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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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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转瞬四分五裂,整个山顶都碎了,被卷入无序的涡流。
不计其数的冰岩飞起,遮蔽了天空,同时又有无数碎冰落下,阻隔了大地。
长离失了立足处,身子往下坠去,飞行法术毫不起作用,一切都被斩断了,包括风包括雪,包括她用以支撑身体的灵咒。
剑气已近在咫尺,那是怎样难以言喻的力量啊,不容违抗,连违抗的念头都不被允许。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其毁灭,不留痕迹。
连我也——
“我不要。”长离看向依旧包覆着自己的火色,轻声喃道,“我要回去。”
她要回去,去找钟明烛,她们还要那么多事要去做,她不要在这里止步。
“我们还要去看桃花……”
话音未落,剑气便刺入皮肤,一点血珠沁出。
下一刻,本应是血花飞扬,可白衣竟依旧纤尘不染。
没入体内的剑气没有造成更多伤痕,亦没有引起疼痛,而是牵出一种怪异的熟悉感,长离心中闪过一丝茫然,紧接着,古旧的画面蓦地窜入脑海中。
好似是及其久远的过去,却鲜明依旧。
她看到陌生的身影浴血于累累骸骨之上,斩落了日月,推倒了四极,山岳崩塌,江河倒流,在无尽的昏暗中,鲜血横流,染红了万物,亡魂哀嚎生灵哭泣,缠绕在一起,最终被不容违抗的力量推着走向终焉。
那是混沌的初始。没有光、没有热、没有生亦没有死。
空无一物,连空无一物都不存在。
“要结束了,我们无能为力。”她听到谁在悲叹,可转瞬又听到另一个声音。
那是极其温柔的嗓音,坚定地给出了不可能的承诺:“不会结束。”
那是谁?
漆黑的眼眸中映出朦胧不清的轮廓。
那是似曾在梦境中见过的身影,而那梦境,仿佛生来就存在。
——还不会结束。
恍惚中,长离被什么驱使着伸出手,迎向毫不留情刺向她的剑气。
奔涌的怒号一瞬消失了,安静片刻后,风声、雪声再起。
这片古老的冰封之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呜呜的风声刮过耳畔,眼中是回旋纷飞的冰雪,身子仍在往下坠落。
在与那剑气对抗时,她不知不觉中被推离了山顶,是以一切恢复如初后,她便从峭崖边跌了下去。
察觉到处境,长离试图稳住身形,可只动了动手指就发现连最简短的法咒都念不出。
两只手都失去了知觉,她甚至连去看伤情如何都办不到。
而额心的疼痛又明显起来,她只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摔下去,应该能受得了吧……她如此想着,忽地瞥见大片的绯红,只不过一瞬就消失了,快得就像是幻觉。
那是……龙血草?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再一次挣扎着想停住坠势,却无济于事,只能勉强探出手,滑落的袖子下暴露出大片灼伤的痕迹。
她无力地蜷缩起手指,喃道:“这可怎么办……”
地面已近在咫尺,下面立着不少尖锐的冰棱,朔原的冰地非别处能比,坚硬如铁,冷彻入骨,这样摔上去,筋骨碎裂一瞬寒气侵入,就算是化神修士也难免元气大伤。
可长离毫无办法,连意识都只是勉强维持着。
忽然间,又一道绯色闯入她眼中。
那看起来好像是流火。
一直守护着她的结界撤离了,变回那簇小小的火苗,飘向那道更为明亮的火光,融入其中。
她一下感到了冷。
那流火闪了闪,消失在原处,再度出现时已在她身畔,轻柔地托住她。
短暂的寒意消散,她目不转睛注视着流火消散,熟悉的模样自其中显现。
身子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同时,轻佻的嗓音落入耳中。
“我就说你一个人不行。”
话音未落,两人便一起滚落于地,钟明烛已提前准备好灵符护住两人周身,可仍是面色一阵发白。
长离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面前抬起手,指了指那片绯色所在的方向,强撑许久的神智终于散了去,昏沉沉闭上眼就晕了过去。
苦笑着摇了摇头,钟明烛翻出一件有御寒法阵的外袍给她披上,然后就开始刻画抹消气息的灵阵。
虽然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她情况比长离好不到哪去,那簇火苗并非普通火焰,而是她以分体之术分化而出,其中施有密咒,相当于一个转移法阵,必要时,她可以立刻赶去长离身边。
代价就是耗尽所剩的精力,甚至伤情会加重。
