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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突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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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伍训之公子,干了它!对酒当歌,一醉方休!”她举杯的手有些晃,好像真得有几分醉意。

“华夫人,可不能一醉方休哪!还要赶路呢!”他说。

“啊,还要赶路哪!没有马,就徒步行走,不行!本夫人走不动!伍训之公子哪,你能帮帮我吗?你帮了我,我就帮你顺顺利利到睢阳,再平平安安离宋国!”

第十五章 睢阳

且说华夫人这似醉非醉说出的话,伍子胥听在耳里,觉得很是有一种弦外之音言外之意。他本来想马上叫众人赶路,可是这些人好像都听她的,只好耐着性子待着。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意识,这妇人似乎别有情意,或许会帮自己,但又觉得自己多半是自作多情。

“伍公子,如此良夜,何不吹箫一曲,以尽其兴?”她说。

“华夫人,在下一心往奔睢阳,志在复仇,已无甚好心绪,吹箫只怕有伤雅怀。”

“睢阳此去不远,又是妾之夫家所居之地,妾自当关照,公子何必忧虑?公子气宇异于凡人,随身带箫,一定深谙其妙,故不必太谦。不如让芈娟先行歌舞,公子以箫和之如何?”说完,并不等待,也不作态,就踏着醉步舞之歌之了。所歌之词,随口而吟,却也别致:

不是有缘兮

何以相聚

不是前世兮

何以今生

神仙眷属兮

今日成就

何事天涯兮

奔走迷蒙

此时伍子胥也只好将随身带的那把紫竹箫拔取而出,执于手中,凝注神思,按拍击节,自度相和之曲。

那华芈娟旋舞数度,突然在一曲将尽之际,顺势在伍子胥的身边坐下,却把那美人头一下子就靠着了他的肩膀。这可把伍子胥弄得有些狼狈。他停住了,放下了箫。此时歌音箫声虽尽,在众人耳中,却犹有余韵。

“夫人不可!”他说,身子却没闪开。

华芈娟却不语,唯粉颊星眸而已。

伍子胥目注其兄嫂,“华夫人醉了!”其嫂说道,却没动作。

“还请扶华夫人过去歇息!”伍子胥拱手道。

其兄芈成向妻子做了个手势,两人起来扶起华夫人,那黎护卫也走了过来。华夫人嘴里嘟哝着说:“伍子胥,你别走,跟妾一起,保你平安……”这说得伍子胥心头又是一震,不知她是真醉还是佯醉。

伍子胥心道,如果她是佯醉,如此说话又有何意。她说话仿佛处处皆有深意,更多的似是在提醒。此妇人对我似有情,至少应该是不会有恶意吧。但如此大胆倾情,就怕招来其他的祸害,何况我伍员是绝对不会接受的。那么,将何以堪?

华夫人已经在一边歇息了。芈成走了过来,拱手抱歉道:“吾妹子无意冒犯伍公子,她喝醉了都如此,还望伍公子莫见怪!”

“足下无需解释,在下不会介意!”伍子胥说。

“公子胸襟,在下佩服!吾妹如此,实因其夫令其失望。”

芈成刚说完,他的妻子也说道:“夫人实为规矩人。”却也言简意赅。伍子胥说,“这个在下明白。”

华夫人喝了几口泉水,那还是黎护卫拿着喝空了的酒坛子去山涧取接的,而后又约莫歇息两炷香的光景,这才清醒过来。此时天已大亮,伍子胥觉得不能再等了。此地已较接近宋壤,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急切。

“妾不胜酒力,言语多有冒犯,又让伍公子久等了!还望见谅!”华夫人起而整衣,施礼说道。

“夫人不必介意!现在天亮,正好赶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他心里虽急,但还是语气温和地说道。

“公子此议甚好,咱们赶快赶路吧!”华芈娟点头。

于是启程。先时还担心那华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只怕不胜脚力,不想徒步两个时辰,却未见她说累,行走也不算缓慢。夫人说:“妾能够与《奇》壮士同行,幸之《书》甚也,只是不知会不会误了《网》壮士复仇大事?”伍子胥以为她还是好奇他的经历,所以又来试探,便淡淡说道:“夫人行走亦速,不会误事!”

