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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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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面,她语调轻松,颇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只是负在身后的手愈发握紧。
长离却没有注意到对方藏起的焦灼,她嘴上说自己已无碍,实际上仍未彻底摆脱方才那一瞬带来的阴影,那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要被碾碎了。钟明烛不再多问,她便也无暇去多想什么。
不多时,她又听到钟明烛道:“离儿,不如我们一起离开吧。”
对方的声音很轻,她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睁开眼,对上钟明烛严肃的神色,她才反应过来,反问道:“离开?去哪?”
“哪里都好,就像火正一族一样,择一处隐居起来,谁都找不到。”
“谁都找不到……”长离念着这几个字,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要逃?”
而后不待钟明烛回应,她猛地起身,却因乏力的缘故两眼一黑险些栽倒,钟明烛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长离盯着她,漆黑的眼中满是失望:“你说过会随我回云浮山自证清白,会向天一宗解释当年之事。”她说得急促,说完一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这些都只是骗我的吗?”
“不是!”钟明烛也跟着起了身,手维持着探出的姿势,有些尴尬,亦暗含着些许难以纾解的烦躁,“要是想逃,我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为何……”长离咬了咬下唇,她不明白钟明烛为何忽出此言,绞尽脑汁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理由。
钟明烛的手握紧又松开,似在努力克制情绪,长离忽地想起初见时对方震怒的模样,身子不觉绷紧,可很快,钟明烛就颓然坐下,扯出一个苦笑道:“这里不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羽渊他们的势力也许比我想象得更广,我连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都猜不到,若是哪天东窗事发,凭我又怎敌得过他们人多势众,而且——”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猜测,心里愈发冰冷。
“而且什么?”长离问道。
钟明烛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叹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也会有如此无能为力的一天,能做的只有找地方躲起来。”
“抱歉……”长离在她身边跪下,她有些后悔,没有问明原委就发了脾气,她试探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钟明烛的手臂,见对方没有抗拒才整只手放上,“我不该怀疑你。”
“多个心眼总是好的,说不定哪天我就真把你卖了。”钟明烛却如此道。
“卖?可是我——”
“行行行,不卖不卖,谁都不卖。”钟明烛连忙打断她。
想也知道长离要说自己不是商品货物之类的,她总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孩子似的的天真,叫钟明烛又爱又恨。
喜爱她这颗不为世俗沾染的心,却又会埋怨她为何总是这般毫无防备,对潜伏在周遭的阴暗一无所知。
也许总有一天长离会明白,可钟明烛却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
偏偏那人还是认死理的性子,真是糟糕透顶啊,她自嘲地笑了笑,而后笃定道:“你不会跟我离开,对吧。即使知道他们视你为鱼肉。”
“我……”长离缓缓抽回钟明烛臂弯的手,可很快就又被对方拉了回去,她抬眼看向钟明烛,对方却只直视前方一言不发,她只能再度垂下眼,艰难道,“我不走,如果我一走了之,小师叔他们怎么办……而且现在师父下落不明,我不能。”
“你很重视天一宗呢。”钟明烛喃道,“可世人偏偏都说你无情。”
“自记事以来,我就住在天一宗……曾经我一度以为云浮山就是整个天地……”长离道,在心中拿捏着最恰当的说法,“世人为何如此,我不太懂,可我不能不管天一宗。”
“是因为门规?若是没有那些门规呢?”
