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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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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根本不在乎,她看到了破绽,她需要一把剑,那些树枝都离得太远了。
  仅此而已。
  只是一瞬间的事,剑芒没入柳寒烟手肘,稍斜往上飞出。
  很简单地,一分为二。
  起初是几滴血珠,然后大量的血喷了出来,像是长离曾经在山中见到的、绽放的芍药花。
  一些血溅到了长离袖口,很快就顺着面料滚落,连星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柄剑连同握着剑那只手犹如此前被斩断的焚郊一般抛出,坠落。那抹血光快要隐没在云后时,柳寒烟才感受到了疼痛,她咬紧牙关,不愿流露出半点声音,身形急变想要去追那把剑,察觉自己无法动弹时,眼中终于露出震惊。
  她脚下,已有长离已布下的禁锢法阵。
  长离原本是不会这些的,可是钟明烛喜欢钻研阵法,又因为灵力不够的缘故需她在一旁不时出手相助,如此一来,总能学到一些,况且她本就聪颖,就算单单只看着,也能领悟到四五成,日积月累,于布阵一事上虽没什么高明的领悟,但要困住一个差不多境界且受了伤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寒烟果真被困住了,伤口不住淌血,她却浑然不顾,视线死死锁着那柄剑消失之处,不言不语,却透出近乎凄厉的气息。
  她仍是有些不愿相信,片刻之前她还占据了上风,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全盘落败,连反击的机会都无。
  “为什么……”她喃喃道,“为什么你能转败为胜……”
  “你的剑不稳。”长离看了看她的断臂,平静道漆黑的眸中不见任何情绪,剑断后没有惊慌,击败对手后亦无欢愉,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令她有所变化,丢了一瓶紫灵膏过去,她又道:“元婴修为,断臂应无大碍,回门派后小师叔会为你治疗。”
  说完后,她望向那闪电貂消失的方向,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寻玉牒事关紧要,将柳寒烟押送回门派也事关紧要——违规弟子抗命不从需擒拿交付刑堂,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两件事孰轻孰重。
  “那柄剑……”柳寒烟再度开口,“凶剑重霄,你不去取回来吗?”
  “那不是我的剑。”长离如此答道。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柄剑的名字,但她的确不曾想过要去拿回那柄剑,就算柳寒烟提及后,她仍然没有去取剑的意思,专注思考的仅仅是同样要紧的两件事该如何决定次序。
  两难之际她不禁想到了钟明烛。
  如果钟明烛在,一定知道该如何处理。
  “那剑流落在外会祸乱世间。”柳寒烟又道,紧接着,还未等长离给与回应,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长离也感觉到了。
  地面震动起来,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往她们这里涌来,不光是地面,天空亦然。
  那是遮天蔽日的妖气。
  不光如此,跌落的那抹血色像是活了过来,缓缓升腾至空中,剑上的光芒再度流淌起来。
  最前的妖兽已冲至面目全非的谷地,朝长离扑来,锐利的牙上遍布倒刺,只消被沾到就会被扯下一大块皮肉。
  那是金丹妖兽,尚不足为惧,长离立于原地不动,袖子一振,挥出一道剑影,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只妖兽斩杀。
  但是还有更多的妖兽在涌过来,一只,两只,最后是上百只,其中包括十几只元婴境界的。
  铺天盖地,潮水似的,天地间很快被腥臭味占据,每个方向都有几十只妖兽前赴后继,连逃脱的间隙都无。
  很快,长离就发现这些妖兽和她以前对付的不一样。
  那些妖兽都像是发了狂,咆哮嘶吼,到最后不分敌我,拖着残破的身躯不止不休,有些妖兽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残肢仍在疯狂地厮杀。
  焚郊已断,长离只能催动那柄金丹品质的灵剑,斩杀两只元婴妖兽后灵力渐渐不支,而混战成一团的妖兽群很快就要将她吞没。
  纷飞的利爪尖牙以及四溅的毒液,她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重创。
  “是重霄剑。”
  她听到柳寒烟这么说,望向那柄散发着异样光芒的血剑。
  ——所有妖兽眼底的狂热都是自那把剑上传来的。
  杀戮,死而不止,直至万物泯灭。
  隐约中,长离眼前浮现出模糊的虚影,那是她不曾见过的景象。
  被鲜血染红的身影,拔剑指天,叫嚣着毁天灭地,不死不休。
  她向后掷出剑,洞穿想从后偷袭的妖兽,看也不看一眼它是否还有余力,下一瞬她原本所立之处只剩下浅浅的影子。
  还未靠近重霄剑,她立刻感受到了皮肤被割开的疼痛,仅仅是剑气,就划破了她的手臂,可她没有停留,而是念咒护住周身,近乎固执地继续往前闯。
  需要制服这把剑,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说。