行到午时,路渐宽阔平坦,偶或会见到一些村庄,只是却无路店,又到了一片林地,夫人建议就此歇息进食。实际上是她夜行遇狼,折腾不堪,又徒步山路,行了半日,已经累乏了。

黎护卫取出原先带着的干粮,众人分食之,伍子胥也分到了一部分,不便客气,就坦然消受了。

伍子胥问:“不知此地离睢阳,还有多远的路程?”

华芈娟看了一眼伍子胥,未及言语,芈成却说道:“这里依旧属宋国边境地带,若按上午行走速度,只怕得到明日卯辰时分方可到达睢阳。”

这时伍子胥看到华夫人美丽的脸,因眉头的微蹙而不得舒展。

他不由得就看了看四周,他知道再这么赶路也不是办法,看光景华夫人一定是行走吃力了。哎,若能在近处买得马匹才好。正在犯愁,突然听到远远有马蹄声音,前面的土路扬起一阵轻尘。

不多久,就见有三骑马奔这边而来,马上三人都是戎装打扮,见他们坐地歇息,却不下马。其中一人看了伍子胥一眼,却问黎护卫,大概是看到他也是武行打扮吧。“请问几位,欲往何处?”那人说。

听那人显然是楚地口音,但看他方才却是由宋城方向而来,伍子胥不觉稍有些迟疑,黎护卫却答道:“欲往睢阳!”

“可曾见可疑之人?”那人又问。

“不知何人,方称可疑?”华夫人这时站起来,质问道。

“与华氏作对,而由宋城睢阳出逃之人!再有,就是楚国罪臣伍子胥!皆为可疑之人!”也许是华夫人适才的态度,那人眼睛却高抬,似对华夫人颇是不屑。

“将军楚人,何以助宋?”

“非助宋君,实助华氏兄弟也。”

“你们这是加速宋国之乱呢!”

“夫人高见!这宋国一乱,岂不是我楚国之幸?”

那人说毕而笑,另外两人闻之也哈哈大笑。就在此时,伍子胥却一跃而起,手中已经掣出那把七星宝剑。

“你欲何为?”那人惊道,突然说,“你就是伍子胥?!”

另外一人立刻也说:“你父兄已经双双毕命,留下你也是多余,不如一起送你走吧!”

伍子胥听得更是一惊,心血翻腾,愈是大怒,当下再不多说,剑如矫龙奔腾,迅疾无比,早有一人翻下马来,身边那人一惊,手上一缓,胸上已受一剑,接着又一剑贯胸而出。另一人一见势头不好,慌忙拨转马头,未及数丈,伍子胥喝了声:“着!”手上弓声一响,此人一头栽于地,了结了性命。

只是那马因此受惊而遁。伍子胥对黎护卫说:“我去追马回来,留下这匹马一定看好,我就回来!”顾不得跟华夫人说话,一下子跃上马背,挥鞭疾奔向前。眨眼间不见影子。

华芈娟立在一边感叹道:“伍子胥,英雄呵!”

未及多时,那边已见骑马人影,很快地,两匹马往这边奔来,到面前停下,伍子胥刚才一路上来了个一人双驭马,不想下马时,竟然神闲气定,面色如常。

于是众人大喜,一边赞伍子胥英勇,一边说真是天赐坐骑,三匹马正好骑用,华夫人与她嫂子共乘一骑,黎护卫与芈成亦同乘骑,独有伍子胥自骑一匹马。

此时伍子胥的身份已经挑明,却没见大家有特别奇怪的地方,于是明白,其实自己的底细,他们都早已知道。只是此时伍子胥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那就是他父兄的情况,刚才他听到了那楚兵的说法,但身边众人,却没有人再向他提起这事。到底如何,还是个谜。他宁愿相信和坚持,他的父兄不会死,他们一定会等到他复仇的那一天!