长离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门规吧,可于我而言,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没有门规会怎样……我想不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要离开,去哪里都好,可关于‘哪里’,我只能想到云浮山,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
“于你而言,天一宗是家?”钟明烛终于扭头看向长离,浅色的眼眸中情绪起伏不定。
“家?”长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安静下来,静静思考起来。
沉默中,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一点点浮现出光彩。
好似在不经意间发觉了什么宝物。
“应该是的吧……”长离起初尚有些不确定,但紧接着就用力点了点头,“是的,天一宗于我,就是家。”
钟明烛看到她唇角的笑意,心中感慨万千,她犹记得当年黎央问长离家在何方时,长离未说出口的答案是“我没有家”。
“嗯,那不走了。”她忽地张手抱住长离,用力将她扣入自己怀中,同时,浅色的眼底浮现出些许阴鹜,“待我伤势痊愈,我们就回南明山庄,我要和龙田鲤谈一下。”
她有了一个猜测,但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南明山庄中,龙田鲤正在盯着院角的一棵树发呆,自长离失踪后,她一直都心神不宁。其他门人见她心情不佳,遇到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招来责骂。
可她还宁可有什么人来顶撞她一番,总好过现在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想着长离的传信,以及墨沉香那些话。
她不相信钟明烛,打心眼里拒绝相信那个臭名昭著的魔头,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连听都不愿的那种可能其实是最说得通的。
可若当真不是钟明烛——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浑身都冒着寒气,几乎忍不住要打冷战。
“不可能不是她……”她沉着脸固执地念道,藏在袍子下的手不断攥紧,似要将这个可能性捏碎。
忽然,有弟子匆匆行来,看情形是有事相报。还未等对方走到跟前,她就先一步问道:“是木师兄到了?”
长离被钟明烛掳走当天她就传书回天一宗请木丹心前来相助,算算时间,差不多能到了。
“呃,不是。”那弟子看着龙田鲤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是有人求见。”
“谁?”一听不是木丹心,再想到之前来拜访的慕云和墨沉香,龙田鲤登时没什么好脸色,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凌厉。
那弟子被唬得恨不得撒腿就跑,可事关重大他不敢懈怠,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人自称来自涿光山火正族,说务必要见到太师叔,还给了这个。”
说着他双手将一物奉上。是一枚洁白剔透的玉牌,边缘刻有天一宗的玄色云纹,与寻常弟子的身份玉牒稍有不同,是大长老的凭信。
这一枚,属于吴回。
第137章
风海楼正在和卢忘尘商量是否该派人深入泛天之水北部; 这些天他们几乎已经寻遍了东南部; 除了几处打斗痕迹外再无其他与吴回相关的线索。
而长离更是半点踪迹都无; 龙田鲤虽然明面上没有表态; 但没有干涉他召回大部分门人、只留数十精英弟子继续搜寻的决定,风海楼道她约莫是抹不开面子; 于是也不到她面前去求证强调什么。
当初长离提到了泛天之水东部暗河一事; 是以派出的那些弟子主要在那处搜索,然那里地形之复杂远超他们想象,若一味深入; 说不定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洞窟中,耗费月余都一无所获后; 他们只能守在最初那入口; 等着哪天长离会不会从那里出来。
风海楼也知道这多半是徒劳,可他也说不出“别找了”这样的话,只能这样耗一日算一日。所幸慕云知晓他们的窘境后,派人送来了不少灵石灵药,有这些物资支撑; 在外那些弟子也不至于太过难熬。
相比之下; 寻找吴回下落的人倒是有些发现,自那几处剑痕的位置上推断出吴回是往北方去了,他们一路追踪到了泛天之水尽头; 再往北就要进入山地,那里远比南部平原危险,他们不敢冒进; 于是只得先行回南明山庄找风海楼商量。
“北部情势恶劣远胜此处,不如我与几位师弟先去探探路。”卢忘尘如此建议,他们那一代弟子,留存至今的都是元婴后期修为,而且见多了风浪经验老道,如要前去北部,由他们前去最为稳妥。
“也只能如此了。”风海楼点了点头,“不过还须得与太师叔商量了才能决定。”
念及此刻天一宗的处境,他不禁摇头叹息。
鉴宝大会在钟明烛的插足下彻底沦为一场闹剧,而因为长离之故,天一宗更是沦为众矢之的。起初几日,单是应付那些登门求问原委的修士就把风海楼忙得焦头烂额,而今风波稍过,南明山庄中不少修士已陆续动身离去。
虽妖兽之事尚未调查明了,但于大部分人来说那不是分内之事,只消能离开朔原便能高枕无忧,天一宗却因为吴回和长离的缘故进退两难。
数月前抱一腔热血下山时,他所想的无非是的“舍生求仁”几字,哪里知道这世事变化会复杂如斯。
——终归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又和卢忘尘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宜,风海楼便打算去找龙田鲤,可还没动身,龙田鲤却先一步找到了过来。
她身边跟着江临照,神色匆匆,径直打断了风海楼和卢忘尘的行礼,吩咐道:“海楼,立即召回在外弟子,然后你一辈弟子即刻返回云浮山,我已拜托江城主护送你们,以防途中若有变。”而后她看向卢忘尘,沉声道,“忘尘,你辈弟子,明日与我一起北上,你先去通知他们一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风海楼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
卢忘尘稍沉默,面上掠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便点头道:“是。”说完便离开了。
“太师叔,这是为何?”风海楼疑道,“我们不管小师叔了吗?北上?莫非是有太师伯的消息了?”