  她不知道该如何制服那把能令上百妖兽染上狂气的凶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本能。
  以自身剑气与之抗衡,她探出手,缓缓地靠近那柄剑,起先是一寸一寸移动,到后来只能一毫一厘,即便如此,她仍没有收手。
  脑海中根本没有收手的念头,她没有看背后,所有靠近的妖兽都在交织的剑光中化为血雾。
  重霄剑的剑光,以及她的剑光,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没有任何他物能靠近。
  无论是生,还是死。
  她的手已鲜血淋漓,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当终于触及剑柄时,滚烫的温度自指尖蔓延,直抵灵海深处。
  若有若无的青气渐渐浮现,为她挡住重霄的剑光,森然的剑气缭绕着激得灵气震荡,血珠自指缝溅出,一滴落在了脸上,更多的落在了纯白色的裙摆,没有滚落,而是在那处打上了烙印,仿佛那不是血,而是火。
  突然之间,一切阻力都消失了,她握住了那把剑。
  稍纵即逝的宁静后,万道剑光忽地占据了整片天地。
  非正,非邪,非有情,亦非无情,连空寂与虚无都无。
  煞气也好,狂躁也罢,全然被这无何有的剑光压制,那些妖兽连哀嚎都无从吐出,就在纵横交错的剑影中四分五裂。
  那禁锢之阵也转瞬灰飞烟灭,柳寒烟咳出一口血,她的心口被剑气洞穿,浑身无一处完好,就在她觉得最后一息也将消散时,剑光突然停了下来。
  长离看着手中的剑,又看向脚下。
  肉块与白骨堆积如山,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那里不再是山谷,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
  她望着漫天遍野的血红,漆黑的眸中仍是空无一物。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仅仅是握住了那把剑,无论发生什么似乎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手上已无知觉,鲜血成串滴落,重霄剑如今光芒暗淡,无声无息躺在她掌中,即使遍布血迹都不再散发出妖冶之光。
  应该结束了吧,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她察觉到了,手动了一动想抬剑格挡,然后便发现自己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腕一重,五指顺势张开,重霄剑自她掌中脱出,没有坠落,而是飞往一个方向。
  有人要夺剑,长离已无多余的灵力去阻止。
  她也没有阻止的念头,因为这把剑不是她的。
  而后,她看到一抹被鲜血染红的身影冲了过去,抱住了那把剑。
  是柳寒烟,她断了一臂,没有用另一只手去握剑,而是将重霄剑紧紧抱入怀中,长离看出她已极其虚弱。
  生命之息只余一线,随时都会消亡。
  她抱住剑后,再也没有力气维持身形,无力地往下坠去。
  那是天一宗的弟子,长离应当救她,可她自己连抬手的余力都不剩了,只能注视着柳寒烟愈离愈远。
  可是在她即将落入那滩血池中时,重霄剑忽然再度浮现出耀眼的光芒。
  柳寒烟身下的地面被剑气劈裂,狭窄的地缝下,是深渊,在她落入其中后迅速闭拢,再度恢复成最初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时间极短,可是在地裂那一刹那,长离看到了下面翻腾的火光。
  远方似乎传来震怒之音。
  为了抵御那冲撞而来的动荡灵气,长离耗尽最后一点精力,飞剑缓缓落下,漆黑的眼眸映出深不见底的血色。
  没有一寸完好之地,那是战号未息的古战场,是多年后的埋骨之地。
  是吞噬一切的沼泽。
  落入其中,激起的波澜,皆为血海之花。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风声,还是草木声,亦或是妖兽嘶吼,藏匿于暗处的人已离开,此处,只有她一人。
  恍惚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同样是错觉吧,她如此想,飞剑歪歪斜斜先行落下,尖端扎入了血土中。
  在她的足尖即将触及那肆意流淌的鲜血时,身子忽地一轻。
  血色与腥臭之气迅速远去,她被缠上腰间的力道扯离了地面。
  那是什么人的手臂。
  她跌坐在飞剑上,微仰的视线对上一双比常人略浅的眼眸。
  “怎么不理我。”钟明烛皱眉打量着她,很快舒展出笑意,手拂过她脸庞与手臂,浅青色的灵光拭去了血迹以及那些细小的伤口。
  随后,她听到钟明烛“咦”了一声,接着飞剑降落很快又升起。
  玉牒被挂回她腰间,钟明烛将一团隐约能看出原本纯白毛色的东西丢了出去,小声抱怨起来:
  “那只貂的毛皮挺好的,可惜被割了个大口子。”


第46章 
  水雾自香炉中缓缓吐出; 那是混合了七味灵药的熏香; 淡淡的药香占据了屋中每一个角落; 勾勒出令人昏沉的安宁气息。
  白衣女子端坐于榻上; 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随着缓慢的吐息微颤; 仿若雨露后停于枝头振翅待飞的翼蝶; 素白的衣裳纤尘不染,仅以发带束起的青丝顺着挺直的脊背流泻而下,最后于起伏不定的布料上蜿蜒; 黑与白,交融于一处; 却又那般泾渭分明。
  塌外布置了疗伤结界; 青光缭绕,飞星点点,丝丝缕缕灵气绵绵不断没入女子体内,她脸上却始终未见丝毫血色,连唇色都仅仅留下淡淡的粉; 苍白得好似尚未上釉色的人偶。