可是忧虑和疑惧却更深了。他一路无言,策马行路,跟在后边。他们一行是由黎护卫开路,华夫人居中,而自己殿其后。他生怕若是自己在前边,说不定一鞭子就赶到睢阳,那岂不是把他们甩得远远的,那就也太过无礼了。

黄昏将临的时候,睢阳已经在不远的前面了,这一阵途中的快马加鞭让他们也颇为紧张,现在可以放松下来了。可是很快地,另一种紧张又接着袭来。华夫人预感到城里的事变,她稍稍放慢骑速,等到伍子胥马到,她说:“睢阳就在眼前,但是伍公子知道城中的形势么?”

伍子胥摇头说:“在下不知,还望夫人以实情相告!”

“就在日前妾离宋欲奔楚时,妾夫君与其兄弟,已经知会楚国,得其援兵。现在朝廷,一边是国君与众臣,一边是妾夫君与其兄弟,还有楚国的援兵,处于对峙两立境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下城里城外,应当是危机四伏,刚才一场恶斗,公子谅也推想得到,更何况城上张榜悬赏已有多日,只怕公子未得进城,便遭毒手……”

既然听口气,华夫人已经是把他当作伍子胥来说话了,知道自己行藏已暴露,便不再隐瞒,坦然说道:“如之奈何!不知楚国太子建在睢阳,一向可好?又将有何良策予以告知?”

“太子建已于三日前离开宋都,往郑国去了。”

这一说让伍子胥耳朵里轰的一声,太子建离宋奔郑,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样一来,自己到宋国又能有何作为?是呵,也许太子建是对的,宋国就将大乱,宋元公自顾不暇,又哪能有余力派出军队帮助他国罪臣?眼下宋元公与华亥、华定兄弟对决,只怕我伍子胥祈求恩准面见一次,也许他都不会给出机会呢!这真是多事之秋,不是时候啊!

“所以,伍公子,待会儿你先在城外找一处暂避,容妾先行一步,回城探清底细,再用自家马车来接你,以确保无虞!你以为是否可行?”

伍子胥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能在途中遇着华夫人,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天很快就黑了,不远处就是灯火处,显然已是睢阳城无疑。远远可闻马蹄敲在土石道上的声响。华夫人让前头的黎护卫停住,又跟伍子胥说:“君不如就此下马暂避,那边就是一片麦田,这里是河边,这两边都可以躲人,你看躲哪边合适?”

“不如就躲在麦田吧!”他说。自从出逃以来,他对麦田也太熟悉了。

“那好,到时候妾就派人到那麦田接应你!”

时间匆促,还没等反应过来细问到时候如何接应,华夫人一行已经走了,自己一路所骑的那匹马,也让她兄长芈成骑了走了。

一切仿佛都消失了。这一路行来,似真若幻。眼前不远即是睢阳,这里即是宋国的土地。多少次梦里来到这个地方,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竟然还要如此躲躲藏藏,真得是让人感慨哪。尤其是多么渴望与太子建相见,共图复仇之计,不想他竟然已经往郑国去了。郑国能行吗?现在已经不是子产的时代,普天之下,像子产这样的贤臣,也许百年之中,也遇不上几个!那么,现在的郑国,还有子产这般的人物应运而生吗?

还是想想睢阳的事情吧,似如此,进得睢阳,也没多大用处。国家一乱,治平可要不少时日,要让宋国国君帮我伍员,只怕只是痴人说梦了。看来不如就此离开吧。

可是既然到了这里,还是先待着看看,说不定凭着华夫人的关系,也许还能见得宋元公。再说,世事难料,什么事,总要先试试,总不能什么也没试就一走了之。

伍子胥在静默之中,突然又记起了一件事来,心道要不是自己那日误杀了震天寨的三头领颜雄,惹下那么大的麻烦,那么自己到睢阳,正赶上太子建还没动身往郑国。哎哎哎,伍子胥想至此,不禁心里暗暗叫冤。