“没错。”龙田鲤道:“我得了大师兄的消息,知情势凶险,你等年轻弟子不宜久留,至于离儿,我自然不会弃她不顾。”
说罢,她向江临照深深行了一礼,道:“有劳江城主。”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江临照忧心忡忡道,“倒是前辈,真的不需要我遣几位得力手下相随?”
“不必。”龙田鲤摇了摇头,之后她看了一眼风海楼,似乎还想说什么,末了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袖子一甩,须臾就消失在风海楼眼前。
凶险到需要遣返余下门人,那与她一起北上的师叔们……
风海楼忽然明白了卢忘尘那片刻沉默的含义。
无非是——以命相博。
他捏紧了双手,到最后只能无力地松开。
角楼中,慕云细细打量着镜中肤色黝黑的男子,许久后才扭头看向若耶,问道:“他当真来自火正一族?”
那镜子与南明山庄大门的法阵相通,可以观察到出入山庄的所有修士。
“嗯,你看他额角的图案。”若耶一反常态地安静,没有黏着慕云,也没有玩弄她的手指衣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听慕云发问才抬眼瞥了一眼镜子,“和当年那个黎央脸上的一模一样。”
“他来找天一宗……”慕云忖道,“莫非有关重霄剑?”
当初裂谷一出现,钟明烛就怀疑是柳寒烟携重霄剑重返世间,近来朔原妖兽异动,这时火正一族现身,无一不印证钟明烛的猜测。
“重霄剑……”若耶这才紧张起来,“怎么办,要找他问一问吗?”
鲛人寿命悠久,于上古大战的记忆比人族清晰许多,若耶虽然没有亲生经历过,但不止一次听族中长辈描述那时的惨状,提及重霄剑时不禁有些惶恐。
“别打草惊蛇。”慕云摇了摇头,“我听闻龙田鲤即将动身北上,可天一宗又在召回在外弟子,其中也许另有内情。”
“那就……算了?”若耶迟疑地瞥了一眼镜中景象,“那人也许是因为别的事过来的。”
“别的事,说不定会更糟糕。”慕云眉头微蹙,“钟明烛上次传信过来,说要去谯明山寻龙血草疗伤,涿光山就在那边上。”
“你的意思是,可能和钟明烛有关?”若耶一听钟明烛的名字就头疼,“干嘛要管她,我看她不去找别人麻烦就很好了。”
“我欠了她人情。”慕云道,“况且她此次受伤不轻,若出事,一来,我会前功尽弃,二来,陆临必定盛怒,到时候我恐怕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一个两个,都挺不讲道理的……”若耶撇了撇嘴,可事已至此,她纵然有千般不满,也只能忍着,“那该怎么办?”
慕云想了一会儿,便道:“这样,你和余同暗中跟上他们,你擅长幻术,应该瞒过龙田鲤?”
“瞒过她倒是不难。”若耶嘀咕道,“可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余同是珍宝阁第一高手,他和若耶一走,南明山庄的防备顿时弱了一大截,慕云的安全也难以得到保障。
“我手下还有不少人,再说,我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慕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倒是你们,切记盯梢即可。北部危机四伏,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回来,千万不要多事。”
“哦……”若耶虽是应了,可还是一脸不情愿,盯着慕云欲言又止。
可她表情那么明显,慕云怎会看不出,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出声就主动问道:“你要说什么?”
