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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勿撩-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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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慕泽笑着应她,“只是你行为太过恶劣,喝就喝吧,喝完了也没说帮我再埋进去。”
  卿姒心道:就是要叫你看见,埋进去你又如何能发现?
  慕泽又轻飘飘地道:“既然,你已喝了你的那一半,那三千年后开坛之时,你便看着我喝如何?”
  理是这个理儿,卿姒也无法反驳,是以并未争辩。
  慕泽见她这副样子,好心提醒道:“不过,你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喝到……”
  “哦?”卿姒好奇,“什么法子?”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法子嘛……”慕泽撑起上半身,凑近她的脸,继而含住她的唇,在她唇边轻声道,“自然是从我嘴里抢。”
  卿姒望着头顶的纱帐,暗想,果然不是什么好法子。
  接下来的一月里,卿姒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爽哉,妙哉,飘然哉。
  不用看佛经,不用做饭,还能每日山珍海味,膏梁锦绣的供着,一切都很美好。
  只除了一件事。
  慕泽有伤在身,不宜多走动,是以常常卧床休息。每每此时,卿姒都须坐在床边给他念话本子,陪他说说话,或是兴致来时,手谈一局。
  果真做到了慕泽口中的,日夜侍奉在床侧,端茶倒水,换药包扎,必要时还能说说话,解解闷,派遣忧愁,娱悦身心。
  慕泽的身心倒是愉悦了,就连府上的小仙娥们都发现了,上神近日的心情十分好,好到可以用春风满面,神清气爽来形容。
  可卿姒却惨了,不说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却是有的,常常在床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却又是在床上,实在是折磨人……
  且,这样每日修养着,慕泽的伤却还不见好,她便愈发惆怅。除了慕泽,她还需担忧的一人,便是止歌。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三十多年的时间,不知人间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一年,周王派兵攻打褒国,褒国兵败,遂主动献出国中第一美人乞降,周王欣然接纳。
  那一日,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大殿之上,百官肃立,气氛端凝。
  一位身着赤焰红长裙的女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行至殿中,女子五官明艳,神色却凝然,容颜绝世,姿态却冰冷。
  高台之上的周王凤眼微眯,沉思不已,他看着那女子,略一勾唇,问:“你就是褒国进献给孤的美人?”
  美人垂眸,眸光黯然无波:“正是妾。”
  周王唇边的笑意更深,问:“名唤几何?”
  美人愣怔片刻,后答:“妾,无名。”
  周王浓眉一挑,又问:“可有姓氏?”
  美人芙面掩在阴影中,面上神色不明,髻上的西府海棠花娇艳欲滴,她轻启樱唇,呵气如兰:“妾,姓乃姒。”


第55章 上巳佳节
  翌日。
  卿姒尚处在睡梦之中; 只觉脸上传来一阵痒意; 她不耐地挥了挥手; 口中呢喃着:“别闹!”
  面上倒是不再闹了,可那双作乱的手又移至了腰间,引得她一阵发颤。
  她不得不睁开眼; 一脸哀怨地看向那罪魁祸首。
  慕泽眸中有笑意:“醒了?”
  卿姒没好气:“你说呢?”
  慕泽也不恼,一手撑着头看向她,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出去玩?!卿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月以来; 日日待在玄碧紫府; 她觉得自己都要生霉了,慕泽这句话; 可谓是雪中送炭; 暗室逢灯; 令她双眼一亮,连连颔首。
  慕泽观察她的反应,心下亦是好笑; 他若再不让她出去透透气,怕是她自己都得溜了,那样可不行。
  利落地起床; 卿姒特地挑了一套平日里不怎么穿的“麻烦”衣裙; 十二破水蓝留仙长裙,外罩同色云烟轻纱; 腰系白色曳地丝绦; 又细致地描了一个妆; 直衬得她酡颜渥丹,姿容胜雪。
  卿姒在慕泽面前晃了一晃,问:“怎样?”