只是以防万一,这时她都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是运气太差。
“倒霉了那么久也总该转好了啊……”她嘀咕着刻下法阵最后一道,然后抱起长离,化作流火消失在风雪中。
山顶,独臂女子费力地起身,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柄剑,就算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分毫,她踉跄走了几步,至断崖边往下望去,能看到的却只有漫无尽头的冰雪。
长离已不知去向。
血红色的长剑闪烁起异样的光泽,鸣声阵阵,仿佛在倾诉。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三五日,她就这样,雕塑般站着,伴随着剑啸。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眼,眼里掠过一抹轻蔑。
转过身,她面前已多了三道鬼魅似的身影。
为首那人道:“柳寒烟,交出剑。”
声音不大,却轻易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在这极寒之地稳若磐石,昭示出化神末期修为应有的强大实力。
第135章
狂风咆哮愈发肆无忌惮; 不时有灵力穿透厚厚的冰层; 回荡在狭小的断层间; 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剑气凛然。
长离在不同的梦境中穿梭; 时而浑噩,时而清醒。
她看到夜间热闹非凡的市集; 各式花灯璀璨如星火;她看到笼着薄雾的湖水; 霞光在粼粼波光中起伏摇摆;她还看到小鹿在林间小径中一瘸一拐缓缓前行,后腿绷带沾染了尘色而紧致如初……
到最后,所有的景致混在了一起; 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血海,血海之上剑气激荡; 叫嚣着不死不休; 白骨和残肢落下,被翻腾的血色吞噬。她低头望去,足底与血泊只隔一线,只消轻点足尖,便会染上抹消不去的痕迹; 下一瞬她却被人牵起; 触目惊心的血海迅速远离,复而被平和的色调取代。
又一阵巨响,几根倒垂的冰柱应声而裂; 砸落在长离脚边,她终于自悠长的梦境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温暖的触感包覆着周身; 柔软得像羽毛,是那条斗篷,将她裹得严实,纵然灵力不足,有这斗篷相护,外界严寒也奈何不了她分毫。
她意识尚有几分昏沉,身子发软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试图起身,却发现肩膀被人紧紧扣着,叫她动弹不得,轻微的呼吸打在耳畔,她偏过头,眼中映出钟明烛安静的面容,思绪中那些浑噩茫然顿时一扫而空。
“总是你呢……”她低喃道,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辨不出那些梦境的真假,只知道每一次她从泥沼中挣脱逃离后,看到的总是同一个影子。
而此时,梦境中的模糊轮廓与眼中景象交叠,分毫不差。
钟明烛背靠冰壁,双眼紧闭,几缕发丝垂落于前,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有些血气不足,即便如此,她一只手仍是紧紧揽着长离,好像生怕她丢了,另一只手边则散落了一些灵石。再外一些,长离看到一些符文绕城圈,将两人围住,想来应是钟明烛布下的法阵,用以掩饰气息。远处,便是长离先前看到的大片红色,之前匆匆一瞥未能看清,如今细细打量,只见那些草状如像火焰,扎根于冰中,好似大簇火苗。
——果真是龙血草。
长离一喜,随后视线落回到钟明烛脸上,那些喜悦中立即被心疼冲淡,心道:她连那些灵石都顾不上收拾,想必也未能来得及动用那些龙血草吧。
况且也不知那龙血草是不是真的有效……
思及此处,五味具杂尽数化作一声叹息,她因为自己的无力不自觉蜷缩起身子,片刻后又仰起头往钟明烛那靠了过去,抬手替对方理起散乱的发丝来。
她总是很讲究,多半不愿自己发型乱了,长离如此想,指尖触及对方脸庞,感受到的远不是印象中带着灼热的温度,反而泛着凉意。她想也不想就拉起斗篷,将钟明烛也盖住。
与独臂女子的生死相争还没有过去多久,她虽醒了,终是脱不离精疲力竭的状态,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全部力气,莫说替钟明烛问诊渡气了,能做的只有稍稍替她挡去些寒气。
斗篷再宽大,要容纳两人终归有些勉强,她本想全部给钟明烛,无奈挣脱不开禁锢着肩膀的手臂,只得愈发往对方身上靠去。
埋首入钟明烛颈窝,双手拥住那具谈不上有多强壮的身躯,两人变得紧密无间,好似要融为一体。
