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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养狗时,我还养了一只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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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小配

平常白天的村庄很少见到猫,我便以为那晚的猫只是路过。直到配配出现在眼前,我才意识到,或许这里潜伏着一个庞大的猫家族。

起初我很犹豫是否要养它。对猫一贯的排斥令我很难对它产生好感,而小九的存在更令我感到这是个艰难选择。从来都说猫狗不相容,我怎么能让它进入这个世界呢?

它看上去很饿。小小的个子,我是将它放在巴掌上带回来的。瘦得厉害,两只眼睛便显得格外大,炯炯地望着你,令人不由得产生怜惜之情。我给它煮了牛奶,顺便煮了一个鸡蛋,将蛋黄掰给它吃,它贪婪地吃着,恨不得将我的手舔得干干净净。吃饱后它有了力气,坐在那里。小九绕着它好奇地看,忽然它那小小的个子猛地弓了起来,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一巴掌抽在了小九脸上。小九立即小便失禁了。

看来,到现在小九的童年阴影还没有消除。望着那小魔鬼的样子,我都不敢近前摸它。它却慢慢地靠了过来,爬呀爬的,最后爬到我的脖子上,像一件围脖一样,不动了。

它总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个声音代表什么呢?我特意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是猫咪感到舒服时才会发出的声音。我原以为那是它准备攻击人时的动静呢。

老妈在电话里知道这事儿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将它丢掉,理由是:无缘无故跑到家里的猫是不能要的,如果要了,家里就会死老人。这真是一个凶猛的说法,但我没有理会。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当然知道命运的叵测,但我更知道,有些事情是谁说了都不算的。哪怕那个人是我妈。

仔细看它,毛色黑白相配,很是英俊,像穿了一件斗篷。我本来想叫它“佐罗”,可它对“配配”这个名字产生了反应,于是,它就成了小配。而我,在拥有了小九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只猫。来到乡间仅仅三个月后,我便过上了猫狗相伴的生活。

热爱出走的孩子

配配长大后不久,便与我展开了漫长的斗争。它要出去,它要离开这里。风起的时候,夜幕降临的时候,它矢志不渝地叫着,围着我叫,在我的耳边叫,不管我在干什么,它都要不断地提醒我:“我要出去!”我起初以为,这只是一个玩心未泯的孩童幼稚的表现。

第一次出去是我亲眼目睹的。里外配合,将排水口的砖头推开,消失了。我备好了干净的水,备好了新鲜的猫粮,但它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带上小九,打着手电筒,在一个深夜,开始了找猫行动。

深夜里我才发现,这里的猫如此之多。在靠近垃圾车时,我用手电筒照了过去,竟有十几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我。在一辆车的车底,有好几只猫在嬉戏。无意中将手电筒打向天空,在一户人家的房檐上,我竟又看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看我飞檐走壁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一句俗语: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我以为我是在孤寂的夜里走,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秘密地将我注视。我浑身过电一般,唤上小九一阵狂奔。回到家后,呆坐了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出去找,我坚信它还活着,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应该带它回来。终于,在搜寻了几个小时后,在一户人家的菜地里,小九发现了它。

它瘦了,眼神也迷茫了,给它洗澡时我发现它身上有伤。我想象那应该是一场接纳之战。它们没有接纳它,它沾染了人的气息,它失去了某种雄性的因子。在残酷的竞争规则下,它败下阵来,并失去了回家的记忆。一连几天,它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猫粮也不吃,整日趴在沙发上,像一个战败后意气消沉的武士。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它睡在我的脚畔,蜷缩着身子,一副很踏实的样子。

它是面对现实了吗?还是,终于认清了某些东西?从那以后,它和小九形影不离。小九时常被它当作一个大型敌人,不时扑弄着,玩耍着,小九也逐渐适应了它,应付式地举起一只大爪子跟它玩耍。有一次我看见小九竟然将它的整个脑袋都含在了嘴里,我很恐惧会发生什么,但事后发现,它们相当有分寸,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们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看好了,来个俯冲

然而,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它趴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望着空中的某处,怔怔出神。

它的体内似乎总在释放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物质。有东西在诱惑它,有东西在呼唤它。我知道,它开始想念同类了。它不需要一个那么大的伙伴。它只需要,一个和它一样大的家伙,一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每每听到墙外有猫叫的声音,它便迅速跑到排水口那里,往外看,小心翼翼地探头。那里有猫在召唤它,在嗅闻它。

最远的远方有什么?