  慕泽眼眸微眯,心下有些后悔,不该将她带出去,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怎么样。”
  卿姒对着铜镜又照了照,心中愈发怀疑慕泽的眼神。
  他拿来一件素色广袖长袍,提议道:“这件不错。”
  卿姒却并不动摇:“若你觉得不错,便自己穿吧。”
  慕泽微挑眉,卿姒连忙上前拉着他:“快走吧,我饿了。”
  慕泽也未计较,二人乘了?疏,落于凡间一处热闹城池的郊外,隐了周身仙气,这才从容地向城门处行去。
  今日城中尤其热闹,街上游人如织,两旁商贩如龙,向着长街尽头无限延伸出去,一眼似望不到边。
  慕泽略一皱眉,似是未料到今日之人竟如此多。
  卿姒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晓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慕泽道:“什么日子。”
  卿姒叹了一口气,亏她还以为慕泽是专门挑了这日,没想到却是无意为之。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凡间一个很热闹的节日。”
  每到此日,凡间的青年男女们便会到野外踏青,泼水相戏,寻找自己的意中人。
  慕泽若有所思,卿姒闻着摊贩那边传来的香气,便有些走不动路了,拉着他随意找了一家店坐下。
  不过片刻,小二便端上了招牌菜。
  两碗乌米饭,一碗荠菜煮鸡蛋,再加上一块甜酒发糕,样式虽简单 ,口味却独特。
  雕蚶镂蛤吃多了,偶尔吃吃家常便饭,便觉新鲜不已。
  看卿姒吃的香,慕泽便也多吃了几口。
  节日当天,每家摊贩皆很热闹,大家吃饱喝足了,便免不了要议一议这前朝旧闻,今堂趣事。
  “你们听说了没,大王下了旨意,若谁能让王妃笑上一笑,便可赏一千金子!”
  “此话当真?”
  “宫中穿出来的消息岂能有假!”
  “那还不简单,不就是逗王妃笑一笑吗,这有何难?”
  “你还真别不拿这当一回事,若真那么简单,大王会如此重赏?据说那位王妃娘娘生的天姿国色,绝艳倾城,可就是从来都不笑,可把大王给愁死了!”
  “你说的可是那位褒国进献来的美人?”
  “没错没错,正是她。”
  “我也听说了,据说大王极其宠爱这位王妃,似有立她为后的意思……”
  后面的话卿姒没再听,她还想去尝尝其它美食,遂付钱后便起身离了摊铺。
  慕泽从身后拉住她的手,扣做一处,卿姒偏头看了他一眼,倏地起了几分兴致,问:“你如何看待那大王所为?”
  慕泽神色未变,语气淡然:“既有心结,则需对症下药,反之,徒劳无功。”
  真是一语中的,卿姒暗暗叫好。
  那王妃不笑自是有什么理由,你不去寻根溯源,却反用外力激之,又怎会有效?
  二人一路行至一条水渠旁,路上见着无数对男女,男子神情荡漾,女子面容娇羞,手上皆拿着一朵芍药。
  慕泽问:“这是何故?”
  卿姒不以为然:“芍药定情嘛。”
  慕泽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水渠两旁围坐着许多人,其上流放置着酒杯,任其顺流而下,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实在有趣,卿姒看得意味盎然。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慕泽应该没见过,正欲将此曲水流觞的游戏解释一番,却闻他道:“想不想玩?”
  卿姒偏头去看他,两眼放光地点头。
  慕泽却不紧不慢地道:“既是游戏,便有输赢,既有输赢,便有赌注,我们来一局如何?”
  卿姒警惕道:“赌注为何?”
  慕泽从容不迫道:“酒最后落进谁的肚里,谁便为赢家,可向输家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卿姒可不上当。
  慕泽笑:“自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话毕,卿姒察觉不对劲,怎么莫名地就先把自己摆在输家的位置上了?她在玉京山横行霸道多年,还未曾有过败绩,此时自然也是不肯罢休。
  二人来到水渠的末尾坐下,卿姒又提醒到:“不可使用法术作弊。”
  慕泽笑:“自然。”
  有人在上流放下数十酒杯,一路蜿蜒曲折而下,前几杯皆已有主,唯有最后一杯慢慢悠悠,飘飘然然地停至卿姒面前,她心下一喜,端起酒杯,偏头看了慕泽一眼。
  慕泽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眸中神色不明。
  卿姒掩袖一口喝下美酒,还未来得及咽下,下颚便被人轻轻一抬,唇随即被迫张开,慕泽的舌尖便抵了进来,在她的口中好一番搅动,将美酒尽数卷到了自己口中。
  卿姒惊愕之后,便是怒意满盈,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唇边溢出一声轻笑,慕泽缓缓退开,照例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我赢了。”他说。
  酒最后落进谁的肚里,谁便为赢家。
  卿姒再气恼,却也不是赖账之人,只能暗暗鄙视他的做法。
  慕泽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道:“不是教过你吗?”