山顶的战斗似乎正到酣时,若非这些经年累月的冰层极其牢固,这里早已被纷涌的灵力震碎。长离不清楚那里又是何人在相争,以她二人的状况,但凡被上面任何一人发觉,都将身陷险境而毫无还手之力,可她却无心去考虑这些。
天地之大,她心系之处却只有所在这小小一隅,察觉钟明烛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心中的焦灼终于消退,思绪彻底松懈下来,疲累感再度涌来,她枕着钟明烛的肩膀沉沉睡去。
这一次,无梦魇滋扰。
再次醒来,却是因为背后的轻抚,自后颈滑至腰际,不单是抚摸,还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按压揉捏,灵力随之沁入脉络,化开其中郁结的寒气,叫人几乎要在舒适感中沉沦。
当柔软的掌心再一次落到后颈,贴上皮肤时,长离叮咛一声,自钟明烛怀中抬起头。
“醒了?”钟明烛问道,稍用力,将长离抱起了些,令她无需太多动作就可与自己对视,按着她后颈的指尖轻轻揉了揉,看着初醒时毫无防备的人因为后颈的轻柔碰触微微眯起眼、好似餮足的小兽,她不禁露出愉快的笑。
长离并未发觉她的逗弄,大概是太过安逸的关系,她思绪仍混了些朦胧,只觉得无论是包纳着自己的怀抱、还是斗篷下的温暖、亦或是那些时有时无轻触抚摸,都很舒服,让她想要更多地靠近、得到。
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一抬眸,就对上那双载着笑意的浅眸,她心一动,像被什么牵着似的,抬手抚上钟明烛脸庞,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发出一声惬意的低喃,“好暖和……”
钟明烛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被突然逼近的气息打断,长离倾身过来,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近到只隔一线。
那双黑眸中尚残留着一些朦胧的光晕,长离约莫还有些迷糊,举动远不如她出剑时那样利落,先是鼻尖蹭到了钟明烛脸颊,随后顿了顿,视线迟疑地在她脸上游移片刻,最后才落在了她唇上。
不久之前的感触,仍清晰地停留在记忆中,可梦境隐约瞥见的残片,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她被吸引着稍往前,像是要去回溯梦境,却又像是单纯受了蛊惑。
最终,连那一线间隙都不复存在。
柔软的感触比记忆中的过去以及梦境更为真实,短暂的碰触后,她瞥见浅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蓦然清醒过来,面上当即涌现出羞赧的情绪。
“我——”她拉开距离,胡乱想着能用以解释的借口。
可钟明烛却不会让她逃走,她收拢手臂将长离困在怀中,接着便按住她的后脑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她行事素来全凭喜好,虽然因为两人间误会未消的缘故克制许多,但见长离主动流露出亲昵的姿态,便索性顺水推舟多尝些甜头。
长离逃离的意图眨眼间就在交缠的唇舌间溃不成军,钟明烛于情事素来老道,她哪里会是对手,不多时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的气力被掳掠一空,脱力的指尖攀上钟明烛肩膀,随后探出双臂回以同样热烈的拥抱,像菟丝子似的依附缠绕于对方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失了支撑。
察觉到长离的回应,钟明烛眼中露出几分得逞,她一边注意着长离的情况,一边愈发肆无忌惮地挑逗勾引,直到那双漆黑的眼中聚起雾气,而长离几乎连断续的喘息都难以维系时,她才松开禁锢,扶着长离发软的身子令她枕回自己肩膀,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对方起伏不停的后背,耐心等待她气息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长离面上的热度才消退,她觉得自己应是睡糊涂了,加上乏力,是以意志变得格外薄弱,可想到与钟明烛纠缠于一处的感觉,她又觉得自己就算是全然清醒,结果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改变。
诱惑的种子已然萌芽,对她来说充斥着新奇的魅力,让她不知所措,却无法抵抗。
突然,调侃似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这次真的醒了,嗯?”
长离点了点头,却怯于和钟明烛对视,生怕自己这点心思被轻易窥破。
钟明烛笑了笑,热气打在长离头顶,有些痒,她不禁缩了缩身子,随后便听到钟明烛感慨似的轻道:“我很高兴。”
“高兴?”