随后,在某一天晨起时,我在院子里发现了几块散落的砖头,洞口打开了。它又不见了。我别无他法,莫名地又担心了一天。

到黄昏时,它却自己回来了,毫发无伤。这真像极了乡间一个快活的浪荡子,在外面寻了乐子,回来便找吃的,嘎吱嘎吱地咬猫粮,抽空抬头看我一眼,喵呜一声,便算打了招呼。

从此我便由着它了。我可以约束它,可以捆绑它,可是,我怎么能阻止它的天性呢?

再好的环境也阻止不了一颗时刻想出去流浪的心。我想起了童年时的那只猫,那片山林里唯一的猫。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应该早就死了,可我仍然记得它转身披着金黄的阳光消失在那条山路上的情景。我终于明白,那是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即使孤独,即使,只是一个迢迢的身影。

它不会有伴侣,不会有友人。它只有自己。但是天哪,它竟然拥有自己呢!

配配也很快让我看见了最真实的它。一天中午,从不在那个时间露面的它忽然出现在我的窗前,冲我大声地喵呜了一句,我起身和它打招呼,才发现它脚下躺着一只死去的麻雀。我顿时屏住了呼吸,这个野蛮人!它在想什么?向我炫耀吗?还是向我展示它第一次成功的狩猎?

它应该在一片灌木丛里埋伏了很久吧,阳光披洒在它的肩上,它一动不动地潜伏着,守望着,风吹过它的胡须,潜入它细密的毛发,它的瞳孔在收缩,它的利爪慢慢露出端倪,猫科动物所有伟大的天赋在大自然中一一展现。它冲了过去,它失败了,它抓住了,它失败了,它抓住了——

它骄傲地望着我,嘴里再一次喵呜了一声,我悄悄地将玻璃窗关了起来。配配,我很欣赏你的作品,但请你在外面搞定它,不要带回来。

它不满地望了望我,好像在疑惑,这么美味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吃呢?我是特意拿回来和你分享的啊!

后来它还试图和我分享一只老鼠,被我断然拒绝了。我躲在窗帘背后,见它在院子里连毛带爪地消灭了那只老鼠。我恶心得好几天都不敢上前抱它。我能说什么呢?它能明白我的想法吗?我又能阻止它的天性吗?

我渐渐习惯了它的行为,它的方式,我尊重并保持克制。有时看见猫粮又少了一些,我才知道它曾经回来过。有时,它也和我亲热一下,表示它仍然知道我的存在。某些早晨,我出门去上班,它跑过来蹭我的裤脚,用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我的裤腿,不断地摩挲着。有时,它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过来冲我喵呜地叫着,让我抱。这时我便说,哎呀,你今天没出去啊?它冲我又叫了一声,噌地一声便跳上来,不容分说地坐在了我怀里。好像在恩赐我——今天特殊情况,可以抚摸它三分钟。

有时它也会和小九玩上一阵儿童年的把戏,像在重温某种规定动作。然而,它是极有克制的,说走也就走了。像一个匆忙的赶路人,回来歇个脚,仅此而已。

小命遇险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有几天没看见它了,猫粮似乎一直没有动过。不会在外面遇到什么不测吧?我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到了晚上我快要睡觉时,忽然听见床底下轻轻传来了一声“喵呜”。我大吃一惊,趴到床底下一看,它竟病恹恹地躺在那里,我用手一摸,发现它浑身滚烫。地上到处是它吐过的痕迹。

连忙送它到宠物医院去。医生检查过后,说是猫瘟,问我还治不治。

那个医生长着一张娃娃脸,对所有的宠物都做出一副细心呵护的样子。在开药时,他耐心地问我,对于这种病症呢,要打很多针,要吃很多药,你看啊,这种针是美国的,比较贵,这种药是中国的,比较便宜,但是当然,美国的针要好一些,你看要打哪种?还比如,这种药是中国产的,最好还是不要吃,对猫咪有副作用,美国的要贵两百块钱,一般来看病的都是选择用美国的,你看你是……

配配的小命捏在他手上,便任由他大刀狂砍下来,砍得我血淌了一地也一声不吭。但关键是一连几天配配都不见好转,问他,他扶了一下眼镜,说,这种病是很难好的,猫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死亡率,最后基本上只能靠它自己的生命力去扛,它要能扛过去就过去了,扛不过去就没戏了。

我靠,既然是它扛我还找你干嘛呀?!