  卿姒这才想起来,他是说过,可以从他嘴里抢酒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她平时再洒脱,此刻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第二轮酒杯流下,这次却是停在了慕泽面前,他姿态优雅从容地端起酒杯,挪揄地看着卿姒:“欢迎你来抢。”
  卿姒自然是做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微一仰头,将酒咽下。
  他笑道:“我又赢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会输得一败涂地,卿姒果断地选择放弃这项游戏。
  她也不耍赖,潇洒利落道:“你提要求吧。”
  慕泽面上不动声色道:“第一个要求,今日在凡间需你化作男子模样。”
  一路上,粘在她身上的眼睛莫说一千,也有八百,他早就琢磨着寻个法子让她收敛一些了。
  卿姒不觉有它,只是可惜了这一身衣裙。
  慕泽接着道:“第二个要求,待会儿陪我去泡温泉。”
  卿姒微一挑眉,上巳节是有泡温泉的习俗,但却不知他是从何处听来的?且说泡温泉一事,她本就十分抗拒,平时在木桶中沐浴时,她也不敢待太久,遑论那犹如一潭小湖一般的温泉池。是以,她往往得找个依附紧紧抱住,这个依附当然非慕泽莫属。
  愿赌服输,她依言与慕泽向郊外的温泉池行去。
  慕泽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朵芍药,非要让她拿着,若她是女子模样也就罢了,偏她现在是个男子模样,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们纷纷侧目,拿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卿姒好笑道:“看吧,都是你。”
  慕泽也是未想到,此番吸引的目光比方才更甚,确然是失算了。
  二人在温泉池耽搁磨蹭了一下午,待用过晚膳后,天色已有些暗,长街两旁悬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一时之间,灯如昼,迷人眼。
  卿姒被一处摊贩上摆的首饰吸引了目光,她行过去拿起一支簪花钗子,兀自打量。
  卖首饰的小哥见面前二人衣着虽简,气度却华然,面容更是惊为天人,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遂殷勤道:“公子真是好眼光,是买回去给自家姊妹的吧?”
  卿姒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慕泽拿起一支岫玉发簪,道:“买给我家夫人。”
  小哥暗自叹息一声,这样的人物已有了家室,不知得伤了多少姑娘家的心。叹息归叹息,生意却还是要做的,他张了张嘴,夸赞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这位公子将玉簪温柔地戴上了另一位公子的发间,他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愣住了。
  卿姒看了一眼那小哥,眼波流转,心念忽起,一脸为难地道:“兄长,不是说好了吗,在外面不可如此,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慕泽眼角跳了一跳,不动声色地付了钱,拉着卿姒走远。那卖簪子的小哥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好一阵叹息。
  卿姒抓着慕泽的袖子,狂笑不止。
  慕泽看着她,轻飘飘地道:“很好笑吗?”
  卿姒连连颔首,诚恳不已:“好笑啊。”
  慕泽眼眸微眯,就要来擒她,卿姒灵活地躲过,取下头上的玉簪,细细打量。
  若君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洗尽铅华,从此以后,日暮天涯。
  情之一事,果然妙哉。
  她悠闲地在前面走着,慕泽在身后跟着她,行过一处造型奇特的楼宇,壁上挂了花花绿绿的彩带,里间传来莺莺燕燕的丝竹,门口还站着几位穿得花枝招展,笑得风情万种的女子。
  她们眼见卿姒停留,目光一亮,热情道:“好俊俏的公子!快快请进,里边有好酒好菜,美人玉枕招呼着呢!”
  卿姒微挑眉,她当然知晓此乃何地,她之所以停留,不过是因为方才路过之时,瞥见二楼窗边那一袭临窗而坐的翩然身影。
  她回头看了慕泽一眼,道:“进去看看?”
  慕泽不置可否,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路行至二楼,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酒气以及胭脂香气,卿姒在鼻前轻扇了扇,跨进屋中,朝那道身影道:“长欤,你在这儿干嘛呢?”