“醒过来发现你就在我身边。”钟明烛牵起长离的手放置于心口,平和嗓音中添了几分辨不明的情绪,“一直以来,这连梦里都很少见。”
能够彼此相依,就算伤痕累累又何妨。
“我也……”长离感受着掌下稳健的跳动,缓缓道,“很高兴……”
那种情绪充斥着胸腔,鼓噪不停,又像鸟儿一样轻盈,能飞到极高处,那就是高兴。
过了一会儿,长离又问道:“你好些了吗?”
钟明烛的脸色不复苍白,甚至还能渡灵力给她,想必已无大碍,只是长离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些了。”钟明烛握住她的手,又渡了些灵力过去,证明自己并无虚言,“在你昏睡时,我试着服了一株龙血草,功效比我预想得还好。”
“这便好。”长离稍稍安下心来,这时她意识到山顶激荡的灵力早已消失,便问道,“那些人……离开了?”
“刚走不久,真是吵死人。”钟明烛皱了皱眉,“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我们才不至于被发觉,说来,你又为何会与人交手?”
她察觉长离遇险便立即赶至,发动阵术耗费了大量精力,救下长离遁走已极是勉强,根本无暇去探究长离的对手是何人。
长离摇了摇头,有些苦恼,“我不认识她,是一个剑法了得的独臂女人,见了我就说要和我比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独臂女人?”钟明烛面色一沉,“她是不是带着一把血红色的剑?”
“是。你认识她?”
钟明烛噗嗤一笑,“她是天一宗弟子,不光是我,你也应当认得她才是,她可是因为你才丢了一只手。”
长离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看起来倒有些无辜:“我?”随后似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原来她就是柳寒烟?”
这段过去她听钟明烛讲过,不过因为钟明烛也未亲眼见到,加上她主要是要长离提防羽渊,所以谈及时一笔揭过,只说在下山后长离曾与盗走火正族圣物的同门弟子柳寒烟交手,后者最后落入地底不知所踪。
听闻柳寒烟跌入劫火肆虐的地底,长离下意识觉得她已殒命,是以遇到那独臂女子后根本没想到会和这事有关。
“难怪她要和我重分胜负。”她若有所思道,“那把,就是火正族的重霄剑?”
“多半就是了。”钟明烛沉吟道,“当年震泽出现裂谷,我就猜会不会与她有关,如今朔原出现相似情况,她又出现在此,想来我猜的没错。”
“她想与我比剑一雪前耻?可不太像……我认输了也不见她罢手。”长离迟疑道,她虽早已不似枯坐天台峰时那般不谙世事,可要弄清别人的意图对她来说仍不是易事,“难道是想报仇断我一臂?”
听到“认输”二字,钟明烛不由得哑然,她想起当初在镜湖畔姬千承拿她做要挟要与长离比剑,长离也是想都不想就认输。
逞胜斗勇固然为常态,但若执念于胜负,又怎有心思澄明之人一心问剑来得纯粹,自一开始,柳寒烟和姬千承在心境上便落了下乘。
她抚上长离眉心,抚平凝结于那处的困顿,笑道:“管她作甚,想求胜也好,想要你的手也罢,人心变得比天气还快,谁知道她怎么想。反正你现在好好的,与其猜她的意图,不如考虑考虑下次如何脱身。”
长离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我和她差得远,想脱身也难。”
钟明烛面上有无奈一闪而过,她本意是想让长离无需多虑,谁知对方倒是一本正经按着她的话去思考了,于是她只得握住长离的手道:“那下次我帮你,虽不见得能敌得过她,不过嘛,逃的法子我可多得是。”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毫不掩饰得意,“看在你帮我找到龙血草的份上,捎你一程不是问题,事后记得以身相许就可以。”
长离“嗯”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钟明烛最后那句话的含义,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赧意,只是心中另一处又因为那番话而涌现出雀跃之感,她终是按捺不住,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道:“那你一定要帮我。”
“一言为定。”钟明烛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恐怕要委屈你多受几天冻,龙血草摘下后不久便会化火而散,我想等功力恢复后再离开。”
“无妨。”长离摇了摇头,示意钟明烛无需多虑。
她心系之事本就不多,哪怕前一刻有人要她的命,过后她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几次分别后,她愈发不愿和钟明烛分开,只觉得待在那人身边就很好。至于是在何处,对她而言倒没什么分别。此次与柳寒烟一战虽然损耗极大,但她有那件斗篷御寒,加上足够的灵药,在这里逗留一阵子不会耗费太多负担。
“好在这里得天独厚,倒也不必担心会被找上。”
听钟明烛这么说,长离才开始打量起置身处的情况来。
她一直没能好好看清此处的构造,如今细细一看,不禁感慨此间隐秘远超她想象。
这狭层约莫两人多高,上下皆是厚厚的冰层,唯独此间中空,龙血草所在处上下间隙最大,四周则慢慢收拢,直至变为一体,只有朝向山崖那一侧留下一道狭小的口子,若非她坠下山崖,恐怕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这里不是山顶,为何龙血草会生在这处?”她好奇道。
“我想应该是因为时间久了,冰霜不断积累,但是龙血草蕴含烛龙火精之力,冰雪难覆,是以变成了现在这样。”
长离打量着这里的形状,倒能和钟明烛的推测对得上,她又问道:“以前,这里的冰层没有那么厚吗?”