我以为我快要失去它了。打针时,它完全不复往日的风采,毛成把成把地往下掉。像我最初捡到它时的样子,瘦瘦的,趴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朝我爬了过来,爬到我的脖子上,像一件围脖儿,不动了。

我看着它的眼睛,它耷拉着眼皮望我,半天才轻轻地喵呜一声;我用手抚摸它,它伸出小磨砂舌头来,细细地舔我,舔了一次又一次。

有人认为猫是无法被驯养的,它们有独立的天性。动物学家撰文说,猫被饲养在家里,可是,从未被驯服。猫科动物的基因里永远有狂野和奔放的一面,所谓的依恋只不过是它们的假面。它们最终会选择离开,或者,永远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我认为这是扯淡。它什么都知道。它只是阻止不了自己要奔跑,阻止不了自己要燃烧。它向往外面的世界,并不代表它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它家。它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多。事实就是这样。

我将它带回了家。如果真的要死,那我们就死在家里吧,配配。

朋友将它的病历在电话里报告给另一位熟悉的医生听,医生开了一些简单的药,让我在家里喂它。我们都在做最后的努力。一个生命诞生了,一个生命消失了。不要悲哀。它经历了一个生命应该经历的一切,它值了。

可数天后,它奇迹般地消失了,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从家里消失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我以为它像动物书上所描绘的一样,或者,像我儿时听的一些的故事,老去的动物会死在外面,远远地,不给主人找麻烦。悄悄地,孤独地,死掉。

不知道在它出去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仅仅是朋友给的那些药起了作用,有一天清晨,我看见它健康地站在院子里,在和小九玩耍。

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或许我应该说:除了我钱包里的钱无缘无故少了一沓之外,什么都不曾发生。

它重新回到我们惯常的生活,一切恢复了原样。直至如今,它仍旧在每天夜幕降临时,冲我打个招呼,然后高高地跃上院墙,大尾巴一甩,消失在夜色里。天色逐渐发白时,它又出现在院墙上,喵呜几声,一副大王回营的气势,沿着院墙走上几个来回,再漫不经心地跳下来。如果这时我仍在写作,它会在我面前转一下,叫唤两声,好像在说,你昨晚写得好吗?如果这时我已经睡去,它会悄悄地跳上床,舔舔自己的毛,再洗把脸,一副打理整齐的样子,依偎着我的脚,志得意满地沉沉睡去。

有时我假装睡着了,大脚丫子生生地顶着它脑门,它扭扭身子,发现扭不动时,轻轻地喵呜一声以示抗议,见我没反应,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睡了。

每每这时,我便会得意地笑出声来。

日复一日,时光如同雪花融化在了水里。我只有匆忙的身影,不得不羡慕它气定神闲的风采。有时我深夜回来,看见黑暗之中它坐在院墙上等我,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我一叫它,它便一个飞身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露出毛绒绒的腹部让我抚摸,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有一夜下了整夜的雨,我担心它在外面会遭遇什么,始终没有睡好。天刚亮,我起身走到院子里,陡然发现它正高高地趴在大门之上,仰望着天空中的雨滴,一脸肃穆的表情。天边微微泛蓝,它凝视着这天空,这雨,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与它呼应,与它交流。看见我时,它缓缓起身,飞跃下来,无声地踱到我身边,轻轻地舔我的手,眼神中无限的依恋。

你怎么能说猫是一种独立而冷漠的动物呢?

如果小九的存在让我明白情感交流与依赖的重要性,那么配配的存在,便是让我明白,在所有处理情感的方式中,独立并尊重的态度弥足珍贵。

失去眼睛的小猫

两个月前,我曾去外地出差。在入住的宾馆门前,我看见一个小男孩在虐待一只猫。猫有巴掌大,白白的毛,尾巴像烧焦了似的微微带点黄。它的双眼被捅瞎了,前爪也是瘸的,我站在那里,它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了过来,我看见它眼眶中的血迹已经结痂,黑黑的,望着我。最后它选择趴在了我的脚面上。小男孩兴冲冲地跑过来又将它踢了个筋斗。

我想起了儿时的我。我和他干过一样的事情。就在不远的过去。一时之间,时光的泥水溅满全身。我制止了他,然后将猫抱了起来。宾馆后面是一大片荒野,我在窗前每天都能看见的荒野,我跑到那片荒野中,将猫放进了草丛里。它朝我叫了一声,黑黑的眼洞凝视着我,仍然艰难地朝我爬了过来。