  长欤闻声抬头,眼中一片迷茫,神思有些恍惚,像是喝了许多酒,半晌,他才轻笑一声,悠然道:“原来是小卿啊,你扮成这副样子,是要来与我抢美人的吗?”


第56章 情深不寿
  “我可不是来与你来抢什么美人的。”卿姒淡淡地道。
  长欤虽然爱玩; 为人也风流惯了; 不拘小节; 潇洒自如,但却从不会来此烟花柳巷,秦楼楚馆; 卿姒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能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的?”
  长欤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有几分凄楚; 缓声道:“过节嘛; 还不能让我过个节啊?”
  卿姒细细打量他一阵,忽而反应过来; 问:“止歌在这里?”
  长欤面上一滞; 突然笑了; 笑意却不达眼底,他道:“可不是吗,人家在宫里当娘娘呢; 恩宠正盛,风光的很!”
  卿姒微微讶然,没想到止歌这次玩这么大; 她忽而想到上午那几人的谈话; 心下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她道:“我去看看止歌,你玩够了就快回去。”
  长欤没答话; 只微微颔了颔首; 继而一杯杯的饮着酒; 面容消沉疲倦,卿姒觉得他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何处不对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只能先行离去。
  她跨出门,慕泽正悠闲地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她,他站在这儿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便吸引了不少人,那些女子围在他身周数十步处,欲语还休,眼波含情地偷偷打量着他,本欲上前搭话,可见此公子周身气场太过强大,不免有些怵然,却又抵抗不了他的“美色”,是以只能如此。
  卿姒朝左右看了一眼,心下又起念头,几步迎上去,面露惊诧道:“兄长,你怎的追到此处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周围女子听了,面上神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纷纷作鸟兽散,忍不住叹息连连。
  慕泽直起身,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道:“卿卿,贪玩可是要受罚的。”
  “哦?”卿姒不以为然,“什么惩罚?”
  慕泽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卿姒听罢,两颊分别爬上一抹诡异的红,轻轻推开他,朝楼下走去。
  慕泽追上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对此处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卿姒面不改色:“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初来凡间游历之时,见此地装修甚好,风景颇佳,以为是什么别具一格的酒楼,便想进去瞧瞧,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她见其他人皆能进去,便有些不解:“为何他们能进去,我却不能?”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转,面露挪揄道:“他们是男子,自然可进,你一个女子……”话锋一转,“若你想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就凭姑娘这相貌,就是全王都的花魁加起来,也及不上你三分。”
  卿姒虽不解他是何意,却也知道,此人是在调戏她,她微笑着将此人暴打了一顿,又在暗处化做男子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进了去,才真正是大开眼界。
  那些姑娘何时见过这般不似凡人的俊俏公子,纷纷迎上去自荐枕席,卿姒倒是喜欢美人,却受不了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味,勒令她们离自己二十步远,品着小酒,吃着点心,再听听美人弹奏,倒也惬意得很。
  慕泽听闻她此言,长眉微挑,道:“此地不宜多来。”
  卿姒愣了一下:“这种话,貌似应该我对你说……”
  她还要去王宫一趟,慕泽便在他们降落时的郊外等她。
  卿姒潜进王宫之中,寻了无数处宫殿,终于见着止歌的身影。
  她进去时,止歌正一个人坐在榻上发呆,见了她,面色不无惊讶:“姒姐姐,你怎么来了?”
  卿姒上下打量止歌,见她着朱砂红长裙,梳华丽发髻,好一派艳丽妖娆装扮,与平时大相径庭,却倒不显违和。
  “那个不笑的王妃就是你?”
  止歌面上一滞,微微颔首。
  卿姒叹一口气:“你到底是喜欢他呢,还是恨他呢?”