龙血草所在处距离山顶足有几十丈,如果那些草当真是烛龙大神滴落的精血所化,那么上面的冰层应该是后世才叠起的。
钟明烛轻轻笑了声:“据说上古时期,朔原应该没有现在那么冷,毕竟泛天之水曾泛滥成灾,若在此就凝结成冰,哪里能搅得苍生不宁。”
长离点了点头道:“的确。”她看向那片火焰似的草丛,若细细探查,便能自那些绯红的叶片中感受到淡淡的灵力,但又与寻常灵力不太相似,她吐息汲取的灵力极为平和,可龙血草中的灵力却含着一股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气势。她不由得叹道:“这龙血草看起来小小一株,蕴含的灵力竟是有些霸道。”
“毕竟是烛龙之血,虽然经年累月后早已不复往昔,但多少还留下了些影子。”钟明烛道,“听闻当年烛龙衔火朝出夕归,掌北域日夜交替,而其所衔之火,便是天火。”
天火不止不灭,即便是上古之神,可驱使者亦寥寥无几。后多番战乱,古神相继殒末,烛龙亦为其中之一,此后北域便彻底沦为冰封之地。
“天火……”长离只在古籍中见过这两个字,三界分辟后,修真界连劫火都难得一见,莫说是天火了。
而今在天火中锻造而出的凶剑重霄再一次出现,她隐约觉得这仿佛预兆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与柳寒烟交手时,她听见的声音,回想起来好似只是遥远梦境的一部分,可又与她不久前在睡梦中所见的不同。
“与柳寒烟交手时,我好像看到了一些景象。”长离看了一眼钟明烛,口气有些不确定,“可我不清楚是不是我记错了。”
那时她的思绪仿佛自身体中脱出,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她甚至不知道该描述那种感觉。
“那些景象我都没有见过,也和你告诉我的那些事都对不上,可我却觉得熟悉。”
很熟悉。
——犹如亲眼所见。
第136章
外面的风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偶尔甚至有几片雪花被紊乱的风流带入; 散落在冰面上; 宛如纯白的砂砾。
就像是长离的思绪; 缥缈不成型,握拢于手中稍用力; 就会自指缝间流走; 只留下淡如烟的影子。
“你看到了什么?”钟明烛问道,此时两人相对而坐,她清晰地看到长离面上有悲戚一闪而过。
“看起来; 好像是战场……”长离闭上眼,忆起那时的情形; 然后缓慢地将那些残破的画面一一道来。
充斥着火光; 血海翻腾,冲破天际的煞气笼罩了整片大地,乌云之下,生灵发出走投无路的哭嚎……
搁在膝头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她分明不懂的。
从未历经灾祸; 哪里能明白其中的绝望; 可清冷的嗓音中仍是沾染上连自己都未发觉的压抑,断断续续,到最后; 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整片山河……所有的、都变得四分五裂……”
发觉长离受到的影响竟如此深,当真犹如亲眼所见; 钟明烛不觉蹙起眉。
三界分辟后,也有过几次席卷整界的祸事,却都发生在遥远的过去,流传至今的只有语焉不详的记载。近两千年来,唯有须弥之海惊动到了整个修真界,其他大小纷争虽然不断,却也远不至于令山河变色。
而长离看到的,倒像是灭世前夕。
只有那时候,煞气才会遍布大地,冤魂嚎哭足以耳闻。那些钟明烛只见过记载,未曾亲眼见过,听长离描叙得如此细致,便心道:莫非是重霄剑的缘故?