伍子胥蹲在麦田里,这里的麦田不像楚国那样地无边无际,这里麦田的旁边还有稻田,因为他听到了几声蛙声。他儿时也曾经喜欢到水稻田间逗青蛙玩儿,那时兄长伍尚就会一再叮嘱他,不要抓青蛙,它是守护稻田里的粮食的。现在蛙声让他想起了与兄长伍尚的往事。他又一次对父兄的命运深深地不安。

焦灼的等待又到了极致,伍子胥的心里头是七上八下。华夫人虽然聪颖,遇事有决断,但是她又是放浪形骸甚至还是纵情声色之人,她到了自己的家,也许又是一番心情。何况她那丈夫华定,说不定会因为眼下的局势,就此将她困在家里,不再让她有活动的自由。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伍子胥,可是值钱的!不是到处张榜悬赏吗?现在楚国军队又离得这么近,只要到那军中,说上几句话,那赏钱,赏官爵,不就轻易到手了吗?当然华夫人对我伍员还似是肝胆相照,可是她兄嫂还有那个黎护卫,这就保不定啦!因此再在这里待着,是不是有点傻?

却说伍子胥在麦田那边等得焦急,突然隐隐有马蹄声音过来,踏碎了这里的平静,而且好像也有车轮轧地的声音,刚刚平静的蛙声又起。正心头仿佛有些失落,突然听到女子的声音,依稀歌道:

不是有缘兮

何以相聚

不是前世兮

何以今生

“吾在此,夫人!”伍子胥知道是她,连忙唤道,并且身子早就循声疾奔而出。车内华夫人探首疾语道:“快,上车!”

车内香气袭人,夫人身边只空有一座位,伍子胥只得挨着她身旁坐着。

“公子受惊了!本来想让黎护卫接你,是妾实在不放心,所以……”她说。

他拱手说道:“多谢夫人!夫人大德,在下深铭肺腑!”

“公子不必客气!”

马车在睢阳城中长街疾行,却也畅行无阻。伍子胥问道:“此行往何处?”

“自然是华府!”

“那……”

“一切自有妾安排,公子放心!”

灯红烛影中,看得见一些戎装打扮的兵士在逡巡往来,果然是处处充满杀机,百姓们又没有太平日子过了,伍子胥想。街上除了兵,还是兵,还有就是奔走着一些华丽的马车,大概里面坐着的,也是如同华夫人一般高身份的豪门贵族吧。至于那些草民们,街上是很难看到了,乱世的老百姓,总是最凄惨的。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家豪华的府邸前面,伍子胥知道,华夫人的家到了。

第十六章 断爱

从一排红灯笼下边走了进来,便走进阔绰的府邸了。入眼的一切,尽是豪奢,自小就习惯了俭朴的伍子胥很是不惯,心想,要是将原先在城父的住处与之相比,那还真是寒伧的紧呢。但转念自己刚才这般想,是不是也很俗。

正在他有点举手投足都不自然的时候,仆人已经献上了茶来。“公子请用茶,酒菜随后就来!”华夫人说。“多谢夫人!不过伍员忧心如焚,哪有心思喝酒吃菜呢?”

“公子现在不想再对妾隐瞒什么啦?”

“在下千里逃亡,心系复仇,对夫人隐瞒身份,实在是情不得已!还望夫人恕罪!”

“子胥君,你又有何罪?就请别这般说了!哎,据府里管家禀告,妾夫君与大伯华亥,已经与敝国国君公然对抗,国君派出乐大心为大将,率兵围他们的势力重地南里。而南里边境又有来助华氏的楚兵压境,是由楚将蒍越率领的。……但是国君自己却又被妾夫君所软禁,”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见伍子胥正在听着,华夫人又接下去说道:“现在君何去何从,请道其详,也好让妾为你作个计较。”

“我心已乱。太子不在,宋廷发生内乱,楚兵又压境。思来想去,也只有两条路!”

“哪两条路?子胥君但说无妨!”