我养不了你,宝贝。有尊严地死去吧,总好过被一个孩子残忍地杀害。原谅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我将它往草地深处放了放。离开了。当晚暴雨,我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它是否还活着。有那么一瞬间,我隐约听见猫的叫声。但我以为那是错觉。拉上窗帘,便睡了。

那晚我做了一系列关于猫的梦。我梦见童年时的那只猫去了荒野,将这失去了眼睛的小猫驮到背上,远远地走了。我还梦见配配变成了猫神,它像一个人一样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我笑。而我,就是那个小小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男孩。

男孩站在荒野中,感受到荒野中有风,荒野中,其实还有爱。

情欲之孽

2008年3月25日 星期二 晴

小九又发情了。让人感觉恐怖的是,配配也发了。

就在我写这些字的同时,它们正在我的左右以各种拧巴的姿态饱受情欲之孽。地板上时而出现小九的血迹,如梅花一般点缀着;而配配则时常声嘶力竭地长鸣。

它们坦然地暴露。生命本体内的潮涨潮落疯狂地怂恿着它们,充斥着它们。小九在地板上不时地折腾,整个身体急速地拧动,摩擦。配配绕着墙根儿来回溜达,努力寻找一个洞口好让它出去彻底把问题解决。我站在院中,满院的月光下,想着它们看我的眼神,心有戚戚,却别无他法。

我的确想让它们得偿所愿,可是,我没有能力对它们行为的一系列后果负责。两只猫以及它们的后代在七年内不间断的繁殖,可以形成一个有三十万之众的庞大族群。而狗呢?邻家的看门狗被拴着铁链,在寒风中呜咽的景象我早已目睹。

我不想让小九的后代遭此厄运。可我也不想让它们继续被欲望这般折磨。少女怀春,少男元阳,都是些非人的境遇。遥记当年生理卫生课,老师叫我们多穿宽松的内裤,多想想祖国和人民,多劳动,多做俯卧撑。我能如此这般向小九和配配传诵吗?不,我不能欺骗它们。那我能将自己当年渡过难关的经验向它们传授吗?

不,二手经验永远是不管用的。人人都有自慰器,我的不带入21世纪。

听说狮子一年就发情一周,那一周里所有的任务就是性交,几百次,毫不间断,咆哮挣扎,推搡涌动。天明至子夜,循环往复。那是多么雄壮啊。我在《动物世界》里曾目睹过那一场景,可是恶心的编导只给我看了短短的一瞬。

我期盼的是长镜头,长长的固定镜头,可是他拒绝了。他担心这样会使得我们这种人不够安全。他甚至担心,我们的联想会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可我们联想一下怎么了?我们一年只发情两次,每次时间半年,我不联想难道让我天天去干实事吗?你不联想,那你一天到晚都琢磨什么呢?祖国莫非始终在你心中?

西班牙牛逼导演布努埃尔临死前在自传里如此写道:我现在老了,我的性欲正在减退。我感觉我正从一个暴君的手里逐渐逃脱出来。

临死的他说出了一个真理。一个姗姗来迟的真理。

我妈曾经也讲过一些真理,话糙理不糙。比如,对于一个男人无止境地迷恋女人的美貌,不惜一切代价要进入那些美好的身体,我妈的评价就是:这人迟早会死在那屄上。

其实,她的意思是:恋女人者死于女人之手,善泳者溺于水。人们被欲望驱使,反复迷恋某物,妄想抓住瞬间美好,以期达到永恒。这都是基因作祟,我们的基因里始终存在此物。书上说,一种叫“海马回”的物质盘旋于我们脑中,我们本能地被它操纵。就连张爱玲也说,通往女人的内心是阴道。

其实,所有的形而上隐约都来自痛苦的形而下。

曾有一位长辈说我的《北京桂花陈》是一本色情书,她四处传递这样的观点,以鄙夷的口气秘密地絮叨。当然,她是回避我的。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要回避我?莫非,她也知道自己的来路不是那么的纯净可人?

我当然不否认人类的高贵,或者说人类的可取之处就在于他与自身基因的搏斗。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但迎难而上抑或自我牺牲恰恰只有人类可为。这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骄傲,也是猖狂。与天斗,与地斗,都比不过与基因斗。你明明是这种属性的动物,可你偏不!你能想象狼如同羊一样温纯吗?