  钟明烛托着下巴; 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叩着边几,目光在这不大不小的居室内流连,看过头顶结实的楠木悬梁; 看过香炉前端栩栩如生兽首浮雕,又看过脚下随烛光摇曳的影子,仔仔细细看过每一个角落; 连木料上有几圈木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最终,略浅的眼眸中倒映出长离平静的面容。
  每一次,漫无边际游走的视线最终总会定格在同一处,仿佛那里就是尽头。
  分明是与记忆分毫不差的容颜,信手就能勾勒出一模一样轮廓,可就是觉得,比之亲眼所见,那些只是一团模糊的墨。
  仅仅分别了不到两个月,再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些伤已经愈合,连一丝影子都寻不到,可每每想及,钟明烛眼中总会浮现出一丝难抑的狠辣。
  长离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灵力耗损极其严重——她耗光了所有灵力,也许还包括体力以及精力,若非被钟明烛扯上飞剑,她只能任凭自己跌入那摊血污中,就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物什。她却是全然不在意的,哪怕是以最狼狈的姿态摔入尘埃,那双漆黑的眸中都无星点波澜。
  在揽住长离的那一瞬,钟明烛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她知道长离还活着,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元婴无丝毫损毁,但钟明烛却有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揽住的是个死人。
  他们怎么敢!
  这是洪水般席卷而至、毫不留情占据头脑每一寸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只是一个指代,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只知道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偶然也好,刻意也罢,也许是一人无心所为,也许是十人密谋而至,也许牵扯到成千上百——无论是谁。
  那一瞬的滔天怒火中,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扶着那道被鲜血染红的素白身影,深深看入那抹好似空无一物的漆黑。
  而后,眉头舒展,在莫名的如释重负中勾起嘴角。
  在那片本应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中,她看到了光。
  虽转瞬即逝,但足以证明——那日所见,并非虚影。
  那是在意,是牵绊,是唯一的暖。
  轻叩的指节愈发缓慢,最终停住,她眯了眯眼,因眸色缘故稍显薄凉的眼底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愉快的情绪。
  长离调养了几天,她就在这屋中待了几天。
  起初只是缥缈一线的想法,随着屋中轻微的呼吸,愈发清晰,到最后成为确凿。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知道那会成为什么。
  “长离——”常年流连于心中的字,在日积月累中变得愈发熟稔,珠玉似的自舌尖滚落。
  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为什么太师父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她已经从丁灵云那听说过其中缘由,她只是随便找些话题好让那个寡言至极的长离仙子开口说话。长离则以平板单调的声音回道:“不知道。”
  连丁灵云这远在云中城的少女都能说出个所以然的事,她自己却不知道,钟明烛怔了一怔,而后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凤者,百鸟之首,栖于梧,又名长离,而凤又属火,长离这二字生来就代表了熊熊烈焰。可这白衣女子身上,莫说是火,便是连一丝一毫暖意都寻不着,就是被冷水浇了三天三夜的柴堆都要比她来得更暖一些,那时钟明烛觉得长离这个名字像个笑话。
  而今她终于窥见了那星点的火光。她觉得有趣,而且动人。
  她忍不住再次念出那两个令心尖发痒发烫的字:“长、离——”
  “……你应该喊我师父。”仿佛多年未曾听闻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起初极轻宛若含糊不清的低喃,而后渐渐明晰,变成毫无波折的直线。
  钟明烛被那声音牵着抬起头,看进那双坦诚到毫无遮掩的黑眸中,稍稍偏了偏头,而后,轻快的笑声自喉间溢出,停止许久的指节再次叩起边几,一下一下,与长离睫毛颤动的步调合拍。
  柳寒烟不知所踪,叶沉舟还身陷困境,那一谷尸骸触目惊心。
  太多太多的谜团就在咫尺之畔。
  找到长离后,她一个字都没说就合上眼开始调息,龙田鲤有急事先行离去,余下的人一筹莫展,只能耐心等长离醒来。
  如今长离清醒,钟明烛应该马上去通知其他人——在必要的嘘寒问暖后,尽快问清一切的来龙去脉,然后考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可钟明烛偏偏坐在那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出去找人的打算,也没有什么殷切问候。
  “灵力是否已经恢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一个字都没有。
  她就这么轻叩着指节,来来回回打量着长离,眼中笑意蔓延。
  那些事迫在眉睫,那又如何呢?