“唔……”若耶眼神躲闪了一下,忸怩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见那个丁灵风。”
“是,我与他还有事要谈。”慕云顿了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起来,“你——”话还没说完就被若耶捂住了嘴。
“我没有!”若耶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我就问问!你天天和他谈事,一谈就是一整天,我问一下也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慕云挪开她的手,有些无奈,她是觉得这些天若耶似乎在闹别扭,可没想到会是因为丁灵风。
云中城几大分家里势力强劲,她若想在云中城彻底站稳脚,必须要拉拢他们,而目前那几家里以丁家实力最强,长子丁灵风是唯一的继承人,这几日她花了不少功夫去探他口风。无意中冷落了若耶,没想到会被惦记上了。
可她以前不是没和人交涉过,若事态繁复,谈上数月的都有,也不见若耶闹什么别扭。
“为何你会特别在意他?”思量再三,她决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因、因为……”若耶心虚地移开目光,“他、他长得很好看,又、又同是出身云中城……”
慕云不禁瞪大眼,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一时都不知该先笑还是先解释。
“干嘛这么看着我!”反正说也说了,若耶索性豁出去,“他的样貌,在鲛人男子里也是一等一的,我、我就不能担心一下吗……”
尾音消失在一个强硬又不失旖旎的吻中。
慕云仰起头,揽住若耶的脖颈用全部力气将她禁锢在自己臂弯,仿佛想用这样的举动诉说自己的心意。
“他不如你。”一吻结束,她轻咬着若耶的下颔,近乎痴迷地低喃道,“你若不说,我都发觉不了他原来长得那么英俊。”
亲吻蔓延到脖颈,若耶被亲得身子发软,退后几步倒在椅子上,手稍用力,拉着慕云坐到了她腿上,然后埋入对方怀中撒娇似的蹭了几下:“那今天陪我好不好?”说话间,手已循着本心抚上对方侧腰。
鲛人之声胜似天籁,只一句,就足以勾魂摄魄。
慕云有片刻怔忪,待回神,外衫已被扯开,微凉的指尖从布料间隙探入,在腰眼缓缓打着圈,轻易勾起本能的战栗。
若耶来自深海,体温相较常人要低许多,每次都会让慕云有种被冷水打湿的感觉。
——但是很快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她低头看向那抹幽暗的蓝色,感受着其中涌动的贪念、以及在游弋中温度渐高的碰触,低低喘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将所有重量都交付于对方:“好,我陪你。”
炉火跳了几下,燃得更旺,将融为一体的影子映得更为清晰,细碎的音节交织出缠绵的曲调,一点点拂去寒意,窗外分明风雪飘摇,屋中却似杏花化雨,酒酣梦醉。
至归于平静。
若耶亲吻着慕云的眼角,那是她最为爱不释手的地方。
传言鲛人泣泪成珠,可她却觉得那话用来形容慕云更为恰当。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此时半开半阖,眼角的水汽与泪痣相牵,看起来倒真如珠玉欲坠。
钟明烛不止一次说想就这样带长离一走了之,若耶那时还责备她蛮横无理,如今却涌现出一模一样的心情。
如果抛开一切该多好啊。
——可世事哪里有想的那么容易。
慕云还在平复呼吸,背后的暗色图纹随之一起一伏。
那是浮云图案,覆盖了慕云整个后背,形状和云中城叶家的族纹相似,只是色调相反,于是含义也截然相反。浅色为荣耀,暗色则是诅咒和镣铐,只消有这个印记在,她就无法违抗云神宝库的主人,就算逃至天涯海角都无法挣脱。也正是如此,叶沉舟才会放心由她去扮演自己。
一个被掌控的傀儡,毫无后顾之忧。
若耶轻轻抚摸着慕云背后狰狞的痕迹,眼中有刺痛一闪而过。
钟明烛给慕云的人情,除了那座灵脉,还有令她能暂时逃开云中城耳目的密术,有了这道密术庇护,她才能在僬侥城暗中扩大人脉,而不为叶沉舟知晓。
只是当年她却连解释都不愿听,听闻慕云答应与钟明烛合作后,就一怒之下直接离开了扶风林。她可以为了救慕云连命都不要,却无法忍受对方与那些邪道沆瀣一气。
那时正值凡界南部有战乱,她心情烦闷,一时血气上脑便立下豪言要去救那些凡人脱离苦海,她本以为这很简单,毕竟凡界一城兵卒都敌不过她一人,到了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她认为发动战争者为恶,却发现他们是为了推翻苛政,可若他们为善,却杀戮无数,为夺取一城池甚至不惜令无辜者枉死。
之后她才意识到慕云将她保护得多好,以至于她那么多年来都天真地觉得万事都能论个是非黑白。
她只在南方逗留了几年就心灰意冷,决定回东海,可在离开前,还是按捺不住去找了慕云,想着至少要好好告别。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在想什么?”慕云勾起她一缕发丝置于唇畔,声音犹带几分沙哑,她平日冷静严肃,鲜少有放松,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流露出慵懒缱绻来。
“在想……”若耶拉起衣服,盖住她背后的图案,“多亏当时偷袭之人割破了你的衣袍。”
她抵达僬侥时,珍宝阁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偏偏一步都不敢上前,犹豫了几个月都没能下定决心,直到有一日在外徘徊时遭逢有人欲暗杀慕云。
慕云平日都有大批人马护卫,这次不知为何落了单,她重伤初愈,顶多比凡人强一些,哪里会是暗杀者的对手,那人还是叶莲溪派来的高手,出手狠辣,一招就险些洞穿慕云胸口,若耶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手的,反应过来时,那修士已化为粉屑,然后她看到了慕云背后的暗纹。
听她说完后,慕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还不知道?”