“一是面见宋元公,直接说明投奔来意,察彼心意再作打算;二是离宋奔郑,与太子建会合,以求郑国出兵相助。”

“子胥君,面见国君,妾可以想想办法。至于投奔郑国,妾并不主张。妾以为当今诸国,楚国称强,像宋国、郑国,都是小国,弱国自然忌讳强国,再说也没有力量帮助他国。况而今郑国丞相子产前不久过世,郑定公如同失去一臂膊,郑国现在已经再无得力贤臣。妾以为,君之所求难以实现。”

伍子胥没想到,这华芈娟夫人是如此地有见识,诚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正沉吟间,又听她说道:“要不今夜公子权且在这里住下,待妾明日去见夫君,跟他讲子胥君之事,再通过他转致宋元公,看看如何?”

“那就有劳华夫人,还有华大夫了!”

于是吩咐下去,为公子收拾一间清静雅室。而后又说:“子胥君,一路奔波,应是太饥,还是速上酒菜,早些用餐,早些歇息。”伍子胥点头说:“如此也好,只是夫人之兄嫂,还有黎护卫他们……”

“哦,他们啊,早就安排到酒楼去了,这会儿应该也都酒足饭饱了吧!公子就不要操这份心了。”华夫人看着他说。

“只是妾也还没进餐,正好陪公子共餐!”她随即又有意无意地补上一句。

“如此……”伍子胥有些为难,因为他觉得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公子何意?妾与公子,可是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哪,同桌共餐,难道还有什么不便吗?”夫人也是特别敏感,便微嗔道。

伍子胥有些汗颜,尚未及答,却闻外面有人抚掌而叹道:“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哪!失敬!失敬!”语声到人也到,却是一位白面美髯的男子,身著官服,腰间佩刀,斯文而不粗俗。心中正疑,那人突然说道:“好啊,伍子胥,外头到处都悬赏抓你,你倒好,竟然到我家做客来了呢!”

伍子胥大惊,正欲拔剑,突然听华夫人责备道:“华定,你就别闹了!在外头都闹出那么大的事,回到家里还闹!”

“好吧!我不闹好了吧!我问你,不是你闹着要去娘家吗?怎么又回来了?”华定的眼睛轮番在华夫人和伍子胥身上扫着转着。

华夫人知道他又在打啥鬼主意,于是跟他说白了,把这一路马车行走途中遇狼,子胥援手共同回程,这诸多细节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这边酒席已经摆好了。华定突然对伍子胥一拱手,“多谢伍公子!”然后举起酒爵说:“来,我华定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伍子胥只好亦举杯饮尽。

“来,吃菜!你吃菜呀!你放心!我华定还不至于卖朋友!宋元公那边,我一会儿就过去,替你跟他说说。就不知这糊涂蛋有没有主意?”

华定还没说完,夫人就抢白道:“他没主意,还会着手清理华氏,现在又派乐大心出兵包围南里……”

“好好好!他有主意,还被你夫君——嘿嘿——华定我软禁在宫里!”

华定有些咬牙切齿的,好像对夫人的顶撞十分恼火。这时伍子胥也大抵感觉得到华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而对华夫人的心里苦痛也多少掂量出了几分。

又喝了一会儿闷酒,华定猛然立身说道:“伍公子,华定就走!一有消息,就立即告诉你!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就把这里当作你的家吧!哈哈!反正你也没家了,你的父兄也都在几日前在郢都被处决了!哈哈!”

华定的笑声泛滥在外头,四五个带刀护卫在门口接他上了马车。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平生最让他惊魂丧胆的声音,先是撕肝裂肺地叫了一声,继之那声音似笑是哭,而后则是震天呼号。但呼号之后却如奔雷骤收,寂然无声,随即又爆了一声:

“熊居老贼!伍员他日定借兵伐楚,将你碎尸万段!”