重霄剑由天火炼制而出,汲万人血气,更是在重霄殒命收纳其残魂,远非寻常灵剑能比。桃源玉壁能留下舞剑人的影子,重霄剑中未必不会封存当年的惨状。
而长离见到的景象,也许正是当年那场险些令天地重归混沌的浩劫。
钟明烛又想起数百年前笼罩于长离身上的淡淡青气,与苍梧剑相似,却更甚于苍梧剑。
莫非——
那双浅眸中忽地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还有……还有人在说话……”长离没有发觉她的异样,继续道,“我应该……不认识他们……”
却莫名地熟悉,仿佛自出生时就刻在了记忆深处。
其中一个声音似已放弃,另一声音却仍在坚持。
长离的嗓音愈发低沉,她觉得心中哪里被堵住了,闷得发慌,还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大片的冷风灌入,就算堆砌再多的东西也无法填补。
忽然,她眼前飘起粉色的雨,欣喜和悲伤的情绪一并涌起,矛盾不已又无比融洽,潮水般漫延,直至将她吞没。
“是谁……”她喃喃道,似入了魔怔。
钟明烛见状连忙摇了摇她的肩膀,唤道:“离儿!停下,别想了。”
长离顿时清醒过来,被梦魇迷住的视线落在钟明烛脸上:“我、怎么了……”
“重霄剑是嗜血成性的凶剑,足以乱你心智。”钟明烛沉吟道,“你看到的可能是天帝与重霄战斗时的情形,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与柳寒烟交过手。”
若那些人也看到,那多半就是重霄剑的缘故,若只有长离一人见到……
钟明烛眸光暗了暗,思忖片刻后似乎决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道:“离儿,你可曾听闻——”
话还没说完,她却见长离突然捂住额头弯下腰去。
“离儿!”钟明烛连忙扶起她,知晓是长离的头痛症再度发作,她略沉思,便一手抵住她背心缓缓灌入灵力保护其经络不受伤害,另一只手则强硬地拨开长离的手,两指并拢点住她额心。
火色一闪,自她指尖流入长离眉心,她从竹茂林那学过一些寻诊的术法。既然是头痛,那根源多半在印堂,可下一瞬,她就察觉到有一股凌厉的气息在与她对抗,令她无从窥探长离印堂处的灵力状况,与此同时,长离面上残存的血色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好似正在忍受酷刑,皮下青筋暴起,呼吸急促紊乱,关节咯咯作响,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钟明烛心中一凉,当即撤走自己的灵力,仓促之中险些遭到反噬,可她哪里顾得上自己,看到长离唇角泛红俨然是险些咯血,自是懊悔不已,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出什么岔子,只得抱着长离暗骂自己“蠢笨如猪”。
过了许久,长离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她抬眼就看到钟明烛满脸自责,立即道:“我没事。”
只是有气无力的声音怎么都没多少说服力。
钟明烛一言不发寻出几颗丹药给她服下,然后将她身上的斗篷拉扯严实不留一点间隙,末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恼火,可更多的却是无力。
她一向自负,不知多少次将那些宗门大能戏耍于鼓掌间,可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束手缚脚,长离遭人觊觎,也许一直以来都在承受着伤害,可她却毫无头绪。
九嶷山、须弥之海、羽渊、天一宗、重霄剑以及天道——她细细梳理着自己所知的情报,不时蹙眉,目光在狭小的断层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长离额前,看着那点血似的印记,心忽地一跳,一种叫她都足底生寒的想法渐渐浮现。
“离儿。”她轻轻抚上长离眉心那点朱砂痣,一点点在那处皮肤上摩挲,“这个痣,是天生的吗?”
长离正在闭目养神,听她如此问,下意识抚向自己额心,却触到了钟明烛的手,她只得放下手,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嗯,是天生的。”
“听闻生来眉间点砂者,多根骨奇佳,颇有仙缘。”钟明烛缓缓道,指尖自长离眉心移开,勾勒过眉骨落至耳后,然后自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停于小腹前,她只是简单的一划,可抚过处无不是脉络要穴。
“这话小师叔好像也说过。”长离有些不明所以,“莫非是谬论?”
“没什么,我只是恰好想起。”钟明烛收回手,轻轻吐了一口气,“至于是不是谬论,我就不清楚了,我认识的修士中眉心点砂的只有你,不过若是以你为例,这说法倒是准得很。”
说到后面,她语调轻松,颇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只是负在身后的手愈发握紧。
长离却没有注意到对方藏起的焦灼,她嘴上说自己已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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