  止歌面色有几分痛苦:“我恨他吧,我应该是恨他的,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会心动,可是看到他为了让我笑,为了让我高兴,做了那么多事,我想,他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卿姒无奈地看着她,半晌,只道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了,回家去吧。”
  止歌垂下眸子,轻轻应了一声。
  卿姒又叮嘱了她几句,便与慕泽会和去了。
  且说卿姒走后,长欤只埋头一杯杯地喝着闷酒。
  他不知道自己守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自己找罪受吗?自己折磨自己吗?可若不在这里,他的心却不能安宁。
  自上次与止歌不欢而散后,他心下很是后悔,忍不住又跑去找她,却已是人去楼空。
  她曾经住的那院子周围,皆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地上是尚未干涸的血迹,他心下疑惑,遂打听了一下。却得知这些人对止歌做了那般恶劣的事,一时忍不住便动了手,谁伤过止歌,他便要加倍奉还,尤其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他又气又恨,气止歌有眼无珠,恨止歌有眼无珠。
  可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她,他在纯狐国外等了多日,不见她的身影,又去玉京山寻了一圈,碰巧遇见她下山。
  他怕自己冲动,不敢上前,只敢在后面远远跟着她,看她究竟想做何。却没想到,她竟然一路到了凡间,将进献给周王的那名褒国女子打晕后藏匿,自己进宫当了王妃,真是……可笑。
  可他却不敢走远,怕又发生上回那种事,只能不死不活地在宫外守着,过着纸醉金迷,昏昏沉沉的日子,如行尸一般。
  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踢开,来人面容妖冶,怒意盈面,她进来之后,当即厉声质问道:“长欤,你为何要退亲!”
  长欤闻声,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复又垂下,不做言语。
  骊夭面子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怒道:“你说话啊!”
  “滚。”长欤微微动了动唇,只吐出这一个字来。
  骊夭闻言,显然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笑得温雅和煦,朗月清风的长欤,竟会对她说出这般恶劣的话,竟敢对她说出这般恶劣的话,她愣怔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子……”
  长欤似乎笑了一声,笑着笑着眼神却又暗淡下来,他冷然道:“我的未婚妻子,只有一个。”
  骊夭的面目有些狰狞,气极反笑,语调森然:“你的那位未婚妻子,此刻正躺在别人的床上,和别的男人恩爱着,你如此记挂她,她可还记得你分毫?”话毕,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长欤面如死灰,右手紧紧地攀着桌沿,其上青筋暴露,蓄势待发。
  他猛地站起身,极快地扼住骊夭的脖子,手上稍稍用力,道:“她身上和手上的伤,是你弄的?”
  骊夭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强忍着道:“是,是我,如何?”
  长欤的手下愈发用力,警告道:“若你再伤她,我绝不会饶过你,不信,你就试试。”
  话毕,手一挥,将她扔在地上。
  骊夭抚着脖子疯狂地咳嗽着,强烈的妒意与恨意浮上眼帘,悲愤地看了长欤一眼,化做一道黑烟散去。
  长欤愣怔地立于原地,脑海里全是骊夭方才的话,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一开始,他也是日日守在止歌殿外,但见她与那大王如此那般,心中的嫉妒与痛苦如毒液一般,一寸寸腐蚀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只能到这烟花柳巷里来麻痹自己,暂时忘掉那些令他深恶痛绝的画面。
  今夜或许是酒喝多了,抑或是骊夭的话刺激了他,他眼下疯狂地想见止歌,竟也不管不顾的去了。
  止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卿姒去而复返,回首道:“姒姐姐……”
  又是那样的眼神,鄙夷,厌恶,痛恨。
  长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真的,真的很怕见到这样的眼神啊,那比世间一切利刃还要伤人,还要锥心。
  “怎么又是你?你又跟着我干什么!”
  长欤突然很想笑,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一次次被伤害吗?只为了一次次被她拿着刀戳破心脏吗?
  他忽然很疲倦,只想回到汜水好好睡上个一两千年,就算是被父君关在缚龙壳里,也比现在这样倒死不活的强多了,至少,心没有那样痛。
  他决定放弃了,不是因为生气,不是因为愤怒,只是,他觉得累了,真的很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止歌,露出了他一贯的笑容,左嘴角微勾,只微露出两三颗皓齿,眼如弯月,他柔声道:“你的梳子很漂亮。”
  止歌看了眼自己手中雕着海棠花的檀香木小梳子,再抬头时,大殿之中已不见人影,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将其归结为长欤今夜的古怪。
  不多时,周王便来了。
  他照例与止歌说了一番朝堂之中发生的趣事,不出意料,止歌并无什么反应。
  他摩挲着她的手,忽而道:“爱妃,你很喜欢这把梳子吗?孤见你每时每刻都拿着它。”
  不等止歌回答,他又道:“这梳子太旧了,宫里有那么多漂亮的梳子,咋们换一把如何?”