  她安然无恙,长离安然无恙,其他的便都是能暂且搁置于一边的小事。
  “若我偏要喊你长离呢?”她笑盈盈道,话音刚落便见长离眸中浮起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先一步给出答案,“师门戒律刻十遍,扫地三年,其实也不亏。”
  天一宗门规赏罚分明,像这般出口不敬,需手磨青石十块,刻师门戒律十遍,并在所属峰头扫地三年。
  “为何。”长离问。
  她是那样认真,让钟明烛想起不久前的某个夜晚,长离亦是如此认真地问她为何要笑。
  “因为想这么做啊。”
  她依旧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的人,所以答案也与当初分毫不差。
  长离垂下眼眸,面色一如既往无怒亦无喜,钟明烛饶有兴致盯着她,看着那抹漆黑后不易察觉的惑,思索着对方会如何应对。
  多半至此终结,不言不语,直到自己再一次挑起话题吧,她如此想着,然后就听到了长离的声音。
  清冷而疏离,在任何人听来都是朔原终年不息的风,钟明烛却注意到开口前长离似乎抿了一下唇,像是做出某种决定。
  “为何擅自离开?”黑眸直视着她,莫名散发出近乎固执的气息。
  “嗯?”这耳熟至极的话令钟明烛眉毛跳了跳,她没有移开目光,坦然对上与那道令他人心生畏惧的目光,嘴角扬起,先是一声含笑的气音,紧随而至的是放肆的大笑。
  不是嘲弄,不是讽刺,那而是纯粹欢愉的笑声,笑够后,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察觉长离要再问一遍,几步跨到榻前,随意往地上一坐,探手勾住长离的袖子,仰头望着她抢一步道:“事不过三。”
  ——她没有忘记,她当然记得。
  “我告诉你。”她柔声道。
  那是蛊惑似的甜蜜嗓音,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向如此,她毫无理由如此相信。
  就像曾经她信誓旦旦想要将长离拉入尘中一样。
  无论是什么,她总会得到想要的。
  她告诉了长离那日为何离开,没有隐瞒,无需隐瞒,长离很聪明,她看到的那些足够令所有掩饰都无所遁形。她也不想隐瞒。
  万一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钟明烛就是那样的人。
  若这是偷来的闲暇,不妨多偷片刻。
  待这片刻闲暇后,她便思量起正事来。
  “小心,别动哦。”这样柔声的嘱咐,伴随着却是手起刀落的干净利落。
  手中的匕首仅长六寸,是钟明烛之前胡乱挥霍的成果之一,从刀柄的睚眦雕纹到刀身镶嵌的七颗宝石都散发着华而不实的气息。然而再怎么华而不实,这由寒铁所铸的匕首终究还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划开皮肉轻而易举。
  钟明烛捏着长离的手腕,面上是浅浅的微笑,慵懒而缱绻,另一只手的动作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寒芒一闪,朝长离腕间跳动的血脉划去。
  在刀刃即将勾破那片皓白之际,长离周身忽地被浅绿色的光芒笼罩,匕首被一股不容违抗的力量推远,够不成半点威胁。
  “果然如此。”钟明烛看着长离怀中那根竹筒,勾起嘴角。
  那浅绿色的光芒正是自竹筒上发出,那是竹茂林当初交于她,让她用来取鲛人血的竹筒,如今倒变成了保命的法宝,想来在竹舍停留时,竹茂林在上面动了些手脚。
  钟明烛怀疑那之后百里宁卿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她们,也是这竹筒的功劳。
