愈同台竞争的乌家前辈。乌家,江宁第一布商,这些在商场上正在呼风唤雨或者曾经呼风唤雨的参与者们,都已经被此时的危机所惊动,必须得齐聚一堂,齐心协力商议应对了。
两个多月前,即便是争夺皇商时,乌家也没有哪怕这里四分之一的人聚集起来,特别是乌家的如同五叔公八叔公这些元老级的人物,曾经他们也是跺一跺脚都能让江宁织造界震三震的人物,这时候已然退下来安享晚年,但到得此时,却也不得不再度出来应对这片危局。
两个多月前,乌家的众人轻松地争夺着想要的那些东西,那个书生有些儿戏地出现了,只是有些儿戏地做了些让所有人发笑的事情,如同今天茶楼上轻描淡写的聊天,说话,斟茶,谁也没有发现什么,然而两个多月的时间,那只斟茶的手,也终于在这番轻描淡写的过程中随意地翻了过来,化为灭顶的杀机,朝着这许许多多的人,轰然压下!
第一三八章 敌手的面目
入夜,成国公主驸马府。
武朝开国以来,周氏皇族开枝散叶,到如今已经变得颇为兴盛。不过也由于对宗室的管理颇严,到如今,富贵皇亲不少,但在军政上真正受到重用的却不多。这其中,驸马自然又是最为尴尬的一个身份头衔。
不过,虽然江宁不止一位有驸马身份的人居住,但成国公主驸马却并不一样,通常来说虽然公主身份尊贵,愿意当驸马的却并不是多么有本事的人,但康贤的身份却是当代大儒,文字才学上有真材实料。而最重要的是,两人的辈分,到此时已经比一般皇族要大。
通常来说,皇帝的女儿称公主,姐妹称长公主,而作为皇帝的姑姑,成国公主周萱,此时则有个大长公主的名衔。又大又长,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厉害了。当初才学横溢的康贤为何会成为驸马的如今恐怕已没有多少人知道,当事人或许也已经抛诸脑后,总之,精明厉害的大长公主周萱与才学横溢的驸马康贤虽然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看来日子过得也悠闲,但实际上手下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商场产业与财富,如果拿到明面上来,或许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咋舌。
当然,聪明人都懂得明哲保身,江宁一带,成国公主的势力,基本上都是游离于诸多大事之外的,手下的诸多产业,也无非是闷声发大财的态度。因为这样,周围的诸多皇亲,也比较愿意亲近这边。今天下午康王周雍领着一对儿女与诸多才子喝过茶之后,就也顺便过来串门。
这时晚饭的时间已过,周雍在院子里与皇姑聊着天。方才他的一对儿女与康贤也是在这里的,只是小佩与君武常来这边,也就不怎么闲得住,拉着康贤跑去驸马府的藏珍阁看好东西去了。周雍平日来驸马府这边不多,但小时候与作为姑姑的长公主周萱还是很亲密的,家长里短地聊了好一阵子才从院子里出去,在花园附近才见到了康贤,至于那对儿女,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周雍对康贤一向尊敬,这时候两人说着话朝花园那边过去乘凉,一些琐碎小事之后,才有些随意地提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今日带着小佩君武在香暖茶肆那边,与一些才子同游之时,倒是看见一人,乃是姑父之前提过的……”
他说起整个事情的过程,连同柳青狄的现身,说那些话时的态度:“呵,得第一才子之名不易,这柳青狄看似豁达,口口声声说宁毅才学惊人,实际上怕也是心有嫉恨,想要说些是非,此等说法多有不实,但其后看来,竟有许多人知道此事。对于那宁立恒,姑父前些时日说些让小佩君武拜其为师,我便想见上一见,只是不知这苏、乌两家布商之事,姑父可有知晓。”
两人在凉亭之间坐下,周雍说出这些话后,康贤那边已然笑了出来。实际上要说周雍之前对这事很上心,康贤自然是不信的,一直以来对于小佩君武两个孩子的管教,或许康贤做得还比较多。先前说让两个孩子拜江宁第一才子为师,那边也就是随意点头,反正第一才子嘛,又是康贤说的,肯定没错,周雍的态度也就是要拜师了随叫随到便成,至于宁毅如何,反正是康贤把关的。但或许也正是今天的见闻,才能让他稍稍上一点心。
皇家之人,骨子里终究还是在乎实干的。
“呵呵,类似问题,月余之前,我倒也同样问过立恒一番,当时苏、乌两家皇上之争闹得沸沸扬扬,尘埃初定,苏家到最后被摆了一道,他还在人面前怒而写出《酌酒与裴迪》的诗作,我本以为他心中气恼,事情若解决不了,多少还是得来找我帮忙,在家中等了数天,后来在老秦家中遇上,此时满脸心事,下起棋来也是心不在焉,可偏就是不开口相求,实在让人生气……”
“若是这样,倒是有几分傲气。”周雍点头道,“倒是姑父与这宁毅,竟是熟识么?还有……秦老?”