所以——理想主义者是珍稀动物。

这个过程当然是痛苦的,又是分裂的。没有人能准确地复制这个过程,所有的艺术家似乎又都在重复这个过程。撕裂,煎熬,凝注,升腾,这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境界,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境界。我能够对那位长辈的鄙夷微笑作答,我自然也能够从容地面对每一个人,因为我深知,我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我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

我们是同一种动物,同一种属性。我们没有区别。

小九在用煎熬的眼神看着我,配配黑珍珠般的眸子也在苦楚地将我凝视,可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悲悯地望着它们,如同这苍茫的大地,如同那汹涌的人流,阳光会升起,我们会死亡。

你们嘶叫吧,你们挣扎吧,生命会再来,太阳,也会再来。

情欲,也会再来。

阉猫独白

2008年3月27日 星期四 晴

妈的,想不到今天这厮真把我做了。昨天就听他絮絮叨叨,半带威胁半带甜蜜地冲我说:“配配,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要再这么叫下去,明天我就把你做了!你信不信?”他袖着手,站直了一双八字腿,脸上浮现出一种我看不懂的笑。

吓我?我是吓大的吗?毫不犹豫,我冲着他更大分贝地叫了一声。

哪有这么做人的?受不了我叫两下春就把我给做了。原来你不喜欢上学你妈非逼你上,怎么不见你回头把你妈砍了呀?什么玩意儿!

唉,这个家伙我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自己不搞也不让人家搞。可是你丫天天穿着光鲜,在镜子前面站了又站,屁颠屁颠地出门去,深更半夜才回来,我知道你在外面搞没搞?把我和傻大姐关家里,还美名其曰:“要乖啊,听话啊,爸爸工作去了!”

控诉

回头我就打电话给你老板,看你丫一天到晚在干嘛,上班?怎么没看见多买鱼回来给我吃?钱变屎了?都被你吃了?!

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妈的,鸡鸡没了啊!我的鸡鸡啊!还没用过的呀!崭新的呀!

悔当初就不该进这家门。当年我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原主子家里逃出来,那里兄弟姐妹一溜儿七八个,吃口饭都得抢,不抢活不了啊。老妈也是个配相的,奶头要给不给,还得分时段,我这个气啊。到了晚上我就开始行动了,顺着下水道往外爬,妹妹看见了,还叫我:“哥哥你别走了,这里多好啊,有吃有喝的,还有的玩,外面多危险!”我尿都没尿她。你丫天真幼稚,就真当我傻呀,我要自己谋人生,不,谋猫生,谋未来!

结果出门就碰见这冤家。那会儿我正在他家菜地里赏花呢,我哪里知道是他家菜地啊?种点丝瓜东倒西歪,白菜都开出花了,也不见人收拾一下。我是冲着花去的,在此之前我一口气跑了好久好久,远远地都看不到家了,才累得想找地方打个盹儿,看那花不错,我就睡下面了,谁知刚一醒来,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这厮远远地来了。我再想躲也来不及了。

我是看过他眼神的。一把年纪的人了,奇怪的是,怎么和我逃出那家的小主子眼神那么像?我家那小主子才七八岁是个小屁孩儿呢,莫非他也是?瞅着挺大个人了,还那么不长脑子,他把我抱回来我又跑了,躲到预制板底下,不肯出来。丫居然跟我讲故事!一本正经地趴那儿翘着屁股说了十几分钟。

我看他也挺不容易,估计是脑子少根筋,就从了吧。试住一下吧。

他家还有一傻大姐。虎虎的,傻大傻大。两小时不见她主子,就郁郁寡欢,搂着脖子听风,喝口水都要咳嗽。起初我也是不搭理她,谁知日后天天就我们俩,坐监一般,不聊两句也不可能。她就整天给我做思想工作:“你跑啥呀?你往哪儿跑啊?这世界上到处都是两条腿的,我们这四条腿的要么就是被煮,要么就是被丢,你当混口吃的容易啊?人家也有老板的呢,你没见他天天晚上坐院子里发呆,眼神儿都是直的啊。他就算不错的了,每天早晨起来啥也不干,先给我们倒屎倒尿,做好吃的,你看他啥时候给那些来过的阿姨干过这事儿啊?做猫,做狗,都得懂得知足,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唉,你说我还能说啥?呆着吧。晒晒太阳,吃吃猫粮,三天两头地和傻大姐谈会会儿心,阳光好的时候上树上看看,天气要冷了,他还把被窝给我让开,迷迷瞪瞪的,生活也就过下去了。看他成宿成宿地坐那儿噼里啪啦地敲那玩意,也挺不容易。我趁他睡觉时,扒拉着都看过,伤春悲秋,儿女情长,活着也是大不易的。

我是能看懂的。别以为我是只猫,就拿我当傻子。我们夜夜在地狱门口值班,来的人浩浩荡荡,都来走后门、找关系,托猫说情,写条子扯犊子,想少下次油锅,少受点儿罪,可怎么不见你们活着的时候干点儿正经事呢?现在知道晚了,你早干嘛去了?