声音有些古怪,似乎在憋笑。
若耶立即道:“知道什么?”说着她把当时的情形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却没发现有什么古怪处。
慕云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宠溺:“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孤身外出。”
若耶愣了愣,随后“啊”地一声惊呼,若不是身上还有个人,她估计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你来僬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慕云继续把玩起若耶绸缎似顺滑的发丝,“只是等了很久都不见你来找我,正巧得知叶莲溪派了人来对付我,便顺水推舟一把。”
“这也太危险了!”若耶埋怨地瞥了她一眼,“万一我没来得及。”
慕云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附下身再度吻住了她心爱之人。
——那时她其实毫无把握,只是赌了一把,然后得偿所愿,仅此而已。
“此去凶险,你多加小心。”
“放心,我还有八荒镜。”
行囊深处,漆黑的古镜闪过一抹亮光,似流星,骤然出现。
又骤然消失。
涿光山上,柳寒烟看着阻在身前的巨大岩石,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血光一闪,巨岩悄无声息被一分为二。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感到手中的剑开始震动起来,似乎挣扎着想要自她手中脱出。
她握紧手重重一挥,抑下那愈发尖锐的鸣声,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第138章
龙田鲤等人离开后第三天; 风海楼就率领余下门人南下打算离开朔原; 这次; 丁灵云理直气壮辞别了兄长; 丁灵风对此也毫无办法。
当前局势扑朔迷离,离开反倒会更安全一些; 他与慕云的交涉尚未达成一致; 一时脱不开身,于是派了几个护卫与天一宗结伴而行,任由丁灵云离开了。
天虞峡谷距离南明山庄顶多十日; 只是因为此次仅有江临照一个化神修士在,风海楼格外谨慎; 每行一段就要派人往前探明前路情况才会继续往前; 这样一来,虽然脚程慢了不少,但是也稳妥许多。
不知是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起了作用,只是一路过来,他们一只妖兽都没遇上; 风海楼在松一口气的同时; 又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至第七日,探路的弟子忽然称东南方向妖气弥漫,隐有搏杀痕迹。
“宗主; 我们不如绕开?”那弟子提议道。
风海楼略一思索,却有些迟疑,道:“既有搏杀痕迹; 说不定有修士被困,坐视不理未免有失道义。”心中则寻思道:之前之所以没见到妖兽,难道与那里的妖气有关?