这声音把夜空都震得不住地颤抖了。原来刚才华定这么说话,把消息又一次地抛了出来,伍子胥这才知道途中楚兵所言非虚。所谓无风不起浪哪!他终于相信了!这真是晴天霹雳,摧心肝,欲断肠。

“伍公子莫太过悲伤,事已至此,伤心也已无益!本来妾就想告诉你,可就怕君听了伤心!”华夫人说,可是这时华定已经去远了。他听不到夫人的说话声音了。

伍子胥于是细问华夫人此事首尾,当听她说到父兄在郢都刑场赴难绝命的情景,又一次悲痛欲绝。父兄慷慨就义,兄长大骂昏君奸贼,而父亲则仰天长叹道:“从此楚国君臣就要苦于战火了!”这话足以震动伍子胥血脉魂灵,这是对昏君佞臣的警告,也是对儿子子胥的理解和期望。伍子胥痛彻于心,肝胆俱裂。他觉得先前的梦也应验了,他不止一次在梦中看到鲜血淋漓的父兄。悲到深处,竟然一念如迅雷闪电:此生不得复仇也罢,不如从父兄于地下。随即又惕然警醒,自己若似此万念俱灰,岂不是有负父兄临终之所愿!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伍子胥没有办法睡稳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华美的丝被,舒适的床铺,都不能给伍子胥以安逸的麻醉了。即便美妇人华芈娟的眼含秋波频频留意,也不能动摇他欲图复仇的意志。他心里一边想着必须尽快离开华府,一边又驻足在原先的思路上,他想到了在震天寨里为三寨主颜雄戴孝的那桩事了,稍作细想就发现,父兄受刑之日,正是自己为颜雄戴孝那日。莫非天意,岂能有如此巧合。伍子胥不由得又一次懊悔了,误杀颜雄一事,真得是自己生命中的血的教训哪!可是要不如此,父兄难道就能逃得此劫?那熊居,那费无极,一个昏君,一个佞臣,都是把父亲看作是眼中钉的,岂能不除去而后快呢?但这种思路无论如何展开,总是以最后深深自责收场。

第二日辰巳时分,华夫人听仆人转告说,华定有事唤她过去,便坐上马车离府而去。还没多久,伍子胥正无言独坐室内,突然就见华定一袭戎服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地说:“伍公子,事态严重,敝国国君不想面见伍公子。而且已有人怀疑公子藏于我府中。宋国将乱,宋王帮不了你,离开宋国吧。男儿志在四方!太子建已经到郑国去了。你不如也往郑国吧。不要再犹豫了,换了衣服,立刻跟我马车走吧,我会送你到郊外安全的地方下车。”

伍子胥点头,华定的心机他看得一清二楚了。华定先前就是为了支开华夫人,现在好赶他走。不过华夫人的柔丝已经将要把他绊住了,他要复仇就得断爱绝情,何况爱妻贾蘅若仍然占据了他的心,所以他已经决意离开了。

伍子胥佯作感谢,拱手点头致意。然后就要换衣服,原来他身上穿着的,却是华定的闲时便服。因为原先那套商人服,在斗狼时沾了血腥,华夫人让他换下,叫府中的洗衣妇拿去洗了。虽说身边他还有一套商服,但她说君是贵公子,不如就换上妾夫君的衣服吧。伍子胥先是不肯,华夫人说放心,那可不是官服,都是便装,已经搁着好几年了,君就穿上吧,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有什么要客气的呢?他这才穿了。现在他自然要换了它,华定看了,却说道,事急,公子不要换衣了,何况公子著吾之衣衫甚好,人家也难一眼认出是伍子胥。哈哈,甚好!走吧!

伍子胥于是仍著华定之常服,带上那把紫竹箫和那套商衣,挟弓佩剑,出了华府。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一带刀护卫在车上欠了欠身子,华定吩咐了两句,就对伍子胥说:“公子请行!吾家马车路行,无人敢阻,护卫会送你到边境上,还将指引你通往郑国的道路!好,就此送客!恕华定不能亲自送行!”