我只是懒得搭理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还自以为是。前两天,他写文章说什么情欲之孽,说我们繁殖起来几年有好几十万只,养不活,没法养。妈的,你会体外我就不会啊?你都不让我试试,就给我下结论了?玻璃都快被我划烂了,也没见你给我找个女朋友来?!

我他妈的长得可比你帅多了。再说,你自己也是承认的嘛。

这几天起春风了,我就趴在那树上吹风,心里火烧火燎。到了晚上,我竖'〃文〃'着耳朵'〃人〃'能听见'〃书〃'好远好'〃屋〃'远的小母猫呼唤我,喵呜喵呜的,她在说什么?她在说Please fuck me! Please!我们可不像你们那么装相,想进一步交往一下还要犹豫再三,这都是些生理反应,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藏着掖着,愤愤不平,还拿块布挡着,绣了又绣,你当你是花呢?

大家都不穿衣服,多好啊!你能看见我,我能看见你,我们亲亲热热,拍拍握握,我们是用心在交流的,用心你懂吗?不是用衣服。

每天起床他就穿衣服,今天也是。居然还带我出门。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丫不会真的去把我做了吧。他嬉皮笑脸的,我就知道没好事,被他骗上车,直接就开到了那家该死的医院。我在车底下半个小时都没出来,大劫难逃啊,大限已至啊!妈的!割我的?怎么不见你把自己的割了呢?

我把他的手都踢出血了,他还在那儿趴地上呼唤我。唉,他也挺不容易,做我是爱我啊。他用他的方式爱,他用他的情感去爱,我能说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爱与恨是一样的,哭和笑是一样的,活着和死去也是一样的。你唯一要选的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手术室里的太空猫。这是配配那天被锤掉时的情景。打了麻药后,它异常安静,眼神中有一种通灵的情绪,那天我久久地看它的眼神,感觉语言极端多余。

被锤掉以后,配配缩回了它的小窝,千呼万唤都不出来。泪尽了,声哑了,才怯怯地往外看一眼,不再嘶吼,不再多情。我很想上前祝贺它,逃脱了情欲之孽的折磨,又不知道这是否是它的本意。唉,真是唯有长江天际流。

好了,现在什么也别说了。一针麻药下去后,冰冷的刀锋贴着我走了又走。我的身边站满了猫,都是今天不当班的兄弟,它们都是来看我的。你们当然看不见,只有你们当中脑子真正有问题的人才知道。就好像你们说,每个傻子后面都站着一尊神。其实我们每只猫都是可以穿梭自如的,在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

地狱之王怕我们跟你们讲太多,不好好活了,就让我们闭嘴,只准讲猫语。谁要是说了人话,就立即丢到地狱里去用三昧真火烤了又烤,做成猫夹子当壁花。

我可不想当壁花。兄弟们告诫过我,人生,哦不,猫生是注定的,是循环往复的,是不可忤逆的。好好地去做一只猫,与好好地去做一个人没有区别。做了,就要认了。

我也认了。回来我趴床底下哭了好久,又挪到沙发底下继续哭,眼泪也掉干了,心情也平复了,算了,在他床上尿一泡,发泄发泄也就算了。他一天没出门,就是这么守着我,也挺不容易。做人难啊。比猫还难。

在我们那里,谁做猫做得不好,就罚去做人。你们不知道吧。

书上说太监也有妻,变态时常花样百出,只为不能为人道的欲念能有个出处。配配不曾有此烦恼,数日后伤好,似乎已接受现实。小男孩的心态但愿它能保持到老。

我是理解你们的。只是,只是,我也有情操嘛,我也有欲望嘛。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小九姐姐见我回来后,一直在悲悯地看着我,她知道,从今晚起,那只小母猫再不会冲我Please了,该去冲别的猫Please了。她也同情我啊。但她会装相啊,而且能憋,前两天她就说:“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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