  止歌面容沉静,微微摇头。
  周王轻叹一声,拿她没办法,只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
  止歌倏尔叫了一声:“大王。”
  “嗯?”他轻声应道。
  “妾听闻朝堂之上有人传言,说我是狐狸精转世,迷惑君主,大王信吗?”
  周王轻笑一声:“孤的爱妃怎会是狐狸精?”
  “若……妾真的是呢?”
  周王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声道:“就算爱妃是狐狸精,孤也甘愿做那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止歌闻言,突然笑了,她本就是明艳至极的长相,这一笑,竟将万千光辉都给比了下去,周王看得痴迷,心下暗想,若再能得爱妃一笑,令他舍弃这天下江山亦可。
  这一晚,周王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中他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麻布粗衣,一红衫女子巧笑倩兮,替他戴上海棠编织的花环,说:“你不是说要当我的夫君吗?”
  她娇笑着跑远,身影又变做一只白狐,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是人是狐早已分不清楚,他立于原地,茫然无措地拿着花环,大声叫道:“喂!你认错人了,你听见了吗?你认错人啦!”
  你认错人啦!
  你认错人啦……
  音色飘渺,悠长不绝,可是红衫女子渐行渐远,直至看不清她的身影。
  周王猛地惊醒,看着怀中闭目熟睡的女子,心下又是恐惧又是庆幸。
  止歌醒来时,周王已去上朝,她用过早膳,便是呆坐一天,且不要任何人打扰。
  日复一日,日日如此。
  临近傍晚时分,大殿之中忽而狂风大作,纱帐飘飞。身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她并未回首,只因她已从铜镜中,见到那人渐渐靠近的身影。
  那个,她深恶痛绝,终生难忘的身影。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喉咙干涩得吐不出一个字。


第57章 无头怪案
  卿姒与慕泽于凡界亥时时分返回天宫; 于九重天而言; 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但就在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 发生了一件令整个九重天都为之一颤的事。
  天上的一位星君在下凡办事后,返回天宫之时,遇邪魔所害; 失了头颅。头颅不知所终,而他的颈脖却始终萦绕着一团黑气,且浑身精气修为皆被吸干; 状似干尸; 形如枯槁。
  此等杀人手法之恶毒,真真是数万年来都不曾见得。且; 最令众仙惊恐的是; 凶手的身份成谜; 根本难以防范。
  近万年来,魔族与仙族的关系虽私底下各有心思,其族也蠢蠢欲动; 但明面上却也是各不干涉,相交甚好。他们没必要,也没理由这样做。即使他们想反; 也不会愚蠢到先给仙族中人示个警; 让其心有警惕。
  至于妖族,那就更不可能了。自一万年前被天帝收拾了一顿后; 其阖族皆是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近些年来没落了不少,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能这样做。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里桑来报此事时,卿姒正坐于湖心亭中啃着一块凤梨,闻言,手一抖,凤梨掉落在地,她倏地忆起一事。
  “一月前,玉京山下有穷奇与梼机出没。”
  慕泽微一挑眉,眸中浮上一缕忧虑,卿姒却没见过他此番样子,不禁担忧道:“怎么了?事情很严重吗?”
  慕泽看向她,微微摇头:“不严重,但你要记得,时刻待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
  干嘛搞得这么煽情?让人凤梨都不能好好吃了。
  卿姒讪讪地收回目光,言自己要去八景宫一趟,慕泽也未言及其它,只让她早些回来。
  她去八景宫主要是想去看看那颗金蛋,这么些时日没去看过,心下总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地认为,近日发生的这些异象与金蛋有什么关联,可道德天尊却告诉她,金蛋身上的浊气已被净化得差不多了,这可真是奇也怪哉。
  道德天尊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卿姒,天命将至,还需你全力以赴。”
  卿姒恍然记起,她刚来玄碧紫府时,道德天尊也说过这样一番话,第二日便遇上饕餮做乱,她那时还以为这便是所谓的“天命”,可依他今日所言,真正的天命岂非还未到临?
  卿姒揣揣,出了八景宫。
  行至玄碧紫府门前,见到一袭粉白色的娇柔身影,她眉尖抽了抽,心下叹一口气,怎么又来了……
  大门口,里桑正一脸为难地堵着,显然是灵蔻要进府,而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入府。
  他见着卿姒,当即便松了一口气,盼着她能来解决这个麻烦,可卿姒今日显然没兴致来淌这一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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