他想起那宁毅的样貌,不过二十出头,实在年轻,原以为姑父只是认同其才华,这时候听起来,才觉得交情不一般。
“呵呵,本是棋友,倒也无涉太多,不过后来,立恒倒是帮了些大忙,啧,受益之人多矣。”康贤肃容点了点头,随后才笑出来,“不过后来才知,并非傲气。呵,我当日与他说,你我如此交情,莫非开口相求一次也得如此谨慎?此事有涉他声名,对于那苏家来说,影响也是极大,我原也决定了出一次手替他了结,谁知他随后也就说了一句话,令得我此后月余都不好再提此事,呵呵……”
他心中觉得有趣,笑得开心,周雍皱起眉头:“一句话?”
“呵,那布褪色的。”
康贤摇了摇头,这简单的话语也轻描淡写地浮动在凉亭附近,周雍的表情似乎还有些疑惑,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过得好半晌,他才真正消化了这个意思,反应过来:“啊?”
……
驸马府中交谈在进行的同时,乌家正厅之中,一场争吵与议论正在发生着。家丁们远远地守住了这片区域,只是偶尔回头能望见那边的人影摇动,却难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在那决定了整个乌家命运的人聚集的房间里,各种以往不曾有过的古怪气氛在浮动弥漫着,人们的情绪,都与往日不同,愤怒、错愕、恐惧、荒谬,甚至夹杂着偶尔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
“不管怎么样,三分之一的事情不可能……荒谬,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争吵其实已经进行过好一阵子了,最初听乌启隆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大家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感到荒谬地议论起来。
即便是以贪婪著称的商场之上,也极少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个商户摆明车马地对另一个商户说,你给我三分之一的家产吧。这种事情乍听起来简直连讨论的价值都没有,然而,当气氛逐渐沉淀下来,当他们从乌承厚等人的脸色中了解到事态并非开玩笑,并且随着时间带给了他们思考的空隙之后,这些人才能够理清思绪,去考虑整个事情的严重性。
“给他们三分之一?然后再拿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家产去活动打点?到时候我乌家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我们……我们就算死了,如何对得起乌家的列祖列宗,他们花多大的力气攒下来的家产!江宁第一布商的名头……”负责贺州一带事物的吴承洛摇着头,“不过是褪色,我不信会弄到抄家的份上!只要多活动,多打点,我乌家未必顶不过这一关!”
“墙倒众人推啊,老七。”乌承远说了一句。
另一边,乌承克铁青着脸:“给他们三分之一,然后败掉一半或者三分之一,以后放掉市场份额,只做皇商,苏家就是这么想的。这件事之后,若不是这样,你以为苏家会轻易罢手?”
“你也说了苏家不会轻易罢手,谁知道他们背后不会偷放消息或者阴我们一道!”
“他们吃下去也要时间的,更何况……这样对他们名声比较好……”
“没弄死我们家名声比较好?”吴承洛有些荒谬地看着乌承克。
“至少不会被人说收了我们家的东西还逼死我们……”乌启隆语气低沉地参战。
“逼不逼得死,还是个问题呢!”
“七叔,别说气话……”
“我没有在说气话,是你被那个读书人吓到了!谁不知道那些什么才子就会夸夸其谈!”
“可真的要打仗了啊,而且墙倒众人推啊,七叔!现在是一群人盯着苏家,他们还没下口,是等着苏家自己倒!苏家在外面还没出大的娄子。可如果我们家出这种事,把柄人人都能拿,人人都能落井下石!我们乌家的对手比苏家少吗?”
“也不一定到那个程度!如果我们照他说的做,跟到了那个程度有什么……”
“闭嘴!”
砰的一下,一根拐杖砸在地上,吵了这么久,夹杂在周围各种的叽叽喳喳议论声中,坐在上方的五叔公乌镇终于发飙了,此时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
“少在那里说些白话,现在不是什么程度。是抄!家!灭!族!”他用拐杖在地上敲着,“抄家灭族!”
周围声音一时间都已经安静了下来,老人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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