  在从南司楚剑下逃过一劫后她就起了疑心,但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如今有长离在,正好叫她帮忙一试。
  “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嘟囔了一句,松开长离的手腕,取回竹筒上下打量,以她的眼力,怎么看都觉得只是寻常竹料罢了。
  这时长离想起竹茂林留下的玉匣,便取出递给了钟明烛。
  听她道明原委,钟明烛挑眉,眼中惊奇之意更甚,她接过玉匣打量了一番,发现那玉匣被法印封住,便问要怎么打开,然而长离将玉匣放进储物戒后就再没有看过第二眼,根本不知道还有封印,也不记得竹茂林还有其他交代。
  两人试了好几个法子都没能将玉匣打开,钟明烛觉得可能是竹茂林走的匆忙忘了告知,便道以后再做打算。
  “这般大献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我亲生父母……”她揉了揉眉心叹道。
  得知他二人重伤逃走时她可是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此时面对这等好意,纵然是她也有些不自在。
  长离却道:“你身上没有妖气。”
  竹茂林和百里宁卿都是妖修,子嗣必然也是妖。
  “也是。”钟明烛将那竹筒和玉匣都塞回自己储物戒,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打的什么主意,能有些东西保命终归是好的,她一边扫视储物戒里越来越多的杂物,一边漫不经心询问长离这些日子的动向。
  这珠子到底是什么?
  她瞥见那颗暗红色的珠子时又一次如此疑道,想问一问长离,却发现了对方眸中的迟疑。
  长离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如今她却在迟疑——
  这样的发现令钟明烛忘乎所以起来,垂下眼,浅眸中浮现出的是狡黠以及冰冷的迷醉。
  前不久还握着长离手腕的右手再度探出,搭上对方手背,指腹与暗青色的血脉只隔一层薄薄的皮肤,清晰地感受着那处与吐息同步的跳动。
  “不是说过吗,与我有关的,就算我不问,你也应当告诉我,如今我问了,就更应该告诉我了。”
  “与你有关?”
  “你是我的师父,你的事,自然与我有关。”
  她仰起头,笼罩在长离身影下的脸庞看起来分外乖巧,眉眼间柔和的笑意恰似春风,察觉到指腹下的跳动骤然快了些许,眸底那绕指柔似的体贴中随即添了几分调皮与得意。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她根本不想掩饰。
  黑眸中的迟疑在片刻间变得更加浓重,而后消退,变回最原本的空寂。
  “因为千面偃——”她说,声音清清冷冷的,一如往常。
  没有因为长离的冷淡而心生踟蹰,与恶劣一起刻入血骨的是某种毫无缘由的自信——或者说自大,再者,这些本在她意料之中,细细听长离讲述离别后的经历,右手仍然覆在对方手背上,仿佛那是什么自然不过的动作。
  “千面偃啊……”她轻念这怪异的名字,若有所思浮上面庞,然后是恍然大悟的欣喜。
  这就是藏于迷雾中的那环吧。
  就算不是,也要将他变成那环。
  若耶伫立在门口,不知道第十几次举起手试图敲门。
  钟明烛口口声声说长离那有线索,让她稍安勿躁,一晃几天过去了,她愈发坐立不安,恨不得每隔一个时辰就来看看长离醒了没有,可教养又告诉她不应该打扰人休息。
  正当左右为难时,门被大力拉开了,钟明烛似是想冲出去,发现门口的人影后先是一愣,继而抚掌笑道:“正好!”