马车已经开始奔走,可是华定一张狡诈的脸,却老在伍子胥的眼前晃动。

渐渐地出了城,这睢阳,虽然自己已经到了此城,除了知道城上有张榜悬赏自己的图像,城里四处都是兵士之外,他更无其他的印象了。这就像已经到了宋国,已经要求面见国君,可是最终却没能见面一样。

这样想起来,先前的诸多奔波,一切努力,仿佛都只是梦幻泡影了。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郑国。郑国,那靡靡之音的国都,难道真得可以依靠不成。难道他真得要西行?子产之后,郑国已经积重难返。连华夫人都觉得郑国一定是惧怕楚国,不太可能会助我和太子建的。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待在宋国又有何用?何况这里诸多危险的威胁都存在,我伍员是不能生活在奸人华定的阴影之下的。他告诫自己,可不能在这时候成为一种牺牲品。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那个带刀护卫面如寒霜,说:“伍公子请自便!由此路往西北行,即通往郑国!在下当立即回府复命去!”

伍子胥下车,拱手施礼:“多谢一路相送!”

马车回头,绝尘而去。伍子胥看着睢阳方向,昨日兮,今日兮,尽成梦寐。那边尘土依旧飞扬,莫非还是那马车荡起的风烟。突然远远听到有人在呼喊,随即听清楚了,是在叫伍公子。

不久,就看到那边疾奔过来一辆马车,稍停片刻,已到面前。却见是黎护卫与华夫人,华夫人不及下车,就问道:“子胥君,何以不告而离去!”

原来华夫人坐马车出去,却没见着华定,就寻思会不会是华定在耍花招,将不利于子胥,便立刻转回府,华定已经离开,不过府上人告诉她伍子胥已经被送走了。当下华夫人便急令黎护卫驭车追赶,这才在此地相遇。

伍子胥分别与华夫人和黎护卫施礼,然后说道:“夫人,请恕伍员不辞而别。只因事急,伍员此生只有复仇二字,夫人美意,夫人大德,只容来世相报。”

“子胥君,你就别说这些了。妾知道,一定是华定逼你走的!不过,宋国也不是你久留之地!虽说,妾……很想留你!妾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哎,走吧,大丈夫立身于世,当行大事,又岂为小女子所牵绊。就允许我车马相随,送你一程吧!”她说。

这时她已经和伍子胥走开了十余步了。她回头对黎护卫说:“妾送子胥君一程,你且在后面管好马车,随行即可!”

这是伍子胥出奔以来行走得最慢的一次,华夫人的深情摇撼着他的心,他也想到了宋婵娟,不禁感喟何以女子如此善意多情,却又多红颜薄命。看到她花容月貌却又这般地憔悴,想到她遇人不淑忧思缠绵,不禁为她扼腕叹息。何况她对自己也是别有深情,只是身逢乱世,而又遇她非时,也只能辜负了她一番美意了。可怜这么一个好妇人,才貌兼俱,却将来不知会等来怎样的生活。那个华定,浅薄,多疑,狡诈,恶毒,随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而离开他,这乱世桃花,又将何以堪?

而她却也无语,先前的热烈明快,似乎因为别离在即而黯然了。也许此时无言才最为沉重。终于,相互间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伍子胥说道:“华夫人,就此留步吧!伍员就此别过!”

“子胥君!……能不能不叫夫人,叫妾一声名字吧!”

“芈娟!”他说。

“子胥!”她也喊了声,而眼泪却不知不觉已经流了出来。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说:“子胥,你说,此地一别,将来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只怕是……难……”

伍子胥本来想不这样回答,但那又如何,他好不容易把这个“难”字说出,声音却低了下去。

是啊,眼前的一切都还在迷茫朦胧之中,他又何以推想将来会是怎样。

“子胥,你能再为妾吹箫一曲吗?就如前夜妾醉舞时君之所奏。”

他从背上取下紫竹箫,开始了吹奏。而华夫人又展袖旋舞而歌:

不是有缘兮

何以相聚

不是前世兮

何以今生

神仙眷属兮

鸳梦难就

分道天涯兮

四野迷蒙

箫声停,歌舞歇,华夫人说:“子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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