江临照见状便道:“不如我再去一探,你们继续赶路便可,天虞峡谷就在不远处,我不至于追丢了你们。”
“这……”风海楼稍显为难,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那就劳烦江城主了。”
这是目前情况下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他若推辞,反倒是耽误时间。
朝江临照行了一礼,风海楼就率领众门人往偏西方向而去。
目送一干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后,江临照轻轻叹了一口气,忽地想起龙田鲤拜托自己时肃然的神色,心不由得一沉。
龙田鲤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内心激烈的挣扎。
就算北上极度危险,也不需要遣返山庄中的后辈弟子,外界的危机四伏暂时还没有波及山庄内部,天一宗的弟子留在那并非危险之举。可龙田鲤却如此焦急地要他们离开,甚至为此不惜放下颜面请求江临照的帮助。
他分了部分灵力跟随风海楼,一旦那里发生变故,他可以立刻感知到。再次确认那部分灵力暂时运转如常后,他便往妖气来源奔去。
并不是很远,就在前不久平白出现的裂缝附近,这些天在帮助天一宗寻找线索时,他不止一次经过这个地方,偶尔也遇到过妖兽在附近徘徊的情况,只是这次却和以往都不一样。
——妖气太浓了。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哪怕是调查黑水岭妖兽之乱时,他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成群结队的妖兽群。
途径处间或有修士施法残留的气息,发生的数天前,好似已和妖兽搏斗许久,可江临照停下一探查,便疑惑地皱起眉。
那并非修士与妖兽相斗的痕迹,而是修士间的搏杀。
他忖道:莫非那些妖兽是被修士的灵力引过来的?
再靠近一些,野兽咆哮嘶鸣争相涌入耳中,江临照粗略一瞥,就发现妖兽种类之繁多远超自己想象,除了常年徘徊于冰原的雪狼冰蝎等物,还有一些身上窜着流火的蜥蜴、甲兽等等,仿佛是有人将附近一带所有的妖兽都引过来了。
就算是化神修士同归于尽在此,也不至于叫百里之外的妖兽都感觉到。
忽然,他瞥见灵光闪现,爆裂声伴随着四处飞散的血块,将数百上千妖兽构筑而成的黑幕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有人!
江临照瞥见地上数道灵纹上光芒闪耀,张开结界将大部分妖兽阻隔与外,偶尔有妖兽突入其中,也被内部挥舞着灵剑的人斩落。撕裂的口子瞬息就被前赴后继的妖兽重新填上,江临照注意到灵纹上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减弱,虽然缓慢,但迟早会被碾碎。
明白情况紧急不得拖延,他当即抽出几枚灵符拍向妖兽群,同时召出法器,笔尖一转便令最近的七八只妖兽灰飞烟灭。
妖兽包围圈再度撕开,比之前更甚,巨大的缺口令结界内的情况完整的展露出来,看清那挥剑者为何人,江临照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那竟是墨祁玉,他与那几位手下分立于几个方位,持剑奋力拼杀,脚下七零八落躺着一些妖兽的尸体,血块白骨滚了一地,身上鲜血淋漓,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妖兽的。一会儿功夫,又一只妖兽闯入结界中,墨祁玉吼了一声就扑上去,看起来竟比那妖兽还要凶狠几分,一剑斩下就将那妖兽的脑袋劈开,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上又被沾上了新的。
在墨祁玉身后,江临照看到墨沉香背靠着一块冰岩,双目紧闭,半边脸被鲜血染红,俨然是受了重伤,他又凝神一探,察觉她气息微弱,看起来已支持不了多久,不由得心一紧,顾不上保留余力,出手愈发凌厉。
以他之力,虽不见得能处尽全部妖兽,但杀开一条路护那几人离开倒也绰绰有余,不多时,他就闯到结界附近,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听得墨祁玉哑着嗓子叫道:“小心,有埋伏!”
话音刚落,江临照就察觉身后杀机来袭,他反手一挡,身子乘风似的飘至十丈开外,同时手腕一抖,灵笔勾出一道冷锋劈开迎面而来的寒气。
下一瞬,一个人影在飞扬的雪屑中显出轮廓,狂笑道:“又来一个,资质绝佳,看来我突破有望了。”
看清来者为何人,江临照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那人名为霍成,喜好拿资质优秀的低阶修士当炼炉提升修为,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拿来和陆离相提并论,江临照在年少时就听闻过他的名号,当时不少年轻修士被害,他师父曲长右格外关照过他。
几百年前,霍成就已至化神中期修为,就算这些年来无寸末长进,也要超出江临照一大截。
“是你伤了墨前辈?”他冷声道,同时手臂后撤以法器护住心脉,提防霍成突然出手。
“谁让她不识抬举,妄想坏我好事。”霍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神采,“不过做了我的炉鼎,等我修得正果,她也是大功一件,我也是待她不薄了,不过我看你根骨也不错,不如来和她作伴,哈哈哈。”
听他如此丧心病狂,江临照顿时怒从心来,恨不得即刻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有句话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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