  说着一把将若耶拖进了房间,一眼不眨盯着她道:
  “把你所知道的,与千面偃盗取叶家灵脉有关的事告诉我,全部。”


第47章 
  僬侥以北五十里有山名连池; 相传此处曾是地势险恶的沼泽; 但数万年前震泽水之主破界飞升; 从此恶水变福地; 原本的连池泽从此变成连池山。
  山顶有一座塔,以水主二字为名; 是后代修士为纪念那登仙之人所建; 也曾繁盛过一阵子,然时至今日,早已无人记得当年之事; 宝塔自然门庭冷落,经过长久的风吹雨淋; 早已沦为一处废墟。
  又因为是在山之巅; 藏不得什么灵宝,是以连盗宝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今日,这破败之地却来了访客,还是个衣着光鲜的访客。
  鹤麾上的山河之图在日光中灵光闪烁,三绺髭须精心修剪过; 衬得周正的五官愈发俊朗; 与数月前在冰雪连天中艰难前行时判若两人,那正是云中城客卿、同时也是珍宝阁持有人之一的南溟。
  他缓步行至顶层,对着那扇勉强挂在墙上的门拜了三拜; 之后才跨入门中。
  门后是观景台,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整洁,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显然是有人在此处设了结界。
  观景台正中; 摆着一张矮几,一个蒲团,矮几上是一盘开始没多久的棋局,清瘦的男子端坐于蒲团上,手执黑子,棋盘中处处是空位,他却迟迟不落子,待南溟靠近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仍是未落子,而是将黑子放回棋篓,笑道:“南兄,寻我何事?”
  与南溟一身华服相比,那男子身上的布衣简陋得很,头发仅以木簪固定,看起来就像是个一贫如洗的书生,笑容和蔼,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架子。
  面对那样亲切的问候,南溟却浑身一震的,弯腰,双手举起与眉齐平,语气几近诚惶诚恐:“凌霄君,是有关千面偃的。”
  原来这布衣男子就是云中城的凌霄君叶莲溪。
  云中城叶家,素来给人雍容华贵的印象,用度无不考究,而叶莲溪却总是一袭麻布长衫,修炼时过的是比散修更清苦的日子,这大概也是他能受人敬仰的原因之一。
  不慕名、不逐利的人,总是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而他真正的样子,南溟身为心腹,知道的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千先生怎么了?”即便是在人后,叶莲溪的言辞都无半点失礼处。
  “天一宗的长离仙子到了僬侥,千面偃他……他还惦记着当年一剑之仇。”
  “这可和约好的不一样啊。”叶莲溪的笑容稍淡了些,“我记得千先生答应过会放过长离仙子。”
  “是这样的……”南溟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解释起来,“他说答应了不伤长离仙子的性命,但是没有答应不废了她用剑那只手……”
  “呵。”仍是在笑,然笑中的暖意已全然退去,叶莲溪喃喃道,“我竟是漏算了,人心易变。”
  之后他凝视着棋盘,长久不语,南溟等了半晌未等来指示,便壮着胆子道:“凌霄君,长离仙子虽天赋异禀,但终究只是天一宗一个普通弟子,为何要保她?”
  “普通?”叶莲溪念着这两个字,随后不可置否地轻笑了一声,“羽渊仙子与竹先生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为了她大动干戈,而孤鸿尊者更是她师祖,你觉得这是普通?”
  羽渊仙子对付竹茂林虽是打着斩妖除邪的名号,但实际上是为了什么,有心人一目了然。
  “这……”南溟一时无言以对,思忖片刻,忍不住问道,“凌霄君可知其中玄机?”
  长离自几十年前一战成名后,与她有关的传言就从未停歇过,光是身世就有十几种说法,孤山羽民遗孤,上界剑仙转世,冥府镇石化形,林林总总,众说纷纭,不过基本都是些无稽之谈。在江临照诞辰上,南溟与长离有过一面之缘,他觉得除却过人的天赋与不近人情的性子,长离仙子的体魄与寻常修士并没什么不同,都是从凡胎之躯一步步修炼而来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叶莲溪叹道,“我只知道她动不得,她万一有了闪失,到时合虚之山我对上天一宗那三大长老,怕是要被挫骨扬灰的。”
  “那我该如何劝阻千面偃?”
  “这样吧,麻烦南兄替我传一句话吧。”叶莲溪话音刚落,一枚棋子落入南溟手中,“将这个交给千先生便好。”
  “是。”南溟收好棋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南某先行告退。”
  只是转身后神情有一丝复杂。
  想来是因为不想被他知晓,所以才将传话封入棋子中叫他转交。
  他并非不想探寻更多,然而受限于实力,只能充当棋子。
  待南溟的气息远去,叶莲溪复而执起一枚黑子,面上的和煦渐渐变淡,最终为冷意占据,指尖稍一用力,那枚棋子转瞬便化为粉末。
  下一瞬,他的身形连同正座观景台都消失了,只余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地面,与摇摇欲坠的梁木。
  看起来恢复到了最初空无一人的模样,可是没多久,一只雷鸟忽地自梁木后窜出,虚影一晃就没入云端。
  浓密的云层后,陆临张开手,雷鸟落在他小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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